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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借花献佛     人在盗墓签到打卡txt下载     人在盗墓签到打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 分道扬镳

    几人在陈玉楼住处商讨了去献王墓的事情,一直到深夜十分才结束。

    约定了年后去献王墓。

    鹧鸪哨答应了到时候会一同前往。

    许愿倒是没答应,因为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还在不在这里,所以就没答应陈玉楼。

    一夜的时间悄然而过。

    天光微亮许愿就从沉睡中醒了过来。

    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他就出了帐篷。

    营地外面还是一片寂静。

    许愿并未停留,而是一路向西,直到进入山林内,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刷!

    迈开脚步,许愿整个人宛如一张劲弓,拳头紧握,劲力迸发,血气鼓荡如潮,开始练起了拳,一会儿是形意拳,一会儿是八卦掌。

    晨练完之后,在山林里休息了片刻,许愿又一路回到营地。

    应该待不了几天了,最多三天内必定会离开这老熊岭。

    对于罗老歪那帮手下,陈玉楼也给出了选择,要么回乡,要么上常胜山,要么就自行离去。

    常胜山本就是绿林之地,罗老歪那帮人说是当兵的,其实还不如土匪。

    而许愿打算离开这老熊岭之后就直奔长沙城。

    时间上没错的话。

    老九门剧情应该快要开始了。

    一直到了第七天,众人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启程离开。

    至于为何拖延了数天,是因为这期间出了一件事情。

    瓶山古墓造成的动静太大,引得老熊岭附近的山匪贼寇大举出动,进入瓶山古墓里滤坑。

    所谓滤坑,是个行里的黑话。

    坑指的是墓,滤坑就是说下墓淘沙。

    毕竟常胜山盛名在外,看不上的明器,正好可以下去捡漏。

    结果几方人触了眉头,谁也不服谁,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死伤了无数人,连瓶山下的丹宫大殿都毁了。

    不过滤坑的人也因此尝到了甜头,以为盗墓能大发横财,纠结队伍去了怒晴县城里。

    将当地的凤鸣古塔给炸毁,随后又硬是逼着寺里的老和尚说出藏宝之处。

    那老和尚不堪其扰,说出古塔之下埋有地宫。

    一帮盗匪得到消息立刻将地宫炸开,确实找到了墓葬,可惜却并无太多明器陪。

    甚至还闹出了诈尸的笑话。

    这事在怒晴一带引发的喧闹不小。

    陈玉楼自然是大怒,那帮山匪借着他常胜山的名头坏事,又因为瓶山古墓的失利,手底下卸岭盗众和那帮当兵的有气没处发。

    他亲自带人进了老熊岭深山,将那帮盗匪狠狠教训了一顿。

    所以才耽误了几天时间。

    当然这些破事许愿并没有掺合,每日里除了练拳之外,就是修练纸人术。

    他纸人术的造诣进步非常的大。

    后面长沙一行就是显威的时候了。

    “鹧鸪哨兄弟,许兄弟,江湖路远,保重啊!”

    营地外的一处低矮山坡上,一行人并肩而行。

    陈玉楼从远处无数的人影里收回目光,那边盗众们正运输物资启程离开,他冲认真身侧的许愿和鹧鸪哨拱手道。

    “陈把头,你也保重!”

    许愿也拱手回答道。

    “陈兄放心,年后约定之时我一定到。”

    鹧鸪哨同样如此。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陈玉楼自然是欣喜万分。

    虽然许白这家伙不去,但是鹧鸪哨手段也不弱。

    当然许白去就更好了,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分把握。

    “山高路远,回头再见了。”

    “回见!”

    几个人各自拱手告别。

    ……

    时近深冬。

    天寒地冻,大雪在呼啸的北风里飘落,似乎将整个世界都染的白茫茫一片。

    在益阳往长沙城的官道上。

    一道身影骑在马上奔行着。

    咚咚的动静,震的官道两侧树上的雪花簌簌而落。

    “再有十多里,应该就能进长沙城了。”

    骑马的人正是许愿。

    从苗疆离开后,他一路穿过沅陵、安化、桃江三座县城,之后又在益阳城里休整了几天,这才终于到了长沙城境内。

    这个时代,唯一让许愿颇为不满的就是交通。

    如今整个湘西,也就一条铁路线,火车行进速度极慢,而且大雪封山根本无法通行。

    无奈之下,他只能先走水路出了苗疆,之后又买了一匹马。

    好在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第四天头上赶到了长沙城外。

    官道之上,人影稀少。

    这么大冷的季节,基本不会有人外出,冻死人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一路上许愿就见过不少。

    大多是从外地逃荒避难的穷苦人。

    衣不蔽体,无法御寒,在野外过夜,再没能醒来,尸体就在荒郊野外,只能沦为野兽的腹中食物。

    见的多了,许愿都习惯了。

    世道艰难多少人死去,这种事根本顾不上。

    不知道跑了多久后,许愿的视线中终于望到了一场人烟,这种天赶路最为麻烦的就是吃饭问题。

    眼下看到前方袅袅炊烟,他只觉得整个人饥肠辘辘,打算去那边歇息一阵,最好能弄到一口热乎吃的。

    而且身下马儿跑了这么久,也需要休息,要不体力消耗过度,极容易一头扎倒。

    只是等他赶到炊烟处,却发现那是一座破庙。

    屋子里挤了一堆人,已经生起了火正在烤吃的。

    许愿闻了闻,应该是山里打的野味,那浓郁的香味能传出好几里路。

    犹豫了下,他还是选择下马,牵着马匹进了庙里。

    但一进门,还没说话,顿时就有十多双眼睛朝他身上盯过来。

    许愿一看那帮人的眼神和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势,心中立马就感到不对劲。

    不是绿林就是盗匪!

    “喂,你那从哪来的?”

    离那堆火最近的,是个看上去三十左右的男子,穿着一件黑袄,带着绒帽,最奇怪的是,大冷的天,他手里还抱着一条狗。

    那狗体型极小,估计也就巴掌大小。不过看上去倒是灵性十足。

    “从湘西来。”

    许愿眼下心思倒是平静下来,就算蹭不到吃的,能进庙里避避雪烤会火也是好的。

    至于这帮人,他还真不怵什么。

    要怵也是对方怵。

    以他如今的境界,这些人如果动手只能是白送,即使有手里有枪最多也就是多坚持个几分钟。

第一百九十七章 吴老狗

    “苗疆?”

    那男子看人出乎意料的准,一口就道破了。

    “不错。”

    “苗疆是个好地方正好,你从苗疆来,可曾听闻一件事?”

    “何事?”

    许愿抖落身上沾的雪花,自顾自的走进破庙里,在一帮人惊愕的目光里走到火堆前坐下。

    见状,那男子伸手向后按了按,示意手下别轻举妄动。

    眼神里的笑意却是越发浓厚。

    “我听说前段时间,卸岭魁首陈玉楼去盗了瓶山古墓,结果损兵折将,栽了大跟头,不知道可曾听说过此事?”

    听到他这话。

    正烤着火的许愿眉头不禁一皱。

    瓶山古墓事情闹得虽大,但长沙城和苗疆远隔数百里,这年头通讯不便,这帮人这么快就知道,而且如此感兴趣。

    只有一种可能性。

    他们也是行里人。

    想到这,许愿内心不禁一笑。

    果然不愧是盗墓世界,这赶个路都能碰到同行。

    心里思绪沸腾,脸色间却没什么变化,依旧平静,“听过一些,不过知道的不多。”

    “哦,那不知道兄弟来长沙城是为了?”

    “找人!”

    “巧了。”

    那男子右手一拍大腿,脸上堆起一抹笑容。

    “这长沙城我混了二十多年,闭着眼睛都能找着路,你要找人,不如问我,这地界没我狗五爷不知道的事情。”

    狗五爷?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许愿下意识瞥了眼他怀里的狗。

    三寸丁!

    这位竟然是吴老狗。

    吴天真的爷爷。

    这还真是巧了。

    “这人啊,一下了坑,那身上的味道就不对了,知道吧?我手上这条狗别的本事没有,一闻就知道有没有死人气。”没等许愿说话,吴老狗又继续说道。

    说话的时候还拿手轻轻摸了摸怀里的小狗。

    许愿眉心一跳,把这茬给忘了,吴老狗之所以得了这个名字,不正是因为他身边那只藏獚么?

    隔着厚厚的土层,都能闻得到地下的古墓。

    从他身上闻到点气味,还真不是什么难事。

    眼见自己身份被认出来了,他干脆也就不再掩饰,从身前火堆的烤架上扯下一块兔肉,用力咬了几口。

    “不愧是狗五爷,事事瞒不住你。”

    许愿看都不看周围那帮伙计,吃完那兔肉后,感觉浑身暖和起来后,这才笑着看了眼吴老狗。

    “既然都是挖土吃饭的,那也是同行,这里有酒,喝几口?”

    吴老狗指了指放在一边的酒坛子。

    “酒就不用了,我到这长沙城,还真是为了诸位而来。”

    “找我们的?”

    “早就听闻长沙城里有个老九门,这不刚从瓶山那边出来,就往这来了么?”

    到了眼下,许愿也没隐瞒身份的必要了。

    “果然是瓶山,难怪身上气势如此之盛,可惜,我吴老狗没能亲自下去看一眼。”

    吴老狗先是了然的点点头。

    随即又有些惋惜的叹了口气。

    “狗五爷还是不去的为妙,那地方凶险重重,邪门的很,连卸岭搬山两大魁首联手都折在了那里。”

    “这话说的倒是在理,传言陈玉楼此人三代魁首,鹧鸪哨一身搬山秘术,也是身手非凡。连那两位都栽了跟头,我去了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吴老狗是个善谈之人。

    这些年又走南闯北,倒斗掘棺,见过的能人不少,听过的奇诡异事更是无数。

    眼下难得遇到个意气相投看得过眼的人,一时间话匣子就拦不住了。

    从天南说到海北。

    许愿也安得听个乐子,许多事情连他也闻所未闻。

    说着说着吴老狗就谈到了这次出长沙城的事儿。

    老九门九家当中,论起博闻强识,知道的老坑信息,吴老狗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即便是张大佛爷也得从他这弄大斗的消息。

    这段时间近了年关,在吴家底下讨生活的人无数。

    他一琢磨冰天雪地的,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带伙计出去捞一笔。

    他做事自成一套。

    让人去闹市区听消息,然后一一汇总。

    几天下来还真被他发现个怪事。

    离长沙城十多里外,有个叫下河的地方。

    这一代自古以来就是穷乡僻壤,这年头饥荒横行,饿殍遍地,尤其是乡下几乎每天都有饿死人的事。

    但偏偏这下河,这两年非但没有饿死一人,反而家家留有余钱度日。

    吴老狗让人去一打探,才发现下河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到长沙城的典当行、古玩铺里换东西。

    他一琢磨,知道这里头肯定藏着事。有去典当行看了下,发现那些器物上准是带着味。

    这一下,吴老狗彻底明白了。

    感情下河村那帮人是进山倒了斗,而且来头不小。

    冒着雪,一行人赶到下河,沿山走了几圈,三寸丁隔着土一闻,底下还真有货。

    那下边是个南宋的将军墓。

    而且那斗基本没人动过,下河村的人只挖了个陪葬坑,真正的主墓室根本没进去。

    老话说隋唐王陵五代府、两宋墓下将军冢。

    那是隋唐两宋时代,国库鼎盛,金器瓷玉层出不穷,进而陪葬的明器也不可计数。

    得到这消息,吴老狗哪还忍得住。

    当即就带人在山里倒斗掘棺,淘出了不少稀罕物件。

    这也是刚结束,从下河那边回城,遇着大雪封山,索性停下来,在这破庙里休整。

    吴老狗说到这的时候。

    许愿下意识瞥了眼四周,发现那破庙角落里果然堆着不少木箱,应该就是从那将军墓下取来的明器。

    他知道吴家在长沙城经营多年,有着自己的出货渠道。

    “五爷这次能过个肥年了啊。”

    听到他这话,吴老狗眼神里的笑意更浓,脸面上却没多少得意,只是摇摇头。

    “也就还行吧,毕竟一帮人跟着吃饭,分分也就没几个了。”

    吴老狗这话九真一假。

    就凭这一座将军墓,养活些伙计还是绰绰有余的。

    毕竟淘出来的明器七成归他,剩下的三成才是伙计拿命换来的前程。

    许愿随意扫了眼,估计那些明器少说也能换好几万大洋。

    虽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但玩古器的有钱人多了去了,只不过出价多少罢了。

    而且这年头钱值钱,一个黄花闺女也就几钱银洋,几万大洋足够拉起一支人马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鬼车

    “还不知道小哥姓甚名谁。”

    又闲聊了一会儿,吴老狗忽然问了句。

    “许愿!”

    许愿回了一句,并没有说许白这个名字,从之前去了张日山请他的事情中可以看出来他是留了真名的。

    而且吴老狗这种老江湖,一双招子可谓火眼金睛,看人心如看明器。

    “许兄弟不是长沙城这边的人吧?”

    “老家北平。”

    这年头北京还叫北平。

    “北平?”

    一听到这两个字,吴老狗眼睛一亮,沉吟了片刻后道。

    “我听说北平有个专门鉴宝的五脉,其中一脉就是许家。”

    “五爷见多识广,叹为观止。”

    许愿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确实是五脉之人,只是不是这个年代的。

    吴老狗是聪明人,当然明白许愿的意思,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许愿这个五脉之人也倒斗,而且似乎本事不小。

    倒斗这行,手里本事说话。

    许愿既是五脉之人,又刚从瓶山古墓出来,言谈之间又极有见识,在吴老狗心里地位已经上到了和自己等高。

    加上他平时又热衷结交江湖上的能人异士。

    一时间话语里更是多了几分笼络的心思。

    “哒哒~”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破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去看看怎么回事?”

    吴老狗眉头一皱,往身后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伙计走出,准备去外面探探情况。

    但那伙计还没走出去几步,就有一道身影带着满身的雪花冲了进来。

    “五爷,出事了。”

    一进门,那人差点摔到地上,但仍是急匆匆的说道。

    看他浑身泥浆,满头大汗的样子,就知道是拼命一路赶来的。

    “怎么回事?”

    吴老狗一看那人,当即认出来,竟然是自家的一个伙计。

    自己出来之前他就叮嘱过,一切事宜有专人负责,眼下伙计竟然从城里一路追到了这,摆明是发生了大事。

    “佛爷派人让我通知您,赶紧回城,说是……有趟鬼车进城,他和八爷已经提前去看过了,很棘手。”

    那伙计不敢耽误,赶紧把事情原委说了出来。

    只是听到这话,许愿心头却是忍不住一跳,鬼车入城,这是矿山的事情发生了啊。

    也就是说老九门的剧情开始了。

    “鬼车?”

    吴老狗也是一脸难看,可是他眼下也想不出其中细致。

    但他却心里却有一种预感,这事情透着邪门,恐怕不是什么善茬。

    当即也顾不上休整,腾的从火堆边起身,目光扫过周围十多个伙计,“走,回城,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话音落下,他又看向一侧的许愿。

    “许兄弟要是没什么事的话,不如跟我一起,也好有个帮手,说不定能看出来端倪。”

    许愿就等着他这句话,眼下哪里会推辞,也从地上起身。

    “五爷都这么说了,不去岂不是不给面子,正好我也想去看看这个鬼车。”

    “好。”

    吴老狗大笑一声,然后冲伙计说道,“收拾东西,我们出发。”

    “是,五爷。”

    一众伙计应了一声,便动作麻利的收拾东西,放到了外面的马上。

    许愿也骑着马跟吴老狗一行人快马加鞭的朝长沙城而去。

    ……

    等许愿跟随吴老狗到火车站的时候。

    身穿宪兵队队服的人已经将四周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远处有不少听到消息,赶到四周看热闹的百姓,被明显压低的争论声不断。

    长沙城本地土话并不难懂,但眼下被那帮当兵的盯着,他们也不敢喧哗。

    许愿从人堆里挤过,只能听到“鬼车、死人、棺材”一类的词。

    “五爷。”

    看到吴老狗,站台处宪兵队伍里立刻走出一个二十出头,身材挺拔,目光有神,眉宇之间隐有一股杀伐之气的青年。

    正是许愿之前见过的张日山。

    “张副官,佛爷人在哪?”

    “佛爷在里面等您这位是?”

    张副官从容回复道,目光却是看向了一侧的许愿,眼神里有询问之意。

    毕竟鬼车事件闹的不小。

    佛爷的意思也只请吴老狗一人。

    “一个朋友。”

    吴老狗却半点不在意,只是扔下一句话,就带着许愿穿过宪兵队伍,跨门进了火车站台。

    站台内空寂一片。

    连同值班的人都已经被赶走。

    许愿目光一扫,只看到两道背影。

    一个身穿军装,脚蹬皮靴,正是张启山张大佛爷,跟原剧中长的一模一样,另一个则是穿着老式的锦衣棉袄,手拢在袖子里,正在说着什么的是齐铁嘴。

    随即他目光就转向了轨道上停着的火车。

    那火车漆黑一片,所有车厢包括车头全部用铁皮焊死,车身上沾满了淤泥和铁锈,仿佛是刚从地下被挖出来的一样。

    而且许愿还注意到,车头处的门被暴力拆开了。

    那里头吊着一具尸体,虽然站的远看不太清样貌,但还是能看的出来人已经死了很久。

    “五爷来了~”

    许是听到身后走路的动静。

    正在说话的两人转过身,和吴老狗打了声招呼。

    “佛爷,八爷也在,急匆匆把我喊来,这到底怎么回事?”

    吴老狗一路都在琢磨这事,眼下真正看到那诡异火车的时候,才知道状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

    火车虽然被封死,但里头那股死人味却是冲天一般。

    躲在他袖子里的三寸丁,都被惊动了,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车厢里头,不时发出几声呜呜的低吼。

    吴老狗最是了解他这条狗,没事的话绝不会如此,眼下那车厢里头怕真是装了邪门透顶的东西。

    “暂时只知道是辆鬼车,里头一个活人都没有,从哪开来,谁做的这件事,一无所知。”佛爷声音低沉的说道。

    简单叙述了下情况。

    只是越听吴老狗脸色就越是难看起来。

    一辆装满了死人的火车,半夜冲入了长沙城,这怕不是什么好事。

    他活了这么些年,还从没听说过如此诡异的事。

    “八爷呢,看出点什么没有?”

    齐铁嘴年纪也不大,头发打理的一丝不乱,带着一副这年头还稀罕的眼镜。

    看着斯文,像是学校里的教书先生。

    许愿知道齐家一派,分阴阳断乾坤。

    白天帮人测算八字命理,挑选阴宅。

    但到了晚上则是观山点星,寻龙锁棺,做的是倒斗淘沙的勾当。

    这人别看斯文,但一身本事不小,要不然也排不进老九门第八。

    听到吴老狗问起,齐铁嘴轻咳了一声,又回头指了指火车。

    “火车头悬青铜镜,这是有说法的。”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许愿这才注意到,那火车头上还真挂着一面青铜镜。

    腐蚀的厉害,表面布满了绿色铜锈。

    看着是老物件,但却看不出具体年代以及来头。

    “什么说法?”

    跟着他的话,吴老狗下意识问道。

    “这是有高人在指路。”

    指路?

    齐铁嘴这话一出,佛爷和吴老狗都是眉头一皱,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眼神里都透着一丝古怪。

    张大佛爷望了一眼稍稍站远的张日山,“副官,让人去查的事查清楚没有?”

    “查清楚了,开车的是个老手,进了长沙城地界后就上吊自杀,火车一路滑冲进城,一连撞了三十几个沙包堆,才被强行逼停。”

    “看来这是事先就算准了的。”

    几个人若有所思。

    “带人去把铁皮扒掉,我倒要看看送这么辆鬼车进来,到底是要做什么的。”

    张启山一挥手,副官立即带了人,将焊死在车厢上的铁皮割开。

    铁皮一落,那包的跟铁桶样的车身上顿时露出一个大洞,里头黑漆漆一片。

    周围那些警卫兵立刻端起枪,死死盯着那洞口。

    只是那里头半天都没动静。

    “…上去看看。”

    张启山一挥手。

    就有几个人提着风灯,从洞口跳上去。

    许愿也跟着上了车,一进去,他就发现车厢里非常黑暗,但并未被完全封死。

    外头的光线还是能从铁皮的缝隙里钻进来。

    只是一上去,他就闻到空气里透着一股子的腐烂味道。

    “棺材坑?”

    “内行啊。”

    他这话一落,除了吴老狗以外,张启山和齐铁嘴都是惊奇的看向他。

    两人之前就看到了站在吴老狗身边的他。

    只不过并未多想。

    “佛爷、八爷,这位是许愿许兄弟,他可是从北平来的,而且刚从瓶山出来。”

    “哦~”

    张启山拱了拱手道,“许兄弟,幸会幸会。”

    “佛爷多礼了。”

    许愿拱手回应道。

    “佛爷,咱们还是先看看这火车里面到底有什么吧。”齐铁嘴说道。

    这时,风灯已经彻底亮起,将漆黑的车厢彻底照亮。

    张启山瞥了眼齐铁嘴,然后打量着车厢。

    许愿他们也抬头望去,这才发现长长的车厢深处,眼睛能看到的地方,全部堆满了被铁箍锁死的棺椁。

    “这么多棺材?一票都赶上九门一年的收成了。”

    这些棺椁应该出土没多长时间。

    因为上边还缠着树根、泥浆以及腐叶。

    但从腐朽程度来看,车厢里的棺材无例外全部是古棺。

    在场的几个人都是老江湖,一眼就能看出很多东西,尤其是容易被忽略的细节处。

    “这上面都有数字。”

    吴老狗皱着眉头,手里的风灯往前探了探。

    那棺椁和架子之间结满了蛛网,而且所有棺材上都用红漆写上了数字,但数字排列并不规则,似乎是随意涂上去的。

    许愿四下扫了眼,那棺材上能看到的最大数字是四十七。

    也就是说仅仅是这一节车厢里最少就有四十七口棺材,之前在外面的时候他特地观察过,整个火车一共七节,所以这上面堆积的棺材数量,恐怕得有好几百。

    这样大的数字,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乱葬岗,第二就是群藏坑。

    乱葬岗其实可以首先就刨除掉,这其中许多棺椁用的都是上等的楠木,绝非一般人家能够用得上的。

    而乱葬岗埋葬的多是穷苦人,死后大都是就用草席一卷下土做算,好一点的也顶多是几块木板。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群藏坑。

    几个人虽然没说话,但心里都已经有了个大概的判断。

    “这里还有标记。”

    齐铁嘴生性胆小,眼下落在最后头,手里提着盏风灯,一双眼睛四处乱扫。

    “标记?”

    几个人听到这话,立刻赶过来。

    借着风灯照出来的光线,一行红色字迹慢慢显出。

    甲四坟东室段二道。

    这年头南派淘沙的,杂乱无章,除了九门之外,还有无数小股贼道四处流窜。

    长沙城有句老话,叫十墓九空。

    可想而知,老长沙干倒斗这行的人有多少。

    但有一点,大多数人都出身穷苦,仅仅是为了混口饭吃。

    这上面字迹清晰,一看就是为了记录墓室和区域做的标记,绝无可能是他们做的。

    “继续看看。”

    张启山挥手。

    眼下仅凭这一行字也看不出太多东西。

    领头的张副官点点头,提着风灯在前面开路,众人一路向前走了得有五六节车厢。

    “等等!”

    眼看众人就要鱼贯而入。

    吴老狗忽然喊了一声。

    许愿瞥了吴老狗一眼,就见到藏在他袖子里的那只三寸丁,正昂起脑袋,用一种说不出古怪的眼神死死盯着车厢深处,仿佛在看什么东西。

    “这车厢里头装的怕是个大粽子。”

    吴老狗和三寸丁心性相通,感觉到怀里小狗动静就知道不对劲。

    听到他这话。

    走在最前边的张副官啪的一下拔出手枪,目光一寒,微微弓起的身躯内更是杀机凛冽。

    感受着他一刹那的变化,许愿眉头不禁一挑。

    他的精神可是很锐利。

    虽然隔着张起山吴老狗等人,但张副官身上的杀伐气息还是没能瞒过他的注意。

    不愧是从张家出来的。

    没一个是善茬之辈。

    “怕什么,就算是粽子,到了长沙城地界也得给我趴着。”

    张启山冷冽的说着,然后背着手径直朝前面的车厢走去。

    见状,张副官也紧紧跟了上去。

    后面的吴老狗,一看齐铁嘴转身想走,伸手一把抓住他的后颈,笑呵呵的道。

    “八爷,是福不是祸,躲是躲不掉的,咱们还是一起吧。”

第一百九十九章 双指探洞

    几个人一进车厢,立刻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和腐臭味。

    提着风灯往地上一照。

    三四具背着枪的尸体躺在地上。

    满地的血水已经干涸,看来人死的时间不短。

    让众人眼神一凛的是,那几具尸体身上差不多的位置,都留着一道深深的伤口。

    从伤口处判断,看着像是利爪掏出。

    这些人临死之前似乎看到了让他们极度惊恐的东西,眼睛瞪得老大,脸上还残存着一抹浓浓的绝望。

    粽子!

    看到这一幕,几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这种事见的多了,很容易就能认得出来。

    目光从几具尸体身上移开,看向了车厢的最深处。

    那里摆放着一口巨大的石棺。

    因为太过沉重,连外面的木质棺椁都被压的深陷了下去。

    举着风灯靠近。

    许愿发现那棺身和棺盖缝隙之间被贴了许多黑铁,铁片之上则是刻了无数复杂难懂的符号。

    应该是道家镇凶一类。

    看到那些符文,许愿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在瓶山下义庄里,听罗老歪说起的道门赶尸人诡事。

    有些生前穷凶恶极之辈,或者承受无尽怨气折磨死去的尸体,必须用符纸镇压,否则一旦成煞,必会反噬赶尸人。

    眼下这棺椁之上的道符,很显然就是为了镇压棺中之物。

    “棺有皮、皮带铁、铁包金、哨子棺。”

    齐铁嘴沿着石棺走了一圈,口中念念有词。

    倒斗行里的说法,风水恶地,地下古墓容易尸变,盗墓贼一般都会就地融化兵器,然后用铁水封住棺椁四周,只留下一个孔洞。

    等铁水凝固,就有人以单手入棺,探取随葬明器。

    不过这种做法极度凶险,探棺的人必须是八字极硬之辈,否则伸手入内必死无疑。

    而且,除此之外,那石棺周围用铁钉在地板上钉了三层,隐隐还能看到墨线的痕迹。

    这种钉并不是普通铁钉,而是封锁棺中煞气的困水钉。

    看到这一幕,众人脸色更是阴沉。青铜镜、铁水封棺、困水钉椁,每一件里头都透着一股子的邪异。

    吴老狗看了眼齐铁嘴,“八爷,怎么说?”

    齐铁嘴最是擅长破除这种邪异之物。

    “铁水封棺,铁皮刻字,这些都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不用想了,这必然是那个在车头悬挂了青铜镜的高人做的。”

    眼下齐铁嘴心里其实有了个模糊的猜测,但到底如何,还要先探探棺中的底线。

    想到这,他转身回头看向了张启山。

    “佛爷,这棺材怕是要劳动您张家的绝技了。”

    听到他这句话,张启山和张副官都是心头一震,两人目光闪烁,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沉默了片刻之后,张起山突然问了句很奇怪的话。

    “副官,我们多久没动那把剪子了?”

    “三年四个月了。”

    张日山心中凛然,神色却是丝毫不变。

    三年多未曾动用过的琵琶剪,看来今天又要重出江湖了。

    在倒斗这行,从古至今天底下出了多少奇人异辈,自发丘天官绝迹之后,会双指探洞功夫的,也只有张家了。

    当然,现在还要加上许愿。

    铁水封棺,破解之法无非持锣用以惊马。

    简单的说就是事先用琵琶剪卡住洞口,剪刀之上用铁索连接马缰,铜锣置于马耳之后。

    接着派一名张家人双指伸入棺椁之内,一旦棺中生变,立刻敲响铜锣,惊吓马匹。

    马匹受惊之下,必然狂奔。

    从而带动琵琶剪,瞬间斩断双指。

    只有这样,才能在一瞬之间破掉棺中尸毒的侵袭。

    “都这么久了?”

    听到这个时间,张启山不禁叹了口气。

    不过很快眼神里的犹豫之色就被一抹凌厉所取代。

    如今这鬼车来历不明,而且堵住轨道,如果不尽早解决,一旦后面有火车追上,到时候必然会造成严重事故。

    事急从权,眼下他也不敢考虑太多。

    “去把人叫人,另外做好准备。”

    “是!”

    张日山点点头,转身离开。

    趁着这时间,吴老狗压低声音冲着封白解释了几句。

    毕竟在他看来,许愿初到长沙城,一定有诸多不解之处。

    两人闲聊的时间里。

    半刻钟时间过去。

    很快就有一个长相冷酷,神色阴沉的少年跟着张日山进来到站台。

    大冷的深冬季节。

    他竟然赤着上身,用烈酒涂抹全身。

    那少年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在呼啸的北风里,一声不吭。

    看到他,许愿心中更是凛然。

    张家对后辈要求极为苛严,甚至连喜怒哀乐都要磨灭。

    眼下这少年大概率就是受过训练,明知道自己即将去做一件极度凶险的事,脸色间也丝毫看不出恐惧,眉眼中反而透着一股子的决然。

    用烈酒冲刷过后,少年径直跳上火车,站在那石棺跟前。

    外面,铜锣、战马以及琵琶剪都已经准备好。

    “不要怕,失败了我会亲自来。”

    张启山走到火车外,目光盯着那少年,也将身上的军装脱掉,右臂伸进酒坛子里。

    那少年听到这句话,只是深吸了口气,缓缓伸出手,放进了棺椁上方的孔洞里。

    看到这一幕。

    周围气氛似乎一下凝固了起来,没一点声音发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死死盯着那少年。

    只有许愿,似乎是不经意间瞥了张启山一眼。

    虽然他并未完全赤着上身,但从手臂处还是看到了一幅极其邪恶凶悍如远古巨兽的刺青。

    穷奇!

    许愿心中一凛。

    张家血脉纯正的族人,从一出生开始就会被纹下麒麟刺青。

    但张启山在父辈就已经被驱逐出张家,身上血脉也不正,所以只能纹穷奇刺青。

    这是很少人知道的秘密。

    眼下众人注意力又都在那少年身上,恐怕张启山自己也没发现自己的秘密已然被人看穿。

    “开始了。”

    见他有些心不在焉,一侧的吴老狗拿肩膀撞了撞,许愿这才回过神,将目光投向那少年。

    随着他的深入,众人的心更是一下悬到了嗓子眼。

    忽然间。

    那少年脸色一变,好像是摸到了什么东西,脸庞惨白一片,浑身也开始发起抖来。

    见状,气氛更是凝重到了极点。

    他回头看向张启山,剩下的左手快速比划了几下。

    许愿这才发现那少年竟然是个哑巴,口中的舌头只有半截,惊鸿一瞥之下,饶是他也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他猜测这少年应该和张启山一样,出身张家,为了守住某些秘密,从小就被割掉了舌头。

    看清那少年的手势,张启山立刻摇摇头。

    意思很简单,是让他收手。

    但那少年虽然浑身发抖,但依旧是一脸倔强,似乎仍要继续。

    旁边几个人对手语都不太了解,只能连蒙带猜,去尝试着猜测两人究竟在说什么。

    许愿也有些诧然。

    只是就一瞬间的功夫,那少年忽然浑身一震,喉咙里发出一道极为古怪的声音,脸色惨白如纸,目光里满是恐惧。

    还没等几个人反应过来,接着那少年整个肩膀陡然往那棺材一沉,似乎有什么东西正用力把它往石棺里拖去。

    他另一只死死按住棺身,想将手抽出来。

    但棺椁里的东西力量太大,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只眨眼间,整个人就已经被拖的贴在了棺椁上,肩胛骨发出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

    看到这一幕。

    众人脑海里瞬间就出现了地上那几具尸体的样子。

    张启山反应迅速,一跃跳上棺椁,双手用力拖住那少年的脖子,浑身劲道一发,少年一下就被拔出来半尺多。

    只是那少年手臂上,一片猩红的疹子,疯狂的往他脖子上爬去。

    见状,张日山脸色阴沉到了极点,冲着后面持锣的副官怒一声怒吼,“敲锣!”

    铛!

    顿时。

    一声巨大的锣声响起,被黑布蒙住双眼的战马,耳边陡然听到那道巨响,一下就被惊吓的前蹄抬起往前狂奔而出。

    下一刻,那堵住洞口的琵琶剪骤然合拢。

    少年的手臂一下被切断半截,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伴随着四溅的鲜血传开。

    “军医!”

    抱着少年的张启山,目光凌厉如刀,冷冷扫过远处。

    早就在一旁候着的军医赶紧上前,手忙脚乱的为他止血包扎。

    等少年被送走,张启山重新回到那棺椁前,先是将那少年被截断的手臂拿出。

    就这么几分钟时间,那断臂上的血已经变的漆黑。

    看来藏在棺椁里的必然是一头老僵尸。

    “副官!”

    将那断壁扔给军医后,他蹲下身体,也不顾那鲜血淋漓,直接将手臂伸到了棺椁内。

    见张启山亲自下场,这下就算是吴老狗,心脏也忍不住跟着狂跳了几下。

    张启山却毫不在意,手臂伸入后不久就见到他眉头忽然一皱,仿佛也摸到了什么。

    下一刻,他忽然起身,整个人狠狠朝棺椁撞去。

    却不是被里头的东西拖动,而是主动出击,下一刻众人就看到他右臂朝棺内用力一拧。

    没听到什么动静。

    但张启山紧皱的眉头却是一下舒展开,手臂也是慢慢从洞里抽了出来。

    许愿眼神一凝,抬头望去。

    张启山右手紧握,黑血流淌,似乎攥着个什么东西。

    那东西很奇怪。

    像是从什么动物身上揭下来鳞甲。

    又混着黑血,看上去有种令人恶寒的邪异感。

    “佛爷,是什么?”

    吴老狗远远望去,认不出来,干脆直接问道。

    “不知道,像是块龙骨。”

    龙骨!

    当然不是从龙身上卸下来的骨头,而是一种中药。

    前朝光绪年间,有人偶然从的一味中药龙骨上发现了古文字,也就是商周时代的甲骨文。

    在场的众人都是老江湖。

    眼下一听张启山的话,立刻就反应过来。

    只是,龙骨陪葬,这却是前所未闻的事。

    齐铁嘴皱了皱眉头,他因为做的是风水先生,占ト之中多用龙骨,家里收藏了无数。

    比谁都清楚龙骨的意义,一时间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难道这龙骨上留着什么秘密?”

    “八爷,你来看看?”

    张启山从棺椁上跳下来,让人端来一盆清水,费力将那块龙骨清洗干净,那龙骨甲片上刻着一些奇怪的花纹。

    这事情事关重大,齐铁嘴不敢耽误,当即拿起那块龙骨对着日头仔细看了下。

    “这花纹像是甲骨,又像天然的花纹,看不出来历,不过能确定一点,不是龟甲也不是兽骨。”

    齐铁嘴收藏的龙骨虽多,平日里也多有研究。

    但这东西发现到现在,也就一二十年时间,多少人沉浸其中试图破解上面文字的含义。

    这时代真正能说懂甲骨文的,世上不超过三个人。

    他齐铁嘴算命点星是看家本事,但掌眼看龙骨却是难为了他。

    “开棺吧。”

    眼看一帮人也研究不出个一二三,吴老狗直接建议道。

    张启山也不明其中缘由,点了点头,朝身后副官一挥手,立刻就有十多个警卫,拿着工具冲到了棺椁跟前。

    趁着他们开棺的功夫。

    张启山邀请几人进了车站值班室,早有人烧水泡了茶端来。

    大冷天几口热茶下肚,几个人顿时觉得浑身寒气一下被驱散了不少。

    “佛爷,之前看你双指探洞,底下究竟什么个情况?”

    齐铁嘴满脑子都是之前那一幕,心里好奇的不行。

    听到他问起,许愿和吴老狗也都是看向他,静等着张启山的答复。

    毕竟那少年只眨眼间就被卸掉了一条胳膊,惨状还历历在目。

    “那棺里的尸体很怪。”

    张启山眉头微微皱起,心里头也浮现出当时状况。

    他手从孔洞伸入棺中时,发现那尸体和外面死去的那几具一样,都是趴在棺内。

    尸体起僵尸变,出现这种情况并不为奇。

    但等他右手绕过尸体头部,在喉咙里发现了三十多根被钉死的反打牛毛钢针。

    双指探洞这门功夫,其实就是在尸变之下,用最快的速度从棺材中取出明器。

    而尸体喉咙钉入钢针,一般都是盗墓贼下斗后,为了防止僵尸暴起咬伤做出的一种手段。

    当时他就觉得古怪。

    现在一想,其实也就反应了过来。

    那少年其实最先触碰到的,就是尸体喉咙内的牛毛钢针,结果却把它误以为是尸毛。

    不过张启山也是个狠人,即便知道那棺下尸体已经不可能尸变,还是用力将它喉骨给直接拧碎。

第二百零一章

    “二爷不来,那这好不容易理清的线索就断了啊。”

    齐铁嘴一脸忧愁。

    原本以为凭借那枚顶针,能够从二月红那里得到一些消息,即便找不到幕后之人,至少也能查明那突如其来闯入长沙城内的鬼车,究竟从而来。

    眼下他只觉得心中千头万绪,如同绞在一处的乱麻似的,根本没法子理清。

    张启山同样如此,紧皱的眉头当中都露出一道深深的印子。

    他心中头一次生出一种无从下笔的棘手感。

    “不是还有那块龙骨吗,找个认得上头古文字的人破解出来,顶了天多花费一些时间而已,总能有所发现。”见两人都沉默着不说话,吴老狗眉头一挑,指着放在一边桌子上那块龙骨说道。

    那具尸体口含着的龙骨,必然非同一般。

    “五爷,这世上懂龙骨文字的也就寥寥数人,我所知道一位老先生,如今隐居在北方,想把他请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北方?

    听到齐铁嘴这话,吴老狗顿时讪讪的闭上了嘴。

    只是如今的北方,战乱早已生起,军阀之间常年乱战,多少人为了躲避战祸举家逃离。

    即使没到过北边,但从逃乱的那些人口中也曾听过那边如今的情形。

    说是十室九空也不为过。

    这种时候从长沙城远赴北方,去寻找一个人,不异于大海捞针不说,其中凶险更是无法用文字形容。

    这条路齐铁嘴何尝没有想过。

    只是付出的心血,极有可能全无回报。

    “其实还有一条线索可能被忽略了。”

    “什么?”

    听到这话,张启山和齐铁嘴以及吴老狗三人几乎是同时抬头,目露期待的看向许愿。

    从出现到现在,许愿一直都多处于沉默之下,毕竟初到长沙城,和九门这几人并不算熟悉。

    言多必失,而且贸然说太多,在这三个混江湖多年的老狐狸跟前,必然会露出破绽。

    眼看几道视线全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许愿也不再隐瞒,伸手指了指火车头。

    “我一路观察过,鬼车之上所有的尸体全部是面部朝下,趴在地上,就连石棺中那具也同样如此。”

    “还有一点,那些尸体肌肤发黑,身上多有丝网,应该是死于某种毒虫。”

    “唯有车头那具是面部朝上,死于吊杀。”

    听完他这一番分析,三人先是眉头一皱,似乎在回忆之前在火车上见到的一幕。

    但很快,三人脸上的茫然,就被一抹惊喜所替代。

    “许兄弟说的没错,或许问题的关键就在那具尸体上。”

    张启山反应最为迅速。

    他性格和做事风格也是如此,从来都是凌厉如风。

    想清楚这点后,他立刻朝站在不远处的张日山一挥手。

    “去,叫人把那具尸体卸下来往。”

    “是,佛爷!”

    张日山点点头,迅速离去。

    只是转身的刹那,目光却是在许愿身上看似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那里头带着一丝的惊疑不定。

    那些警卫做事很快,不到几分钟就将尸体搬运了下来,放在了月台的一块木板上。

    那人看样子已经死去了很久,但两只黄鼠狼样的眼睛仍旧是睁开,不过眼珠浑浊不堪。

    几个人走上前,张启山蹲下,正要去仔细观察下,那死人一双眼睛忽然猛地一转,直勾勾的看向他。

    “人还活着?”

    张日山一下被惊着了,啪的拔出手枪,脸色凝重的可怕。

    “死了!”

    说话的人是齐铁嘴。

    他目光直直的看着地上那具尸体,脸色特别奇怪,唏噓、复杂里还夹杂着一股痛苦。

    张日山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向佛爷,似乎在询问什么。

    可惜后者并没有给他回应,只是若有所思的在那尸体和齐铁嘴身上来回扫过。

    在九门中人的印象里,齐铁嘴向来不愿沾染尸骨一类,行事小心谨慎,尤其是这类邪门之物,更是避之不及。

    但眼下他却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几个人的目光,径直走到他尸体跟前,将裹在他身上的麻布掀开。

    几个人顿时看到了让他们头皮发麻的一幕。

    那尸体浑身上下,足足几十处地方,都被打入了棺材钉,在那些棺材钉的伤口周围,还画满了道符。

    这一幕看着诡异到了极点。

    仿佛在他身体内被封印着一头恶灵。

    齐铁嘴手指在那棺材钉上划过,神色黯然,“一共二十七根棺材钉,这是齐家的高人,用自己的命把火车送到了这。”

    “齐家?”

    张启山原本就从他不正常的表情上隐隐猜到了什么。

    但这话亲口从齐铁嘴那里说出来,还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八爷,这究竟怎么回事?”

    “驾车的怎么又成了你齐家的人?”

    不但是他,吴老狗也是一脸惊疑难定,目光锁在齐铁嘴脸上,仿佛想将他看穿一样。

    “还记得火车头上那块青铜镜吗?”齐铁嘴并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是盯着身下的尸体,就像是中了邪,一下陷入了某种奇诡的状态中。

    “那是我齐家一派的规矩。”

    “一旦有人进了极其凶险之地,发现自己走投无路求生无门时,就会在马头上悬上青铜镜,带着专门的法图逃出,以求后人知道他死于何种境地何种原因。”

    齐铁嘴慢悠悠的说着。

    就像是在说个乡野间流传的故事。

    但张启山和吴老狗,听完之后脸色却都是凝重起来。

    同为九门之一,他们比外人知道的事情多太多,齐家这一派分阴阳断凶吉,有窥探天机的意思,所以衍生出来无数的老规矩。

    比如锁口避世。

    意思就是算命之时点到为止,切不可泄漏太多天机秘密。

    “所以,八爷,你知道这其中的用意?”

    张启山眉心里那道印记更深,几乎如同用刻刀一点点刻出来的一样。

    “具体不清楚,不过在北方有请黄仙的说法,这位齐家高人身上有妖气,必然是在奄奄一息之时,请了黄仙上身,之后又用二十七根棺材钉将黄仙锁死在身躯内。”

    齐铁嘴说的诡异难言,周围那些普通警卫只觉得浑身发凉,一股寒气直冲头顶。

    即便是吴老狗这种惯于下墓倒斗的老江湖,眼下看着那具诡异的尸体都有些发怵。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走到齐铁嘴身前,许愿指了指那些伤口处的道符。

    笔画相连,彼此之间形成了一道道暗红色的线,仿佛是布下了一个锁妖阵法。

    “这人请来的东西太过邪恶,本身无法掌控,只能用自己的肉身将它镇压住。”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吴老狗眼睛死死盯着那暗红色的线看了下。

    只是完全看不明白。

    九门倒斗,何曾用过这些邪门外道,就算是几百年的老粽子也没这么邪乎。

    而且齐铁嘴这人一向神神叨叨的,眼前这尸体再是诡异,那也跟北方的什么黄仙八竿子打不着吧。

    “五爷你还真别不信,这世上诡异的事情多了去了,不能因为自己没见过就否认它的存在。”

    齐铁嘴扔下一句话,并没有多做解释。

    而是指着打入尸体眉心处的一根棺材钉,冲着身侧的许愿道,“许兄弟,等下我会拔出它,让黄仙上我身。”

    “到时候佛爷你可以问他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问完不走的话,许兄弟你就用这根钉反打我的喉咙。”

    齐铁嘴说的邪乎,气氛一下就凝重起来。

    只是下一刻他就慌神了,看了眼张起山,“佛爷还是你来吧,你们张家人体质特殊,能防得住邪物。”

    “好。”

    张启山并未拒绝,点点头。

    走到那尸体跟前探出双指,用了张家本门的功夫,夹住那尸体眉心处的棺材钉,慢慢将它从骨缝里给拔了出来。

    钉子一拔出。

    众人立刻就发现。

    一道奇怪的烟从伤口里涌出,而尸体也像是被抽空了血液骨髓一样,一点点干瘪下去。

    只眨眼间,尸体就彻底干枯,皮肤褶皱的跟老树皮一样。

    几个人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了一跳,但还是记着之前齐铁嘴说过的话,目光不敢在尸体上停留太久,而是迅速看向齐铁嘴。

    而齐铁嘴自己也同样如此,只是捂着嘴,藏在镜片后边的眼睛里满是紧张之色。

    “黄仙呢?”

    吴老狗眉头一皱。

    齐铁嘴则是老脸通红,支支吾吾,这事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在那!”

    和张启山他们不同,许愿目光一直死死盯着那股奇怪的烟。

    那烟消散于空气中后,迅速化作了一道风,从他身边窜出,一下钻到了另外一具尸体内。

    “别走!”

    许愿眉头一皱,一个跃步,身形已经如鹄起,踩着月台迅速跳到火车上,一把掀开盖在那具尸体身上的麻布,将他给翻了过来。

    眼看那缕怪烟从眉心钻入了那尸体之内。

    只一刹那的时间。

    尸体瞪大的双眼瞬间变得涣散,眼珠子彻底塌陷进去,嘴巴也在慢慢合上。

    许愿惊鸿一瞥,看到尸体喉咙深处,似乎藏有什么东西,正快速的往腹部吞咽下去。

    他立刻出手,闪电般捏着那尸体的下巴,双指一探,硬是将那东西从那尸体喉咙骨下给抢了出来。

    看到许愿凌厉无比的身手。

    只眨眼间就从那尸体喉咙下抢出了那物件。

    几个人脸色都是齐齐一变。

    尤其是张起山,微缩的瞳孔深处透着丝忌惮之色。

    从张家出来的人,都有着极为不俗的身手,尤其他又在军中多年,早养成一双犀利的眼睛。

    看人如看明器,一眼基本上就能看透个七八成。

    但头一次,他发现自己眼光偏离的太多。

    虽然之前从吴老狗那里得知许愿是五脉的人,但心里并未有太多重视。

    单论手底下本事,不说其他,九门中排行第六的黑背老六,刀客出身,职业杀手,拳脚功夫在长沙城都算的上最顶尖的那几个。

    痴迷于练武,一生都不曾婚娶,只有一把刀跟随左右。

    向来信奉的就是一力破万物。

    他自己本人以及副官张日山,也都是个中高手。

    但他从未想过,许愿身手也如此强横。

    从踏出第一步到拿到物件,身影如烟,行云流水,没半点拖沓之意。

    一看就是高手中的高手。

    但许愿看着才二十出头。

    这个年纪,放在他军中也就能做个亲兵,许愿却已经开始闯荡江湖,站在他们这帮老江湖身边,也毫不逊色。

    一时间,张启山不禁有些感慨。

    除了他之外,吴老狗也同样如此,不过更多的却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之前在破庙里,他还只是感觉与许愿脾气秉性合得来,想着或许能收入手下,成为自己的一个臂助。

    如今看来,这样人潜龙飞天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是什么?”

    齐铁嘴倒没想那么多,而是兴致冲冲的上前,盯着许愿手里那枚漆黑如墨样的东西问道。

    许愿摊开手心。

    那是一块和之前差不多的甲片。

    看到那东西,张启山和吴老狗眼下也顾不得太多,全都是凑了上来。

    “又一块龙骨?”

    张启山揉了揉眉心,从鬼车入城之后,这一天下来遇到的事全都透着一股子的邪气。

    他那双眉头就没怎么舒展过,眼下只觉得眉心处疼的厉害。

    “五爷八爷,您二位怎么看?”

    “站着看呗还能怎么看?”

    吴老狗双手一摊,摆明了就是自己不掺合。

    从头到尾他就像个局外人,完全没法插嘴说话。

    让他寻龙点墓还成,干这种动脑子的活还不如趁早回家,这冰天雪地的,还能围着炉子喝两口小酒。

    再说了一路奔波,都没顾上休息。

    那南宋将军墓里淘出来的好东西,到现在还没清点,他始终也不太放心,家里那帮伙计笨手笨脚的,万一打坏个一到两件,他上哪说理去?

    “这东西来历怕是不小。”

    齐铁嘴之前就已经看过,眼下只觉得此物诡异,但究竟从何处取来,却说不清楚。

    见他一直打太极,张启山知道这也有点难为他了。

    这龙甲连连他都猜不出来历。

    问齐铁嘴和吴老狗,倒显得有点难为他们了。

第二百章 二月红

    “所以这龙骨是从那尸体喉咙下取出来的?”

    吴老狗神色有些古怪。

    他倒斗无数,见过含珠防腐,也有含钱镇煞,却从未听过有人在口中藏一枚龙骨。

    这事情越想他就觉得里面越蹊跷。

    恐怕那尸体本身也藏着秘密。

    “佛爷,棺材开了。”

    大概有个半小时的样子后,张日山从外面进来。

    “那正好,一起去看看吧。”

    几个人从座位上起身,穿过月台,一直到了那火车上。

    那棺椁已经被彻底撬开,露出底下红漆黑纹的棺壁,棺身之上还描绘着一人一兽两幅人俑画像。

    “南北朝的东西。”

    众人一看,心里差不多就有了数。

    那尸体果然如张启山所说,趴在棺底,脑袋呈现出一个极为诡异的角度,看上去狰狞恐怖,应该是喉咙被拧碎造成。

    “看看它喉咙里有什么?”

    张启山扫了一眼站在身后的警卫。

    立刻就有人上前,用刺刀将那尸体的喉咙划开。

    果不其然,喉骨之下被封了三十七根钢针,密密麻麻,而且那钢针之上闪耀着一抹幽蓝的颜色,一看就有剧毒。

    看到没找到任何东西,那几个警卫又将尸体整个剖开,来回仔细翻找了几遍过后。

    张日山眼尖,一下从那堆烂肉里找到个沾满了黑血的东西。

    “佛爷,你看!”

    不仅是张启山,许愿等人也都是往前看去。

    将那东西小心挑出来后用水洗净,众人发现那东西竟然是一枚顶针。

    这年头绣花做鞋,手指上都会带上一枚戒指样的东西,用来顶住钢针防止伤手,算是很常见的东西。

    但看清楚顶针的刹那,吴老狗和齐铁嘴脸色却是一下变得极其古怪起来。

    那顶针之上,刻着一枚杜鹃花。

    杜鹃花在老长沙九门当中有着特殊的意义。

    一月花开二月红,二月红开没爹娘。

    在九门中几乎人人皆知,杜鹃花说的就是二月红。

    二月红原来的谱花原先是水仙,不过水仙太过招人耳目,之后才改的杜鹃花。

    一辆装满了死人的鬼车,一具南北朝时代的棺椁,尸体里竟然发现了二月红的信物,这说明什么?

    更何况哨子棺本就是失传许久的东西,二月红家又是长沙城里老派的淘沙客,许多手艺外人很难知道的清楚。

    “和二爷应该没什么关系吧?或许,只是个巧合呢?”

    齐铁嘴头上汗水都渗了出来。

    这事到了现在,非但没能为他们解开谜题,反而是越发透着一股子的诡异。

    只是这话一出口,谁也没接话。

    毕竟这解释也太过牵强,根本没法立稳脚跟。

    “是或者不是,请二爷来问问不就清楚了吗?”

    张启山眉头紧锁,思考了片刻后,他忽然笑了笑。

    随即转身又看向副官。

    “去把二爷请来,就说我有事相问。”

    二月红。

    九门里排行第二。

    家里世代都是唱戏班子出身。

    他从小就跟着父亲学习花鼓戏,因为唱腔优美,又长得风流倜傥,在整个长沙城的花鼓戏班子里也算的上名角。

    不过他家的盘口,却并非唱戏那么简单。

    只是借着戏班子的名头,走南闯北,到夜里干的就是盗墓的营生。

    戏班里的伙计,各个都有武功底子,身手不凡,到了墓下也是一番奇景,只用一根竹竿沿着墓墙游走,动作行云流水。

    这功夫外人根本学不来。

    那是打小就磨练出来的绝技。

    等张日山找到二月红的时候,其人正在湘江边的一处戏楼里。

    这戏楼是个从西北来的掮客捐建,送给他的戏台子。

    也不知道哪年听过他唱戏,一直念念不忘,这次到长沙城不声不响就送了个戏楼。

    不过眼下二月红却是有些发愁。

    戏楼台口走向朝的是西边。

    这在唱戏行里算是犯了个忌讳。

    戏台朝西叫白、虎台,破台之前不能唱戏。

    但这地契人家都送上门了,而且今夜就要开场,要不也不吉利。

    “当家的,现在找人破台时间也来不及了,要不我去请八爷,让他来看看?”

    说话的是管家,他刚在后台让人把晚上演出的戏服准备好。

    眼下走到二月红身后,看着当家的眉眼里那抹化不开的愁云,擦了把汗,出主意道。

    “八爷做的是分阴阳断八字的活计,这事他也能管?”

    二月红盯着远处的湘江江面怔怔出神,江水水势滚滚,不时有几艘船划过。

    对岸就是他的码头,还能看到好几艘靠了岸的货船。

    眼下听到管家的话,他只是皱了皱眉,静静的道。

    “这不是请了几个先生来,都说没得法子吗?事急从权,八爷是有本事的人,说不定能有主意。”

    “算了,时近年关,八爷肯定忙的脚不沾地,就不去打扰他了,多加点钱,总应该有法子的。”

    二月红仍旧是望着江水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管家应了一声,不敢打扰当家的,转身就准备去做事。

    哪知道刚走了几步,抬头就看到一道笔挺的身影蹬蹬的踩着石阶往戏楼上走来。

    “张副官?”

    看到那人相貌时,管家下意识就往他身后看去。

    只是却没见到张大佛爷的身影,他不禁有些奇怪。

    “二爷在哪,我有急事找他。”

    张日山一路从东城的火车站赶到这,路上花费了不少功夫。

    “当家的就在里边。”

    “稀客啊,佛爷不是不喜欢来梨园听戏么,怎么今儿想着来了?”

    那管家正想着进去通知一声,就看到当家的从身后戏楼里走了出来。

    二月红打了个手势,见状那管家赶紧退到一边,朝当家的躬了躬身,然后朝戏台后边走去。

    “二爷,佛爷让我来请您去一趟,有事相求。”

    张日山实话实说,并没有隐瞒什么。

    聪明人面前说话,任何的犹豫都会让对方生出防备之心。

    听到这话,二月红只是笑了笑,目光打量着身前的张副官。

    不卑不亢,目光纯澈,丝毫没有半点其他。

    “佛爷不轻易求人,到底是何事?”

    张副官一听,心中立刻知道瞒不住,便将火车站发生的事全盘相告,“佛爷说了,南北朝的器物,长沙城里二爷是行家,所以才特来请求赐教。”

    “仅此而已?九门之间同气相连,何况我和佛爷交情不浅,话不用说半截,直说便是。”

    二月红不动声色。

    他虽然还没看到那鬼车石棺,那也知道这事里头透着怪异,绝不是那么简单。

    要不以张大佛爷的能耐,大可不必来请他帮忙。

    张日山顿时有些为难,本来想着先把人请过去,到时候有佛爷他们在,也好交差。

    但眼下显然没那么容易。

    叹了口气,他还是从口袋里摸出那枚顶针,抛给二月红。

    哪知道二月红根本不接,只是瞥了那顶针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伸手隔着长袖,屈指一弹,抛落在半空里的顶针顿时就被挡了回去。

    “回去告诉佛爷,这事我帮不上忙。”

    “二爷,这顶针几位爷都看过,是红家的东西,但其中牵扯诸多细节,还还望二爷不吝赐教。”张日山伸手抓住顶针继续道。

    “张副官可能不太清楚,我已经很久不碰地下的器物了,这个忙真帮不上。”

    这事张日山也有所耳闻。

    二月红虽然年轻,但早已不再亲身涉险下墓,身处九门,一身倒斗的本事只能用在唱戏之上,饶是他也不禁觉得可惜。

    只是眼看二月红拒绝的如此坚决,张日山也不好再说什么,将手里那枚顶针放下,“此物属于红家,也算物归原主,如果二爷回心转意……”

    “不必,回去替我给佛爷问好,另外转告他,此事凶险,绝不可贸然行事。”

    “好了,言尽于此,管家,送客!”

    话已至此,张日山只能行礼告辞,转身朝戏楼外走去。

    一直到他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二月红这才收回目光,落在了那枚顶针上。

    眼神深处闪过一道奇怪的光芒,脸色也微微苍白,藏在袖子里的手更是紧紧握住。

    一连深吸了几口气后,二月红眉头一挑,仿佛做了什么决定,招来后面的管家。

    “这里你来负责,今夜登台之前无论如何把事情给我办好,我还有事先回去一趟。”

    “是,当家的。”

    管家点点头,应答了下来。

    收起那枚顶针,二月红并没有多做解释,扔下一句话后,转身下楼,坐上黄包车一路回到了府邸。

    又一直进了书房。

    这地方红家上下都知道是他的禁地,连清扫也是他亲自送上手。

    点燃灯光,二月红走到书架前,伸手在其中某一处轻轻按下。顿时,靠墙的书架缓缓分开,露出一扇门,他径直走了进去。

    那密室里并无其他物件,堆满了箱子和古籍。

    走到一口箱子前,轻轻打开。

    顿时,上千枚顶针出现在眼前。

    二月红又将张副官留下的那枚取出,认真的和箱子内所藏的顶针比对了一下。

    从样式到花纹,从材料到年头。

    甚至顶针之上的花纹全都一模一样。

    这顶针看着普通,其实大有来头。

    红家自初创立家以来,一共一千零二十七枚,每一只顶端所雕刻的花纹皆不相同。

    这口千挂箱子,底子用的软油打制,每一个红家人出师,就会从中取走一枚,然后在泥底之上留下印迹。

    就算是死在了外头,顶针最后也要物归原处。

    这种顶针,极其特殊,外人根本无法仿制。

    也就是说每一枚顶针实际上就代表一个红家之人。

    这也是为何之前从那石棺中尸体内发现那枚顶针时,吴老狗和齐铁嘴反应会那么古怪。

    二月红目光在箱子里一扫。

    除去如今他身上那枚之外,还留着几个空格。

    红家家传绝学,近代以来下墓倒斗,已经很少有人横死地下,就算有死去的,最后顶针也能够取回。

    唯一一次,还是几十年前。

    红家几个长辈进了湘西附近老笼岭深山林子里,结果再没出来。

    现在来看,二月红认定这枚顶针有九成可能就是他们遗落下来的。

    想到此处他不禁叹了口气。

    目光落在了自己左手中指之上,那里也佩带着一枚顶针。

    不过那顶端所刻的,是一朵水仙花。

    在油灯的映照下,闪烁着一道金属的光泽。

    看了片刻后,二月红又转身朝密室最深处的角落走去。

    那里有一座用稻草梗堆起来的模型。

    是他父亲亲手搭建,每一次从老笼岭回来,他父亲就会在那模型里加上一些。

    二月红曾经追问过几次,但他父亲总是缄口不谈。

    而且最后一次从老笼岭回来时,父亲独自进了密室,将关于那座古墓的资料一把火全部焚烧干净。

    只留下这座模型。

    以及一句话。

    红家子孙自他起,不允许再踏入老笼岭半步。

    他知道父亲一定在最后发现了什么,但可惜直到临终,这个秘密他也没能知晓。

    这也是为何,之前张副官抛给他那枚顶针时,他直接拒绝的原因所在。

    他其实早就认出了顶针的来历。

    只不过不想说起那段往事,就会不再下墓探斗这样的话来搪塞过去。

    但他知道,以张大佛爷的本事,迟早会从那些蛛丝马迹之间找到一些痕迹。

    老九门之间情同手足,他不愿看到几人死伤折损,所以在张副官临走的时候又隐晦的提点了一句。

    至于张启山会不会听他所劝,二月红也没法断言。

    不过以他对佛爷的认知,鬼车石棺的事他一定会追查到底。

    想到这,二月红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不禁闪过一丝挣扎,但沉默了许久过后,他还是提着油灯离开了密室。

    “二爷没答应?”

    火车站内,几个人总算将去而复返的张副官盼了回来,只是带回的消息却不尽如人意。

    张启山眉头紧皱。

    似乎还想说什么,只是心中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放弃了亲自去请人的念头。

    他知道二月红虽出身戏班,看似性格柔弱,其实比谁都要好强,一旦认定的事很难再回头,即便他亲自去了,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更改。

第二百零二章 吴家

    “许兄弟可是看出了什么?”

    张启山瞥了一眼身侧的许愿,见他目露思索之色,心头不由一动,认真的询问道。

    他这话一出。

    不但是吴老狗和齐铁嘴,连站在远处的张副官也是将目光投来。

    “这龙甲上有一股味道。”

    许愿没有犹豫,直接说了出来,毕竟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陨石,所以这矿坑是必须去的。

    吴老狗揶揄一笑,“是有味道,我也闻着了,一股子的死人味,我说许愿,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甲片上有股死人味都遮掩不住的铅汞味。”

    “铅汞?”

    张启山眉心骤然一跳。

    从许愿手里接过那块龙骨,也顾不上那上头还沾染着一片黑血,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果然在那股恶臭当中,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还真是。”

    张启山眉头再次紧皱起来,脑海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飞快的将那杂乱的千头万绪不断整理起来。

    “铅”

    “这东西稀罕,基本上只有矿洞里头生产。”

    “矿山?”

    张启山自言自语的念叨了几句,心头忽然闪过一道灵光,一下抓住了问题的所在。

    “副官!”

    “去拿幅地图来,找找长沙城附近是否有开采铅汞的矿山?”

    张日山不敢耽误,立刻回去取了一幅地质图来。

    只是看了半天才发现,长沙城附近并无发现有铅汞的矿山,最近一座远在武汉城。

    “绝不可能出境,火车跑不了那么远。”

    张启山心里快要抓狂,明明已经看到了线索,眼下却抓不住最后那一丝关键。

    “佛爷,据我所知,铅汞多为伴生矿,如蛇眼石一类的矿山,也容易出现铅汞。”

    许愿又提醒了一句。

    到了眼下,张启山如果还不明白,那他也没招了,总不好直接将那矿洞的位置给标记出来,那样也太明显了。

    “不错!”

    张启山双眼透亮,取过一支钢笔,迅速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最后将笔一扔。

    心里已经有了大致思路。

    长沙城周围矿山众多。

    尤其是靠近苗疆那一带附近,很早之前就被地方军阀、匪众占据,以开场矿山为生。

    只不过近些年,战乱频繁,彼此之间征战不休。

    加上苗疆深处苗寨、侗寨以及土人凶悍,矿山如今多掌握在那些势力手中。

    张启山虽然负责长沙城的军事布防,但还没到手眼通天的地步,势力再大,也没法伸手过去。

    “我派人查过,这列火车是从湘北出发,但时间上对不上,不应该是昨晚抵达…”

    从副官手上又接过一张地图,直接覆盖在之前那张地质图上,张启山手指在其中一处点了点,向下沿直画了条虚线。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是山区,便于火车隐藏,而且这些地方矿山也不少。”

    说到这,张启山转身,目光在几个人身上扫过。

    “只要一寸寸找,绝对能找到那石棺来源。”

    几个人听完他说的这番话,脸色间都是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意味。

    许愿也有些惊叹。

    不得不说,张启山此人能力之强,他只提点了一句,他就能够在如此庞杂错乱的思绪中找到正确方向。

    而且。

    长沙城多少年前就是淘沙聚拢之地,但从来没有个章程,都是各凭本事,一帮江湖人冲突不断。

    即便是霍家,在老长沙经营了上百年,也没法改变那样混乱的局面。

    张启山一个北方人,到长沙城短短几年时间,就成立了老九门,不但明里有官身部队,暗地里也一统了地下明器流通生意。

    九门提督的名头,能有今日如此之盛,和张启山的手段有着极其大的关系。

    否则,再过十来年,长沙城内还会如多年前一般。

    “佛爷,那什么时候出发?”

    吴老狗心里头权衡了片刻,突然抬头问道。

    这事里头虽然仍旧透着股诡异。

    但从那满车的棺材里,就能看的出来,恐怕那将会是一座前所未见的大墓。

    想为吴家搏个滔天的富贵,哪能不去涉险?

    只片刻的功夫,他心里其实就已经有了决断。

    “越快越好,最多两日之内。”

    张启山手指在长条桌面敲了敲,心中也在算计,最先必然要撒出去一大批人。

    去他之前所标注的位置踩盘子。

    这个时间,一天足够了。

    想到这,张日山眼睛骤然睁开,目光深处有一抹精光涌动,声音低沉,透着一股说不清的霸道。

    “那就定在后天清早?”

    吴老狗挑了挑眉,询问道。

    “可以,后天清晨,在北门外集合。”

    “那佛爷我呢,我就不去了,这大冷天不说,铺子里一堆事等着我,另外还得去趟湘潭帮人看宅。”

    一看两人三言两语间就把时间定下了,齐铁嘴心里顿时生了几分抵触,他是不愿亲身下斗。

    “你不去?”

    张启山眉头紧皱,扫了齐铁嘴一眼。

    “齐家高人以性命为代价,给我们传出了这条讯息,想必沿途还有其他标记,这一趟你必须得去。”

    “要不然到时候就是我手下亲兵的人,把你从被窝里拎出来,拿枪顶着脑袋了。”

    “怎么选择,你自己来决定。”

    “我这不是有事吗,年中就答应好的事。”

    被张启山那杀人的目光死死盯着,齐铁嘴脖子一缩,和张启山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最清楚他的为人。

    这话看似开玩笑,但他要真敢不去的话,到时候张副官铁定得带人闯门。

    一想到那种凄惨境地,齐铁嘴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推了。”

    “等这件事做完,我亲自送你去湘潭。”

    “或者是那人有意见的话,让他亲自来对我说。”

    张启山笑了笑。

    但那笑容落在齐铁嘴眼里,却是让他更为心慌,“成成成,算我怕了,我去还不成吗?”

    ……

    从火车站出来。

    吴老狗望着离去的张启山和齐铁嘴,收回目光,转而看向站在一次的封白。

    “小哥,初到长沙城,应该并无认识的亲戚朋友吧,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如去我那暂住几天?”

    住的地方。

    许愿还真没想好。

    之前他是打算随便找个客栈旅馆先住着。

    不过眼下吴老狗相邀,他还真不好拒绝,点点头,“那就麻烦吴老哥了。”

    吴老狗摆摆手,“这有什么,只要许兄弟不嫌弃我那地方简陋就行。”

    两人一路往老城赶去。

    九门几家,虽然住所相隔有远有近,但大都聚在老城内。

    这年头各地慌乱,长沙城算是湘省境内最为繁华之地了,虽是大冷天,但路上行人依旧众多,路边的吆喝声更是此起彼伏。

    许愿虽然来这世界有一段时间了。

    但一直都待在瓶山里,然后就是赶路了。

    眼下还是头一次见到繁华城市。

    “就这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吴老狗在一处临街的大宅前停下。

    前后三进,假山楼亭花园,四处都有做事的下人。

    看的许愿还以为是进了末代的王爷府邸。

    果然不愧是九门吴家,就凭这样一栋建筑,在这个年代少说也得花费好几万大洋。

    带着许愿穿过前院。

    正说话的时候,就听到一阵吵闹声传来,随后有两个穿着厚棉袄的小男孩从屋里头冲出来。

    “闹什么?”

    吴老狗眉头一皱,喝了声。

    那两小孩立马就停住了,把手里的木刀玩具藏到身后,低着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这是两个儿子,一穷二白。”

    吴老狗搓了搓手,虽然板着脸,但那眼神里的笑意根本掩饰不住。

    似乎是怕许愿不理解这名字来由,他又解释道。

    “这边取名有贱名的传统,好养活,倒斗出身一穷二白正好。”

    “那要是再生个儿子,岂不是叫三省?”

    许愿笑了笑,下意识道。

    哪知道吴老狗竟然顿住了,随即颇为认同了点了点头,“这名字好,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哈哈哈,到时候我老婆再生的话,就叫三省。”

    说完吴老狗大笑着往屋里走去。

    留下后边一脸茫然的许愿。

    “吴三省这名字成我取的了?”

    这是种很奇诡的感觉。

    许愿思绪散开,仿佛一下渡过了许多年。

    站在那个心机深沉,善于玩弄人心的吴三省跟前,和他对视,然后他无比敬仰的看着自己,喊了一声叔叔?

    有趣。

    想到这一幕,许愿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一丝笑意。

    能让那位吴家第二代掌舵人低头的,恐怕寥寥可数。

    不过这念头并没有持续太久,径直走到那两个明显有些发愣的男孩跟前。

    吴一穷吴二白,有些诧异。

    今天父亲竟然没打自己手心,反而笑的那么开心。

    “小朋友。”

    摸了摸他俩的脑袋,许愿感觉自己像个怪蜀黍。

    没记错的话,这两位虽然并未继承吴家倒斗的行当,但在其他行当也混出了偌大名头。

    尤其是吴二白,心机深沉如鬼。

    吴三省虽是明面上吴家的第二代掌门人,但论起真正的手段,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二叔,才是真的狠人。

    “你是谁?”

    其中那个年纪看着稍小的男孩,挣脱许愿的手,朝后退了几步,一脸谨慎的盯着他。

    “我是你爹的朋友,就是你们的……叔叔辈。”

    “哼,才不是,我爹的朋友我都认识,你到底是谁,来我家做什么的?”

    “你看叔叔像坏人吗,来,喊我一声叔叔,我就带你们去外面买糖吃,麦芽的糖块哦,可甜了。”

    “不要,娘说了,外面好多牙拐子,你要是敢乱来,我就让我师傅打你。”

    “你师傅?”

    “我师傅可厉害了,别人都叫他黑背老六。”

    吴二白昂着头一脸骄傲的道,说话时,他忽然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喜的模样,越过许愿看向门口来的方向。

    “师傅!”

    许愿眉头一皱,下意识回头看眼。

    只是来处却空无一人,哪有什么黑背老六。

    心知上当的他立刻回头,就见到吴二白已经带着哥哥跑远,那小子还不忘回头给他做了个鬼脸。

    “臭小子。”

    许愿摇摇头。

    这小子果然不是安分的性子。

    三岁看老。

    这句话真没错。

    吴二白眼下才多大年纪,竟然就如此精明。

    一边的吴一穷就显得老实了许多,只是拉着弟弟的衣服,冲他摇头,也不敢说话。

    “许兄弟?”

    另一边已经进屋的吴老狗,看他半天没进来,招呼了一声。

    “来了。”

    没搭理那两小子,许愿跟着进了屋子里。

    一进门,他就感觉到一股暖意迎面而来,将身上的寒气驱散。

    但地上却没见过烧起的火炉,许愿立刻明白,屋子底下绝对埋了火龙,而且屋子里并没有烧煤的刺激味道,用的应该是精煤。

    这年头精煤难寻,除非是从山西那边运来。

    来回路上就要耗费无数钱财。

    也就吴家这样的大户,才能用的起了。

    更别说大厅内,摆设了无数的古玩珍奇,书画瓷玉,许愿甚至看到了一尊青铜大鼎。

    那玩意可不是一般人能弄得到的。

    国之重器。

    吴老狗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将他放在家里。

    这魄力还真是……

    许愿都不知道怎么形容。

    不过眼下,九大家族镇守长沙城,势力之大,几乎所有出土明器,想要流出城外,都必定要经过一家之手。

    青铜器虽然珍稀无比,但放到九门提督这个层次,似乎也并不为奇了。

    “都是这些年摆弄的小玩意。”

    见许愿目光落在那些古玩之上,吴老狗摆摆手随意道。

    只是眼神里的得意之色却根本掩饰不住。

    在他看来,九门之中,也就二月红合他胃口,一手鉴定古玩的本事让他叹服,其他人玩不明白,最多也就是牛嚼牡丹。

    “这要都只是小玩意,长沙城的人都不用活了。”

    许愿收回目光,惊叹道。

    刚才他随意看了一圈,这屋子里所收藏的古物,年代从先秦之前到晩清,无所不包。

    就算他也是大开眼界。

    从这些明器,也能得以一窥吴家的底蕴之深了。

    九门虽创立没几年,但吴家自吴老狗祖父一辈开始,就是长沙城赫赫有名的淘沙客,到了其这一代,势力更是扩张了不知多少倍。

第二百零三章 出发

    “夸张了夸张了,老长沙玩这行的人不计其数,真论明器收藏,二爷才是第一。”

    吴老狗摆摆手,顺势将袖子里的三寸丁放下。等屋子里就剩他和许愿的时候,神情忽然正色起来。

    “许兄弟,有个事我还是不解,你给帮着分析分析。”

    “吴老哥有话直说。”

    许愿放下手里的茶水,只觉得一股淡淡的香味在齿间回绕。

    “那石棺我见过一次。”

    吴老狗沉默则已,而一出口就是石破天惊,即便是许愿心头也是猛地一跳,皱了皱眉看向他有些难以置信。

    “在哪?!”

    “靠苗疆的一处深谷。”

    吴老狗也不瞒着,仔细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原来前几年,那边山里曾发生过一次地震,他手底下人探听到消息,说是在裂缝里发现了棺椁。

    他一听就知道,那底下必然有大墓。

    一般人下葬多用木棺,石棺难见,规格不小。

    接着,他带人连夜赶到那,深入到裂缝之下,周围地势藏风聚水,乃是上等的风水宝地。

    但一帮人费力将石棺打开,却发现里头葬着的并不是人。

    “不是人,那是什么?”

    许愿听的诡异,下意识问道。

    “那尸体特别邪,我刚开始也没认出来,就像是蛇头人身的怪物。”

    “仿佛有人把蛇头硬是拼凑到了那人脖颈上去。”

    “我和几个伙计被吓的不行,但也没想更多,以为只是一具畸形的怪胎,准备继续往下挖,但一动铲那土堆里就开始渗血……”

    说起这些得时候,即便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吴老狗那眼神深处依旧透着一丝难以控制的惊恐。

    他没注意到的是,一侧的许愿早已失神。

    蛇首人身!

    许愿眉头紧锁,不知道为何他一下想到了云顶天宫青铜门内的万奴王,那个传闻从地底爬出的怪物。

    同样的诡异……

    还有,都是寻求长生路上的试验品。

    “土里渗血,那底下必然有血尸。”

    “那东西极为邪异,我很小的时候曾见过一次,所以当时一看到那流淌出来的鲜血,我就不敢再继续待下去。”

    “趁着夜色,我们几个人疯了一样的跑,也顾不上明器了,只想着留条性命。”

    “这事也怪我,之前在火车站的时候压根就没往那头上去想,回来的路上才猛然记起来。”

    “那两具石棺有一模一样,肯定还是当年那座老坑。”

    “他们还是追来了。”

    吴老狗还在断断续续的说着,连当年头一次当土夫子下墓的往事都不经意间说了出来。

    他眼神里满是恐惧,脸色也苍白的厉害。

    那件事给他留下的印象实在太过深刻,从那深谷回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晚上只要一合上眼睛,脑海里就满是那些诡异的画面。

    渗血的土、石棺下的怪尸、小时候自己拼命从盗洞里拉出来的那具血尸以及那张巨大的怪脸。

    所有的记忆交织在一起,然后在那噩梦中醒来。

    “许兄弟,那地方绝对有大恐怖,不能去的,许兄弟,喂,醒醒,你听到我说话吗?”

    吴老狗用力搓了搓脸,强行将脑海深处那些让他极度恐惧的画面驱除掉。

    这才回头看了许愿一眼。

    哪知道许愿却怔怔失神,似乎陷入了幻象当中去。

    “许兄弟?”

    吴老狗赶紧推了他一把。

    “啊?”

    许愿身体一震,这才回过神来,歉意的朝吴老狗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事。

    “许兄弟,你刚听到我说的了吧?”

    “听到了。”许愿点点头。

    没猜错的话,前几年吴老狗无意闯入的那道裂缝,应该就是矿山古墓的外围。

    只不过他被血尸吓掉了魂,没能继续深入,反而错过了一次机会。

    吴老狗惊疑的看了许愿一眼,不过也没多想,以为他只是一路赶路累了而已,“那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这件事确实很复杂……”

    许愿犹豫了下,还是将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如今连他也是刚刚推测出来,到底是什么样子,也得去见了之后才知道。

    确实也没办法给吴老狗更好的建议。

    毕竟性命相关,这件事只能由他自己来做决断。

    “我明白了。”

    听懂了许愿话里的意思,吴老狗点了点头。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趁着闲下来的这段时间,许愿将长沙城走了大半。

    既然能来到这个时代,当然不仅仅是去盗墓掘棺,要不人生显得多无聊。

    去了岳麓山,也去了明吉藩王府,甚至去二月红的戏楼,听他唱了一晚上的花鼓戏。

    虽然那语调奇怪,但也不妨碍他去安享难得的悠闲。

    在戏楼,他见到了还未被赶出师门的陈皮。

    和印象中那个双目全瞎,阴狠如蛇的老家伙完全不同,此刻的陈皮才十九岁,身形灵活有干劲,也没太多的城府。

    但骨子里那股狠劲,却已经初见端倪。

    唯一可惜的,没能见到九门那位独来独往的刀客。

    他是很想见见黑背老六。

    毕竟比起其他几个人,他的下场最为凄惨。

    早上五点钟,习惯早起的许愿,就已经在后院打了一遍拳。

    “许爷,五爷在前堂等您。”

    等人敲门的时候,他刚收拾好东西。

    来人是吴府的管家。

    叫什么许愿不知道,只知道姓卢,往前三代都跟着吴家做事。

    他儿子许愿也远远见过一次,一个精瘦的小伙子,如今同样是吴老狗手下的伙计。

    “跟五爷说一声,我马上到。”

    管家点点头,行了个礼后转身离去。

    背上七星龙泉剑,将其他的东西收进纳戒后他就去找吴老狗了。

    等他到的时候,吴老狗已经在院子里清点随行的伙计。

    大概十三四个人。

    卢管家的儿子也在其中。

    所有人都是一身短打行装,腰里藏了兵器,身上背着包袱水壶一类。

    “这次出去,凶险不小,到时候招子给我放亮点,留条命回来。”

    吴老狗声音不大,扔下几句话后,就让他们先行出去备马,那边全是山区,还得出长沙城,不骑马路上得耽误太多时间。

    “许兄来了?”

    听到身后的动静,吴老狗回头看向许愿。

    他将之前那身衣服已经换掉,着货商装扮。

    许愿也不意外,之前陈玉楼在瓶山去踩盘子的时候,陈玉楼他们不也乔装打扮了。

    “出发吧,佛爷估计已经到了。”吴老狗估算了下时间,已经不早了。按照张起山凌厉的做事风格,应该早就到了约定地点。

    许愿只是点点头,跟他走到后院,伙计们已经将马匹备好,他的那一匹还在。

    一行人骑马从老城区穿过。

    到北门的时候,差不多是六点半前后。

    果然。

    一出北门,就远远看到了张启山和张日山的身影。

    两人也都换了一身短打,随身还带着烟草箱子,看着倒是有点不太习惯,

    他们一个小时前就到了,已经先期派出了不少人出去,前后二十里,伪装成的茶商商队。

    见到吴老狗和许愿前来,张启山招了招手。

    “五爷,许兄弟到了?”

    “佛爷!”

    几个人各自见过礼。

    又闲聊了好一阵子后,齐铁嘴才姗姗来迟,只是看到他的样子,几个人都是一脸的古怪之色。

    齐铁嘴十足的江湖道士打扮,一身道袍,腰里挂着百宝袋,身下还骑着头毛驴,一路晃悠悠的前来。

    不像是倒斗,倒像是出去春游。

    张启山眉头皱的厉害,“我让你乔装打扮,怎么这么一副德行?”

    “佛爷……这你就不知了吧,山里苗汉人混居,道士最不容易引起怀疑。”

    “倒是你们茶商,往那深山里去卖茶给谁喝?”

    齐铁嘴倒是振振有词,丝毫没有迟到的羞愧感。

    “行了,废话少说,出发。”

    沿着铁轨,一路西行。

    进山之后,道路越发难行。

    湘西多产铜矿,一路上所见的少说也有十一二座,更别说各种伴生杂矿。

    矿工常年住在深山内,周围高筑城墙,又有土人持枪巡逻,一派野生的苗疆边境。

    毕竟是为了查清石棺背后的真相,一行人也不好与他们多起冲突,所以更多的时候,只能在山脊上远远跟着铁轨前进。

    但是山里野兽横行,那些饿了许久的兽类凶悍的惊人,而且行动毫无规律。

    一旦遭遇,几乎就是不死不休。

    第二天在山里夜宿时,他们遇到了狼群袭击营地,惊慌之下,死伤了好几个兄弟。

    等天亮的时候,整个营地周围,丢下了三四十具狼尸,血水将泥土都染红了,空气里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将伤者送回长沙城救治,剩下的人继续前行。

    好在,到了第四天头上时,他们终于抵达了张启山在地图上规划的第一个矿区。

    此刻众人已经严重偏离了轨道。

    这也是无奈之举,那一段铁轨被土人占据,根本没法穿过,一行人只能强行绕开。

    许愿骑在马上,浑身落满了雪花,即便裹着棉袄,但还他还是感觉那凛冽的寒风从四处的缝隙往身上钻,脸庞吹在风里,宛如刀割一般。

    这还不是最难以忍受的,经历过几次狼群袭扰后,如今营地基本不生火,没有水源,渴了就随地抓一把雪往嘴里塞。

    这种宛如荒野求生的生活,是许愿两世都未曾体验过的。

    眼下,他伸手抬了抬毡帽的帽檐,试图从那漫天雪花里看到点炊烟之类。

    身下的老马有气无力,鼻子里呼出两道重重的白气,一遇到冷空气立马就凝结成了冰霜,眼神低迷,看样子也累到了极点。

    伸手从马背上取下水壶,打开许愿猛灌了一口。

    顿时,一道强烈的辛辣味在舌尖上炸开,他只觉得一股火药般的热流直往胃里冲去。

    脑袋嗡了好一阵,好在寒气总算驱散了不少。

    长长的呼了口气,许愿回头瞥了眼身后,队伍里没人说话,都在保存体力,强行坚持。

    这样的大冷天,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他因为练武的缘故,没有什么感觉。

    但其他人可没他的底子,尤其是齐铁嘴,瘦弱的身体根本禁不住这种恶劣天气的摧残,看着仿佛下一刻就会从马身上跌落。

    不得已,张启山只能让人和他同骑一马,时时照顾着,否则冻晕过去都没人察觉。

    “佛爷,前面有座洞寨。”

    终于。

    脱离队伍前去探路的张日山回来了。

    洞寨?

    听到他这话,所有人眼神都是下意识一亮。

    有洞寨那说明有人居住,不说其他,总算能有个地方住下,说不定还能吃上一口热乎饭菜。

    不用睡在冰天雪地里,大半夜被冻的骨头都在发颤。

    “在哪?”

    张启山眼神里也是涌起一丝期待。

    他虽然还能坚持,但也是在强行忍耐。

    张日山提着马鞭指了指风雪中,“就在前方,大概一里多地。”

    “那还等什么。”

    “驾!”

    张启山扬起鞭子狠狠抽在马背上,那老马一声嘶鸣,马蹄踩着烂泥飞快的冲开漫天大雪。

    身后众人也不慢,迅速跟了上去。

    只用了几分钟不到。

    许愿视线中果然看到了一座洞寨,只是却修在半山腰,倚靠当年的茶马古道而建。

    底下是一座巨大的山谷,两侧悬崖峭壁。

    想去洞寨,只能沿着茶马古道前行。

    走到半途的时候,许愿看到了一座古驿站,在悬崖边上凌空搭建,长长的一条草檐子顺着山路绵延了差不多有半里地,里面是长长的通铺,一眼几乎望不到尽头。

    少说也能睡下几百号人,不过枕头下就是万丈深渊,一般人根本不敢住。

    一旦发生地震泥石流一类,整个通铺都会滚到悬崖下,睡在里面的人粉身碎骨,半点生还的希望都没有。

    这种驿站许愿之前在老熊岭那边也见过,多是经商过路的人临时居住,各种口音的人汇聚。

    这些人敢到苗疆这种深山老林里讨生活,本身就多是亡命徒,有地方住就行,哪里还会在意那些。

    “这种地方哪能住人,要是半夜睡醒,出去撒泡尿,一脚就得摔到悬崖下去。”

    看了眼那住的地方,齐铁嘴吓的面如土色。

第二百零四章 九鬼踩莲花

    张启山却没理会他,只是走到驿站的栏杆前,看了眼底下的深谷,又四面环顾了一圈。

    实际上到了这,已经算是进了他之前所设想的几处矿山中间了。

    最先派出去的几股人马,传回的消息也验证了他的猜测。

    火车很有可能是从这里某一处矿山内开出。

    “许兄,你说这底下的矿山,有没有可能产生铅汞伴生矿?”张启山忽然指着脚底下悬崖的山谷,最深处是座矿洞山口,看的出来已经开采了很多年,处于半废弃状态。

    不过仍旧不时能看到矿工打扮的人进进出出。

    “萤石矿,是有可能的。”

    许愿眯着眼看了下那底下,虽然隔着很远,但萤石因为色泽特殊,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你说有没有可能火车就是从这底下开出去的?”

    张启山若有所思,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只不过那句话更像是自言自语,说完他就沉默了,估计也觉得这念头有些太过异想天开了。

    天色渐黑,一行人进去驿站,里头已经生起了火,通铺上头悬挂了无数的风灯,看着就像是聊斋中的鬼市。

    “副官,去吹哨。”

    张启山看了眼身侧的张日山,看似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

    张日山立刻从口袋里摸出一支蝙蝠样式的哨子,走出驿站吹了下,那声音很古怪,听着有些刺耳。

    许愿眉头微皱,正思索间,就看到一个四十多岁,脚夫打扮,双手兜在袖子里的男人走了过来。

    “老倌,打探的怎么样?”

    看到那人,张启山眼睛一亮,用只有几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问道。

    “这里是霍家的地盘,周围遍布了无数霍家的高手。”

    “佛爷,你要小心!”

    老倌那嘶哑低沉的嗓音。

    尤其是最后那句话,仿佛有某种奇诡的魔力,将古驿站外山谷里呼啸的寒风都压下,气氛一下变得凝重。

    几个人目光在空气里交汇,从各种眼神里都看到了一丝忌惮。

    张启山那双剑眉微皱,看了那老倌一眼,“霍家?”

    “是,湘西霍酒香,这里最近出了几个大买卖,霍家的盘口油的很,半截李的人一直想找借口把这个盘口清出去,两家闹的很僵,所以双方都派了人手。”

    那老倌应该是常年在山里走动,一双手上布满了细小的裂口,皮肤黝黑,脸庞也被风吹的糙红。

    长相极不起眼,属于那种扔到人堆里就找不到的。

    但眼下他一开口,许愿立刻就察觉到,他语调里有一丝很淡的北方口音。

    而且看似普通,被帽檐遮住的眼神里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精光,却是泄漏了他的身份。

    张家的暗探。

    几年前,张启山从北方来到湘西,遵循张家的老规矩,在整个湘省放了无数眼线。

    这些人就像是埋下去的钉子,常年和各色人等混迹在一处,为他打探消息。

    而彼此之间联系的凭证。

    就是之前张日山吹响的那支蝙蝠哨。

    听到老倌这样说,许愿就打量着睡在通铺上的人,很快就注意到了两个人。

    一个矿工打扮,一个行脚商打扮。

    年纪都不大,看着顶多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

    虽然他们混迹在人堆里,和其他人并无二样,但眼神里不经意间露出的杀气是骗不了人的。

    普通矿工整日为了生计奔波,怎么会有如此凶悍的气息。

    而且两人的目光会不时往这边窥探,腰间也都微微鼓起,应该是随身了兵器。

    这两人大概率应该是霍家的人。

    “让你查的事情呢,怎么样?”张启山压低声音朝那老倌询问了一句。

    “火车的事情没那么简单。”老倌摇摇头,取下烟斗,放在鞋底上敲了几下。

    “这里山势复杂,如果有矿山铁道在的林子里暗中修建,最起码也得好几年时间。”

    “而且这地方林深叶茂,往往修了这边那边就被灌木藤蔓覆盖住,没有一两个月的前期休整,也没法直接启用。”

    “就没听到什么动静?火车不像其他,旦开启,造成的动静不小,而且按照那鬼车抵达长沙城的时间判断,应该是夜间出发的。”

    听到他这话,张日山忍不住开口道。

    大半夜火车在山里驶过,这边又多是矿洞,即便外面有漫天大雪遮掩,但也不应该半点动静都没法察觉到。

    “这事我问过各个寨子守夜的人,都说没听到过火车的动静,但听到过另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什么?”

    听到他这话,几个人眼神都是一动,目光齐齐落在了老倌身上。

    “山谷里几百个人同时打铁的动静,不过听到的都是回音,这事闹的不小,苗寨传言山里藏了块天铜,有神仙在此铸剑。”

    “不对。”

    张启山一听到他这话,眉头一下皱成了川字,心里一下像是抓住了什么,站起身看了眼底下的山谷。

    “打铁声是在掩盖火车的动静…”许愿也皱着眉道,“也有可能是铁轨藏在地底之下,火车开过时,挤压铁轨传出的声响,听着就像是打铁。”

    “错不了,这里的矿山大都经营多年,在河床上藏一条铁轨并不是什么难事。”

    张启山一双眼神越发透亮,所有的猜测,以及疑虑,都能解释的通了。

    “不过佛爷,只有几个地方能听得到动静,找个懂寻龙的先生,或许能够根据地势推断出铁轨究竟在哪一段地下。”

    老倌又补充了一句。

    他话音刚落,所有人目光都是齐齐的看向齐铁嘴。

    齐家一派,寻龙点穴观山望星,应该难不倒他。

    哪知道齐铁嘴看了一眼那山谷外,又算了几下后,脸色骤的一变,“佛爷,前边这山势曲折深幽,深谷如同荷叶,九座山头彼此交叠。”

    “格局主杀,鬼气阴森。”

    “这在风水上叫九鬼踩莲花,怕不是我们的鬼门关呐。”

    九鬼踩莲花!

    这名字听着都有种让人心惊之感。

    许愿心头下意识浮现出几天前,吴老狗对自己说起的那段回忆。

    土中渗血、棺里埋妖,加上那诡异的鬼车,一切似乎都在征兆着一点,眼前这山谷下的凶险或许远超他的预料之外。

    “佛爷,你也是懂风水的,藏经上说应变怪见,葬为六凶,形如仰刀,凶祸伏逃

    “此地下有深涧,凶煞覆没其间,上有崩峰,如悬空一刀。”

    “虽说我齐家族人报信,但人都已经死了,也算我齐家在此事上出了力力气。眼下我齐家一派可就剩我这么一根光杆了,再亲身涉险境,到时候下了地府怎么跟我齐家列祖列宗交代?”

    齐铁嘴脸色惨白,浑身抖的厉害。

    一路他受尽了折磨,也咬牙坚持到来,但眼下这九鬼凶煞格局,却是把他彻底给吓住了。

    齐家香火单薄,他又是子然一身,还未婚娶,也没给齐家留下一枝半叶,要死在这岂不是亏大了。

    他话音落下,许愿也凝神观察了下。

    这大雪封锁山白雾茫茫的山谷内,隐约可见一股说不清的凶杀之意,迎面而来,而且那山谷下血腥极重,仿佛一切都被染红了一般。

    看到这一幕,许愿心中不由一凛。

    也难怪齐铁嘴如此惊恐,他平生为人测八字断吉凶,最是信奉此道。

    看他的神情,恐怕就算张启山让他拿枪顶着他的脑袋,也不愿意向前一步了。

    “八爷,既然齐家有惜身保命的原则,那么在你看来,为何那位起齐家高人会不惜以性命为代价为我们报信呢?”

    从底下山谷收回目光,张启山双手负在身后,也没强求什么,只是看着齐铁嘴问道。

    “这里是苗疆深处,是苗侗相聚之地,就算有人讲风水,肯定也不如中原那么多规矩。”

    “齐家高人在此出现,以我推断,要么是隐居于此,要么就是被人请来。”

    齐铁嘴眼下已经恢复了平静。

    这事情他早就想过。

    齐家每一代擅长的都是断命点星之术,但他回去查过族谱,并没有发现有这么一号人。

    按他的猜测,应该是齐家分出去的支脉,只不过一直没有回归主家。

    “被人请来?”

    张启山挑了挑眉,惊疑的看了他一眼。

    “佛爷,这种矿山深处的大墓,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成事的,挖出一火车的棺椁,动用的人力物力可想而知。”

    “整个长沙城,有能力做到这一点的,除了我们老九门外,还能有几方势力?”

    齐铁嘴说的隐晦。

    几个人却都是心照不宣。

    这年头战乱四起,日军已经趁乱有大举侵袭的势头,之前这里的矿山也多有被日人占据。

    而且从那两块龙骨甲片上也能看出些端倪,那位齐家高人确实想到了一些法子。

    但最后事态超出了他的掌控,无力回天,终究时难逃一死。

    这么一推断的话,之前有些细节处也能说得通了。

    铁轨制造可不是下墓倒斗,一般人根本没法造得出来,如果这整件事情背后站的是日军。

    那么在铁轨主线上造出一条分支,又劫下一辆火车,开入矿洞内隐藏,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太大难度。

    想到这,张启山心头忽然猛地一跳。

    如果真是日本人,那么此重要的古驿站里必然会有人手安插。

    说不定他们的行踪早就被人盯上。

    张启山默默的看了眼四周,朝几个人隐晦的打了个手势,以火炉为中心,围成了一个圈。

    他声音压得很低,“小心,这地方龙蛇混杂,说不定有日本人。”

    许愿眉头一皱,下意识瞥了眼之前被他盯上的那两人。

    脸型、呼吸、音调都没任何问题。

    应该就是霍家或者半截李撒下来的高手。

    至于其他人……

    许愿目光来回扫视着。

    很快!

    许愿忽然发现一道身影很是鬼祟,身上套着一件棉袄,虽然把身体全部遮住,但他还是很敏锐的察觉到,那是个女人。

    女人?

    这时节世道凶险,苗疆更是如此,马匪盗众绿林亡命徒,往来之人哪一个不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

    此地怎么可能会有女人?

    而且还特意乔装过。

    几乎是一刹那,许愿就断定这女人绝对有问题。

    眼角余光跟着她的身影,那女人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踪迹已经被人锁定,小心翼翼的走到一截通铺上。

    那里还有两个男人。

    虽然和国人长相并无二样,但许愿还是很犀利的发现,几个人走路的时候姿势不对劲,应该是穿过木屐。

    这得感谢前世多年的阅片经验。

    将自己的发现和几个人一说,张启山立刻给混在通铺里的其他暗探发出消息,让他们盯死那三人。

    又约定了半夜动手。

    一入夜,之前还如鬼市般的长龙灯光稀疏了不少。

    许愿几人看似睡的很沉,但心里却一直在默默计算时间,等到夜半时分,几个人从通铺上一跃而起。

    除了他,动手的还有张启山和副官张日山,三人目光在黑暗中交汇,然后压低身形,猫着腰轻声轻步的往那三人睡的通铺摸去。

    其他张家的暗探,以及吴老狗带来的人,已经将通往山下唯一的路给封死。

    走在最前的许愿,目光死死盯着那三道身影。

    他们看似睡死过去,但从呼吸就能判断,这些人始终留着一分警觉。

    嘭!

    眼看已经接近,许愿朝身后两人打了个手势,随即整个人一跃而起。

    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他就抓住了其中一人的领口,抱着他撞开护栏翻到了悬崖边。

    不但是他,张启山张日山也在一瞬间,将剩下两人尽数擒住。

    迎着如刀割般的凛冽寒风,那三人脚下就是万丈悬崖,许愿右手抓住那人的喉咙,眼神里杀机倾泻,声音冷的刺骨。

    “回答我,藏起来的那段铁轨在哪?”

    “你只有两秒钟的思考时间,回答出来了,活,答错或者不答,你就得死!”

    那三人完全没预料到会发生这样一幕。

    脸色惨白,又深处悬崖边上,稍有不小心摔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尤其是被许愿扼住喉咙的那人,只觉得迎面而来的杀气,比那凛冽的寒风还要刺骨。

    他疯狂的挣扎着,恐惧的浑身发抖,可惜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瞪大眼睛,目光深处满是惊恐、难安和求饶之色。

    几人撞开护栏时发出的动静不小,将不少人惊醒,还有人试图起身抬头观望。

    但很快就有人拿着刀枪从黑暗中走出,顶着他们的脑袋。

    他们顿时明白,动手的是一帮他们惹不起的存在。

    这年头枪械得威胁性比什么都大。

    而且如此近距离。

    他们可不相信对方的手在开枪的时候会发软。

    而且被抓住的人与他们也没什么关系,何必为了他人而让自己丢了小命呢?

第二百零五章

    “两秒钟回答时间,记住了吗?”

    许愿冷冷盯着那人的眼睛,再次提醒了一句。

    “唔唔……”

    那人用力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阵呜咽声。

    见状,许愿手指松开了一道缝隙,那人如获新生一般,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只是下一刻,他眼神里竟然是涌起一抹不屑之色,冷冷瞪了许愿一眼,嘴里闹出一句日语。

    虽然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但从神色变化也能看的出来。

    这人在找死!

    许愿眉头一皱,目光深处杀机迸发。

    没任何犹豫,扼住他喉咙的右手猛地用力一拧,只听到咔嚓一道低沉的骨裂声,那人脖子瞬间就被拧断。

    那人身躯一震,眼睛瞪大,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但随即眼睛里的光彩就涣散了,气息断绝死去。

    许愿伸手一推,直接将手中的尸体推到底下万丈悬崖中。

    虽然是第一次杀人,但他好像并没有什么不适应,估计是练武的缘故吧,毕竟他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又或者对方是日本人吧,当初他看抗战剧的时候,可是恨不得化身为里面的八路军呢。

    “死了?”

    另一边张起山,一直在看着他这边的动静。

    听到尸体坠崖的动静,有些诧异的看了许愿一眼。

    毕竟还没问出来什么情况,就这么杀了,岂不是会坏事?

    “只留一个就够了。”许愿淡淡的说道。

    张日山点了点头,同样将手里的人脖子扭断,丢到了悬崖中。

    “还剩一个。”

    眨眼间,两个同伴被杀死。

    剩下的那人似乎恐惧到了极点,拼命的想要挣脱出去,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可惜,张日山怎么可能让她逃离?双手死死擒住他的肩骨,疼的那人冷汗都下来了。

    突然间,他眉头一挑,似乎发现了什么,神色间闪过一丝诧异,“佛爷,这好像是个女人。”

    张启山打起火折子,走到他跟前,将那人头上的毡帽扯掉,果然是个一头长发的女人。

    虽然脸上刻意抹上了泥灰,但仍旧是遮掩不住她的风情。

    但几个人神色间并无半点变化,张启山更是冷冷瞥了副官一眼,“女人又如何?”

    “八爷不是嚷嚷着没媳妇吗?”

    张日山讪讪一笑,不敢多说话,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而且我还发现她身上不太对劲。”

    说着副官张日山托着那女人的下巴一抬,光线照过去,几个人顿时看到她脖子上布着无数的虫洞,密密麻麻,看的几人头皮一颤。

    “和火车上那些尸体一样。”吴老狗眉头一皱,有些难以置信的道。

    这女人身上全是细小的孔洞,竟然还活到了现在,只能说她命是真硬,这样都不死。

    “把她下巴卸了。”

    看着那些孔洞,张启山脸色也有些难看,不过很快就回过了神,目光里的惊诧重新被一股冷意所替代。

    张日山点点头,没任何疑问。

    右手抓住那女人的下巴,轻轻一扭,就听到咔嚓一道细微的动静,那女人顿时就脱了臼,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一阵奇怪的低咽声。

    就像是受惊的小兽,她似乎预料到了什么,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挣扎着想要躲开。

    可惜,下一刻她脑袋就被张副官抓住,让她根本无法动弹。

    “佛爷,你这是?”

    吴老狗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问了句。

    “看看她身体里究竟是什么东西。”

    张启山眉头一挑,从腰带上拔出一把短刀,刷的一下在手心里划了一刀。

    猩红的血水顿时渗了出来。

    看到这,许愿心头不禁一动。

    这情形何其熟悉啊!

    他之前可是这样干过很多次。

    血液驱邪。

    怎么能不熟悉。

    张家人从一出生开始,就拥有神奇无比的麒麟血。

    张启山虽然不是张家内门,血液不纯,但对付这女人身体下的毒虫却是足够。

    只见他伸手将血抹到了那女人脖子上。

    “唔~”

    血水沾上的一刹那,女人立刻就像是遭受了重击一样,浑身开始剧烈抽搐甚至出现了痉挛的症状。

    额头上青筋浮现,脖子上静脉都拱了起来,脸上充满了痛苦。

    但张副官死死按着她,即便痛苦到了极点,也没法动弹。

    很快。

    抹在她身上的血,迅速被那些孔洞吸收,下一刻,那女人猛地挣脱出去,半跪在地上疯狂呕吐起来。

    只是她吐出的并非食物残渣……

    而是一滩滩的黑血。

    在那黑血中还有无数蠕动的白虫。

    “这是?”

    空气中散开的那股味道极其恶心,看到这一幕的几个人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吴老狗皱了皱眉头,伸手捂住了口鼻。

    “不知道。”

    张启山摇摇头。

    他行走江湖多年,但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古怪的虫子。

    “不过这几个人的症状,倒像是感染了某种疫疾。”

    想到这,张启山抬头看了眼副官,“去调动周围所有的张家人,把这里围死。”

    “严查附近村寨有没有疫病突发的情况,另外这间通铺里的人,全部盘问一遍

    “身上有类似症状的,无论什么来头,直接抓起来!”

    “不可,万万不可。”

    “佛爷此事所涉太大,千万不可乱来。”

    齐铁嘴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米糊糊的冲着他们这边走来。

    一听到张起山这话,整个人仿佛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那点残留的困意一下被驱散。

    “为何?”

    张起山眉头一皱。

    如今真相已经很清晰了,只要找到疫病来源,必然能够顺藤摸瓜,找到古墓所在。

    而且他最担心一点,四周村寨内还有其他岛人隐藏。

    战乱四起,他们出现在这是为了什么?

    和石棺古墓有关,还是为了借此攻破长沙城的布防?

    出于私他是九门提督,此事当仁不让,出于公,他如今负责又是负责长沙城安危的主官。

    “一旦佛爷大肆派兵,九门会以为你是要挟军令吞下这里的盘口,到时候长沙城必乱!”

    霍家和半截李在这已经是风声鹤唳。

    双方僵持了数月之久。

    摩擦冲突时有发生。

    如果这时候张起山出手,不说霍李两家,其他几家又会怎么看待他张大佛爷?

    “你以为我会在乎?”

    “国事之前皆是小事,就算将这里的山头全部掀平,我也要找到那虫子的藏身之所。”

    张启山一声冷笑,目光如刀般落在齐铁嘴身上,当真霸道无比。

    “佛爷,这事暂时不好说,不过我睡觉之前曾算了一卦,卦象显示,雷山小过、飞鸟遗音、密云不雨。”

    “此卦上逆下顺,说是不宜让小事变大,也有遮挡难解之意,我们看到的东西未必就是真相。”

    “而且我齐家那位高人以性命传讯,绝非是疫病这么简单。”

    齐铁嘴目光平静的和张启山对视,在那如刀的目光下竟然丝毫没有退让。

    这事情他想的很清楚,一旦闹大,到时候根本没法收场,九门或许会再次退回到多年前的乱状。

    “八爷所说我并非不信,但如今战事紧急,卦象之谈,我也只能临机应变破卦应局。”

    张启山摇摇头,叹了口气,话音落下他又看向那个张家的老倌,“这女人交给你来审问,务必从她嘴里撬出点东西来。”

    “日山,你留下护卫。”

    “佛爷你这是?”

    几个人一听他这话里的意思,心头一阵咯噔,如今已是半夜,难不成张启山还要离开?

    “我还有其他事需要调查,争取明日之前会赶回来。”

    张启山并未做过多解释,翻身上了马背,山下已经有一行人在等他,见他抵达。

    一行人趁着夜色,飞快离开。

    许愿目光在那行人身上扫过,并非是张起山从城中带出来的亲兵,他推测应该是隐藏此间的张家人。

    一夜时间,悄然而过。

    古驿站的通铺硬的跟砖头一样,又四处漏风,黑暗中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如雷一般,空气里也始终充斥着一股难闻至极的味道。

    除了齐铁嘴以外,没几个人能睡的安稳。

    第二天一早。

    一行人离开驿站,准备前往山上那座侗寨。

    只是刚一走近,那老倌忽然指着吊脚楼上的窗户,大部分人家都贴了白窗花,寨子里头也始终笼罩着一股沉重的气氛。

    “这是?

    几个人不明所以。

    这都到了村寨门口却不进去是什么道理?

    “几位爷有所不知,苗寨贴白窗花,乃是家中有人去世。这侗寨不过两百余户人家,却几乎家家贴花,大概率是被佛爷猜中了,村寨里恐怕早就感染了疫病。”

    “而且大部分窗花已经褪色,至少也有半年光景,也就是说最少半年前就有人死于疫病,眼下进去,无异于是找死。”

    那老倌在苗疆深处待的时间不短。

    对此地风土人情了解甚多。

    几个人一听,哪里还敢进入村寨。

    “老倌,那边是什么?”

    齐铁嘴四下观望,忽然指着村寨另一头,荒林里露出个塔尖样的东西。

    他有些不敢轻易下结论。

    毕竟苗疆这地方哪来的佛塔?

    “应该就是佛塔吧,这里也有汉人居住,剃度进入山里庙中修行也不算太过异常吧?”

    张日山皱了皱眉头,猜测道。

    “不是,那是无极塔,并非佛寺,而是一座道观。”

    “道观?”

    齐铁嘴一听,脸色就有些古怪起来,拿出罗盘算了片刻后,更是凝重难言。

    “这道观看着诡异,卦象显示的也不对,等下可能要出事。”

    算命断言,一路以来几个人见了不少。

    齐铁嘴说的十有八中,就算是吴老狗也不敢掉以轻心。

    不过张日山倒是一脸平静,只是从那道观里收回目光,“八爷,有我在,豁了这条命也要护你周全。”

    趁着几个人离去,许愿故意落在了队伍后面。

    “吴老哥,昨晚那处山谷,可是前些年你来的地方?”

    一路上吴老狗沉默寡言,眼下看他神色恍惚,有些不对劲,他猜测估计跟此事有关。

    “没错的话,应该就是这附近。”

    “难道不能确认?”

    “这里常年开山取矿,又经历了几次地震,地势变化很大,具体位置我不敢确认。”

    吴老狗摇摇头。

    他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可惜那件事过去太久,当时又是半夜前往,记忆断裂严重。

    见状,许愿也不好再问,转而望向远处那座无极塔。

    没记错的话,无极塔是此间事情的关键。

    其中凶险异常。

    打起精神,许愿扬手在身下马背上一拍,两人迅速赶上前面的队伍。

    等抵达的时候,齐铁嘴和张日山已然先行入内。

    那道观废弃了多年,前后倒是有三进大殿,但飞檐瓦顶都塌了大半,连佛像神龛也都不见,只剩下满地的碎石瓦砾和腐烂落叶。

    “进去看看?”

    张日山凝神往后殿看了下,可惜里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他下意识看了眼身侧几人,最后落在了齐铁嘴身上。

    齐铁嘴手里托着罗盘,沉默了片刻,忽然摇摇头。

    “九步以内必有辟邪,顺着辟邪的前爪,走五步,定有蒙井。”

    “蒙井下有古怪,我看不透!”

    齐铁嘴手持罗盘,又一身道袍。

    此刻站在荒废的院子里神神叨叨,更像是行走江湖的神棍。

    但几个人谁也没把他这些话真当玩笑,张副官挑了挑眉,满脸诧异,“连八爷你都看不透?”

    “按理说此处平天一线,四面山势围攘,乃是水中龙气象,但一进这院落当中,四周气息诡变,不像是藏气之处~。”

    齐铁嘴摇摇头,脸色间透着一抹凝重。

    “没猜错的话,这里风水格局应该被人动过手脚,而且动手的人堪舆本事极高。

    “动过?”

    几个人面面相觑,齐铁嘴从踏入这里之后,行为就甚是古怪。

    风水堪舆黄老术,本就晦涩难懂,古人观测天象地理,上至一国之气运,下至个人生死吉凶,皆有定数。

    齐家一派,在长沙城名头极大,前朝时甚至入钦天监为官。

    只不过后来家道中落,时局又混乱不堪,到了他老爹那一代,已经物力维艰,只能凭着祖上传下来的观星本事,下墓倒斗。

    齐铁嘴在老九门能排入第八,甚至力压解家一头,这手里罗盘可不是摆设。

    他们对命算之术也都了解不多,却也能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摆明了不对劲。

    远处那些警卫以及吴老狗带来的伙计,纷纷取出兵器,心神绷成了一条线,目光死死盯着四周。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了起来。

    许愿游离在众人之外,一双目光苍井无波,《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也包含着风水之术。

    此刻又有齐铁嘴的判断,他四下看了眼。

    那无极塔周围果然如他所说,有一股淡淡的死气笼罩。

第二百零六章 行尸

    “那八爷,我们是进还是退?”

    被齐铁嘴这几句话说的,张日山心中更是惊疑不定,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好。

    “进!”

    “这种高人布局,多少年都难得一见,今日错过,岂不是过金山而不取?”

    齐铁嘴将手中罗盘收起,眼神微沉,几句话说的洒脱大意,倒是颇有几分超凡脱俗的感觉。

    “那就听八爷你的。”

    张日山点点头,不再犹豫,径直朝大殿内走去。

    这道观至少也坍塌了有几十年了,一进去就有一股腐烂的霉臭味扑面而来。

    四周暗处,还有虫鼠一类,听到动静仓皇逃窜。

    几个人都是惯于下墓的老手,哪里会在意这些东西,只是神色凝重的盯着四周。

    “还真有辟邪。”

    张日山一马当先,穿过大殿,到了无极塔下的院子里。

    在那石塔下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头穷奇浮雕。

    那凶兽雕刻的栩栩如生,虽然过去了多年,但一眼望去,仍有种仰头嘶吼的凶煞之感。

    山海经中记载穷奇乃是上古四凶之,后人将之视为辟邪之物。

    这种雕刻在古建筑中并不罕见。

    许愿眼神里透着一丝古怪。

    穷奇、麒麟,这两个很难不让他联想到张家身上。

    站在那穷奇浮雕跟前看了一圈,可惜并未有太多发现。

    “继续找找,周围必然有蒙井!”

    齐铁嘴继续道,副官张日山照做,往前走了几步,果然看到一块青石板。

    几个人合力将石板掀开,底下顿时露出一个隐藏的井口。

    “八爷名不虚传啊,这一手算计当真厉害。”

    张日山看的啧啧称叹,凑近那井口往下看了看,发现底下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齐铁嘴这一手让他极为惊叹,仅仅是靠着一块罗盘就能算到这一步。

    只是很快他就发现身后并没动静,这倒不像他的性子,张日山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却发现齐铁嘴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

    “怎么了?”

    吴老狗也察觉到了。

    齐铁嘴平日里虽然说话行事没个正经,完全不像九门当家的样子,但遇到大事的时候却从不会轻易胡来。

    走到他身后,吴老狗压低声音问道。

    “不对…不对劲。”

    “这井口怎么是圆的,穷奇镇塔,其必有方,应该是方井啊。”

    “难道是我学艺不精?”

    齐铁嘴脸色极为古怪,仿佛见了鬼一样,围着那口井转了半天,又是挠头又是皱眉的。

    说着他又取出罗盘,掐指去算。

    一边的张日山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拿了根火折子出来,放到嘴边吹亮。

    准备凑到井口处去看看那井下到底有什么,才会让齐铁嘴都失态到突如此地步。

    呼~

    哪知道他都还没来得及转身,异变骤生。

    井口下忽然卷起一阵奇怪的风,从井沿一冲而起,就像是水浒传中洪太尉无意放走了镇妖碑下妖魔一幕。

    那风来的诡异,吹在身上透着意思彻骨的寒意。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一只长满了黄毛的手,一下从井下探出,猛地抓住他的领口,就要把他往井下拖去。

    张日山也是狠人,眨眼之间就反应过来,闪电般探手反抓住那只手,双脚叉开踩在井沿边上。

    哪知道井下那东西力气大的惊人,两人角力之间,如同绞索一般,脚下的石板都被踩碎。

    “小心!”

    “张副官!”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把所有人都是吓了一跳。

    托着罗盘在那掐指算数的齐铁嘴,更是双脚一软,瘫倒在地。

    还是站在边上的许愿和吴老狗,反应最快,两人一左一右,箭步掠出,伸手就准备抓住张日山的肩膀将他拽回。

    哪知道还是慢了一步。

    双手都抓了个空。

    眨眼间,张日山人就被那鬼东西给拖到了井下去,随着嘭的一道落水声,很快下边又传来了盒子炮的动静。

    吴老狗脸色阴沉如水,低骂了一句,“他娘的,刚那是什么鬼东西?”

    “应该是行尸一类。”

    许愿摇摇头,他刚沉浸在观测周围风水地势中,完全没预料到这诡异一幕。

    “那赶紧救人!”

    一听是行尸,吴老狗哪还待的住。

    嘴里骂了句什么,人就顺着那井口一跃而下。

    见状,许愿也跟着跳了下去。

    那井深大概有四五米,这么跳下去必然会折断腿骨,好在一半的时候就落到了水中。

    只是那水里一股树叶腐烂的恶臭,熏的几个人翻江倒海,差点没吐出来。

    “人呢?”

    吴老狗强忍着恶臭,四下看了眼,却没发现张日山的身影。

    许愿也有些惊诧,这井就这么大,难不成人还能消失不成?

    眼角余光瞥过,忽然,他眉心一跳,在身后的井壁上竟然被人凿出了一条石阶,那里头幽深寂静,也不知道通往何处。

    “小心!”

    吴老狗也发现了那石阶。

    一双远山眉微微挑起,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袖箭,身形微弓,气势崩于一线,身上有一股说不清的杀气。

    老九门中,上三门为官,平三门为贼,下三门为商。

    其中平三门是夹喇嘛的主力,陈皮阿四、吴老狗以及黑背老六,这几个人年轻气盛,都有傍身的功夫,贪欲极重,杀人掠货什么都干。

    能够入老九门,也都是靠各自的本事拼杀出来的。

    这还是许愿头一次见到他的兵器。

    外形看着像袖箭,但尾端又多了一条铁索,箭身之上寒光四射,一看就是锋利异常的凶器。

    “我知道。”

    许愿点点头。

    目光同样是盯着那石阶深处,里头虽然黑漆漆一片,但他隐约能听到呼吸声,应该就是张日山。

    正准备给吴老狗打手势一同进入。

    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阵破空声,许愿赶紧往回退了几步,贴到井壁处,下一刻,一道身影嘭的一下掉到了水下。

    原来是齐铁嘴,在上面等了半天也不见动静,只能鼓起勇气也跳了下来。

    哪知道底下是一井的臭水。

    猝不及防下,人在水里拼命扑腾,被熏得眼睛都睁不开,一边大呼小叫,一边伸手往四周胡乱抓去。

第二百零七章 虫蛹

    “老八,你下来干啥?”

    吴老狗都看傻了,一把抓住齐铁嘴的手臂把他从水里拉出来。

    一出水面,齐铁嘴都来不及说话,只觉得胃里难受无比,转身蹲在地上一阵狂吐。

    “先进去吧。”

    许愿也是一脸无奈。

    这齐铁嘴身体本就孱弱,又没什么身手,也是心大,就这么往底下跳井。

    幸亏井里蓄了半井的水,要不然这一下,他后半生就得躺着度过。

    看了吴老狗一眼,许愿率先穿过井壁上的石门,沿着石阶一路往下走去。

    “诶,等等我。”

    “许兄弟,五爷,你俩别扔下我啊。”

    把灌到肚子里的臭水吐出去,齐铁嘴顿时感觉人舒服了不少。

    一起身又看到许愿和吴老狗丢下他离开,也顾不上其他,赶紧追了上去。

    “张副官呢,怎么没见到人?”

    齐铁嘴抹了把脸上的井水,紧紧跟在两人身后,只觉得人都快冻僵了,说话的时候牙都在打颤。

    “嘘!”

    “别说话!”

    吴老狗回头瞪了他一眼,之前那行尸拖走张副官的一幕还在脑中回荡,他可不想齐铁嘴把那东西再引来。

    说话间,他又拿了根火折子,噗的一声吹亮。

    光线驱散黑暗,等到四周亮起,原本还一脸谨慎的三个人顿时愣住了。

    出现在他们身前的然是一座废弃的石室。

    里边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来过,到处都结满了蛛网,因为靠近水井,地面上也阴冷潮湿,渗的满地水珠。

    “等……”

    突然间。

    走在后边的齐铁嘴,脸色猛地一变,颤颤兢兢的伸手指着石室的一处角落。

    “那是什么?”

    许愿和吴老狗立刻回头。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凝神望去。

    这才发现在那重重的蛛网里还堆着一口口土缸。

    “难道是藏尸罐?”

    吴老狗眉头微皱,有些不确定的道。

    他曾听人说过,苗疆这边有点养蛊的说法,一些生苗老寨里甚至有人用尸体养蛊。

    一旦蛊虫从尸体内破壳而出,凶邪无比,轻易之间就能置人于死地。

    眼下这土缸看着诡异,他一下就想到了这上面。

    “五爷你别吓我,我老齐可没你们那么大胆子。”

    齐铁嘴听得浑身直冒寒气,世上还有这么恐怖的法子。

    “管它是不是,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吴老狗一声冷笑,说话间就抬起了手腕,只要甩手袖箭就能抛飞出去,瞬间击碎其中一口。

    “慢着!”

    只是还没等他动手,石室另一头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几个人回头看去。

    竟然是之前被拖入井下的张日山,他身上的军装不知道去了哪,浑身是血,背脊上那道麒麟刺青清晰可见。

    “张副官,你这是?”

    齐铁嘴看他样子恐怖,不禁有些担心他的伤。

    “我没事。”张日山只是摇摇头,又抬头看向吴老狗,“五爷,土缸不能动,那里头养的是虫。”

    “虫?”

    “那几个日本人身体内的虫子?”

    吴老狗一下反应过来后追问道。

    “是,我刚看过,这里大概有二十七八口土缸,里面全是毒虫,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身上的血可以驱除它们。”

    张日山这话一出,原本还担心会出事的吴老狗和齐铁嘴顿时安静下来。

    张家人的血有奇效,这事他们也有所耳闻。

    举着火折子,将那些蛛网拢掉,几个人走到一口土缸前,这才发现那土缸上贴满了道符。

    一层一层的,如如同棉被一般,根本看不清到底贴了多少层。

    “这是净尸符?

    抹去那道符上的灰尘,许愿看了眼那些复杂的符算,忽然有一种熟悉感。

    之前在瓶山下的义庄。

    那个耗子乌氏的尸体上就贴了这种道符。

    “还有镇妖符!”

    目光看向另一张道符,那上面的纹饰又完全不同,隐约可见敕令镇妖的字眼。

    “小哥,你认识这些?

    吴老狗一脸惊诧,其他人也都是纷纷看向他。

    长沙城虽然和湘西一带相隔不远,但此地从古以来就多有诡异,即便是他们也了解不多。

    许愿摇摇头,“只是之前见到过而已。”

    “我明白了!”

    齐铁嘴忽然说道,用力搓了搓手,又哈了口热气到手心里驱寒,脸上的惊喜之色根本掩饰不住。

    “八爷,你明白什么了?”

    “还记得之前看到的井口吗?”

    “之所以是圆口,那是因为底下镇压的是妖。”

    “这些土缸之所以养在这里,是为了封住地下的另一种东西。”

    说话间,齐铁嘴拿着手里的桃木剑,轻轻挑开几层已经腐烂,呈现出黑色的道符。

    又举着火折子上前,只见那土缸表面上沾满了虫蛹。

    有的已经干化,里面的虫子早已经飞出离开,只剩下无数蛹売,密密麻麻的堆积着,看得人头皮发麻。

    除此之外,在符篆和虫蛹之间,还缠上了厚厚的棉絮,不过已经腐烂的厉害,只能看到絮丝的痕迹。

    “不是说土缸是养虫的吗,为何这些虫蛹却在缸外,又用这么多符镇住?”

    吴老狗他目光在张日山和齐铁嘴身上来回扫过,一脸不解,眼前看到的和他刚才说的完全不同。

    “别问我,我现在也蒙着呢,那角落里边有口被打碎的,我看了确实是虫蛹。”

    张日山摆摆手,为难的道。

    眼下他自己也犯难了,完全看不懂这里头的原因所在。

    “没猜错的话,这缸应该是无极塔道士坐化所用。”

    许愿眼睛深处微微闪动,提了一句。

    “还是不对,里头要真是那些道士,这些虫蛹道符镇压的难道是他们?”

    吴老狗像是陷入了某种死循环里,怎么也想不透。

    按齐铁嘴的说法,道符镇妖,那那岂不是说那是帮成了妖的邪道?

    “五爷说的没错,这上头就是无极塔,里头肯定埋了三清图,这镇妖三件套一次性全齐了,镇压的是谁?”

    只是两人这一附一合,却是如同在众人心头泼了盆冷水,气氛一下凝重起来。

    一边的齐铁嘴,其实早就想到了此处,只是没敢说出来。

    心里头满是懊恼,早上出门时就算到今日气运极差,之前在外头也看到大殿内黑气滚荡,不时什么好兆头。

    自己还非得作死进来。眼下反而弄了个进退两难。

    一时间,齐铁嘴也不知道如何做是好。

第二百零八章 鱼合风水阵

    “齐八爷,那东西可是你齐家高人所留?”

    就在气氛僵持住的时候,许愿指着头顶的一处横梁,冲着齐铁嘴问道。

    其他几个人听到他的话,纷纷抬头,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石室的最中央的主梁上,悬挂着一面青铜镜,和之前那辆鬼车车头上挂的一模一样。

    “没错,是它。”

    看到那青铜镜,齐铁嘴之前还忐忑不安的情绪一下子就定了下来。

    既然齐家那位高人在此留下了讯息,至少说明这里并没有其他的凶险。

    旁边的张日山若有所思,有些怀疑道:“这也算是报了信?”

    “错不了,头悬青铜镜,这是我齐家的老规矩。”齐铁嘴点了点头。

    “那说的究竟是什么,八爷你可看明白了?”张日山看着齐铁嘴问。

    齐铁嘴没着急回复,而是走到那青铜镜的下方,费力将手中火折子高举,通过镜面折射,一道光线顿时照向远处。

    齐铁嘴眼神一亮,“就在那里头。”

    几个人顺着镜子照的方向看过去,那是石室靠北的一面。

    不过这地方面积太大,几根火折子根本没法照亮全部,所以那个方向依旧是漆黑一片,几人什么都看不到。

    “过去看看。”

    张日山一马当先的走了过去。

    不过有之前的教训,这次他也不敢太过冒进,拿着枪,小心从满地的土缸里穿过。

    “过不去了,前面全是积水。”

    往前才走了几步,张日山忽然就停了下来。

    几个人凑到他跟前一看,前面横着一道深坑,少说也有三四米宽,里面蓄满了水,水里还漂着不少棉絮和破碎的符纸,将水染的漆黑,散发着一股子的恶臭。

    “张副官,还是你来。”

    齐铁嘴看了下那积水直摇头。

    这么冷的天,之前落井已经把衣服浸透了,现在浑身还散着刺骨的寒意。

    再涉水过去,不说里面有没有危险,怕是回去就得生病。

    他目光在几个人身上转了圈,最后还是落在了张副官身上,蛊惑他去探路。

    在长沙城的时候,他可是见过张日山本事的,飞檐走壁绝不在话下。

    “太宽了,跳不过去。”

    张日山摇摇头。

    这要是飞跳过去,最多到半程提着的口气就得泄掉。

    一回头,正好看到齐铁嘴仰着脖子在那儿观察。

    他嘴角不由勾起一丝坏笑,双手猛地抓住齐铁嘴的衣领,大喝一声将他整个人拽了起来。

    “绊哒麻痹!”

    齐铁嘴吓的魂飞魄散,破口大骂。

    不过张日山完全不在意,一边大笑,又原地转了几,然后扔铅球一样,直接把齐铁嘴给甩了出去。

    齐铁嘴人直接飞过积水坑,嘭的一下落在了地上,摔的是四仰八叉,整个人有种被牛角蹂躏过一遍的感觉。

    “姓张的,老子回去一定要在佛爷面前参你一本。”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齐铁嘴疼的眼泪都快落下来了,尤其是背脊骨那一块,都伸不开了。

    望着对面张日山那张得意的脸,齐铁嘴又是一阵大骂。

    只是骂了几句,他眼角忽然瞥到个东西,让他不由一顿。

    “八爷,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见他忽然安静下来,脸色也透着古怪,吴老狗连忙大声问道。

    张日山也是一脸急躁。

    许愿目光闪烁,“去看看就知道了。”

    话音落下,就见到他深吸了口气,身体内的内劲瞬间运转全身。

    右脚向前一踏,整个人犹如一张拉满的劲弓,身形如烟,踩着那些土缸,眨眼间就掠过了积水坑,落到了齐铁嘴身边。

    “嘶!”

    看到这一幕,吴老狗和张日山瞳孔都是微微一缩,对视了眼,从各自神色间都看到了一丝震撼。

    齐铁嘴也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回过头才发现是许愿。

    “看这!”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许愿眉头不禁一挑。

    那地上放着一只巨大的石龟,少说也有一个人多高,雕刻的栩栩如生,那石龟身上还负着一根通顶的黑色石柱。

    让他惊疑的不止如此,在那石龟嘴巴里,被人放了一块罗盘。

    看罗盘包浆有个几十年,应该是常年随身携带之物。

    最关键的,罗盘指针上绷着一根红线,刺向了火折子照不到的黑暗中,而且红线上,则是吊着无数铃铛一样的东西。

    许愿仔细看了下,才发现那竟然是女人的手指甲。

    又尖又长。

    看的他莫名诡异,下意识看向齐铁嘴:“这是?”

    “齐家高人摆的阵。”

    “鱼合风水阵!”

    鱼合风水阵,准确的说法,应该是鱼水合欢阵。

    不过此阵却并非房中术,而是一门极度恐怖的风水术。

    所用之处,只有一种。

    那就是钓东西,钓的还不是一般东西,往往是地动山陷之后,用来寻找埋在地下的尸体,也可以用来寻觅溺死在深潭中的人。

    而钓饵,就是红线上所绑着的东西。

    这东西也很有说道,必须是死者身体的某一处,或者极为喜欢之物,一直佩戴,上面沾染了死者气息的物件。

    听完齐铁嘴这一番解释,许愿眉头一下皱起,下意识盯着那红线上挂着的指甲。

    “也就是说,这无极塔下所镇压的是一具女尸?”

    “应该是。”

    齐铁嘴脸色同样难看。

    这门阵法其实极为邪异,就算是他也从未尝试过,即便是倒斗下墓,多用的也是寻龙点星的法子。

    顺着那红线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里边漆黑一片,只能隐约看到无数的土缸,密密麻麻堆在一起。

    齐铁嘴忽然想到,齐家那位高人在此布下鱼合风水阵,大概率就是为了寻找那具尸体。

    这些土缸外都被封了虫蛹,他应该是担心会出事,不敢贸然打开,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法子。

    但随即他又想到,这无极塔和鬼车之间难不成有什么关联?

    要不然齐家的那位高人,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又留下青铜镜作为传讯之物。

    这事情越想越是扑朔迷离,仿佛整件事情上头都笼罩了一层迷雾,让人没法看穿其本质。

第二百零九章 盗洞

    “八爷,这红线的另一头好像牵在了土缸里。”

    许愿试着动了下那红线,发现另一头同样处于紧绷的状态,但看不出那土缸里尸体到底还在不在。

    “还真是。”齐铁嘴也弹了下那红线,心中不禁跃跃欲试。

    只是那前方堆满了土缸,他又没有许愿那种飞檐走壁的身手,挠了挠头,正要说话,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土缸摇晃的动静。

    他心头一颤,还以为是土缸中的死人诈尸了,哪知道一回头才发现是张日山。

    张日山在积水坑那头待不住,又想知道许愿他们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踩着那些土缸一路跳了过来。

    他仗着身手好,每次都踩在缸口的边沿,但饶是如此,土缸放的时间太久,外面包裹的铁皮也腐蚀的厉害,破损的地方早都露出了泥土。

    人一站上去,立刻就会发出崩裂的声响。

    齐铁嘴看的头皮发炸,生怕土缸碎裂,里头的死人诈尸。

    一连踩了十六七口土缸,张日山这才跳到两人跟前。

    齐铁嘴只觉得心里头一股子无名的火气直冲头顶,拿起他手上那把桃木剑,冲着张日山就打,嘴里还大骂。

    “你他娘的,真当你们张家人是铁做的,知不知道一旦踩碎了这些土缸放出ㄕ体,后果有多么严重?”

    连他家那位高人都不敢轻易去动尸缸,张副官这家伙竟然这么大摇大摆的踩过来。

    不过张日山皮糙肉厚,也不在意,只是挤了挤眼睛,“八爷,我要是不过来,等下谁送你回去?”

    “你……”

    齐铁嘴嘴角一阵抽搐。

    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刚才被他拎着甩过来的一幕。

    一想他后背脊梁处的骨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八爷,这玩意是啥?”

    张日山也没理会,只是看着那条红线,一边问一边又拿手碰了下。

    “别乱来。”

    “八爷,怕什么,今天无论如何要把这事情查清楚,而且我张家的血你见过,对付邪蚁毒虫有一套。”

    “你到我背上来,我背你过去,如果真有事,今天我就算豁了这条命也会护住你

    张日山歪着头笑道,还伸手拍了拍自己后背。

    “你他娘万一踩空了,老子不得掉尸缸里头去,鬼才信你。”

    “真不上?”张日山指了指那成堆的土缸,“八爷,可不是我瞧不上你,这土缸一踩就碎,必须得提着一口气用的巧劲,否则必定会坏事。”

    听他这么一说,齐铁嘴不禁有些犹豫。

    齐家那位高人既然在此留信,那前头一定有变故,他心痒难耐,又怕自己会折在尸缸里。

    无奈下,一咬牙还是爬到了张日山背上。

    “许兄弟,一起?”背着齐铁嘴,张日山又回头看了眼许愿。

    “不用管我,你们小心就行。”许愿摇摇头。

    不见有什么动作,人已经踩着石龟身上一跃而起,犹豫登萍度水一般,在快要落地的刹那,脚尖在土缸边沿一点,人就再次飘了出去。

    “好功夫!”

    身后两人看的一脸惊叹。

    这种程度的轻身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齐铁嘴也就能想到一个人。

    那就是二月红。

    对方下墓倒斗全凭一根竹仗,游墙而动。

    不过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比起许愿来,二月红似乎要差上不少。

    “八爷,抓稳了。”

    他还在感叹,身下的张日山也抓着石龟翻身而起,一下踩在了土缸边沿上,快速往许愿那边追去。

    等两人到了许愿跟前,却发现后者脸色有些古怪。

    “许兄弟,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齐铁嘴从张副官身上跳下,诧异的问道。

    “这尸缸里是空的。”

    两人低头看去,发现那土缸上的盖早已经不翼而飞,周围也没见到。

    齐铁嘴心中古怪,赶紧举起火折子往底下看去。

    那里面果然空空一片,而且底下被人打穿,只有一条深不见底的盗洞,那根红线一直垂落下去,也不知道究竟到了何处。

    “扔下去看看。”

    许愿接过他手里的火折子,让盗洞内一扔。

    顿时,一道红色的火星划破黑暗,迅速下坠。

    差不多足足有四五秒的样子后,火折子上的火光几乎都微不可见了,终于才落了地。

    一个弹起,火星嘭的炸开,掀起一片不小的火光。

    光线照亮的刹那。

    趴在尸缸边沿往下看的三人,分明看到一截断木一闪而过。

    “那是?”

    “刚那东西是什么?”

    齐铁嘴和张日山心头一跳,再想去看的时候,却发现火光已经熄灭,再看不清半点。

    许愿却是心中有数,抬头,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过凯。

    “是铁轨的横木,就在底下!”

    铁轨?

    听到这个词,齐铁嘴和张日山眼睛里顿时放起了光。

    尤其是张日山,佛爷临走之前交代他,让他务必要把这件事情查验清楚。

    如今不但弄明白了虫子的来由,连那段消失的铁轨都有了踪迹,他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

    “下不下?”目光灼灼的盯着许愿和齐铁嘴,张日山迫不及待的问道。

    看他的样子,恨不得现在就跳下去,把鬼车后面的来龙去脉全部弄明白。

    “这盗洞深不见底,带绳索了吗?”

    “没!”

    被许愿一问,两人才反应过来。

    从长沙城里出发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找到铁轨,匆忙之下,除了干粮,一切都是从轻上阵。

    “那我现在去找?”

    “来不及了,最近的村寨疫病蔓延,这时候进去危险不说,还容易被人察觉。”

    许愿摇摇头,直接否定了张日山的念头。

    “那你和八爷留在上面,我一个人下去。”

    张日山去意坚决,根本不容两人思考,扔下一句话后,直接就踩在了尸缸边沿,双手撑着地面往下一跳。

    这一幕把齐铁嘴吓了一跳,正要开口让他小心,下一刻就见到跳下去的张日山,手脚撑开抵着洞壁,姿势就像是在完成一项难度极高的俯卧撑,然后迅速往盗洞下挪去。

    看到这,齐铁嘴果断的闭上了嘴。

    张日山的身手他清楚。

    更何况其也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第二百零一十章 尸傀

    眨眼的功夫张日山人就下去了一大截,看着就像是被尸缸吞噬了一样。

    不过他嘴里始终叼着一根火折子,火光闪烁,倒不用担心他会跟之前一样,被突如其来的行尸拖走。

    随着张日山一起下去的那根火折子,发出的火光越来越小。

    齐铁嘴掐指算了下,这个时间他应该快到了底下了。

    正要提醒许愿一声,他眼角忽然瞥到那根垂到盗洞深处的红线动了下,然后迅速绷紧。

    “张副官,别乱动那根红线。”

    齐铁嘴看的眉心一跳,赶紧冲着盗洞底下大喊道。

    声音传荡的极远,回声洪亮。

    “我没动!”

    底下的张日山一头雾水,他全程都十分小心,还特意去规避了红线,就是怕出什么问题。

    他的话才传到上头,还没等齐铁嘴说什么,那红线忽然又剧烈抖动了一下。

    “张日山,他娘的,不是让你别动……”

    齐铁嘴看的眼角一阵抽搐。

    这鱼合风水阵,轻易不能乱动,万一钓出来什么东西,到时候他们几个怕是都走不掉。

    哪知道他一句话还没骂完,那盗洞底下就传来一阵尸缸破碎的声音,动静通过盗洞传上来,大的惊人,就像是被人强行打碎了一样。

    这声音听的齐铁嘴浑身发毛,赶紧冲着底下喊了几声,但这次却没听到张日山的回应。

    盗洞底下漆黑一片,也没半点动静。

    齐铁嘴脸色霎时就变了,下意识看向许愿。

    许愿反手握住七星龙泉剑的剑柄。

    哐当!

    又是一道土缸破裂的声音。

    但这次却不时从盗洞下传来的,而是源头,他们来的方向。

    那声音在空旷的石室里,显得极为突兀又清脆。

    “妈的,真坏事了。”

    齐铁嘴脸色惨白,一把从他随身带的百宝袋拿出一堆符咒,全部抛向了前方,举着手里的桃木剑,死死盯着那黑暗深处。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觉得那桃木剑可能没什么作用,一把扔在了地上,又拿出百宝袋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把盒子炮。

    还是早些年的时候,佛爷送给他的。

    这些年一直没什么机会开枪,眼下却是庆幸自己带出来了。

    检查了下子弹和扳机,确认没问题后,齐铁嘴还是不太放心,掏出一把米扔出去。

    之前被他撒出去的符咒,此刻一遇到那些砂米,立刻燃烧起来,形成一道巨大的火堆。

    “许兄弟,我忽然想起来个事。”齐铁嘴面色凝重道。

    “什么事?”

    许愿目光正在巡视四周,随口回应了一句。

    “之前把张副官拖到井下那行尸呢?”

    许愿眉头一皱,这事他还真没多想,只以为张日山把行尸解决了,毕竟见到张日山的时候他一身的血水,看着就像刚战斗过。

    “许兄弟,你看那是不是行尸?”

    还没等他说话,齐铁嘴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响起,他颤颤兢兢的伸出手,指了指火堆的另一侧。

    抬头望去,他看到一道巨大的黑影,倒挂在石室头顶上,被那火堆一照,就像是一头巨兽。

    见状,许愿脸色也难看起来。

    下一刻,那倒挂的怪影就出现了变化,外形不断变大,身上似乎裹着了无数的细蛇,沿着石室的墙壁不断往他们这边爬来。

    齐铁嘴人都要崩溃了,“这他娘的鱼合风水阵,真钓出来个妖怪。”

    许愿拔出了七星龙泉剑,他感应到一股冲天的尸鬼之气迎面卷来,那味道说不出的奇怪。

    腐朽、恶臭又带着一股阴冷的气息。等到那怪影爬到了两人头顶之上,许愿终于看清了它的样子。

    一身腐烂的肉块,看不清样貌,只能看到一张巨大的怪脸,眼眶里不断有白虫爬进爬出。

    腥臭的尸水,不断从它身上滴落。空气里顿时弥漫开一股恶心到极致的味道。

    “尸傀!”

    许愿认出了那怪物。

    传闻中只有乱葬坑和积尸地才可能养出的邪尸,以死尸和人血为食,天生嗜杀,几乎可以说是为了杀戮而生。

    一边的齐铁嘴已经完全被吓懵了,脑子里空白一片,举着盒子炮下意识按了扳机。

    嘭!嘭!嘭!

    一连好几发子弹,从枪口倾泻而出,狠狠打在了那怪物身上。

    但子弹对它没有丝毫作用,只从尸傀身上掀下来几块腐肉,而且齐铁嘴的举动明显激怒了它。

    整个一下从头顶上猛地探出身体,那张巨大的怪脸几乎贴在了他身上。

    齐铁嘴一声怪叫,吓的连退了好几步,脚下一空,跌落到了缸里,沿着盗洞直接坠了下去。

    落下的那一刹那,他眼角余光似乎看到了上面一道金色剑光,可惜他根本来不及细看,脑袋就撞在了盗洞岩壁上,整个人一下昏死过去。

    在齐铁嘴跌落到缸里的时候,许愿就挥剑朝尸傀斩出了一道庚金剑气。

    尸傀被剑气斩中腹部,整个人倒飞出去,巨大的身躯重重砸在几口尸缸上,将那些堆积的不知多少年土缸给尽数砸毁掉了。

    锋利无双的庚金剑气竟然没有将尸傀给拦腰斩断,只是在其腹部留下了一道伤口。

    “皮挺厚的吗!”许愿冷笑一声。

    “呜……吼!”尸傀怒吼着,挣扎着站起身。

    这时,一直在外等候的吴老狗,听到里边一阵接着一阵的动静,脸色难看的厉害,下意识拿出袖箭到手里。

    双眼死死盯着黑暗深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副官?”

    “八爷?”

    “许兄弟?”

    “里头发生了什么,你们怎么样?”

    吴老狗用力喊了几声,如果说土缸破碎的动静还只是让他惊疑,但眼下传出的那阵野兽般的嘶吼,已经让他彻底心生恐惧。

    “没事,狗五爷,你先退出井内。”

    听到吴老狗的询问,正在与尸傀战斗的许愿回答道。

    “真没事?”

    听到许愿的回应,吴老狗稍稍心安了一些。

    但一双眉头间的忧愁,依旧没能化开,不确定的再扯起嗓子问了句。

    “放心吧,五爷,你赶紧带人离开无极塔。”

    许愿喊了声,他怕战斗波及到吴老狗他们。

    这尸傀实力不弱。

    一人一尸每一次交手,都传出了的很大动静。

    “好。”

    吴老狗也知道危险,连忙冲到井下,让留在外面的伙计将他拉了出去,然后带人出了无极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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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盗墓签到打卡介绍:
一睁眼,许愿发现自己穿越了,还穿越到了一个奇怪的世界,因为这个世界不仅有古董局中局,更有盗墓笔记。好嘛,别人穿越都是港综,自己穿越盗综也算是第一人了,那就让我看看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吧。
人在盗墓签到打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人在盗墓签到打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人在盗墓签到打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