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王爷回朝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颜小刀和阎无咎才从傅氏祖坟里爬了出来。两人一头一脸的灰。颜小刀咳了几声道:“我去京兆府尹再多叫几个人来。这下面全是尸体,都是新的,还有女人和小孩。太惨了。”
阎无咎啐了一口道:“真他妈的不是人。”
何婧英问道:“下面什么情况?”
阎无咎道:“这下面连个棺材都没有,反正肯定没有这姓傅的。有十来具新的尸体,都被处理过,撒了石灰。”
何婧英:“都是得了鼠疫而死的?”
阎无咎:“这要开膛验了才知道。不过看他们身上都撒了石灰的样子,八成没错。”
何婧英:“怎么还有女人和小孩?”
阎无咎:“不知道是哪个畜生做的,看样子是一家子被灭了门。而且,都没有舌头。”
何婧英心中惊骇,一家子被割舌灭门,还被埋在城郊一个不知名的古坟里。这件事情用惨无人道来形容,怕是都不够。
颜小刀再回来时,带来了京兆府尹的三个捕役。原本三个捕役对此十分不满,嘟嘟囔囔地抱怨了一路,但见到何婧英瞬间就老实了。
毕竟是南郡王妃,要命不至于,掀了他们几个的饭碗倒是轻而易举。
三个捕役加上颜小刀与阎无咎,一共五个人,手脚麻利的不一会儿就将那坟里的尸首拖了出来。
一共十三具尸体,其中有三具女尸,一具约莫五、六岁小孩的尸体,剩余的都是男尸。
阎无咎一具一具地查看。阎无咎检查完后将他们的衣服整理好,牙关紧要,气得急了,胸中一上一下的起伏。“这些人除了那小孩,都得了鼠疫,但都不是因为鼠疫而死的。都是被活活勒死的。死的时间,与那也许是看守者的人差不多。”
颜小刀:“这下面我也查过了,应当不是关押他们的地方,这下面没有可以隔离关押的地方。”
何婧英:“所以他们是死后被放进来的?”
颜小刀点点头:“看着样子原本关押他们的地方已经转移了。”
六疾馆里的人,密林里前后发现的两具尸体,古坟里埋着的十三个人。这前后连起来,大致可以推断出这样一个合理的故事。
这些人都被关押在同一个地方。首先是密林里那句被狗啃过的那人,不知什么原因,从关押他的地方出来了,也许是逃出来半路死在密林的,也许是死后被人扔出来的,总之他是第一个得鼠疫的。也许是关押的地方较大,鼠疫与热症太过相似,他死的时候并没有人察觉是鼠疫。六疾馆那人,是第二个逃出来的。他逃出来之后鼠疫全面爆发,还没有得鼠疫的人将患病之人全部杀死,并埋在此处。
京兆府尹将死者埋在义庄附近,画好画像张贴在城中让家人认领。并在山庄附近清除鼠患。之后果然再没有鼠疫之症出现。
但同时,足足七日,十六具尸首都无人认领。
剧颜小刀的判断,这十六人并不是家人,因此这并不是一个灭门案。这十六人穿着各异。那女儿和小孩衣着破烂,倒挺像个乞丐,但其他人都不算穷人。
这样的人,不应该没有家人。
京兆府尹只好扩大范围,将画像送到临近的城镇,继续寻找。
在古坟鼠疫一案悬而未决的时候,萧练就已班师回朝。
淳儿兴高采烈地跑进屋里:“小姐,驿馆那边派人来说,王爷明日就会进城。”
萧练总算是顺利的回来了。这几日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淳儿扯着何婧英的衣袖道:“小姐,我听说为了迎接北朝公主,皇上还特意安排了仪仗队。很是热闹呢。”
何婧英看着淳儿跃跃欲试的模样,笑道:“你想去凑热闹?”
淳儿点点头,凑道何婧英的耳边说道:“我听说这个北朝公主可是北朝的第一美人呢。小姐你不想去看看?”
何婧英故意逗淳儿道:“我干嘛要去看一个女的?”
淳儿可怜巴巴地拽着何婧英:“哎呀,小姐。再说了,前几日跟着你义庄古坟到处跑,看了那么多死人,你也带我看看美人,洗洗眼睛呗。”
何婧英彻底败下阵来,回道:“好好好,不过去便去。我们在人群里看一眼就好,到时候百官都在路前,被人看见又要说我这个王妃有失体统了。”
这样的场合,有百官夹道迎接,进了城便要直接进宫去觐见皇上皇后。如今没有皇后,这一职应当是由范贵妃代劳。她一个王妃,只是王府女眷,无诏是不能去的。
淳儿开心地点点头:“小姐放心,反正百官也见不怪了。”
何婧英:“……”
为了不扎眼,何婧英与淳儿特地穿了男装,一大早就到城门口占了个靠前的位置。街上熙熙攘攘,万人空巷。这北朝第一美人的名头,引得万人空巷。
除了百官相迎外,这街上还用花瓣铺了满地,如此别出心裁,想必主持仪典的人,正是何胤了。
日头稍斜时,就见一队人远远地向城门走来。萧练与萧子伦两骑当先,率众人走过城门。载着北朝公主的车辇还未入城,众人只看到萧练与萧子伦二人就发出一阵赞赏的惊呼。周围的女子更是将手里的花抛出,抛在二人身上。
阳光洒进城门,萧练就这样骑着小白龙踏着一地金黄,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白马金履少年郎,矜豪纵,轻盖拥。以前的萧昭业是冷,现在的萧练是浑身燃不尽的少年气。想是北朝的风沙吹得厉害了些,萧练那原本白皙的皮肤黑了一点,却越发的显得英气勃发起来。
何婧英抬头看着萧练,心情也愉悦起来。以前的萧昭业,总是让人觉得背负了太多的秘密,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而如今的萧练,有这个年龄真正该有的少年气,他就像一株向阳生长的植物,沐浴在阳光下,没有丝毫的阴暗。
萧练纵着小白龙从人群中走过,将将要错过何婧英时,他回了头。那原本就落了阳光的眸子,一瞬间更亮了。萧练见何婧英如此打扮,坏坏地笑了一下,弯腰一伸手,就将何婧英拉到了臂弯里,抱上了马。
一地的花瓣扬起,又纷纷落下,落在何婧英的眉上,肩上。
人群又爆发出一声惊呼。
随后小声地议论起来。
“这不是南郡王爷吗?他喜欢男的?”
“他不是已经成婚了吗?”
“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吧……”
萧练倒是大方,抱着何婧英骑在马上,一边对周围交头接耳的人点头示意,一边说道:“这是我媳妇儿,漂亮吧。”
何婧英十分后悔自己方才对萧练那句“英气勃发少年郎”的评价。心想这北朝的太阳,晒了你一个月,怎么都没把你晒死。
第三十二章 长乐公主(心情好加更)
萧练这一番抢尽了风头,萧子伦却是不恼,笑意盈盈地看着何婧英点头示意道:“王妃好久不见。”
何婧英只在与萧昭业成婚时见过萧子伦,之后萧子伦就去了封地。没想到几年不见,就已是这般俊俏模样。
跟在他们身后的那辆车,车帘被轻轻挑开。一双清澈的眼眸落在何婧英与萧练身上,瞬间就亮了起来。
“停车!”元戈妘在车里大喊一声。
萧练与萧子伦纷纷回头。见元戈妘挑开车帘,轻轻巧巧地就从车里跳了出来,几步跑到萧子伦面前,一张圆圆的苹果脸上满是欢喜。元戈妘指着何婧英说道:“这位姐姐能骑马,我也要!”
萧子伦温和地笑笑:“好。”随后伸手要牵元戈妘。
元戈妘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哪用得着萧子伦牵,轻轻一跳就跃上了马背,与萧子伦同骑一骑。
周围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掌声,“好!”
元戈妘昂着一张脸,笑道:“姐姐,我叫元戈妘。你一定是阿英姐姐对不对,法身哥哥这一路都在说你。他们说我是北朝第一美人,我觉得比起你来,我还差了些。”
北朝皇族姓拓跋。现在的皇帝拓跋宏在北朝极力推崇汉文化,让整个皇室都改汉姓。“元”就是现在北朝的皇族的姓氏。在北朝,这个小公主还是叫自己拓跋戈妘的,到了南齐,入乡随俗,就用了汉姓。
虽然按辈分,萧子伦是萧昭业的十三王叔。元戈妘作为萧子伦的未婚妻,萧练该称她为小婶婶。但元戈妘却不管这些南朝规矩,一口一个哥哥姐姐地叫着。
没想到这个北朝第一美人,竟是这个性子。何婧英倒是喜欢得不得了。
何婧英看着萧子伦调侃道:“云宗,看来你对你的这个未婚妻,肯定是满意得不得了了。”
萧子伦温和地笑笑:“那是自然。”
元戈妘脸上一红:“姐姐怎么打趣我。”
元戈妘又对萧子伦说道:“云宗,这车行得太慢。我们比谁先跑到宫城好不好?”
萧子伦看了看萧练。萧练笑道:“可还没有哪匹马能快过我的小白龙的。”
说罢,两人大喝一声,两骑马绝尘而去,留下一脸茫然的仪仗车队,和一脑袋黑线的百官。
皇城中,皇上与范贵妃晒在日头下等了半晌了。范贵妃战得久了,脚背上就跟爬了蚂蚁一样,痒得难受。
这种场合就是这样。按照礼节,自仪仗队入城后,皇上与范贵妃就要在殿前相候。南齐自诩礼仪之邦,迎的又是北朝公主,礼仪自然是不能缺的。
范贵妃抬头望望天,这才过了两柱香的时间,以仪仗队那龟速,没有一个时辰是走不进皇城的。
正是叹气间,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范贵妃眼睛一亮,见两匹马四个人就这样奔到了他们面前。
类似王融这样的文臣,最是重礼仪,看到此情此景皆是一口痰卡在喉咙的表情,不知是该如何相迎,只能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难看得很。
唯有范贵妃,笑靥堪比三月春花。
站在皇上身后的太子萧长懋,看到萧练与何婧英这副模样,那苍白病态的脸都被气得印堂发黑。萧长懋脸色铁青,但碍着皇上在此终究是不好发作,只能勉强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成何体统。”
何婧英这一路云里雾里的,到了这边看见萧长懋的表情,心里咯噔一声。遭了,这不仅仅是有失体统的事情了。
不过任周围人的表情如何诡异,元戈妘自是浑然不觉,开开心心地跳下马来,抬头看着萧子伦。
萧练也从马上跳下,将何婧英抱了下来。何婧英一身男装,在众人的灼灼目光下,恨不能打个洞钻进去。
萧练却不管那么多,携着何婧英就上前去:“孙儿臣参见皇上。”
武帝萧赜“嗯”了一声,看不出什么神情。何婧英更是心慌了。
萧练道:“孙儿臣此次去北朝,带回了三百匹战马,不日就将送到京城来。”
萧赜点点头:“你此次去北朝有功,该赏。云宗也有功。公主初次来到大齐,不能失了礼数,你要好生招待。你们的婚礼就由范贵妃与何胤负责,择吉日行礼。”
萧子伦:“多谢父皇。”
萧赜:“你们一路也累了,先回去歇息吧。”
何胤走上前来温和地看了看何婧英,又转头对元戈妘说道:“公主,你近日就暂且歇在驿馆里。微臣已安排妥当。”
百官见皇上并未苛责萧昭业,心中都是不满。但迎来北朝公主,原本就是喜事。百官就是再不爽,也不敢公然上前弹劾。谁脑子里进水了才会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百官皆摇着头散去。太子走过萧练身边时,也是极力克制,才没有当场揍萧练一顿。
何婧英站在萧练身边冷汗都快下来了。萧练却捏了捏何婧英的手,做了个鬼脸。
这个时候还这番豁达,也只有萧练这种少根筋的人能做到了。
自大臣散去,皇上也面无表情地走回宫里。范贵妃亦步亦趋地走在皇上身后,见四周没什么人了,戳了戳皇上:“没人了。”
皇上严肃地看着范贵妃:“什么没人了?”
范贵妃沉默地看着皇上。两人对视半晌,皇上仿佛随意地四处看了看,竟然笑了起来:“方才你见到百官的表情了没有?”
范贵妃也笑了:“我看他们都快憋死了。”
皇上:“朕方才就想笑,真是忍得肚子都疼了。”
范贵妃笑道:“也就皇上您不觉得法身失了礼数。”
皇上挥了挥手:“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嘛。难道指望着一群老古板去收回北朝?那些人整天之乎者也,闷得慌。要不就盘算着怎么跟朕多要赏赐。就这么一群人,成天眼里只有功名利禄,怎么能治理好百姓?想当初随太祖打天下时,哪有那么多繁文缛节,但大家都齐心,那会儿是真的好。若是那样的精神能一直保持,何愁治理不好天下,何愁收不回北方失地?”
范贵妃:“那您不怪法身太过顽劣?”
皇上:“顽劣?难道要年纪轻轻就跟那些老头子一个性子?何况法身在北朝,带回的三百匹战马,正是我大齐现在所缺的。即便有过也是功大于过。以前我总觉得法身太过沉闷,总是不开心的模样,最近变化是挺大的。”
范贵妃:“听说法身在去北朝的途中遇到了危险,差点丢了性命。”
皇上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朕也是事后才知道。幸好法身没有大碍,否则……”
范贵妃:“既然是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许是看破了些世事,有了些变化也算正常。阿英原本就是个性子活泼的,法身如此钟爱阿英,想必其实以前也压抑了不少性子。”
皇上:“唔,那倒是。现在能放得开了,反而好些。”
第三十三章 化解
回府的路上,萧练见何婧英面色难看,担心地问道:“媳妇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何婧英皱眉说道:“太子原本就怀疑你的身份,今日之后,只怕……”
萧练略一思索,牵着何婧英的手说道:“走,媳妇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何婧英:“去哪?”
半柱香的功夫,萧练就将何婧英带到了太子府门前。何婧英惊道:“怎么到这来了?”
是嫌今日太子没揍他,特意送上门让太子揍吗?
萧练不答何婧英,只是拎了个小厮来问道:“我父王可在书房。”
小厮:“太子爷今日从宫中回来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萧练点点头:“带我过去。”
小厮:“啊?”
这王爷今日怎么想起来触太子爷霉头了?
萧练:“媳妇儿,你在这等我就行,我自己去见我爹。”
你爹?这要真是你爹才行啊。
太子萧长懋正在书房中练字,一支狼毫都快把纸戳破了。见萧练这时候走了进来,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一双眼眸有明显的火气。
何婧英站在书房门外,一颗心都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了。她站在书房门口,一直等着书房里摔茶碗的声音传出,可是等了两柱香,也没有听见有任何激烈的声响。
莫不是萧练直接把太子气死了?
何婧英忐忑不安地在书房门前徘徊了数次,又贴着门上听了好几次,还是没有声响。万一萧练真把太子气死了,自己也是有责任了,自己怎么着也得进去看看还有没有救吧。
何婧英正欲推门,萧练却将门打开了。
何婧英越过萧练的肩头向里望了望,太子好端端地站在萧练身后,看不清神色,但却是活生生的。
萧练牵过何婧英说:“走吧。”
何婧英:“你……父王……”
萧练眨了眨眼睛:“没事了。”
何婧英不可置信地看着萧练:“没事了?”莫不是萧练给太子下了什么迷魂大法?
萧练看何婧英一脸惊诧的模样,笑道:“太子不是怀疑我身份么?我给他看看我身上的胎记他不就明白了。”
何婧英:“可是……”
可是萧练现如今的所作所为与萧昭业简直是两个极端,太子就这么容易就信了?
萧练一脸坏笑:“我告诉他,我有一天做梦,梦见了仙人点化于我,告诉我要及时行乐。”
“就这样??”
这种话,鬼才会信吧!
萧练理所当然的点点头:“就这样啊!你们不是最信鬼神的吗?”
何婧英:“……”也不是这种信法吧。
萧练有些得意的跟何婧英说道:“你知道我此去北魏还有什么收获吗?”
何婧英摇摇头。
萧练:“我认识了一个叫周奉叔的人,你可知道?”
何婧英:“周奉叔?周盘龙之子?”
萧练点点头:“这人年纪轻轻,但真真算个人物。”
何婧英道:“他爹爹周盘龙在北疆就是个让北魏军队闻风丧胆的人物,他的儿子想来也不差。你如何认识他的?”
萧练道:“我们在去北朝的途中遇到山蛮了。当时我们在的地方有数座荒山,军队不易上来,周奉叔只身上山来把我们救了下去。我在那山上听见有人嗷嗷嚎叫着冲上来,还以为是来了至少百人呢。结果只有他一人。他也不惧,十几人围攻他,都没能打赢。这样的人,真是让人佩服。大齐有这样的猛将,何愁收不回北方失地啊。”
何婧英心中一惊,果然还是遇到山蛮了。他说得那样轻描淡写,但肯定是九死一生。还是没能逃脱出使北魏然后受伤的命吗?何婧英把萧练扳过来一看:“你可有伤到哪?”
萧练:“嘶。”
何婧英这次觉得自己粗鲁了点,赶紧松开手:“可是伤着了哪了?”
萧练推开何婧英道:“哈哈,逗你的,看把你紧张的。”
何婧英:“没个正经。”
忽然又觉得萧练似乎哪里没对。自从她今日看见萧练后,萧练就没用过右手。即便是在城门口将她拉上马,也是用的左手。
何婧英拿住他的右手抬起来。
萧练:“嘶。”
何婧英疑惑地抬头,真的假的?又将萧练的胳膊抬了抬。萧练这次是真吃痛了:“诶,诶,轻点,轻点……”
何婧英:“这次是真的?”
萧练:“真真真……真的……诶诶……断了断了……”
何婧英这才放了萧练的胳膊:“怎么回事?”
萧练勾着一边嘴角笑道:“他们人多,没打过,被人砸了胳膊。”
何婧英看着萧练嬉皮笑脸的模样,心中翻起一个白眼:“这时候你还笑得出?”
萧练脸皮如此厚,自是岿然不动,依旧勾着一边嘴角,笑嘻嘻地说道:“所谓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这打架嘛,自然不可能次次都打赢,总有挨打的时候。何况我这手骨头都接上了,就是有那么一点点痛,没什么的。”
何婧英:“……”看来这人还没被打够。
萧练又笑道:“不过这山匪还挺讲义气的,打人不打脸,不然我此去北魏,可没那么好看。”
何婧英又细细瞧了瞧萧练的手臂,问道:“那这掌上的刀痕这么回事?”萧练掌上这道痕刁钻得很,可不是什么大刀砍的,是小刀正好划破了三根手指,下手还不轻。
折磨人的手段中,有往指甲里戳竹签的,可从没有划手指的。
萧练得意地说道:“这你可得表扬我。我与云宗一同出行,正好听云宗说,我……哦,不是,那个萧法身从小字写得很好,太祖都夸。说一副字画流出市面,能值千金。我听他说了这事之后,我当晚趁他睡着就把自己的手割了。你说万一谁高兴了,让我写两个字什么的,不就露馅了吗?“
何婧英:“……”
萧练腆着脸道:“媳妇儿你不表扬表扬我?”
何婧英一脸鄙夷地警告萧练道:“你那么担心露馅,手都能割,就不能言行举止低调点?你可别把你这身子玩残了!”
萧练趁何婧英不注意,一把将何婧英搂了过来:“媳妇儿,其实你不用担心那么多。照你说的以前萧法身是个一天说不到三句话的人。我要是学着他,在被烧死之前,就先被闷死了。再说了,这是谁啊?皇上最喜欢的南郡王爷,又是嫡长子,谁敢直接跳出来指认我不是萧法身?这中间得牵连着多少利害关系?媳妇儿你也别整天担心这些事了,心情不好容易长皱纹。”
何婧英被萧练拉过来,正好贴着萧练的胸膛,那胸膛传来的温热,胸腔里有力的心跳,让何婧英脸上一红,就要挣脱开来。何婧英怒道:“你怎么惯会动手动脚的!”
萧练大喊:“诶,诶,别动,疼……”
何婧英:“你还知道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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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进展
何婧英虽不知萧练跟太子说了什么,但绝不是萧练说的那样,什么梦遇仙人点化。因为虽然太子没有再继续追究此事,但却把徐龙驹送到了府里。
名为照顾萧练,实则为监视,大家都心知肚明。
何婧英问了萧练好几次,到底跟太子说了什么,可萧练每次都笑得油盐不进的模样,满嘴跑火车。再问下去,估计萧练就要说他自己是太子转世转了十八次的亲儿子了。何婧英也只好作罢。
萧练手伤未愈,嚷嚷了好几次让何婧英带着他出门玩一玩,都被何婧英直接无视了。与此同时,何婧英还扔了一本书给他,上面是兰陵萧氏的族谱,与朝中大臣的简介与画像。
萧练一拿到书,翻开一页,整个人都惊呆了。这本书是萧练去北魏这段时间,何婧英特意给他做的,古今往来,举国上下,只此一本,童叟无欺。可何婧英吧,从小走的是野路子,那些大家闺秀的功课,她也不过是勉强及格。以前何胤要教她,她就找着法子溜到山中打鸟,河中摸鱼。十三岁的年纪就能只身去山中猎狐狸回来,于琴棋书画却始终是半吊子。
于是翻开书的萧练,爆发了来到南齐之后第一次响彻云霄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谁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不是一只哈士奇吗?哈哈哈。”
何婧英站在一旁,一张脸阴云密布,五指渐渐收拢成拳:“这是你弟弟,萧季尚。”
萧练:“我挺帅的啊,我弟怎么是只哈士奇啊哈哈哈哈哈。”
何婧英:“……”
介于萧练的右手已经折了,所以何婧英折了萧练的左手。
皇上特地命太医院第一圣手徐楚河来给萧练治病。不过三天时间,萧练的手臂就好了个七七八八。手臂一好,皮子就又痒了起来。正值萧练在王府里百无聊赖之际,颜小刀上门来了。
萧练自幼的梦想就是当一个警察,误入歧途才进了重剑队。捕役是什么?放在现代就是刑警啊,跑一线的那种。萧练立马对颜小刀表达了十二万分的敬意。
这下弄得颜小刀浑身不自在,从来没有哪个士族子弟对自己有这般客气过,何况还是京城里举世无双,矜贵得不能再矜贵的,当今皇上的亲孙子,南郡王爷!
与南郡王爷相比之下,那跑义庄,扒祖坟的南郡王妃,都显得正常了。
再一联想到几日前,南郡王爷回京时传出的那番断袖之癖的流言。颜小刀说话都磕巴了:“王……王爷……”
萧练把一碟小点心往颜小刀面前一推,笑的春风满面:“颜捕役,今日来可是那古坟鼠疫一案有什么进展了?”
颜小刀:“是……是,不……也不是……”
萧练往颜小刀身前又凑了凑:“我听媳……咳,阿英给我讲了个大概。可是有人来认领这些尸首了?”
颜小刀咳嗽一声往旁边挪了挪,后悔今天没有把阎无咎带来:“那个,恰恰是,没人认领。”
萧练:“没人认领?”
颜小刀点点头:“京兆府尹将画像已经分发到周围各城镇,没人认领。并且周围城镇,除了姑熟有一个小孩失踪外,没有地方有人失踪。”
萧练:“可是被杀害的那个小孩?”
颜小刀摇摇头:“不是,姑熟失踪的那个是小女孩,古坟里这个是个小男孩,年龄也不对。”
何婧英也微微皱眉。到现如今,十六具尸首竟无一人认领,难道要变成一桩悬案了?
“汪汪汪!”胖虎不知从何处得知颜小刀来了,摇着尾巴跑了过来,笨拙地一跳,跃到颜小刀身上,压得颜小刀差点把中午吃的肉末饼都吐出来。
萧练踢了踢胖虎的屁股:“嘿,你这狗,对我都没那么亲热。”
胖虎不理,只顾往颜小刀怀里钻。
何婧英对胖虎这般行径十分不耻:“胖虎,你干脆跟颜捕役走了算了。”
颜小刀:“不……不……养不起,养不起。许是中午吃了肉末饼,渣子落在衣服上了,没清理干净。”
胖虎这贪吃的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隔那么远都能闻到肉末渣子味。
萧练心中咯噔一下,问道:“当日是胖虎找到古坟的?”
颜小刀客气地笑道:“是啊,胖是胖了点,但果真是神犬。”
胖虎是不是神犬,萧练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一个疑问渐渐在萧练脑海中成型:“那古坟里血腥味重吗?”
颜小刀摇摇头:“那墓里味道虽然难闻,但是不是血腥味。埋在里面的十三个人都是被勒死的,一滴血都没有流。”
萧练:“那为何那古坟外明明砌了砖,胖虎都能闻到?还能隔着一个庄子都闻得到?”
莫不是有人特意用了什么手段把胖虎引过去?只是过了这么多天,恐怕早就被清理干净了。
颜小刀眉头越皱越紧:“既然是有人刻意提醒,也许是有些细节,被我们忽略了。不行,我要赶紧去找阎无咎。”
萧练也一下子站了起来:“我随你一起去。”
颜小刀:“啊?”
这王爷与王妃,是想把他们京兆府尹的饭碗端了吗?
萧练与何婧英刚走出花厅,徐龙驹就跟了上来:“王爷,王爷,您这是去哪啊?”
徐龙驹这几日可没有少在萧练面前晃,还要时刻提醒萧练注意言行,萧练一看见他就头疼:“我出去走走。”
徐龙驹腆着一张笑脸道:“老奴陪您去吧。王爷伤才好,要是被人冲撞了就不好了。”
到底是怕别人冲撞了萧练,还是怕萧练冲撞了别人呢?
萧练面对徐龙驹,站定,嘴角斜斜地扬起一个弧度,舌头一卷就吹了个口哨。
胖虎一听见口哨声就奔了过来,向前一扑就将徐龙驹压在了身下。
这几日萧练在府里也没闲着,暗地里训练胖虎几日,终于派上了用场。
萧练拉着何婧英赶紧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喊:“徐总管,你可别伤着胖虎了啊。这可是啸天神犬,皇上亲封的,伤着他可是要吃板子的!”
话音才落,萧练就已经拉着何婧英出了王府。
颜小刀哪里见过这种操作,下意识地就跟着萧练跑了起来。跑了老远,颜小刀才喊道:“王……王爷!跑……跑反了!”
萧练:“不是你在带路吗?”
颜小刀:“我跟着你在跑啊,王爷!”
何婧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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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醉酒
三人走到义庄,还没进门,萧练就被义庄的门槛绊了一个趔趄。
萧练指着门槛说道:“原来义庄的门槛真的比别的地方要高啊。”
阎无咎听见外面的说话声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个穿着富贵的富家公子。
萧练又说道:“这个我知道,就是防尸变的嘛!尸变的尸体都比较僵硬,腿迈不开大步,这门槛高一点,他们就跳不出去。就算是跳出去了也一定会被门槛绊摔倒,摔倒在地上就不易爬起来了,有足够的时间把他逮回去。”
颜小刀只觉得自己背后有一阵冷风吹过,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阎无咎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说道:“不是,这是防老鼠的。”
萧练满脸的失望:“啊?”
阎无咎拽过颜小刀:“这人是谁?”
颜小刀:“南郡王爷。”
阎无咎看了看何婧英,又看了看萧练,很中肯地评价了一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还未等何婧英给萧练介绍阎无咎,萧练就自来熟地拍了拍阎无咎的肩膀:“你这地方还收拾得挺干净的。比什么太平间好多了。”
阎无咎听不懂什么太平间,只觉得这个王爷……一言难尽。他往旁边让了一步说道:“我住这里。还有你知道我是谁吗?”
萧练:“仵作啊。来的路上他们都跟我说了。”
阎无咎这辈子都被人躲着走,唯一不嫌弃他的就是颜小刀。这一下子冒出两个来,还是身份高贵的王爷王妃,他没觉得多欣喜,反而是不自在得很。
萧练哪知道他这番心思,只是一心觉得仵作好厉害啊,特别是古时候的仵作,没有什么精密的仪器,一双手几把小刀就能做到断案的程度。钦佩之余自然就离得近了些。
阎无咎小声问颜小刀道:“他就是那个有断袖之癖的王爷?”
颜小刀点点头。二人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何婧英见阎无咎与颜小刀二人表情古怪,赶紧说道:“阎公子,今日来是想再查查鼠疫一事的。”
阎无咎无声地看了看颜小刀,虽然没说话,但面上的表情却清清楚楚:“怎么又来了?”
萧练笑嘻嘻地说道:“阎公子这几日都在这里吗?”
阎无咎:“是啊,这几具尸体没人认领,我当然得守着。”
萧练拍了拍阎无咎的肩膀:“兄弟,你幸苦了。走吧,今天请你喝酒。”
堂堂王爷要请他一个仵作喝酒?莫不是有诈?阎无咎一脸狐疑地看着萧练。
可萧练已经不由分说的把他拉走了。
萧练就这么带着阎无咎与颜小刀去了京城排名第一的酒馆。酒馆里的掌柜看着阎无咎进得门来,正欲发作,却又看到阎无咎旁边那人,衣着华丽,目如朗星,不正是前几日里在街上出尽了风头的南郡王爷吗?
两位祖宗结了伴踏进酒楼,掌柜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脸上的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转了一轮,精彩纷呈。
萧练哪管这许多,还以为掌柜是觉得伺候一个王爷为难。直到整个酒楼的客人自动撤出酒楼,萧练都还在感叹,是否是自己以前太过于骄横跋扈,砸过这间酒楼?
萧练将银子往桌上一扔:“最好的肉,最好的酒!”
阎无咎与颜小刀二人不明白这王爷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在一旁待着。
萧练将二人扯过来,压在凳子上,然后再拿了碗,给他们二人斟上。
王爷给自己斟酒?阎无咎与颜小刀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阎无咎面色还好,颜小刀几乎就是满面的惊恐了。
萧练见颜小刀一脸惊恐的模样,反射弧终于从地球另一端绕了回来,回归到了自己身上。他这才迟钝地意识到,这个世界是有阶级区分的啊。
何婧英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理所当然的模样,竟然没有半点的不自在。
萧练心里由衷地赞叹道:“混过社会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
何婧英都没在乎阶级不阶级的,萧练当然更不会。
萧练给自己甄了一杯酒。
何婧英:“诶!”
萧练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效仿着电视剧中古人喝酒豪爽的样子,将碗底在阎无咎面前一翻:”二位,我们就算是朋友了,我先干为……诶?”
萧练只觉得桌子向着自己扑了过来。“嘭”地一声,萧练的脸砸在了桌子上。在贴上桌子的那一霎那,萧练总算回味过来,这王爷怎么是个一杯倒的体质啊?想当初自己可是千杯不醉啊!
何婧英一句“等等”卡在喉咙还没来得及喊出,就眼睁睁地看着萧练倒在了桌上。
颜小刀惊得眼珠都快从眼眶中掉出来了。阎无咎那双原本就大的眼睛,如今更是睁得溜圆。
何婧英尴尬地抬头看着二人:“没事……说不定,一会儿也就过了……”
颜小刀与阎无咎二人也端起酒碗,轻轻地在萧练手边的碗上碰了一碰,将碗中酒一口干了,算是将方才没做完的仪式给做完了。
颜小刀和阎无咎二人默契地又自斟自酌了一碗,一口又干了。他们两人是真想把自己灌醉啊。他们二人第一次来如此奢侈的酒楼,还是堂堂南郡王爷请来的,这排面足得够折寿了!而现在,这位王爷还在他两人面前醉成了死狗。要是稍后发起酒疯来,作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们二人会不会被杀了灭口?
可是颜小刀和阎无咎没这么好福气,连着喝了三碗,一点头都没上。正要喝第四碗时,何婧英一把拿住了酒壶:“二位,等等……待会儿还有重要的事做。”
重要的事?二人看看那醉倒桌上的王爷,都这样了还能做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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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神秘人(五推加更)
“好!”
萧练被一阵叫好声吵醒。酒劲还没完全过,头有些晕。他抬起头,看见周围人把他围住,欢呼雀跃,竟然还鼓起掌来。
这醒个酒都有人助威的?
不对。萧练再一看,发现那些人并没有看着自己。被他们围住的实则是另外两人,何婧英与阎无咎。
萧练抬头时,正好和何婧英的脸对上。离得近了些,吓得萧练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何婧英脸上不知为何被人画了三道猫胡子。再一看阎无咎那边就更是可怕了。阎无咎一张脸上被画得惨不忍睹,已经找不着地方下笔了。
二人面前,各摆着一盅骰子,桌上十几坛子酒都被何了个七七八八。看样子这一把,阎无咎又输了。何婧英终于为阎无咎脸上的大王八添上了最后一笔,画了个完整。
萧练震惊地看着颜小刀:“这是在干什么?”
颜小刀:“王妃见你睡着,就把掌柜压箱底的骰子翻出来了。又说没带银子,就嬴的人往输的人脸上画。你也看见了,就这样了。”
萧练恍然大悟,又问道:“现在几时了?”
颜小刀:“快到亥时了。”
萧练:“亥时?!快走快走,不要把正事耽误了。”
何婧英与阎无咎放下骰子就跟着萧练跑了出去。
好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最适宜做一些偷鸡摸狗,挖坟掘墓的事情。例如义庄旁,那撒了石灰的一处合葬墓。
四人赶回义庄时,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那掘墓人听见声响,扔下铲子就跑。这义庄就是阎无咎的家。这人都偷到自己家来了,阎无咎那肚子里的五坛子酒劲全都冲上了脑子,大喝一声就追了过去。
阎无咎那一声暴吼,用了十成十的劲。那掘墓人原本也不是什么恶人,这辈子本也没做过什么坏事,听见那一声吼,腿都软了,没跑几步就腿一软自己摔在了地上。
那掘墓人高举双手喊道:“好汉,好汉饶命……”
阎无咎正是气头上,加之脸上被何婧英画得花里胡哨的,从酒馆里跑来还没来得及擦掉,在月光下简直就是一尊青面獠牙的恶鬼。
那掘墓人抬头看了看阎无咎,眼睛一翻竟然晕死了过去。
阎无咎:“……”
萧练:“……”
颜小刀:“怎么办?”
何婧英:“还能怎么办?再赌一局?”
其实这个主意是萧练想的。当时也没认为一定会成功,但是总可以试一试。萧练的想法很简单,这个人费劲心思指引颜小刀找到了尸体,如果不是尸体有特别之处,那么就是这个人想要将这些尸体曝光在众人面前。
然而,这些尸体曝光之后,整个事情并没有水落石出,甚至无人认领,那么那个人的目的就应该没有达到。他很有可能再次出手。但义庄一直有阎无咎守着,他没有机会。所以萧练今日大张旗鼓地带着阎无咎去喝酒,想必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那背后这人,也一定会知道。
不远处,被阎无咎埋在地里的十六具尸体,已经被挖出了九具,整整齐齐地摆在地上。
颜小刀把那人翻过来看了一看,那人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胡子花白,穿着不是什么王公贵族,但也不差。
何婧英借着月光仔细看了下。这人看上去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掘墓人悠悠转醒,抬眼就看见了何婧英那一张画了三根猫胡子的脸。掘墓人喊了一声:“猫妖!”又要晕死过去。阎无咎赶紧伸手掐住掘墓人的人中,才没让他真又晕了过去。
颜小刀把那人扶正坐好:“你看看我。我是人,不是鬼。”
掘墓人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看到颜小刀身后的萧练:“南郡王爷?”
萧练一愣:“你认识我?”
掘墓人点点头:“王爷,你不记得我了?我是竟陵王府的管家姜福啊。”
竟陵王府?整件事情竟然又与萧子良扯上了关系。
萧练恍然大悟道:“福伯,你为什么在这?”
姜福面露难色:“这……”
阎无咎面色冷冷地道:“你该不会想说是散步散到我这义庄来了吧。”
颜小刀指着一旁的尸首恐吓道:“难道你就是杀害这些人的凶手?”
姜福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怎么可能呢……我……我……”姜福面露难色预言又止。
颜小刀:“不是你,你为什么要挖这些尸体?你亲戚?你亲戚你为何不报官?”
姜福赶紧摇头:“不是,不是,我从小就是个孤儿,哪来的亲戚。”
颜小刀:“那这些人是谁?你挖这些尸体干什么?”
姜福低着头,牙关紧咬,内心在天人交战,不知当不当说。
何婧英温和地问道:“福伯,上次是不是你把我们引到古坟去的?”
姜福点点头。
何婧英又问:“密林中的那具尸首是不是你放的?”
姜福又点了点头。
何婧英微微俯身:“福伯,你知道它们是谁是不是?”
姜福手微微发抖,渐渐将自己的衣襟揉成了一团。
何婧英与萧练对视一眼,默默地站在一旁不做声,等着姜福开口。
过了许久,姜福终于说服了自己,缓缓说道:“这里的人,我也不全认识。”姜福指了指旁边一具穿深蓝色衣服的尸首,“这个我认识,是太子府厨房掌事姑姑的哥哥。”姜福又指向一具穿深紫色长袍的尸首:“这是太子府里,管烧火的人的小舅子。”
“还有那具。”姜福看了萧练一眼,指了其中一具身型较胖的尸首,“这是,这是南郡王府老丁的弟弟,丁二。”
姜福将他认识的都一一指了出来,不是太子府小厮仆人的亲眷,就是南郡王府的下人亲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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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死士
何婧英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升起,脊背一点一点地僵硬起来。她终于知道,这几日来她心中的不安都来自哪里,终于知道这种熟悉之感是缘何而来。
是这种沉默,集体的沉默。
就连姜福都能认出其中几具尸体,为何太子府与南郡王府的人没有一人做声?为何京兆府尹的人将画像贴在街头那么久,都没有一个出来认领?
何婧英声音有些发颤:“是不是,被关起来的,还有很多人?”
姜福点点头,又叹了声气:“我来得太晚了。”
萧练也一改往日嬉皮笑脸的神色,脸色阴沉下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福缓缓地说道:“我从小是个孤儿。当年……我家王爷和太子来往频繁时,我免不了要去各府打交道。一来二去,和太子府的人都有了交情。六疾馆里那位,我就认识。那日我随王妃去六疾馆,没想到居然看见了他。他那时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很可怕。我上前去看他,他却躲着我,很怕我的样子。我为了搞清楚怎么回事,就在一天夜里去找了他。他舌头被人剪了,说不出话,就画了幅图给我。就是你们之前找到的那个庄子。”
姜福:“我开始没有去那个庄子。我去找了阿贵,就是六疾馆里那人的儿子,在太子府里管采买的。可阿贵说我认错了,那不是他爹,他爹在家好好的。我怎么可能认错呢?我每日里在竟陵王府迎来送往那么多人,我从来没认错过一个人!”
姜福:“我想了很久,不放心,就顺着阿贵他爹给我的图找到那个庄子里。正好看到他们在把人往古坟里扔。还有好多人,都被拴在一起,被他们牵着往车上走。我不敢露面就一直躲着,等到他们人都走了,我才离开。”
姜福:“后来,京兆府尹那边又找到一具无名尸,我又听王爷说鼠疫什么的。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毕竟,毕竟说起来大家也都是有来往的。我就想要是能救下一个,也算功德。就从古坟里拖了一具尸体又扔了出来,希望你们能找到他们。”
颜小刀问道:“那你为何,没有告知你家王爷?”
姜福眼神有些躲闪,垂着头道:“我……这个庄子,原本是……”
颜小刀眼中精光一闪:“这庄子是你们王爷的?”
姜福连连摆手:“王爷的庄子很多,这只是其中一处,还是闲置许久没有人管的。单凭这也不能证明就是我家王爷……我只是……哎,我只是觉得那些人可怜,我……我……”
可这些死去的人,都是太子府与南郡王府家仆的亲眷。众所周知,现在与太子府为敌的不正是萧子良吗!
何婧英心里的凉意越来越深。平日里这些毫不起眼的仆从,在关键时刻就是最得力的帮凶。不,或者说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刀。
背后那人不仅可以控制他们的家人,还能让他们惧怕得不发一言。若是让这些家仆做下些杀人放火的事,又有什么难度?
徐婉瑜火烧懿月阁时,南郡王府里的下人集体失声,这背后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念及此处,何婧英心中怒火升腾而起:“好一个心怀天下的竟陵王,真是君子也做得,小人也做得!果真是心胸宽广!”
颜小刀道:“那些被转移走的人,应该也是他们的亲眷,到底还有多少人,我们尚不清楚,而且也不知道他们被转移到了何处。”
何婧英冷笑道:“把竟陵王抓起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颜小刀面露难色。
其实何婧英也知道,要抓一个只手遮天的亲王,谈何容易?
姜福垂下的头微微抬起:“这,这也没有证据……”
这也没有证据能证明是竟陵王所为。
何婧英怒道:“这里活生生的十六条人命,难道不是证据吗?!太子府与南郡王府里几百下人,我不信就真的一个也不敢说!”
姜福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微微收缩:“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咻”地一声破空之声从众人的身后传来。一支箭直直地贯穿了姜福的喉头。
何婧英:“福伯!”
姜福圆睁着眼睛,倒在地上,喉头的血沫不断从嘴里喷出:“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再也没人知道了。
萧练与颜小刀二人向着箭来的方向疾掠而去。一个黑衣人身形一闪就隐没在了密林里。
萧练紧追不放,与颜小刀也一同跳入漆黑的密林。又是”咻咻“两声,萧练将颜小刀往旁边一推,两支箭将将从他们身侧擦过,插入树干上。
黑衣人见一击不中,转身就跑。萧练手臂一振,银剑脱手而出,直击黑衣人后背。黑衣人听身后破空之声传来,赶紧躲闪,银剑划破黑衣人的手臂,落在密林的地上。
只是被银剑划破手臂,微微一顿的时间,萧练就已经追了上去。黑衣人背靠大树,转身看着萧练与颜小刀二人,目露凶光。
萧练与颜小刀对视一眼,不需言语也知道对方要表达的意思:“要活的!”
萧练与颜小刀一左一右欺上前去。黑衣人袖中银光一闪,落下一柄匕首来。森寒的银光侃侃擦过萧练的脖颈。颜小刀一俯身,将手中的刀向前一送在黑衣人的脚踝处捥出一个剑花。黑衣人的脚筋被颜小刀一刀挑断,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萧练上前一把扯下黑衣人的面纱,是一张极其陌生且毫不起眼的脸。
萧练掐着那人的脖颈问道:“说,你是谁派来的?”
黑衣人怒视着萧练,使劲的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萧练的钳制。忽然黑衣人的眼光中透出一股凉意。萧练心中一惊,只觉得手中那人,牙关动了动。“噗”地一声,那人喷出一口血来,脖子一歪倒在地上,再也不能动弹。
颜小刀上前一看:“他咬舌自尽了。”
“死士?”萧练忽然心中一沉,漏跳了一拍:“不好!阿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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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结案
萧练转身,赶紧向回跑去,脚步踏碎了月色下枯树的枝桠,在空旷的密林里发出阵阵尖啸。他只顾着往前跑,就连被枯枝划破了衣袖都不曾察觉。
义庄的灯笼忽明忽暗,到得近前,终于看见了何婧英的身影。好端端的,站在那,手里拿着一柄剑,剑尖一滴血欲落未落,她的身旁一个黑衣人被抹了脖子倒在血泊中。黑衣人脖子上那一刀,干净利落,看伤口死的时候也没受什么折磨。
这女人啊,总是能给人惊喜!萧练心中一安,顿时放慢了脚步,将那一抹慌张尽收眼底,嘴角又斜斜地挑起一边,语气轻浮:“哎可惜了,追了半天,结果那刺客是个男的。”
何婧英白眼一翻,将剑收回鞘中:“没个正经。人呢?”
萧练:“啊?我不是在这吗?”
何婧英:“……我说刺客!”
颜小刀随后赶到:“死了,是个死士。”
如此一来,事情再清楚不过。姜福的行踪恐怕早就被人盯上了。姜福这个关键的线索断了,剩下被囚禁的人在哪,是否还活着,他们一概不知。唯一一个敢说话的人没有了。剩下一群受制于人的哑巴,恐怕也不会愿意出来做证。
那庄子里的痕迹也早就被抹干净了,是半点都不可能再找到证据的。
原本想扳倒萧子良,现在却让自己更加显眼地暴露在敌人面前。而他们,甚至还没做好应对的准备。
阎无咎回头看了看地上那被挖出来的一地尸体,讥讽了一句:“你们也别不甘心,谁让你们命贱呢?”
颜小刀责备道:“阎无咎!”
阎无咎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的,但意思却清清楚楚。上位者的争权夺利,阴谋诡计,让这些平民百姓无辜牺牲。其实连牺牲都算不上,牺牲至少还做了有意义的事。而这些人只不过是因为某些人的一己私欲,无端送了性命。
何婧英看着那些尸体,觉得手指有些发麻。“不会!”
不会让这些人白白死去,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
阎无咎抬眼,讥讽地笑笑:“王妃您是贵人,自然不懂。像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都是说杀就杀了,没人会为他们做主的。”
在阎无咎的眼里,士族就是士族,贱命就是贱命。他们是案板上的咸鱼,人人都可为刀俎,这是不争的事实。
何婧英抬起头道:“我能!”
阎无咎:“你能?如何做到?就现在这几具没人认领的尸体,难道能让那个王爷认罪吗?死的这几位与太子府的关系都拐了几个弯,现在有哪条证据直接指向竟陵王了?再说了,不过是几个贱民而已,杀了也就杀了,谁会放在心上?不信你问问颜小刀,若不是这几具尸体沾了鼠疫,上面会有人管?”
阎无咎拿过铲子,将被挖开的坟整理了一下,还泼了一捧土到何婧英脚边。
萧练皱眉道:“你发什么疯!”
阎无咎将铲子往地上一扔:“我发疯?要不是你们非要追查这事,还设计让福伯出现,他今日会死吗?”
萧练被阎无咎问的哑口无言。
颜小刀辩解道:“他是被死士所杀,怎么能说是我们害死的?”
阎无咎:“死士?谁的死士?竟陵王府的?为什么竟陵王府要杀这些手无寸铁的平头百姓?”
阎无咎指着颜小刀问道:“颜小刀,这种案子你们京兆府尹多吗?最后都怎么结案的?斗殴?意外?哪次不是不了了之?”
颜小刀低着头,络腮胡子也没能掩饰他表情里的尴尬。“阎无咎,你也别对着王爷和王妃发火,这件事跟他们没有关系,我们刚才都还在一起查案不是……”
阎无咎气极反笑:“我们,哪里来的我们?颜小刀你清醒点。”阎无咎指着福伯说道:“颜小刀你看看这个人,这个人只会不明不白的死去,尸首被领回去,案子都不会到你们京兆府尹!”
何婧英看着颜小刀。颜小刀无奈地点点头。这样的案子的确就是堆在墙角没人管的案件而已。
颜小刀当然也知道阎无咎为何会这样发火。阎死人当年就是在查一桩案子时,介入了士族之间的争端,被一个士族公子活活打死了。阎死人的尸首还是阎无咎验的。阎死人死了之后那桩案子也不了了之,那个士族公子更是一点事都没有。
阎无咎步步逼近何婧英:“何况为何你一个王妃会对这个案子那么上心?从一开始你就怀疑竟陵王了吧?就因为你是王妃,你们要斗,你就可以随意玩弄别人的性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害死我们!”
颜小刀责备道:“阎无咎!”
阎无咎看着颜小刀吼道:“这次死的是福伯,下次死的可就是我们!”
阎无咎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请吧,我这是义庄,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颜小刀歉然地看着萧练与何婧英:“王爷,王妃,你们不要怪他。他老是看见这些事情……他……总是会难过的。”
而就在他们还在为这十六个人争吵哀悼时,更可怕的事情在京城的夜幕里悄悄上演。太子府二十三位奴仆,南郡王府十九位奴仆,同时收到了一封信与一枚红色的药丸。
次日,就在天边将将泛起鱼肚白时,太子府与南郡王府中,同时爆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血色的阴云笼罩着两个府邸。四十二个人服毒自尽。
而太子的命令却是,密而不发,加倍抚恤死者家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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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承诺(今日加更)
淳儿端着饭菜,守在门口,面脸都是担忧。萧练看了看淳儿手中的饭菜,问道:“她还是没吃吗?”
淳儿点点头,眼泪都快出来了:“小姐是怎么了啊?自从那天晚上回来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都三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小姐身子本来就不好。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萧练接过盘子,对淳儿说道:“我来吧。”
萧练轻轻推开房门,何婧英还闷闷不乐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何婧英听见推门的声响,淡淡地说道:“淳儿我不吃。”
半晌那边没人做声,也没听见淳儿离开的声音。
何婧英从帐子后面探出头来,看见萧练拿着一只鸭腿啃得正欢。萧练一回头见何婧英看着自己,鸭子肉都忘了咽,将剩下的半只鸭腿从嘴里拿出来,默默地放回了盘子里。何婧英沉默地看着萧练。萧练看了看何婧英,又看了看鸭腿,恍然大悟似的把鸭腿翻了一面,将鸭腿被啃缺的那一边藏了起来。
何婧英:“你没吃饱?”
萧练一嘴的油,他抬起手来,用手将嘴抹了抹,还顺手在衣襟上擦了一擦。何婧英看得一阵窒息。
萧练开心地一笑:“媳妇儿你醒啦?我方才见你睡着,想着这鸭子冷了就不好吃了,忍不住就吃了一块。”
萧练看何婧英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心中好笑,端起盘子就凑到了何婧英身旁去。何婧英见萧练竟是要顶着那一嘴一手的油过来,赶紧跳下床:“你离我远点!”
萧练大咧咧地往床上一坐,顺手又抄了一块鸭子肉放嘴里:“谁叫你不吃的。总不能拿去喂胖虎吧,它都够肥了。”
何婧英指着萧练气道:“你给我起开,别坐我床上。”
萧练还是端着盘子,嘴角向上一挑:“这么小气?我就坐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欠揍!
何婧英上前伸手拉萧练:“你给我起开!”
萧练身体一歪,脚下一勾,何婧英扑通一声摔在了床上。萧练俯身下去,一只手撑着床,一只手还端着那盘鸭子,三分笑斜斜地挂在嘴角。
何婧英脸红得几欲滴出血来:“你……你……你干什么?”
萧练不怀好意地笑道:“谁让你不吃饭的?”
何婧英眉尖微蹙,膝盖微微一曲,向上一顶。位置真是踢得恰到好处。萧练“嗷”一声惨叫就弯下了腰去:“你……你……你真下得去手!”
何婧英接过那一盘鸭子,在一旁站定:“哼,登徒浪子!”顺手拿了一块肉放嘴里。
与萧练这么打闹一番,何婧英那满心的阴霾散去了一些,在加上鸭子肉的油香在口里一钻,果真是觉得有些饿了。
萧练方才被何婧英一踢,还没缓过劲来,走路都有些瘸,但还是给何婧英递上碗筷:“媳妇儿,你要淑女点才行啊。”
何婧英往嘴里塞了两块肉,眼泪又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
萧练一下子慌了神,这女人生气的样子可爱,哭起来他真没辙。“诶,诶,媳妇儿,怎么好好的又哭了。”
何婧英嘴巴一撇说道:“你说凭什么啊?凭什么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啊?死了那么多人?怎么说算了就算了呢?”
萧练心中了然。何婧英的难过并不只是因为这次没有扳倒萧子良。更是为这些无辜丧命的人鸣不平。
何婧英一开始的确是因为怀疑鼠疫一案与萧子良有关,所以特别上心,但也并非是只有这一个原因。若是鼠疫蔓延,受难的其实并不是这些王府宅院里不知人间疾苦的富贵人家,是那些破庙里歇息或者街头巷尾挑着担子做着小买卖的人。
那十六具尸体,对她也并非没有震撼。在义庄里的那句“不会”,她是发自内心的说出来的,已经无关乎党争,是不想让这些人冤死,不会让这些人死不瞑目。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是两个王府四十二具尸首摆在眼前,是太子的一句密而不发。
她失了诺。更是委屈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萧练道:“阿英,你知道,这些人可能以后会调转枪头来伤你,如今……”
何婧英打断他道:“可是,我没想过要他们的性命啊。他们也只不过是被人威胁,他们也是身不由己。我要防着他们,我将他们打发走了就罢了。哪里用得着取人性命?”
何婧英一方面为这些冤死的人难过,但另一方面,又不免有些庆幸。如此一来更是觉得自己不堪。竟让自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觉得这五十几条人命,都与自己有关。
何婧英缓缓地说道:“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曾遇到过一个人。那人是个强盗,刚抢了一户大户人家。他在抢劫的时候,被发现了,失手杀了那家的主人。我那时正好路过那。那人出来的时候满身是血,都疯了,见人就砍。我那时候吓傻了,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是他却没伤害我,只是看了看我就走了。后来那人被抓了。我去刑场时,看见了他怀了身孕的妻子,和一个眼瞎的母亲。我那时候就觉得他很可怜,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也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萧练道:“所以那些家仆们,也是一样,你也觉得可怜?”
何婧英点了点头。
萧练揉了揉何婧英的脑袋,把她整整齐齐地头发揉得一团乱:“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死去的富家主人才最可怜呢?”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最可怜的是你呢?
何婧英抬头,一双漆黑的眸子看着萧练。
萧练又说道:“那家主人也没做过什么错事吧,却被害了性命去。不更可怜吗?这个世界不应该恃强凌弱,但也不表示弱者有理。这次死掉的这些家仆,不是你的责任。害死他们的另有其人。”
何婧英的神色又暗了暗。整整五十八条人命,都没能让竟陵王身上沾上一点污。
其实太子为何下令密而不发,她心里清楚。太子与竟陵王现在的实力悬殊太大,若要出手,必然要一击致命。
思及此处,何婧英的神色又黯了下去:“可是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离徐婉瑜火烧懿月阁的时间只有不到两个月了,徐婉瑜杀不得,背后之人,除不掉。
徐婉瑜不过是这背后之人手里的一把刀而已,却绝不是唯一一把。
她被那双叫做宿命的手,一点一点往前推。她一直想逃,她去努力寻找上一世没有被发现的细枝末节,她去寻求一切有可能让她摆脱宿命的人或事。她担心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她担心她没有能力找回萧昭业,也没有能力改变她自己的宿命。
萧练一改往日里嬉皮笑脸的神色,正色道:“阿英,我会护你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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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诬陷
正说话间,淳儿敲门走了进来:“小姐,宫里的徐公公来了。”
何婧英:“徐美人徐公公?”
淳儿点点头:“徐公公说有要事,范贵妃让你和王爷进宫一趟。”
这么着急?
何婧英与萧练赶到昭阳殿时,昭阳殿里范贵妃与皇上同坐上首。殿里站着元戈妘与晋安王妃裴婉昔。
元戈妘一脸怒意对裴婉昔说道:“裴姐姐,我好心好意邀你去我别院一聚,你竟然如此污蔑于我!”
裴婉昔是晋安王萧子懋的正妃,年龄与何婧英相仿。裴婉昔出自闻喜裴氏,家族声名显赫。所谓“将相接武,公侯一门”,裴氏自秦朝起就是名门望族,至今仍是朝堂中举足轻重的士族。裴婉昔也是京城里名噪一时的美人,一张巴掌小脸分外的娇俏,美目流盼,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只是美则美矣,却有些刻薄。
裴婉昔状似不解地看着元戈妘道:“长乐公主为何如此说?物证既已在此,你又如何能抵赖?”
元戈妘怒道:“这算什么物证?一封信而已。”
裴婉昔脸上讥讽地一笑:“一封信而已?公主是假装不知道,还是真不知道?这封信是晋安王写给张太守的,上面有提到雍州与襄阳的布防。”
元戈妘气道:“晋安王的信为何会在我这里……”
裴婉昔:“为什么在你这里你不知道吗?自上次你来过晋安王府之后,那封信就不见了。我那时就怀疑你!没想到还真是让我在你的别院里找到了!你一国公主,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也不知道羞愧!”
元戈妘一张小脸气得通红,亮晶晶的眼睛里都积满了泪光。
萧子伦也是方才才到昭阳殿中,一进门就听到这么一句,怒从心起,一脸僵硬地说道:“晋安王妃,请你慎言!”
与萧子伦一同进殿的还有晋安王萧子懋。
裴婉昔回头看了眼萧子伦,讥讽道:“巴陵王,你莫不是被这个北魏来的公主迷昏了头吧!”
萧子伦眼中要喷出火来:“你!”
萧子懋轻轻拍了拍萧子伦的肩膀:“云宗,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先不要激动。”
萧子懋,字云昌,是萧昭业的七王叔,是太子萧长懋的嫡亲弟弟,都是由武穆皇后所生。萧子懋与萧昭业乍看上去竟是有七分相似。两人甚至都看上去给人一种冷冷的感觉。不过萧昭业的冷,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冷漠,而萧子懋的冷,却是让人心寒的阴冷。
皇上将那一封信拿给萧子懋:“云昌,这封信是你写的吗?”
萧子懋接过信一看,惊讶道:“这是我写给张祖逸的信,怎么会在这里?父皇你知道的,张祖逸虽为文臣,但熟读兵书,对布防屯兵颇有心得。在永明四年还出任过雍州刺史,对雍州地势十分熟悉。这封信我尚未寄出就找不见了,怎么会在父皇你这里?”
裴婉昔嗤笑道:“还能怎么样,出了奸细呗。”
皇上皱眉看着裴婉昔,甚是不悦。
裴婉昔看着皇上投过来的目光,吓得赶紧将头埋下。
萧练皱着眉头甚是不解,矛头怎么指向了一个才到建康不过几日的小姑娘?
何婧英小声说道:“萧子懋是萧子良的人。”
只不过一句话,一点就通。萧子伦与萧昭业交好,也是皇室之中明着支持太子的。元戈妘是北朝公主,身份敏感,就有人打起了主意。让元戈妘与萧子伦这段姻缘断了最好,如果不能,就让元戈妘再也起不了作用也是好的。
前不久才出了石头城一事,如今“奸细”二字,就是皇上心中的刺。
元戈妘毫不示弱:“你们血口喷人!”
裴婉昔指着那封信说:“那这封信你如何解释?”
元戈妘气道:“我从未见过这封信!”
裴婉昔笑道:“这可是在你的房中找到的,你说你没看到过?”
元戈妘昂着头,一脸傲气:“我们魏国男儿,若是要打,会光明正大的跟你们打!哪里会用这种下作手段!”
裴婉昔讥讽道:“长乐公主好志气啊!可是我们前不久才掉了半张战车图纸啊,不是你们魏国奸细拿走的,是谁拿走的?”
元戈妘哪里知道这件事,被这么一说,一张脸红得要滴出血来,话也说不出。
萧子伦站到元戈妘身边,抬头看着皇上,笃定地说道:“父皇,我相信这件事与长乐公主无关。”
裴婉昔讥笑道:“巴陵王,这公主还没过门呢,你倒是就帮起外人来了。”
何婧英看裴婉昔咄咄逼人的模样,看得心烦,说道:“长乐公主是我大齐迎娶的公主,只不过是还未举行大典而已,怎么能算外人?何况,晋安王妃,你是有去别人家乱翻别人柜子的习惯么?”
裴婉昔一愣:“什么?”
何婧英接着说道:“若这封信是长乐公主从晋安王府偷的,那应当是好好藏好了的。怎么会让你轻易找到了?”
裴婉昔脸色一僵:“我……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何婧英讥讽地笑了笑:“那还是长乐公主主动拿出来给你看的了?”
皇上回头看着萧练说道:“法身,你怎么看?”
萧练道:“我媳……咳,阿英说得对。”
皇上的眉毛几不可见的抬了抬。
萧练又补充道:“前段时间我们在石头城遇到的北魏奸细,不仅身手了得,还心思缜密。长乐公主实在是不像一个奸细。”
范贵妃说道:“皇上,我看这真是一场误会。长乐公主才到我大齐,若是委屈了公主……”
皇上将信压下,说道:“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不要再提了。”
元戈妘还在气恼,听到皇上如此说,反而更加生气了:“皇上你可是在怀疑长乐?”
皇上眉头皱了皱。
元戈妘昂着头说道:“我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我既然到了南朝,又是云宗的未婚妻,我就不会做出对不住云宗的事。”
萧子伦回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元戈妘,眼里是藏不住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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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大理寺卿
皇上点点头:“我相信你。”
裴婉昔也看着元戈妘,脸上竟真的涌上了几分嫉妒。
萧子懋轻声提醒道:“婉昔?”
裴婉昔立即回过神来,一改方才咄咄逼人的姿态,笑道:“妹妹既然如此说,那想必此事应当是一场误会吧。”
何婧英心道:“这脸当真是说变就变,方才还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剥了,现在就一口一个妹妹的叫。”
元戈妘也是一样的想法,扭过了头去,不理她。
范贵妃见状赶紧说道:“以后都是要做妯娌的,何必弄得如此不快。改日我在昭阳殿设宴,约上你们姐妹们聚聚,多熟悉熟悉。”
范贵妃在宫中形同副后。元戈妘虽然怒气未消,但也知道分寸,敛衽一礼谢道:“长乐谢过贵妃娘娘。”
皇上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朕也累了。法身你留下。”
萧练看了何婧英一眼。可皇上并没有叫何婧英留下。何婧英只能跟着元戈妘一同离开朝阳殿。
待众人退去,皇上收敛起了方才的肃穆,脸上尽是疲惫的神色。皇上对萧练挥挥手:“法身,你过来,坐这。”
萧练顺从地坐在皇上一旁的椅子上。
皇上看着萧练温和地笑笑:“法身长大了。”
皇上看着萧练的目光,就像一个慈祥的老者,褪去了皇上的身份,成了一个普通的爷爷。
萧练心中一热,喊道:“皇爷爷。”
皇上微笑着点点头,拿了一块松子糕给萧练:“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
萧练将松子糕捏在手里。皇上又叹了口气道:“法身,关于奸细一事,你怎么看?”
萧练微微一愣,难道皇上还在怀疑元戈妘?萧练斟酌了一会儿说道:“孙儿臣在迎接长乐公主回朝的途中,没有发现长乐公主有任何异心。今日之事……”
皇上烦躁地挥挥手:“朕不是说今日之事。朕说的是石头城。不管你与沈文季之间有何争执,但是朕在石头城修建战车的事,确实是被北朝知道了。”皇上的脸色渐渐地沉下来:“这件事,只有可能是从朝中传出的。”
萧练心中一惊,不知为何皇上又提起了此事。
皇上忽然又说道:“大理寺你觉得如何?”
萧练一愣,诚实道:“孙儿臣不明白。”
皇上以为萧练又在推脱,沉声说道:“法身,今时不同往日,你不能再任性了。你是嫡长子,就要肩负起嫡长子的责任。现如今朝中,除了萧谌在朕身边一直忠心耿耿之外,朕谁也不信。你明白吗?”
这句话萧练虽然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是好歹也能明白,“皇上要我入朝为官”这层意思。萧练当即恭敬道:“皇爷爷有命,孙儿臣莫敢不从。”
皇上欣慰地点点头:“好,法身果然长大了。朕就把大理寺交给你。”
萧练一愣,大理寺?古代最高法院?这是一来就让他做大法官的意思?
皇上见萧练犹豫,以为他又要拒绝,说道:“法身,朕知道你不喜欢与那些王公大臣打交道,但现如今朝中形势已不容乐观。朕只能如此。”
萧练收起一脸的茫然,赶紧接旨道:“孙儿臣领命。”
其实并不是萧练不愿意入朝为官。而是大理寺卿这个职位与他的计划背道而驰。
萧练想要的是兵权。
这是他出使北朝时就做下的决定。他结交周奉叔,与边境将领来往,与萧谌交好,他要一步一步为萧昭业这个身份拿到兵权。
而大理寺卿所掌为“审谳平凡刑狱之政令”,说得好听些,是重审刑部案件,让狱中无冤案的最高审判机构。说得难听点,就是一个到处得罪人的烫手山芋。一个处理不好便会惹恼某个士族,从而结下仇恨。
按何婧英的说法,他们还有半年时间改变命运。半年时间,到时无论他是死是活,还是魂归故里,他都要萧昭业这个身份得到足够的势力,让萧昭业即便回到这具身躯里,也骑虎难下。
既然自己山高水远的走了这一遭,就不能白来。无论让他来这个世界的是谁,有什么目的。他既然来了,就要按照自己的意思做点事。
比如保护一个人。
唯有拥有足够的权势,才可以保护你想保护的人。这是他在曾经的黑暗生活中学到的真理。
萧练走出朝阳殿,何婧英正在殿前等他。阳光刚刚好,将何婧英脸上的三分担忧照得清清楚楚。
萧练嘴角斜斜地挑起,跳下台阶落在何婧英面前,开心地说道:“媳妇儿,我要当官啦!你们这真方便,当官不用考试的。”
何婧英疑惑地看着萧练:“当官?”
萧练点点头:“皇上说,让我出任大理寺卿一职。”萧练一边说着,一边将何婧英一把揽过来:“媳妇儿,你以后可就是大理寺卿夫人了。”
何婧英一把打掉萧练的手:“大理寺卿是吧?”
萧练点点头。
何婧英“呵呵”一笑,一脸神秘莫测。只是这表情落在萧练眼里,让萧练有些不自在,仿佛脖子上爬了只蚂蚁一样,让他觉得浑身哪哪都不舒服。
何婧英就一直带着这样神秘莫测的神情一路回到了南郡王府。
终于,萧练明白了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是哪里来的。但凡何婧英脸上出现了这样的表情,那就是她要搞事啊!
一道惨绝人寰的惨叫从书房中传出。
南郡王府中的仆人都是一愣,随即又习以为常的各自干各自的去了。
马澄正与淳儿凑在一处,听见了书房里的惨叫,彼此对视一眼,了然于胸。王爷这怕是又和王妃在一起玩什么不可描述的游戏呢。
然而,事实当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萧练整个人都被一大堆书活埋了:“《齐律》、《刑典》、《疑狱集》。《百家谱》???不是,媳妇儿,我连自家人都还没认全,怎么就要去认别家的了???”
何婧英坐在一旁,悠悠闲闲地给自己到了一杯茶:“大理寺掌管各地刑案。地方上的案子多数都很复杂,牵扯了地方士族,这些不看怎么行?”
萧练求助似地看着何婧英:“媳妇儿,那个,我觉得你文武双全,才华横溢,我是不是可以聘请你做我的师爷?”
何婧英:“师爷?大理寺哪来的师爷?”
萧练:“副官!副官!总可以了吧?我是大理寺卿,你是大理寺……”
何婧英:“少卿。”
萧练:“对对对,大理寺少卿,行不行?不然你当大理寺卿,我做大理寺少卿也行!”
何婧英冷冰冰地道:“没这闲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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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喜得贵子
萧练垂头丧气地趴在桌上,哀嚎了好几声。何婧英不理他,仍然在喝着那一杯茶。
萧练只好翻开书,百无聊赖地看起来,才看了第一页就打了两个哈欠。眼见萧练的头就要砸在桌上,何婧英余光一瞟,顺手一个纸团就扔过去砸在萧练头上。萧练赶紧又打直了背脊。
就这么在何婧英的监督下,看了有一个时辰。终于有人来敲响了书房的门。
萧练几乎是把书一扔,整个人飞扑了过去,一脸灿烂地将门打了开来。
马澄见萧练状似疯狂的表情,说话都磕巴了:“王,王爷。徐太医来了,要给王爷请平安脉。”
“走走走。”萧练一脚踏出书房,脚下抹了油似的溜了。比起这一大堆书,他宁愿去看徐楚河那张满是皱纹的脸。
徐楚河每隔三日就会来南郡王府里给萧练把个脉。其实萧练早就无碍了,可这王爷就是皇上的心头肉,徐楚河自然是慎之又慎。
徐楚河收回手道:“王爷身体康健。这几日注意保暖就好。”
徐楚河正要离开,一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
这绿萼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然从梅苑里跑了出来:“王爷,王爷,求王爷去看下我家娘子吧。我家娘子晕倒了。”
何婧英眉心微蹙,昨日她还问过梅苑的情况,都说没什么异状。徐婉瑜也每日里在屋中写写画画,一次都没闹过。怎么这一下子就晕倒了?
绿萼在萧练面前涟涟垂泪,萧练竟是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我又不是太医,晕了找我干什么?”
绿萼一愣,转头看见徐楚河,赶紧作揖道:“徐太医,请您去看下我家娘子吧,我家娘子晕倒了。”
何婧英满腹疑云,对徐楚河点点头道:“那就有劳徐太医了。”说着就领着徐楚河往梅苑走去。
萧练虽然不愿去梅苑,但见何婧英去了,就还是磨磨蹭蹭地跟了上去。
何婧英不愿见徐婉瑜,就在梅苑门口等着。过了约一柱香时间徐楚河就从梅苑里走了出来,脸上一脸喜色,但看到何婧英时,眼神又闪了闪。
徐楚河恭敬地对萧练说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徐良娣的身孕已有两月。”
真是喜从天降,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劈在萧练的天灵盖上,把他雷得外焦里嫩。
有了身孕?!如果不是徐婉瑜基因突变会单体繁殖,那自己就是赤裸裸的被绿了啊!萧练觉得自己的头上瞬间长了郁郁葱葱一片鲜嫩的青草。
虽然这女人不是自己的,甚至还有点讨厌。但是他被绿了啊!这是个男人都忍不了。
萧练顶着一团黑云,抬脚就往梅苑走去。
萧练走得急,没听见身后的太子妃已赶到,并且说了句:“两个月?不就是那天……”
不就是徐婉瑜给萧练用迷情香那天。
何婧英的眼神明显地黯了下去。
萧练闯进梅苑时,徐婉瑜正若无其事地坐在榻上。
徐婉瑜见萧练闯进屋里,只是淡淡地看了眼萧练,镇定如常。
萧练盯着徐婉瑜:“谁的孩子?”
徐婉瑜抬头,面不改色地说道:“你的。”
“我的?”萧练气极反笑:“我说你这个女人,说谎也得有底线。”
徐婉瑜淡淡一笑:“谁不知道南郡王爷将我禁足梅苑?我哪里来的时间偷人?肚子里的这孩子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萧练这才回过味来:“所以你当时给我下迷情香,就是这个原因?”
徐婉瑜不置可否地笑笑。
萧练道:“你就不怕我把你休了送回徐府去?”
“把我休了?”徐婉瑜抬头看着萧练,仿佛是听了一个很可笑的笑话:“你是想让人说南郡王无情无义被妖女迷惑,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要?”
徐婉瑜这句话真是一针见血。萧练可以不要自己的名声,但是却不能不顾及何婧英的。在这个时代,三妻四妾本来就很正常,何况何婧英还无所出,若不是之前萧昭业爱护,太子妃宽容,早就被人戳脊梁骨了。
徐婉瑜也是刻意拿何婧英来当挡箭牌的。不过见萧练竟然真的在意了,心头还是像针扎一样疼,脸上那一抹冷笑,越发的阴冷。
萧练冷冷地道:“那你自请去佛寺养胎吧。我可以放过你,可你也别来碍我的眼。”
徐婉瑜冷笑道:“我倒还要感谢王爷慈悲了?不过佛寺清冷,妾身身子弱,经不起折腾。”
萧练一拍桌子,咬牙切齿地站起:“徐婉瑜!”
王宝明正好走进梅苑,听见萧练这一声怒吼,赶紧走了过去:“法身你这是做什么?”
萧练脸色铁青。
王宝明将徐婉瑜挡在身后,说道:“法身,虽然,虽然婉瑜的方法的不对。但也是你平日里对她不好,她才这样。这虽然不对,也不是不能理解。何况她现在还怀上了你的孩子,即便之前有种种错处,也该一笔勾销了。”王宝明说着看了何婧英一眼,眼中隐隐有责备之意。
萧练再一看何婧英,见何婧英静静地站在一旁,五指紧紧地收拢在衣袖里,既不争辩,也不看自己,似乎真是相信了这个孩子是他的一样,心里一阵一阵的发紧。
何婧英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徐良娣有孕,是南郡王府的喜事。”
王宝明听何婧英如此说,才松了松神色:“阿英,你是王妃,理应大度。这个孩子生下来你也是嫡母。”
何婧英强忍着,不让眼泪冲出眼眶:“母妃教训得是,我自当好好照顾徐良娣。”
王宝明点点头:“有了身孕自然是要好好照顾的。我待会儿就让人把我那最好的人参送来。还有这禁足……”
萧练正欲反驳,何婧英就已顺从的点了点头:“母妃说的是,自然是不能再禁足的。”
徐婉瑜讥讽地看着何婧英,眼里神色复杂,有恨,有快意,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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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解释
何婧英头也不回地出了梅苑。萧练一路追赶,可任他怎么喊,何婧英就是不回头看他。
何婧英冲进懿月阁,“嘭”地一声将门关上,还插上了门闩。
再聪明的女人,遇到这些事情,也会变得无比的笨。
萧练被关在门外,心中焦急:“阿英,你听我说。”
事已至此,他总不能大庭广众下说这孩子不是他的吧?萧练头一次觉得自己的嘴巴长在脸上半点用都没有。
萧练又敲门道:“阿英,你让我进去,听我解释。”
何婧英背靠着门,气恼道:“我不想听,你走吧。”
萧练:“阿英,你先让我进去。”
何婧英只觉得自己胸口有个什么东西堵着,闷闷地难受,固执道:“你干嘛向我解释?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何婧英就觉得委屈、窝囊,自己怎么能这么没用!连徐婉瑜怀孕这件事都没能阻止。
萧练在外面狂拍了一阵门,终于还是放弃了,停止了敲门。何婧英方才还强忍着的眼泪,忽然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地落下。
自己怎么就这么没用呢。一个两个的,都让徐婉瑜得了手。你说萧练就算是纳百八十个妾,她都不会生气,为什么偏偏就是徐婉瑜呢?
何婧英一脚踹向椅子。徐婉瑜也真是厉害,之前灌酒,这次用迷情香。怎么还好意思端着一个才女的清高架子!
何婧英心里一惊,徐婉瑜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可不是萧昭业的,是真真正正萧练的啊!萧练这厮要是被徐婉瑜的绕指柔给策反了怎么办?那自己不是死得更难看?
不行!自己要先下手为强,大不了仇不报了,跑路吧!反正钱庄里还存得有钱,够自己过下半辈子了。
何婧英心中下定决定,霍得站起。忽然头顶“轰”地一声巨响,随即“嘭”地一声,一个黑影重重地砸在地上。
“哎哟。”萧练揉着屁股哀嚎着站了起来。
何婧英震惊地看着屋顶那一个漏光的洞。
萧练一脸狼狈地站起来,焦急地说道:“媳妇儿,你听我说,那个孩子真的不是我的。”
何婧英一脸错愕地看着萧练,不知是为他这句话震惊,还是为屋顶那一个洞震惊。
萧练一脸诚恳地说道:“媳妇儿,我那天回来都那样了,哪还能有精力跟她那啥?我都是跑回来的。”
说起这事萧练也是十分暴躁,自己中了迷情香受了那么大罪,现在还不明不白的被人带了顶绿帽子。
何婧英有些茫然:“那,那,不是你的,你怎么怀孕了呢?”
萧练:“啊?”
何婧英:“不是,是她怎么怀孕了呢?”
萧练恨道:“她给我用迷情香时就动机不纯。你想我一个一杯倒的人,犯得着用迷情香,下这么重的手么?她分明就是跟别人有染,想拿我当傻子!”
萧练忽然又说道:“你说她之前也怀了身孕?”
何婧英点点头:“是啊,曾经是有过,但是她自己不好好养着,就小产了。”
萧练挥挥手:“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之前。”
何婧英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她之前可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想过。
萧练又道:“你不是一直觉得她当时火烧懿月阁的举动太夸张了吗?会不会之前那个孩子也不是萧昭业的?所以她下了那么狠的手?”
何婧英眉头紧皱。如此一来,事情就更加扑朔迷离了。一个红杏出墙的小妾谋杀亲夫,真是一桩奇案。
哦,不对。何婧英又重新理了理思路,是谋杀她,顺便杀了亲夫。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恨啊!
何婧英:“徐婉瑜难道一点不顾自己徐家的名声了吗?”
萧练问道:“关于那个奸夫,你觉得有可能是谁?”
何婧英也是不解:“徐婉瑜虽然经常耍一些小手段,但是从来没有怎么大闹过。徐府是礼仪世家,家教甚严,所以徐婉瑜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平日里若非不在府里,就去太子府那边陪着太子妃。”
萧练:“所以太子妃深信徐婉瑜的腹中确实是萧家的骨肉?”
何婧英点点头。
萧练疑惑道:“难道奸夫是府中的人?”
何婧英摇摇头:“不会。徐婉瑜自视清高,怎么会委身府中的下人?何况若是与府中的人有染,她应当极力想办法让自己在府中生存才是。”
何婧英与萧练对坐半晌,真是半点线索也没。这件事如果不是徐婉瑜亲自说出来,那么无解。
风从漏风的房顶上吹来,冷得何婧英打了一个寒颤。
萧练有些歉然地说道:“要不,去书房将就一晚?”
何婧英点点头,有些怨念地看了房顶那个洞一眼,决定以后还是不锁门了……下次指不定连墙都没了。
两人回到书房,何婧英觉得自己手脚有些僵硬。这书房里只有一张床啊!平日里都是何婧英睡懿月阁,萧练睡书房。现如今可如何是好?
一颗心在何婧英的胸腔里胡乱地跳着。何婧英强行将这种怪异的感觉压了压,心道:“我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了,怎么还慌神了?”何婧英偷偷瞄了萧练一眼,这鼻子眼睛嘴巴,哪样不是萧昭业的?
何婧英赶紧甩了甩头,将自己脑子里的浆糊甩了出去,直想抽自己一巴掌,心中又道:“我在想什么?他不是昭业啊!”何婧英咬着自己的嘴唇,觉得自己怎么这么的可耻!
何婧英那瞬息万变的表情,全然落在了萧练的眼里。萧练心头一抽,眉头微微动了动。不过一个呼吸的瞬息,他的表情就恢复了正常,一边嘴角又斜斜挑起。他从床上拿了床被子下来,说道:“媳妇儿,你睡这里,我去那边打地铺。”
何婧英一愣:“什么?”
萧练一脸坏笑地凑到何婧英面前:“什么什么?难道你想跟我睡一块儿?”
何婧英心头一跳,赶紧爬到床上去:“不了,不了,我自己就可以了。”
萧练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认认真真的在房间那头铺上地铺,钻进了冰冷的被子里去。
初冬来得早了一些,冷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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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请安
这一夜,两人都睡得不怎么好。
次日一大早,萧练顶着乌青乌青的两个眼圈,去大理寺任他的大理寺卿去了。而何婧英这边也有事要做。那就是带怀有身孕的徐婉瑜进宫去给范贵妃请安。
凡三品以上的宗室女眷若是怀了身孕,都是要去给皇后请安的。如今宫中没有皇后,自然就是去给范贵妃请安。
何婧英还好,再有什么不快,昨日也都过了。但是淳儿就不一样了,整个人像一只生气的刺豚,鼓鼓囊囊地,仿佛拿针轻轻戳一下就会爆炸一样。
淳儿恶狠狠说道:“小姐,听说红花效果好,我们要不要在那个贱人的饭食里放点?”
何婧英一惊道:“你不要命了?”
淳儿摇摇头道:“的确不好,红花味道重,容易被发现。麝香这么样?说是闻一闻就能让人小产,闻久了还不孕。我们买点,撒她梅苑院子里?唔,也不好,麝香贵得很,撒那么多,太费钱了。哦!我知道了!我把麝香研成末,放她香炉里!”
何婧英听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她可不想害人不成,还误了自己性命。否则的话,说出去多丢人啊,好不容易重生一次,自己又把自己给整死了。
何婧英摇头道:“这样不好!”
淳儿犹自打着心中的小算盘:“不然我在我们府里的楼梯上抹点油,她那个小身板,摔一下肯定就没了。”
何婧英把淳儿脸揪过来,正色道:“姑奶奶,你赶紧地收手吧。”
淳儿不依:“难不成让她把孩子生下来?那小姐你怎么办?”
何婧英道:“她孩子就算是生下来我也是嫡母啊。”
淳儿恍然大悟道:“还是小姐聪明!等孩子生下来,再把她整死,白捡一个孩子。虽然不是自己的,但是还是可以将就用。”
何婧英:“……”
到的昭阳殿,徐婉瑜自是如迎风拂柳,柔弱温婉,被禁足了这段时间清瘦了不少,却越发得显得楚楚可怜。
若不是何婧英制止,淳儿现在就会伸出脚去,摔她个大马趴。
范贵妃早就得到了消息,见何婧英面色如常,还在心里默默地表扬了何婧英一番。徐婉瑜是妾,无诏不得入宫,是以对这位形同副后的范贵妃有三分忌惮。她在闺阁中就听说过这位范贵妃的美名,性格乖张却偏偏独宠后宫。
为此,她特意向范贵妃行了个大礼。
范贵妃满意地“嗯”了一声,却并没有叫她起来。
徐婉瑜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徐婉瑜跪了一阵,腿都有些酸麻了。范贵妃终于又“嗯”了一声,似是满意了,正欲叫徐婉瑜平身。忽然昭阳殿外风风火火闯进一个少女来。
那人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徐婉瑜,直直冲到范贵妃面前:“母妃!我的果果又在你这昭阳殿走丢了!你快帮我找去!”说罢竟不由分说地拉着范贵妃就走。
这风风火火的少女自然就是长城公主萧芙林,果果是她养的小花猫。这只叫果果的猫十分胆小,从来都不会到处乱跑。今天当然也没有真的跑来昭阳殿。萧芙林拉着范贵妃走过何婧英时,眉毛得意地抬了抬,一脸坏笑。
这母女俩平日里,三天一小吵,五天掀房顶,但一旦有这种磕碜人的机会,两人向来都是一拍即合。何婧英强忍着笑,舒舒服服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徐婉瑜紧咬着嘴唇,再委屈也只能继续跪在地上。
范贵妃不回来,徐婉瑜就只能一直跪着。也不知是谁吩咐的,几个小丫鬟还添油加醋地给何婧英送来水果,瓜子,和一盏茶来。
何婧英也不客气,端着茶喝了一口,抓起一把瓜子就磕,专挑大粒的磕,哪粒声音大磕哪粒。
徐婉瑜气得浑身发抖,眼圈都红了。
等何婧英磕了小半盘瓜子后,范贵妃终于懒洋洋地回来了。范贵妃见徐婉瑜跪在地上,故作惊讶地说道:“啊哟,徐良娣,你怎么还跪在这里?快起来快起来。”
绿萼赶紧将徐婉瑜扶起,一肚子的气,只能极力忍着。
范贵妃笑意盈盈地看着徐婉瑜:“我那女儿不懂事,素来就是这么没规没矩的。徐良娣不会怪罪本宫吧?”
徐婉瑜赶紧摇了摇头,楚楚可怜地说道:“贵妃娘娘折煞妾身了,妾身今日能来昭阳殿给贵妃娘娘请安,是妾身的福分。”
范贵妃满意地点点头:“你该算是个懂事的。你怀有身孕,也不用在这陪我了,就先回去吧。有王妃在这里陪我叙叙话就好。”
跪完了就毫不客气的让她走,范贵妃真是半点没有掩饰。徐婉瑜五指在袖中收拢,但面上却还是低眉顺目的模样:“是,妾身告退了。”
徐婉瑜一走,萧芙林就从殿后跳了出来,往何婧英肩上一拍:“怎么样,这主意还是我出的,你怎么谢我?”
何婧英好笑道:“我何家人才样貌一等一的男子都给了你当夫君了,你还要我怎么谢你?”
萧芙林脸色一红,啐道:“白眼狼。”
这昭阳殿里没了外人,范贵妃坐姿也随意起来,斜斜地倚在榻上,说道:“你说吧,这徐良娣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
何婧英眉头抽了抽:“什么怎么来的?”
范贵妃白了何婧英一眼:“法身分明不喜欢这个小妾的,当年要不是徐孝嗣求着皇上,她还能入得了南郡王府?”
何婧英与萧昭业的婚事原本是范贵妃撮合的。见两人情投意合,范贵妃开心得不得了,谁知临门一脚,非要杀出个徐婉瑜来。她是早就看徐婉瑜不顺眼了。
萧芙林道:“还能怎么样?狐媚子呗,不过我大侄子也不是好女色的人,怎么就被她撩去了?”
何婧英尴尬地笑笑,这背后才不是那么简单呢。
范贵妃见何婧英的表情,恍然大悟道:“莫不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下药了?”
何婧英尴尬地说道:“算是吧,一点点。”
萧芙林惊道:“真给我大侄子下药了?我大侄子怎么没捅她两刀?”
范贵妃冷哼一声道:“要我说你就是太善良。这冷宫里还关着几个不知好歹给皇上下药的呢。不然我把她关冷宫里,给你出出气?让她也长长记性。”
何婧英道:“我说贵妃娘娘,这宫里的冷宫还关不了王府的妾吧?”
范贵妃:“哦,那我们想想别的……”
另一边,萧练去了大理寺上任。
大理寺有大理寺卿一人,少卿二人,寺正二人,寺丞六人,主簿二人,狱丞二人,狱史六人,司直六人,评事八人,录事二人,问事百人。
如此百多个人乌泱泱地站在萧练面前,一水的黑衣黑靴黑帽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肃穆表情,让萧练觉得这些人都是来参加自己葬礼的。
一个大胡子从队伍中站出说道:“大人,有何吩咐,请随时差遣下官。”
萧练问道:“你是……”
大胡子:“哦,属下是大理寺少卿,孟菲菲。”
“噗!”萧练一口茶喷了出来,这位大哥长得身高八尺,力能扛鼎,居然叫这名字?
大胡子对此也是习以为常了,用袖子将脸上的水擦了擦,憨厚地说道:“我爹娘不识字,不知道从哪捡来这两个字,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大人叫属下大孟就好,他们都这么叫。”
萧练咳嗽一声,正了正色:“大理寺少卿不是应该有两位吗?怎么就你一人?”
大孟道:“那个,另一位和范大人一同荣休了。现下少卿一职,就我一人。”
之前的大理寺卿,功德圆满修到了退休年龄,回乡养老去了。另一位大理寺少卿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年就能荣休,听说新任大理寺卿是南郡王,赶紧就卷了铺盖与前任大理寺卿一同走了。他可不想都要退休了,还被一个年轻又难伺候的王爷给整得晚节不保。
萧练心中了然,点点头说道:“那你们现在正在办什么案子?”
大孟忽然面露难色:“这个,也不算太多……”
大孟口中的不算太多,就是一摞齐人高的卷宗。萧练看得嘴角都抽搐了:“怎么有那么多?”
大孟尴尬地说道:“各地随时都有案子送上来,实在来不及办。”
是来不及办,还是不愿办?大理寺主掌“审谳平反刑狱之政令”,要做到推情定法,刑必当罪,使狱以无冤。这是典型的口号喊得响亮,行动绝不敞亮的情况。虽然齐武帝登基后,削弱了地方军阀的势力。但其力量仍然不可小觑。一个地方,究竟是法为大,还是士族为大,大家都是心照不宣。
这些送上大理寺的案子,都是地方刑部审过一遍的,中间的猫腻牵扯了各方利益,谁想去碰?
萧练揉了揉眉心,心道:“公务员不好当啊,今天要加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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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出使雍州
就在萧练勤勤恳恳加班时,一则卷宗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一则卷宗是由襄阳长史刘兴祖呈到大理寺的。
案犯魏雷生是雍州襄阳郡吏部一名普通官吏,因与人在酒馆中发生口角,他动手杀了那人,之后就被捕入狱。一个月后,魏雷生打伤十名狱卒,越狱而出。雍州捕快再次围捕他时,他用诸葛弩射杀了其中一名捕快,但还是被擒。
原本案情清晰明了,但坏就坏在他第二次被捕后。看见他在酒馆中动手杀人的人证翻了供,他射杀那名捕快用的诸葛弩竟然也找不到了,甚至更诡异的是,当时射杀了捕快的弩箭也不翼而飞。魏雷生也从认罪变成了喊冤,说第一次认罪是屈打成招。
原本这就是一桩稍微复杂了一点的杀人案而已。但值得玩味的地方是这则卷宗送到了大理寺。
萧练道:“证人当庭翻供,证物不翼而飞,都可以说是背后有人助他逃脱罪责。以此案的状况,若是判了无罪,那么这一则卷宗是到不了大理寺的。问题就在于此案没有判,但是卷宗却到大理寺了。”
何婧英若有所思道:“你是说,是有人不希望这个魏雷生逃脱罪责?”
萧练点点头:“这个魏雷生真是有意思,有人想方设法要保他,而有人却想要他的命。也不知道小小一个吏部普通官吏,怎么引得那么多人关注?”
何婧英:“那可就得问问雍州的官吏了。”
萧练的嘴角斜斜地挑起一边:“而雍州是萧子良的地盘。”
既然是萧子良的地盘,萧练当然不准备暗访。否则怕是一到了雍州,一个不小心就莫名其妙被人取了性命。
所以次日,大理寺卿南郡王萧昭业与南郡王妃何婧英出使雍州华山郡的事情就传得沸沸扬扬。
众人对此的评价皆是:假公济私,不务正业。
华山郡,民风淳朴,气候宜人,不仅景色绝佳,更有吹箫引凤之奇事,也有修道隐尘之典故。总之是一个世外高人都爱去的地方。
这世外高人爱去的地方自然是人杰地灵,所以这已经有十年没有出过一桩案子了!
萧练也毫不客气的当了一把纨绔王爷,出行的阵仗十分浮夸。一行六辆车,一辆八匹马拉的车何婧英与萧练同乘,另外五辆皆装了衣物、食物、金银器皿等,就差车队前再来个仪仗队,敲锣打鼓了。
萧练与何婧英出了朱雀门就改乘船出行,沿长江逆流而上,经豫州、郢州、再到雍州。
到得码头,大孟与颜小刀已经等在了此处。萧练为了不打草惊蛇,没敢多用大理寺的人,特意叫了颜小刀来。大孟与颜小刀二人都是向司里告了休沐,才偷偷跟来的。
大孟与颜小刀,两人都是络腮胡子,不过一人人高马大,五大三粗,另一人却有掩不住的秀气。两个一左一右站在码头,正好一对门神。
徐龙驹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来,擦了擦额头的汗:“王爷王妃,真是,走得真急,奴才回屋拿了个东西,一出门车都走了。幸好奴才脚程快,还赶上了。”
萧练嘴角抽了抽,这个徐龙驹啊,忠心得很,这样甩都没甩掉。
徐龙驹是个聪明人,当然不会在萧练眼前晃悠,给主子找不痛快,赶紧跑去指挥脚夫将车上的货物一箱一箱的往船上搬。
正午的太阳晒得人眼花,但再烈的日头也晒不透冬日的三寸甲板。江面上刚刮来第一股湿冷的风,萧练就一个哆嗦回了船舱。船舱里早就升起了暖炉,还点了一炉千步香。
萧练舒舒服服地靠在金丝软塌上,眼睛微微眯起,心道这么舒适的地方应该要温上一壶酒才完美,可惜这具王爷身子一杯倒啊。
正是惬意的时候,天色忽然暗了下来。船老大赶紧拿来锣鼓站在甲板上拼命地敲着。
萧练睁眼看了看,原来是日蚀了。这在现代已经不是什么神秘的天象,但在古代,这却还是大凶之兆。
等日蚀一过,船老大生气道:“这要开船了,还遇到天狗食日,看来这趟凶险咯。”
何婧英也有些不安,问萧练道:“诶,你说这样真能骗过萧子良?”
萧练仿若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回答道:“不能。”
何婧英摇摇头:“我们这样大张旗鼓的出行,虽然让萧子良不敢明里动手,但是也会让他有所防备,到时候去了雍州怕是查不到什么。”
萧练翘着二郎腿,从桌上拿起一个橘子认真的剥起来:“那倒未必。刘兴祖既然能把卷宗送到大理寺来,至少证明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助力。而另外一帮人为了保魏雷生,让证人翻供,损坏证物,什么都做了,必不甘心魏雷生就这么死了。或者也有可能是魏雷生拿到了他们的把柄,让他们不敢让魏雷生死。我们此去雍州,他们必然有所动作。只要他们动了,就一定会留下破绽。”
萧练把橘子皮剥了,又开始认认真真地撕起橘络来:“何况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去雍州了,萧子良绝不敢让我们在雍州出事。”
何婧英诚恳地称赞道:“你不去当捕役可惜了。”
萧练将一个剥得干干净净,一丝橘络也没有的橘子递给何婧英,开心道:“是吧?你也觉得?我小时候就想当警察。哦,就是捕役,我们那的叫法。”
何婧英接过橘子,塞了一瓣到自己嘴里,打量了一下屋子,问道:“这间屋子这么小,又只有一张床,你晚上睡哪?”
萧练嘴角斜斜地挑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何婧英:“我当然是和你睡一起啊。”
一瓣橘子卡在何婧英的喉咙里不上不下,当即就把何婧英呛了个半死。何婧英顺了顺气,认真地看着萧练说道:“碎碎,跟你说个事。”
萧练听何婧英叫他“碎碎”,一边眉毛不满地抬了抬。
何婧英认真地看着萧练说道:“说实话,我觉得你这个人特别好,甚至不比萧昭业差。我们做兄弟吧。”
萧练一边嘴角就这么僵在脸上:“兄弟?”
何婧英点点头:“是啊。这个世界你初来乍到,就有了家室,碍着身份,肯定连个心仪姑娘都不敢有。我觉得这样对你特别的不公平。虽然吧,现在我们就两个月时间,若是改变不了……也没什么,我反正就那样,你也许就能回你自己那,也不算坏事。”
萧练眉头一皱:“什么改变不了?”
何婧英挥挥手:“你别打岔。这个虽然说起来不好听,但却是事实。我也早就想开了,尽人事,听天命嘛。何况是老天爷让我重生的,我想我胜算也不小。不过你呢,被强行拖过来,我也不知道老天爷什么意思。所以你压力也别大,就放轻松,该玩玩,该吃吃,该喝喝。哪天杨珉之若是忽然出现了,你也就能提前回去了。你就当是来我们这修行的。”
萧练听何婧英越说越不像话,那半边斜起的嘴唇都没稳住,掉了下来。萧练打断道:“你在说些什么呢?我……”
何婧英又是一挥手:“你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我说这么多的意思呢,就是说,你不要有压力,当我是你兄弟。虽然你不能娶个正房,但是你要是喜欢谁,你娶回来当个妾室,我绝对好好待她。兄弟嘛,就是应该有福同享,有难……”
萧练忍无可忍地一拍桌子:“我睡隔壁!”
何婧英把最后一瓣橘子放进嘴里,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萧练带着一双喷着火的眼睛,头也不回地去了隔壁。再听到他“嘭”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门。
何婧英拍拍手,愉快地滚到床上去。今夜可以睡个好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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