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乱局
高耸入云的白色光柱如擎天之柱般坍塌,搅动风云,如琉璃般破碎,无数光片四溅。
这一幕极为震撼。
“传送阵……”白君朔面色一变,瞬间意识到那白色光柱的消失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传送阵出问题了。
难道是北城魔修出手了?将传送阵摧毁!他想到这里,心急如焚,一旦传送阵出问题,那他和阿离就不能离开这里了。
“得赶紧去看看,传送阵是否出了问题,还能不能用。”
想到这里,他连忙请神临身,这次请的是画圣吴道子,画圣临身后,他调动法力凝聚于笔端,微一凝神,便在左手展开的画轴上落笔,数息后,画卷上出现了一张栩栩如生的脸。
这张脸集合了杨录的鼻子,陈大明的嘴,牛文才的眉毛,以及他自己的眼睛,这是一张东拼西凑的脸,一张没人认识的脸,一张画皮。
他凝视着画卷上的这张脸,恍惚间,杨录、陈大明、牛文才的身影与画卷上的脸重叠,他凝视了片刻,目光闪动间,伸手从画卷上抠下脸,盖在了自己的脸上,如在进行一场诡异而神圣的仪式,他做的无比认真。
这便是儒圣道统七品果位神共有的一项权能——画皮。
即将虚无的事物画在纸上,变为现实,在他的理解看来,类似于马良神笔作画的效果。
在进城之前,为了不让熟人认出来,他要易容一番。
本来他有青铜面具特殊法器可以直接用来易容,但是青铜面具只是下品法器,一旦动用超过额定量的法力就会失效,所以并不保险。
而画皮就没有这个弊端,只要他一直维持少量的法力输入,画皮就不会失效,别人只能看出画皮是一项神通,他做了易容,却无法看透他的本来面目,再配合树枝法器的屏蔽灵场的效果,他自信便是再熟悉的人也无法认出他来。
做完这一步后,他看向阿离,他之前还没注意,现在他才发现阿离化为人形后,身上的妖气也消失不见了,这点很奇怪,要知道妖族即便化为人形,身上的妖气也不会消失,这点他已经从先前兰芝县保卫战看到的那些化形大妖身上得到验证。
而阿离并不具备这一个弊端,旋即他目光一转,注意到阿离脖颈上戴着的那根红宝石银色项链,心想这项链应该具有某种屏蔽气息的效果,所以才感受不到阿离身上的妖气。
不仅如此,似乎还具有隐藏和伪装修为的效果,就比如现在,在他的感应下,阿离只相当于一个八品人族术士,而实际上从她能够化形,以及先前出手的实力来看,至少也是堪比六品五果的术士。
那这样一来,就可以解决带阿离进城的问题,毕竟带个六品化形大妖进城,想想天异城这样的一郡主城说没有某种检测禁制存在都不大可能。
等等,八品人族术士?白君朔无语地看着扑闪着大眼睛一脸问号的阿离,一个六七岁的八品人族术士,这操作可还行?这就是没常识了呀。
白君朔有些想捂脸,他现在也不是什么也不懂的菜鸟了,知道人族术士踏上修行,年龄最早不会低于五岁,六七岁的九品术士不少,但是六七岁的八品术士是绝对没有的,因为人族术士在十三岁前身体还没有发育完全,大脑也还处于汲取知识的阶段,身体承受不了晋升八品所需的妖丹,也承受不了晋升八品后的法力值,知识匮乏也导致对八品道果的道蕴缺乏领悟的条件。
总之,人族术士在十三岁前绝不可能晋升八品,既是办不到,也是不能,所以更不要说是六七岁的八品术士了,而且还是八品圆满的术士,就特么离谱。
“那个,阿离啊,你能不能把修为稍微调低一些,就是调到九品。”白君朔试探着问道。
“这样吗?”虽然不明所以,但对阿离来说似乎只是小事一桩,转眼间,在白君朔的感应中,阿离身上的修为直接从八品圆满降到九品圆满。
白君朔:……
六七岁的九品圆满术士,有些槽不知道该如何吐。
“不能再调低一些吗?”
“不行呀,最低只能调到九品圆满,有什么问题吗?”阿离瞪着无辜的卡姿兰大眼睛。
好吧,打搅了,九品圆满就九品圆满吧,总好过六七岁的八品圆满。
六七岁的九品圆满他没有见过,但是十一二岁的九品圆满他在兰芝县见过几个,这样的人无不是那些权贵家族的子弟,不缺资源和肉田,六七岁的九品圆满就算引人注目,也大概率会被人当成是天赋异禀,并且出自大家族而已,倒也不是多大的事。
经历了这小小的插曲后,白君朔带着阿离重新驾驭飞舟,朝天异城南门飞去。
天异城南门此时已经被来自天南地北的近十万术士堵得水泄不通,还陆续有术士从各个方向加入进来。
有人想要绕过南门,直接从城墙上飞过去,却被忽然浮现的一层透明光罩挡住,显然想要进入天异南城,只能从南门进入。
可是南门早就关闭了,数万术士被拦在城外,不论如何喊话,城头上的术士都无动于衷,只是冷漠地看着。
之前他来的时候还看到南门是半开半合的,有大量守卫打扮的术士检查要进城的术士,虽然大部分人都没被放行,但还是有少部分人能够进去,如今再看,连大门也紧闭了,守卫已经撤走,显然与刚才的那场惊变有关。
白君朔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会这么背,晚了一步,就被堵在了外面,可是就算进去了,那传送阵还能用吗?他现在迫切想要知道传送阵被破坏到了什么程度,还能不能用。
于是在其他人都几乎放弃了喊话这种无用功后,白君朔飞到城下,向着城头上喊话道:
“在下兰芝县阎罗殿司长杨录,有要事进城面见阎罗殿殿主陈许云,还请行个方便!”
场面一静,接着便是有嘲笑声从周围传来。
“撒谎也不找个好点的理由,自称什么司长,据我所知司长俱是六品,他身上有屏蔽法器,看不出修为,但以他年龄,就算是大家族子弟,想来顶多七品初段,一个七品初段术士就敢谎称司长,那我七品六果,不得称一声殿主啊,哈哈哈……”
虽然在笑,但此人看着与周围的人一样,神色间都逐渐有癫狂之色涌动,显然被绝了最后的生路,这些被堵在城外的术士心里都开始躁动起来。
“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你就是叫破喉咙城门也不会开,要是能叫开,我早就进去了,这些混蛋是诚心要将我们困死在外面。”
“方才有个六品司长,倒是进去了,你要是司长,也能进去,可你是吗?看来城里的那些混蛋,根本不会管我们这些六品以下术士的死活,道友们,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出手,这护城大阵未必不能破。”
白君朔神色一动,从储物袋中翻出一个黑玉令牌,在他被宣布同甲级巡察使待遇后,他后面抽时间去了一趟考功司将职级提升到了甲级巡察使,现在他拿出黑玉令牌,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
“此乃我在兰芝县阎罗殿的身份令牌,可以证明我所言非虚!在阎罗殿,甲级巡察使与司长同级。”在周围越发剧烈的吵吵嚷嚷声中,白君朔沉声喝道。
为了让人看得仔细,他催动黑玉令牌,使得黑玉令牌撑起偌大虚影,众人看去,果然看见上面是甲级巡察使的字样,以及阎罗殿的标志。
这不疑有假,阎罗殿的黑玉令牌材质和禁制特殊,如同防伪标识,做不了假,也不用怀疑白君朔拿的是别人的令牌,因为令牌绑定的气息与白君朔的灵魂气息一致。
场面又是一静。
“还真是……”
有人惊异出声。
再看少年的年龄,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纷纷猜测难道这少年其实是个六品术士,接着又觉得这个想法过于荒谬,不禁暗自摇头,一个十六七岁的六品术士,除非是那些大宗总坛的绝世天骄,或者是总坛世家子弟,不然鹿林郡这个边陲小郡,几十年都未必能出一个,这不是资源的问题,而是血脉资质的问题。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难道是阎罗殿总坛的世家子弟到县城镀金?”有人猜测少年是不是靠关系上位的。
“管他什么来头,还不是跟咱们一样成了破家逃难户,司长身份了不起啊,没有六品修为,人家未必买账,我现在是看出来了,城中如今与北城魔修对峙,缺乏高段战力,又怕我们这些人中有魔修混入,所以只允许六品及以上的术士进入。”
“那也不能不管我们死活呀,我们中有魔修混入,那也只是猜测,就算有,我们这么多人总不会都是吧,总有办法能够检测出来,除非传送阵又出问题了,先前就听说出了一次问题,导致我们郡内的人能够出去,郡外的人进不来。”
“我看未必,传送阵再怎么出问题,只要阵基还在,花些功夫还是能修好的,只是传送的人数短时间内会受到限制,我看这才是他们不放我们进去的原因,传送人数有限,城里的人只考虑自己,顾不上我等的死活了!”
“那还等什么,咱们一起出手,破了护城大阵,我等若是活不了,城里的人也休想好过!”
第九十二章 陈许云
看着周围人越发疯狂的神色和举动,看着自己拿出黑玉令牌,城头上也没有反应,白君朔心急如焚,忽然他想到了什么,恨不得拍自己的脑袋,暗道怎么忘了收徒贴。
既然阎罗殿司长身份不能帮助自己进城,那作为天异城阎罗殿殿主的师弟,这样的身份总该可以了吧。
可是当他将收徒贴从储物袋中翻出,准备展示并喊话的时候,手忽然一滞,他目光闪动间,想到了一个问题。
自己的秘密已经在兰芝县暴露了,那些魔修会不会已经将消息传递了出来,这些人中会不会就有魔修在寻找自己?我现在虽然做了伪装,自信被人看不出来,但是一旦我在此时暴露自己与四师兄的关系,就会被人联想到我的身份,无异于撕开伪装,十分不智。
可是我现在只有这个办法了,要是进不了城,不暴露身份又有什么意义,到最后一旦各地县城魔修大军包围而来,我也会暴露,还是死路一条,既然如此,不妨放手一搏,没必要畏首畏尾。
想到这里,他正要举起收徒贴喊话,突然,一股黑白色的浪潮从城门方向席卷而来,瞬间将整个世界染成了黑白色,不等白君朔和阿离两人反应过来,黑白色的浪潮退去,两人的身影也随之消失。
“咦?刚才那人呢?怎么不见了?”有人注意到刚才还站在旁边的少年不见了,但这样的声音直接被淹没在了越发群情激奋的声浪之中。
很快,十万术士出手了,轰向护城大阵。
在城门那边传来的惊天巨响中,白君朔眼前一花,再看时已来到一处陌生的大殿之中。
大殿中站着一个人,面向着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看到这个人,微微一怔间,白君朔当即拱手道:“见过四师兄!”
他感受出来了,那种只在六师兄严世玺身上感受到的亲近之意,这是同门师兄弟之间才有的玄妙感应。
此人能将他不知不觉带他这里,手段高深莫测,再看灵场更是有如浩瀚的星空,令人不禁生起膜拜之意,便猜到此人必是四师兄陈许云了。
“你便是六师弟代师收下的小师弟吧,果然……”陈许云仔细看了看白君朔的脸,顿了顿,道:“平平无奇呀。”
白君朔:……
大佬,现在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吗?
见白君朔看向城门方向,那里传来剧烈的法力波动,陈许云拂须道:“无须在意,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护城大阵虽说在先前魔修发难之时遭到了破坏和削弱,却也不是一群洞真境术士能攻破的。”
接着他看向白君朔:“你孤身前来,看来六师弟和宁师弟多半凶多吉少,你给我讲讲兰芝县发生的事。”
于是白君朔将兰芝县妖族携兽潮入侵,到方雷等魔修临阵倒戈,再到他在六师兄和宁师兄的掩护下脱逃,中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讲述了一遍。
听完白君朔的话后,陈许云背负双手看着墙上的祖师画像久久无言,随后他翻手间手上已是多了两块玉简。
一块已经破碎,一块完好无损。
“这是……”
白君朔猜到了什么,呼吸不觉变得有些急促,感到胸口一阵发堵。
“完好的这块魂简是六师弟的,碎的这块魂简是……宁师弟的。”陈许云语气沉重,眼中有雷霆,有追忆。
“宁师兄死了……”白君朔怔怔出神,那个前后见面半个时辰不到的宁师兄,给他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然而他就这么死了,死在了为他断后的路上,就为了他这么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就为了那一句承诺。
……
破碎的大地上,风烟残卷,一片燃烧的树叶从地上的一具只剩下上半身的尸体上飘过,尸体的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那是无憾的笑意,在他的身侧不远处,站着另一具尸体,尸体从口到脚被一支长矛贯穿,定在地上,眼中残留着永恒的惊恐。
在两具尸体的周围,尸骨成山,血流成河,埋葬了无数术士。
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也许只有风知道。
……
白君朔怔怔出神间,感受到一只温软小手传递来的握力,他紧了紧手,然后看向陈许云道:“六师兄魂简没有破碎,那他……”
“从你描述的情形来看,在那样的危局下,他恐怕已落入魔修手中,结局可想而知,下次见面,或许我们就要面对一个名为严世玺的魔修了。”他语气沉重地道。
似乎是看出了白君朔的不解,他解释道:“魔修可怕之处就在于此处,不管渡为魔修之前是什么人,什么性情,一旦被渡化为魔修,心中恶的一面便会被无限放大,每个人心中都有善恶,区别只在于善多恶少,还是恶多善少,却没有绝对的善与恶,但魔修不同,平日或与常人无异,可一旦魔化,心中只有绝对的恶,即便表现出善,那也不过是伪装出来,迷惑世人的罢了。”
“竟是如此。”白君朔心下震惊,这就相当于换了一个人格,而且是极恶的人格,一旦沦为魔修,你便不再是你。
如果说以前他还侥幸地以为被渡化为魔修,或许相当于换了一个修炼体系,严重的话还会被人操控,性情也会有所变化,但是到了没得选的时候,自己也未必不能忍受,苟活于世,但现在他知道了,情况比自己想的更加严重,沦为了魔修,自己便不再是自己。
“事已至此,你若不想辜负了他们的一番牺牲,那便努力修炼,尽快成长起来,他们与其说是救你,不如说是救一个希望,如今魔修猖獗,来势汹汹,其他郡也有了苗头,这方天地要不了多久便会迎来一场浩劫,以我这般修为能否在此次天异城之战中存活下来都是一个问题,他们求仁得仁,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好了,时间紧迫,我知道你来天异城的目的,是要通过传送阵去往阎罗殿总坛,但是你也看到了,先前那场变故,传送阵被一个藏的极深的五品魔修摧毁了,但并没有完全摧毁,这传送阵由阴阳两阵组成,阳阵将鹿林郡的术士传送到郡外,阴阵将郡外的术士传送到郡内,阴阳两阵各由十万八千组中阵构成,每组中阵又由一百零八组小阵构成。”
“其中阴阵早在城中魔修起事时被摧毁,显然魔修是想阻止我等将消息传出去,并且阻止外援进入,不过我等反应及时,到底是粉碎了他们的阴谋,保住了阳阵,将消息成功传了出去,本来再过几日,只待阴阵修好,外援便能进入。”
“可惜发生了这事,如今阳阵虽未被彻底摧毁,但也只剩下一百零八组小阵,而且多有破碎,想要修好,勉强能够使用,尚需两周时日,而且即便修好,也只够同时将一百零八人传送出去,并且只有一次机会,一旦这一百零八人传送出去,传送阵就彻底报废,不能再启用,所以如今仅剩的小阵,相当于最后的逃命手段,各宗都在争夺名额,为此差点爆发内战。”
白君朔心下一沉,这岂不是说他和阿离都没有机会了?毕竟只剩下一百零八个逃生名额,怎么轮也轮不到他们,人都是自私的,在这样的危机关头,高品术士必然会首先满足自己,为自己留一个名额,多余的名额才会轮到其他人。
而他只是一个七品术士,哪怕是天生道田,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但在生死面前,天生道田又如何?天生道田对人家有没有价值,还要看人家觉得你有没有价值,显然跟自己的命比起来,天生道田还不值这个价,
“所以……”白君朔心情沉重,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所以你还有机会。”
白君朔:???
“如今仅剩的一百零八组小阵,只够传送六品以下的术士,所以你还有机会,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将要面对是与整个天异城或者说整个鹿林郡最优秀的年轻天骄竞争,能否争夺到名额,便看你的本事了,这件事是由各宗一致决定,我也无法干涉,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白君朔有些无语,心说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搞得我心里就像第一次坐御空法器一样。
但旋即他心中便激动起来,竞争好啊,有竞争就代表有希望,总好过被人直接定下名额,一点希望都没有的好。
但是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心中一咯噔,暗道:糟了,阿离是化形大妖,也是六品,那岂不是说阿离不在传送允许的范围内?不,等等,阿离身上的项链似乎具有封印道行的效果,哦那没事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阿离,想了想,对陈许云道:“四师兄,她叫青离,是我的义妹,你看能否也拥有资格参与竞争?”
陈许云看向阿离,阿离见他看来,顿时挣脱白君朔的手,学着成年女子的模样,顶着两朵胖乎乎的发髻,将两手当胸,微微俯首曲膝,行了一礼,奶声奶气地道:
“奴家青氏,见过四师兄。”
白君朔:……
陈许云:……
“无妨,只是以她的修为……唔,九品圆满?这个年龄,咳咳,倒是天赋异禀,不过这样的修为,怕是很难走到最后,我给你们讲解一下比赛的情况和规则吧,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陈许云也不禁被阿离的修为震了一下,但也仅此而已,如果放在平时他或许要好好关注一番,但面对如今四面楚歌、朝不保夕的局面,天赋再好,如果修为不够,也是白搭。
在他看来,在那样的赛制下,以白君朔七品一果的修为,即便有天生道田增幅,想要夺下一个名额都有些不保险,这小姑娘只是九品圆满,他就更不看好了。
第九十三章 夜谈
“那元明亏得是问道仙府洞主,行动前再三保证能将传送阵彻底摧毁,传送阵与护城大阵的阵基是同一个,只消摧毁传送阵便等同于同时摧毁护城大阵,结果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传送阵尚余下一百零八组小阵,就差一步,打草惊蛇,害我后续计划胎死腹中,自己也暴露了,带着宗门一众魔修逃往北城,真是可恨。”
“爹,还是你太着急了,何不等着各大县城魔修大军赶到,再行内外夹击之策,南城须臾可取。”
“你懂什么,就是要趁着各大县城魔修大军未到,抢先一步拿下整个天异城,我韩家才当居首功,才有机会得那位大人青睐,那些县城兵马与我等不是同一路人,不受我等天异城魔修管辖,跑来不过是想分一杯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管是以前为人也好,现今为魔也罢,道理是不变的。”
“可惜啊,一步好棋打成了这副模样,为今之计,也只能转变策略,做出补救,趁着此次术士各宗定下的争夺那一百零八个名额的比赛机会,再下一盘棋,你不是想尽早晋升六品吗,正好,趁着这次机会,一并给你解决了,听说近来阎罗殿出了个后天道田名叫冉兴云,届时我给你创造机会,你将之渡化,晋升六品必定水到渠成,只是可惜当初要是那白君朔不死,你未成魔修前将之夺取,转原有道田为后天道田,再被我渡化为魔,道田转魔田,修行必定事半功倍,可惜错过了机会,如今只能渡化后天道田,提升修为,却不能夺取后天道田,重塑根基。”
“爹,你还提他干什么,我想起来便是一肚子气,恨不得把他从乱葬岗提出来,鞭尸一番,哼,对了爹,你到时候如何为我创造机会,阎罗殿和冉家可是把他当宝贝一样供着呢,你如何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暗箱操作?”
“呵呵,这还不简单,上次天异北城各宗魔修起事,我天异书院作为南城唯二的魔修门派本该按照计划响应,却并未响应,还帮着南城各宗抵挡北城魔修攻势,便是为了今时今日我韩家能主导局势,既可谋取私利,又能得居首功,何乐不为?如今我韩家连同我掌控下的天异书院受到南城各宗推崇,隐隐有马首是瞻之意,能形成如今的大好局面,不仅是因为我韩家与人为善,颇得人心,还因为我韩家有一件祖传的下品法宝——云梦镜。”
“据我所知,这鹿林郡方圆数十万里,唯一的一件下品法宝,便是我韩家的云梦镜,有此法宝在,谁敢不敬我韩家几分?先前我已在南城各宗碰头会议上提过,各宗要依靠我这云梦镜对抗北城魔修,虽有人有不同的意见,但到底还是同意了,要用我这云梦镜创造一个真实梦境,让各宗选拔上来的前百名最优秀的天才在真实梦境中争夺那一百零八个名额,云梦镜归我所有,真实梦境中的事还不是我说了算?陈许云这些人想要监管,防我从中作梗,但云梦镜的神异其实他等能够理解?”
“届时我以云梦镜创造真实梦境,覆盖传送阵与护城大阵共有阵基,将传送阵所余一百零八组小阵分化为一百零八头魔妖,那些参赛者每杀一头魔妖,传送阵便削弱一分,待得一百零八头魔妖全部死亡,传送阵便彻底报废,与此同时,护城大阵也随之破灭,届时北城魔修便能无可阻挡攻入南城,我再以云梦镜临阵倒戈,两相配合,必能将术士宗门余孽彻底剿灭。”
“别急,你的事我也没忘,那一百零八头魔妖乃是一百零八组小阵所化,而一组小阵由无数阵法组成,其中就包含有囚困之阵,此阵我系于魔妖死后化作的船票之上,船票现则囚困之阵激发,那些围攻魔妖的术士皆囚困在内,如同待宰牛羊,任你予取予夺,如何?”
“太好了爹,如此一来,我必晋升六品无虞,并且待我渡化了冉兴云,说不定还能一举晋升至六品高段!”
“只是此次真实梦境中将会网络各宗最优秀的天才,你一个人吃饱喝足,也不能饿了族中那些优秀子弟,这些将来都是你的班底,此次事成之后,我当居首功,必得那位大人青睐,便要去天庭述职,整个韩家和天异书院往后都是你的,你不妨选拔出一百名最优秀的子弟,随同你进入真实梦境,猎杀各宗最优秀的天才,渡化为魔,为你等修行铺平道路。”
若是白君朔在此,便会认出,房间中对话的两人,男的正是韩厉,女的正是韩清梦。
……
白君朔脸色阴晴不定,他没想到韩家的能量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巨大,可谓是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
韩厉哪里是他记忆中的什么九品普通术士,尽管他从梦中醒来后也觉得韩厉没那么简单,却也没想到他竟会是一名四品二果的恐怖术士,同时他的身份也不仅是韩氏家族的族长,更是儒圣书院在天异城的分部天异书院的院长。
韩清梦也不再是他记忆中的九品术士,现在已经是一名七品五果的年轻天骄。
陈许云没有注意到少年的神色变化,在给他普及了天异城的情况和局势后,开始讲述比赛情况和具体安排:
“一百零八个名额,就是一百零八个六品以下的术士,天异城中符合条件的术士实在太多了,如果不做限制,所有六品以下的术士都可以参加,那会耗费太多的精力,值此与北城魔修争战时期,此举明显不智,因此,我南城各宗决定,每个宗门先各自从宗内选拔出前一百名门人,再由这一百名门人前去真实梦境中争夺那一百零八个名额。”
“四师兄,你方才提到真实梦境乃是韩厉所持下品法宝云梦境制造的一处比赛场地,既然云梦镜是韩厉所有,那……”
白君朔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却很明显,那就是既然云梦镜是由韩厉操控的,那他也可以凭借云梦镜操控比赛。
在经历了那场为期十年的噩梦后,他再怎么恶意地猜想韩厉的举动都不为过,尽管对方现在明面上是自诩正义的一方,还与南城正义之师一起打退了北城魔修的攻势,挽救了局势,但他就是觉得韩厉及其背后的韩家有问题。
这样的猜测不仅来源于那十年的噩梦经历,还来源于天异城如今复杂的局势,这点可以从北城魔修宗门和南城术士宗门的划分看出。
北城沦为魔修宗门的有道庭、天木园、问道仙府、万祖山、火神教、司辰宫、雨师门、风伯谷、赶尸门。
南城已知还掌握在术士手中的宗门是佛门、儒圣书院、阎罗殿、雷公府、万仙教、长生殿、战神殿。
要知道在兰芝县,雷公府、万仙教、战神殿都沦为了魔修宗门,而道庭、天木园、问道仙府还掌握在术士手中,先前他还猜测雷公府、万仙教、战神殿这样的魔修宗门,其总坛或许也沦陷了,但天异城的势力划分,让他感到局势开始变得扑朔迷离,分不清敌我。
一地沦陷在魔修手中的宗门,另一地未必还是如此,这便是他所看到的情况。
在这样的局势下,不管是站在先入为主的主观角度看,还是站在扑朔迷离的客观角度看,天异书院及其背后的韩家都有问题。
“这个你不用担心,韩厉此人高风亮节,嫉恶如仇,每战必先冲锋陷阵,数次为我南城术士宗门挡下北城魔修宗门的攻势,要知道北城魔修宗门共有九名四品魔修,而且魔修有魔化增幅,四品魔修一旦魔化修为直增一果,而我南城术士宗门一共才七名四品,修为有高有低,参差不齐,不论是数量上,还是实力上,都远不如魔修一方,若非有韩厉手持云梦镜,独困三名四品魔修,我南城术士宗门也坚持不到现在。”
“而且,届时我与各宗宗主都会进行监管,若是当真有什么问题,我等也会及时出手,中止比赛。”
陈许云解释道,在他口中,韩厉宛如力挽狂澜的英雄般闪闪发亮,但听在白君朔耳中却是无比讽刺。
术士界的残酷他早有深刻体会,圈养肉田之举对术士家族而言再稀松平常不过,也许对这些家族乃至对整个术士界而言,圈养肉田就像吃饭喝水一样,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不是什么需要人原谅的丧尽天良的事,也不妨碍这样的家族在祸事来临的时候,站在正义的一方,或者它本身就代表正义。
他的经历也不过是大海中的一滴水,连一朵浪花都不算,尽管像他这样能够活着从肉田中脱离出来的例子极少,但过去也不是没有,甚至他还偶然听人谈起过某某家族有肉田逃脱,数十年后回来报仇,那次闹出了不小动静,但第二天人们一看,那个家族依然鼎盛,而那个人进去后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就是现实,但他不服,什么正义不正义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一个道理:谁对他善,他便百倍善之,谁对他恶,他便百倍恶之。
吃了我的,便要百倍吐出来;
抢了我的,便要百倍还回来;
害了我的,便要百倍害回去。
所以,韩清梦必须死,韩厉必须死,韩家所有人都要为他的过去陪葬!
在离开天异城之前,他要将所有人欠他的账,一并清算。
“你此来天异城,天异城魔修并未有所举动,显然你身怀天生道田的事,并未传到北城魔修宗门,想来兰芝县那群魔修并不想搞得人尽皆知,毕竟人性本自私,魔修本性极恶,更是如此,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好事,但是如果让人知道你跟我的关系,或许会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对你不利,所以接下来你就以从其他县城来的阎罗殿分殿七品执事的身份参加内部选拔吧。”
“还有,既然要隐藏身份,那就尽量不要暴露天生道田,不过以你如今的修为,我担心你连内部选拔都未必能过,正好趁着尚有两周时日,城外又有众多肉田,你不妨带上阿离一道去猎夺道果,将修为提升上去。”
陈许云最后叮嘱道。
随后白君朔带着阿离告辞离去,被陈许云叫来的人安排进一处普通院落,周围都是一些七品门人的住所,也不担心引来过多关注。
天异城阎罗殿的规模比之兰芝县十倍不止,门人弟子上万,白君朔这样的生面孔虽会引起一些关注,但并无大碍,因为在城门关闭前,已有一些来自各大县城的阎罗殿分殿术士前来投奔,要借道传送阵离开天异城,住了进来,白君朔不是第一个,但应该是最后一个。
第九十四章 思量
夜晚,并不平静,不时有惊天巨响和照亮夜空的火光从天堑方向传来,那是以天堑为前线的魔道两方势力在厮杀,这样的争战时常发生,四品五品坐镇不出,俱是六品及以下修为的术士和魔修争战不休。
电闪般时明时暗的火光打在房间中沉思的少年脸上,显得阴晴不定。
“韩厉,韩家,天异书院,云梦镜……”
这些关键词,构成了一个如同电闪雷鸣的夜空一般的庞然大物,压得白君朔胸口发堵。
韩厉是四品二果的术士,身为一宗之主的他,手底下还有数名五品司长一级的手下,三十来名六品执事,七品及以下修为的门人更是不计其数,更有云梦镜这样他第一次听闻的下品法宝。
他只见识过极品法器的厉害,而且只是御空法器,那速度已经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了,至于在极品法器之上的法宝,他无法想象有多厉害,如果换算成御空法宝,想必百里距离也不过是眨眼的事。
想报仇是一回事,能不能成是另一回事,现实是他想报仇,跟做梦没什么区别,实力差距太过悬殊了,完全没有可比性,对方只须随便派出一个五品,他便只有死路一条,或许靠着天赋神权,他能挣扎一下,但也只是无谓挣扎,毫无意义。
“我原以为韩家只是天异城一个普通家族,充其量韩厉是个六品术士就算不错了,哪怕是五品,我再提升几果修为,冒些风险也未必不能先杀韩厉,再杀韩清梦,而后将韩家灭门,一次不行就多来几次,总能一步步磨灭韩家,大不了请动四师兄派些人手为我助阵,以我天生道田在他心中的价值,以及我跟他的师兄弟关系,他必然不会拒绝。”
“只是我没想到韩家势力竟强大到这个地步,这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便是我即刻能晋升六品,也不过是鸡蛋碰石头,加上韩家如今在南城术士宗门中的分量,韩厉本身又是四品术士,还有云梦镜这样的法宝,四师兄也绝不会帮我。”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收一部分利息,此次争夺那一百零八个名额,韩清梦是七品五果,必然也会参与争夺,到时候便先取了韩清梦性命,只是这比赛场地乃是韩厉所持云梦镜创造,我要在其中杀死韩清梦恐怕没那么容易,而且就算我能杀死韩清梦,能否安然退走也是个问题,”
从陈许云口中,他已经了解到,到时候一百零八个名额会在真实梦境中以魔妖的形态具现,也就是一百零八头魔妖,修为俱是堪比七品圆满,魔化后实力堪比六品一果,当然这个消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因为身份特殊,陈许云才告知于他,并叮嘱他不要告诉其他人,免得引起大多数自知没有希望的术士骚乱。
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场争夺实际是为七品术士准备的,毕竟六品以下的术士只有七品最具竞争力,八九品术士几乎无望,但是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至少可以保证这段时间南城那些占多数的八九品术士不会暴动。
等到魔妖被杀后,会析出一张金色票据,实际上金色票据便是平日术士通过传送阵去往郡外前,需要到天异城各宗组成的联盟,在传送阵旁边开设的办事窗口购买的票据,这种票据被术士取谐音戏称为“船票”。
析出船票后,谁抢夺到船票,并顺利到达传送阵,便可以凭船票登上传送阵,传送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无论是其他郡,还是各宗总坛,都可以抵达。
“所以我要先为自己和阿离各夺得一张船票,然后再去杀了韩清梦,而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传送阵,从传送阵离开。”白君朔暗道。
至于阿离能否传送走的问题,他不放心向阿离确认过了,她脖子上的项链确实不是简单的屏蔽别人的感知那么简单,而是彻底封印自己的道行,这就表示在传送的时候不会出现问题。
这就是他的计划,至于韩厉及整个韩家,他现在无力对抗,只能等以后,也许等不到以后了,此次魔修势大,内有天异城北城魔修盘踞,外有各大县城魔修大军行将围城,如此局势下,韩厉乃至整个韩家能否存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当然,也不排除韩厉带着韩家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最终沦为魔修,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这样一来,他将来还有希望报仇雪恨。
甚至他有些怀疑韩厉现在就已经沦为了魔修,整个韩家乃至天异书院说不定也已经沦为了魔修巢穴,只是他没有证据,而且这也只是他单方面对韩家的恶意猜想。
“不过四师兄说的不错,我如今修为才七品一果,不靠天生道田的话,哪怕是靠后天道田,开鬼门关,也只能召唤来堪比七品四果的蒸笼鬼王,除非将修为提升到七品四果,才能无风险开启第六层地狱,召唤铜柱鬼王,据我的推算,第六层铜柱鬼王的实力应当是堪比六品一果,但是也未必。”
他想到了自己九品时,召唤第一层拔舌鬼王,实力是半步八品,召唤第二层剪刀鬼王,实力是八品二果。
八品时,召唤第三层铁树鬼王,实力是八品圆满,召唤第四层孽镜鬼王,实力是七品一果。
而七品时,也就是现在,召唤第五层蒸笼鬼王,实力成了七品四果。
整体来看,随着品级提升,所能召唤出的对应的层数鬼王其实力与他的修为差距在逐渐缩小,按照这个结论来看,第六层铜柱鬼王的实力或许到不了六品。
但就算是七品圆满,他也能接受,一旦他将修为提升到七品四果以上,就可以勉强短时内动用上品法器,搭配上品法器,他预估自己的实力将堪比半步六品。
“不过要小心不能让人认出我还有后天道田,一旦后面我遇到危险再暴露天生道田,就会被人猜到我有两座道田,不过还好,随着我对鬼门关的理解加深,控制愈发娴熟,我感觉自己已经勉强可以控制鬼门关的大小,等到需要召唤鬼王的时候,将鬼门关缩小至让人注意不到的地步即可。”
“而且鬼门关相当于一种媒介,其大小并非实际意义上的大小,并不会影响到鬼王的出入,到时候只会被人当成是我有御鬼的本事,而不会联想到伴生道宝上。”
“在天赋神权不出的情况下,目前七品四果鬼王的实力确实不能满足我的需求,看来不得不去一趟南门城外了,肉田吗?说的还真是残酷,如果我不是靠着与四师兄的关系,得以进入城中,恐怕也将沦为别人眼中的肉田吧。”白君朔目光闪动。
他大致能猜到四师兄这些高层的想法,城外那些修为不到六品的术士,是不安定的因素,与其放着不管,让他们对护城大阵造成威胁,不如当成肉田,供城中低品术士提升修为所用,城中术士修为提高了,面对魔修也更有底气,哪怕七品术士在战场上所能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但有总比没有的好。
世道艰辛,人如畜,便是如此,但他如今早已心志如铁,深知怜悯是强者对弱者的感情施舍,而他不是强者,所以没有怜悯的资格,他不夺别人道果,别人便要夺他的道果,仅此而已。
……
“城外人多,各宗各族都要参上一脚,我等十三位七品还是显得有些单薄,虽有房师兄这样的六品一果作我等护道者,但也不能给房师兄增加负担,不如再拉几位七品加入团队吧。”
“可是门内七品几乎都加入团队了,哪里……诶,那儿不是有个七品吗,看着面生,不会是从其他县城投奔来的吧,额,怎么才七品一果,哦那没事了,七品一果不拖后腿都算好的,诶?令狐兄你去找他干嘛?”
“我在阎罗殿有个表弟,他们团队还缺个护道者,他们都是八品,七品一果虽然差了点,但现在时间紧缺,人又不好找,就将就凑合吧,我去问问看,他有没有兴趣。——这位师弟,在下令狐彪,额……”
白君朔带着阿离驾驭飞舟冲天而起,看都懒得看方才说话的那几人,直接留下一个背影。
“看来城外那些肉田都已经被各宗各族瞄上了,都要去猎夺道果,我得抓紧时间了,不然去得晚了怕是连汤都没得喝。”
看着天上四面八方不断有一队队术士向着城外赶去,白君朔心中暗道,速度不禁又加快了几分。
突然,一阵喧哗传来,白君朔神色微动,顺着驻足众人的视线望去,只见阎罗殿北面飞来三人,为首一人七品五果,身坐龙头玉辇,被两名六品高段的术士左右护着,为首少年和其中一名六品都穿着阎罗殿制服,剩下的那个六品看着与少年颇为亲近,面相上也有几分相似之处,应是少年的家族中人。
那少年有何特殊之处,竟引得两名六品高段护送?白君朔正自疑惑间,便听突自喧哗的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
“他就是阎罗殿新收的后天道田冉兴云呀?果然人中龙凤,出身天异城八大家之一的冉家直系血脉,本就身份高贵,如今再拜入阎罗殿门下,更不得了,你看他一次出行便有两名六品高段护道,当真气派。”
“哈哈,那可不,冉师兄天赋绝伦,伴生道宝一出,天异城年轻一辈莫敢称尊,便是称一声鹿林郡年轻一辈第一人也毫不为过,他一进阎罗殿便直接被殿主收为关门弟子,听说若非此次传送阵遭到破坏,冉师兄昨日便该去往阎罗殿总坛,总坛那是一般人能去的吗?听说那里天骄辈出,也只有冉师兄这样的大才,才配保送过去。”
后天道田?白君朔心下微震,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除他以外的拥有后天道田的人。
看看人家车接车送,出行就有两名六品高段护道,再看看自己,他不禁暗自摇头。
但他也知道自己情况特殊,若是也给他配上这样的待遇,先不说他愿不愿意,只说他一个忽然冒出来的无名之辈,被安排两名六品高段护道者,实在过于遭人怀疑,四师兄应该也是考虑到这点,才没有给他安排护道者。
再说了,他身上秘密太多,就算给他安排,他也不会接受。
“说起来,此人是四师兄的弟子,按照辈分来说,还得叫我一声师叔。”白君朔暗自好笑道,旋即便不再关注,摇了摇头,催动飞舟朝城外赶去。
这时,名为冉兴云心有所感,朝白君朔离去的方向投去目光,暗道:奇怪,我在此人身上为何感受到一抹亲近之意?莫非是师门中人?不,应是我感知错了,此人七品一果,修为一般,以师门的骄傲,一般人物难入法眼。
第九十五章 城外肉田
“想跑?道果留下!”
“杀!夺其道果!”
“姓李的你敢抢我道果!杀!”
“求求你别杀我,我还有个女儿……”
……
白君朔带着阿离来到城头上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城中一批又一批术士从头顶掠过,冲入城外十数万术士队伍中,这些人大多都是家族子弟或宗门子弟,凡是家族子弟必带着一群护卫,凡是宗门子弟必是十几或几十人组成团队。
这些人修为有高有低,低的只有九品,高的则有七品,带的护卫多是七品或六品,组成团队的宗门子弟中几乎都有高一品级的术士坐镇,这样的一一个个团队冲入城外术士队伍中,犹如狼入羊群,一触即溃。
别看城外术士人数十几万,但却是一盘散沙,先前凭着压印许久的不满和愤怒,尚能团结一致轰击护城大阵,但是一旦面对生死的抉择,便是个人但扫门前雪,自己跑都来不及,哪还管得了别人死活,一个个顿时如同鸟兽散,唯恐跑得慢了被人夺了道果。
一时间,便看到数千城中术士追得十几万城外术士四散逃离。
这是一场狂欢,因城外术士而起,属于城中术士的狂欢。
天下术士十分,各大家族和宗门就占了九分,余下一分才是散修,这就是各大家族要圈养肉田的根本原因,因为人多肉少,不够分。
若是够分,各大家族哪还要费尽心思圈养肉田,直接去夺取散修道果不就行了。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各大家族在圈养肉田的同时,不得不把城外定为猎场,一旦出城,便可互相夺取道果,后来各大宗门也加入进来,这便成了一件术士界约定成俗的规则:出城即猎场。
平时不论是家族宗门术士,还是散修,一旦出城都小心翼翼,生怕被人视为肉田,夺了道果,稍有不对,便逃之夭夭,像今日这般聚集一处,动则十几万的规模,绝无仅有,不趁机夺取道果,更待何时。
于是乎,便有了这场狂欢。
更有甚者,城中术士团队之间还为争夺肉田而打了起来。
九品城中术士要夺取道果还好说,毕竟城外九品术士占绝大多数,八品城中术士要夺取道果也不缺肉田,但是七品城中术士要夺取道果就有些不够了,这就不可避免产生了冲突。
白君朔站在城头上看了一阵,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七品肉田简直不够分的,他脸不禁有些黑,他发现自己来的有些晚了,城外那些七品术士几乎都被城中术士瓜分完了。
“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向你们出手了,既敢出城,那就要做好被夺取道果的准备,怪不得旁人!”白君朔眼中有厉芒闪过。
但在行动之前,他要先找好目标。
他分析了一下,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召唤七品四果的蒸笼鬼王,搭配出其不意的上品法器,应该能阴死七品四果,但前提是对方必须落单。
他观察了一下,符合条件的,只有那些坐镇八品术士团队的七品术士,这样的团队一般会配备一到两名七品术士护道,这就是他的机会。
就在他瞅准一个目标,准备动手的时候,忽然他脚步一顿,因为就是这一晃眼的功夫,场上局势又发生了变化。
城外七品肉田本就不多,一番逃散、猎杀下来,七品肉田猎夺殆尽,本就在争夺七品肉田过程中发生过冲突的那些城中团队,竟然开始互相残杀,人数众多的七品团队向着人数较少的七品团队出手,团队中的六品护道者又互相攻伐。
现在场上比拼的就是团队实力,而非个人的实力,你有六品护道者,我也有,那就看谁人多势众,七品时的一果之差还没悬殊到不可力敌的地步,所以人数多就占着优势。
而那些作为八品术士团队的护道者的七品术士就惨了,首先成为被猎杀的对象。
比如他看中的那个七品术士,就被一个有着十几名七品的团队围杀了,堪称简单粗暴。
白君朔脸色更黑了,他不禁有些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走了霉运,诸事不顺。
现在叫他怎么办?他只是一个人,天赋神权不能动,仅凭伴生道宝,如何是一群七品的对手,他现在站在城头上还好,他怕一旦出城,会被人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君朔哥哥!”忽然一旁的阿离扯了扯他的衣角,白君朔低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可可爱爱的脸,此时这张脸上露出了委屈的神色,摸着小肚子奶声奶气地道:“阿离饿了,我们去找吃的吧。”
白君朔微微一愣,找吃的?吃什么?等等,阿离是妖,妖饿了吃什么?当然是吃人啊,旋即他神色一动,忽感豁然开朗,前途光明,好家伙,怎么忘了阿离可是六品化形大妖啊,放着这么一尊大神,我居然没想起来。
想到这里,白君朔旋即笑逐颜开,揪了揪阿离肥嘟嘟的脸,大手一挥,霸气地道:“走,君朔哥哥带你吃大餐!”
……
城外已经杀疯了,那些九品术士团队在八品护道者护送下四处追杀九品肉田而跑远,那些八品术士团队大都没了七品护道者,却也不管不顾前去围剿八品肉田。
而靠近城墙的偌大地域,天上地下都被城中七品团队占据,相互厮杀,你方打杀一个团队,又被另一个团队黄雀在后,如此反复,局面乱成了一锅粥。
令狐彪这群由阎罗殿十几名七品术士和一名六品护道者组成的团队,也遭到了一个来自战神殿三十来名七品术士和一名六品护道者团队的围剿,形势险峻。
他们的护道者修为是六品三果,对方团队的护道者是六品四果,六品时的一果之差如同小树与大树的区别,所以方一接触便被压着打。
而他们这群七品术士的人数又远不如对方团队的人数,几乎是一打二,不过几息,便有数人身亡,交了道果。
“玲珑!——”
令狐彪睚眦欲裂,亲眼看到自己的女友被两名七品轰杀,顿时不顾一切向眼前的两名围攻他的七品轰击。
他是七品五果,对面一个七品四果,一个七品五果,双方又都有中品法器,他一直被压着打,现在女友身死,他的同门好友也被轰杀,他又自知逃脱不得,便要拼命了,死也要拉个垫背的,于是不顾那位七品五果的攻击,向那位七品四果展开疯狂攻势。
但是他的算盘落空了,围杀了他女友的两名七品,一个去支援另一个战场,一个向他这边杀来,来者是七品五果。
“去死吧!”
三名七品一起向他出手,一击即溃,他顿时被打的从阴间滚落,吐血倒飞,身受重伤,眼看那名七品四果急速逼近,要给他最后一击,补刀夺他道果,突然,一只白骨巨手从阴间照进阳间,轰击在那位七品四果身上。
在令狐彪瞪大的目光中,那位七品四果被白骨巨手轰中,如利箭般从苍穹射进地面,刚罩着一件中品防御法器从大坑中冲出,忽然一把鬼影缭绕的巨剑从天而降,将不及反应的七品四果斩成两段,血洒长空。
鬼影巨剑缩小飞回,被一个少年轻松握住,正是白君朔,他方才先召唤蒸笼鬼王偷袭七品四果,接着又用上品攻击法器落雷剑一举建功。
落雷剑是上品神兵专属攻击法器,必须是所请之神持剑形神兵才能使用,他当初选择枉死地狱吏亚孻,便是看中的他所持神兵乃是长剑,此番一举建功,便是仗着亚孻手中长剑融合落雷剑。
道统不同,神兵专属法器展现出的属性不同,落雷剑放在雷神道统便是雷霆属性,放在死神道统便是灵魂属性,这才有了方才落雷剑没有以雷霆巨剑的形态出现,而是以鬼影缭绕的形态出现。
他一击得手忙收起落雷剑,消耗过大不敢常用,旋即他让蒸笼鬼王吸走尸体灵魂而后回归,又挥手收起储物袋,同时祭起一件盾牌上品防御法器,挡下紧随而至的两名七品的含怒一击。
“快!”白君朔喝道。
两名七品五果围攻他,他坚持不了多久,忙催促阿离赶紧吸**气。
阿离趁机张嘴一息,将那位七品四果的精元吸走,接着奶凶道:“看打!”
阿离右手化作狐爪,转身向着一名围攻白君朔的七品五果抓去。
“区区九品圆满,也敢放肆!”
化作卧蚕凤眼,面如重枣,一脸长髯,手持青龙偃月刀的武将神祇,坐骑赤兔马,眼见一个九品圆满的小娃娃向他扑来,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他所请之神乃是战神道统七品果位神三界伏魔关圣帝君关云长,一个九品圆满如何是他对手,顿时狞笑一声,随手一刀便向阿离斩去,接着祭起法器继续围攻白君朔。
阿离眼底闪过一丝狡黠,露出两颗小虎牙,宛如小魔女,眼看匹练般的刀光划破长空向她斩来,她慢吞吞的身形顿时一个加速,避开刀光的同时,闪身间已是来到红脸神祇面前。
“怎么可能!”
红脸神祇惊骇欲绝,噗的一声,接着他便感到天旋地转,最后的惊鸿一瞥是,他的同伴化作昭毅武惠遗爱灵显王甘兴霸的神祇,同样身首异处,脖颈上的血冲天而起,血雨纷飞。
第九十六章 冉兴云
这时候,令狐彪已经看得呆了,前后不过数息,方才还不可一世的三名七品战神,顿时尽皆身死,杀三神者,一个七品一果,一个九品圆满,一个少年,一个小女孩,就特么离谱。
尤其是那个小女孩,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最是凶残,直接秒杀了两名七品五果,可怕非常,能同时秒杀两名七品高段,连反应都来不及,修为至少要达到六品一果才能做到。
见阿离扮猪吃老虎成功,白君朔赶紧夺取道果,扫走储物袋、储物戒,阿离也迅速吸食两名七品的精气,一人一狐如蝗虫过境,两息便打扫完战场,白君朔不惜耗费法力祭起一件刀币上品御空法器,拉起阿离就飞天而起。
“哪里逃!”
一人一狐前脚刚走,一把硕大的四楞黄金锏便轰击在两人方才所处的虚空,搅动风云,来者正是那名六品四果护道者,他刚打跑那名六品三果,便见到阿离秒杀了己方两名七品,心惊阿离不知是何路数,但自信修为六品四果,那装作小女孩的术士就算隐藏了修为,爆发的气息也才六品一果,远不如自己,登时便杀了过来。
白君朔在阿离爆发的那刻,便留意到周围投来数道六品术士的目光,顿时不敢停留,忙带着阿离飞逃。
他已看出阿离的情况,如果要爆发全力,必然要解开封印,届时就会暴露真身,他不知道阿离为何要用红宝石项链封印自身,但显然是不想让人看出她的真身,每个生灵都有秘密,阿离不说,他也不会多问,于是二话不说,拉起阿离就开跑。
此地距离城门不过数里,上品御空法器须臾便可抵达,然而他有上品御空法器,那些六品术士也有,而且比他速度还快,顿时便有一名六品五果从斜前方追击而来。
后方那名六品四果也是紧随而至,前有狼后有虎,白君朔明显感受到两人的气机都锁定在阿离身上,显然是奔着阿离来的。
他不假思索便明白过来,别看阿离屏蔽了妖气,但同样也没有人气,平时伪装的修为低,没人留意,可一旦有人留意,便会发现这个端倪,所以这两名六品术士或许是对阿离产生了兴趣,要拿她研究一番。
白君朔神色一凛,暗道糟糕,两名六品高段,他和阿离爆发全力或许还能反杀一波,但他不可能暴露天生道田,而阿离也明显有秘密不能暴露真身,正暗自焦急间,忽然他瞥见不远处一少年由两名六品高段护送着朝城门方向飞去,顿时眼睛一亮,大叫道:
“老冉!”
旋即便朝调转方向朝冉兴云激射而去。
追击而至的两名六品速度一滞,听他叫老冉,似乎跟冉兴云相熟,不禁有些惊疑踯躅。
冉兴云这位近来声名崛起的后天道田,他们如何不认识,本身是后天道田,天赋绝伦,又背靠冉家和阎罗殿,同时有两名六品高段护道者护送,他们自然不敢去对付。
别说是他们,就是城外一众六品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杀了冉兴云,不然就要遭到冉家和阎罗殿的疯狂报复,他们背后的势力也保不了他们,况且人家出行还有两名六品高段护道,那就更不能去招惹了。
但让两人疑惑的是,这少年只是七品一果,即便能御一头七品四果的鬼,但他本身修为只能算一般,想来天赋和家境也不强,在天异城属于大多数,这样的平庸之辈,是如何与冉兴云熟识的?
冉兴云闻听一声“老冉”,脸上那原本噙着一抹云淡风轻的淡笑的嘴角顿时一僵,抬眼看去,见是先前令他疑惑的少年朝他飞来,脸上还带着莫名的惊喜,仿佛他俩很熟似的。
冉兴云眉头一挑,想他堂堂绝世天骄,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受人恭维,口称师兄,便是阎罗殿五品司长见了他,也与他平辈论交,今日居然有人当众叫他老冉,关键他还不认识此人。
“你……”
他正要开口呵斥,然后便看到飞舟拐了一个弯儿,从他身边不远处飞过,加速冲进了护城大阵。
冉兴云:……
众六品:……
一人一狐凭借陈许云给的闯阵玉简,冲进护城大阵,进入城中,留下身后众人怔怔出神。
白君朔可没想过也没兴趣跟冉兴云谈关系,那对他没有一点好处,反而会引人注意,所以他用完冉兴云后,就直接跑路。
冉兴云看着白君朔的背影,嘴角一阵抽搐,同时心底越发疑惑,他先前还不确定,但他现在可以确定了,这少年跟他肯定有关系,那种同门之间的玄妙感应不会错的,只是他可以确定师尊只收了他这一个弟子,那这少年是何来路?难道是其他几位师叔伯的弟子?
那位六品四果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知道自己被耍了,顿时气得二佛升天,却也只能干瞪眼,城中禁止厮杀,他也不敢造次,只能眼睁睁看着白君朔二人潇洒入城,更让他吐血的是,他这么一耽搁,回去后,发现己方三十来名七品竟被两个团队围剿,杀的丢盔弃甲,两个团队中的两名六品也对他投来虎视眈眈的目光。
……
回到住处后,白君朔立刻盘膝打坐,先前一战别看时间短,但又是召唤鬼王,又是动用上品防御法器,还用上品御空法器跑路,直接耗尽了一座半的法力值,现在他要先补全法力,再炼化道果。
一旁的阿离也乖巧地盘膝打坐,呼吸之间有道蕴流转,颇为玄奥。
一人一狐就这么打坐修炼,不再关注外面的事情。
一晃便是十日,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许多事情,陆续有从各大县城开拔而来的魔修大军抵达,壮大了北城魔修实力的同时,兵力延伸开来,隐隐要形成一个包围圈,将南城外围也包围进去。
可以想象,只待各大县城魔修大军悉数抵达,便会彻底将南城包围,而后展开围攻,局势愈发严峻。
在这样的局势下,以天堑为前线的神魔大战愈演愈烈,原先只是时不时爆发的争战,现在已是持续不断在爆发,夜晚都映成了白昼。
而天堑前线战斗愈发激烈的同时,后方城中那些自知出逃无望的宗门家族子弟愈发肆无忌惮,或在青楼醉生梦死,争风吃醋,或不顾禁令在城中斗法,你死我活,甚至发生了多起七品术士遭到杀害的案件。
七品术士最有希望通过比赛争夺船票离开天异城,而其他品级的术士就完全没有希望了,在越来越近的死亡阴影笼罩下,终于有人向七品术士挥起屠刀。
在这样恶劣的事情发生后,各宗门家族开始约束七品,禁止出门,尤其是那些最优秀的族人弟子,更是受到重点保护。
对家族来说,这些最优秀的族人是家族最后的希望,他们离开天异城后会在其他郡县生根发芽,让家族延续下去。
对宗门分支来说,自知离开无望的情况下,这将是他们对宗门最后的交代,他们的牺牲将会通过最优秀门人的口,告知总坛,他们在总坛的家族和家人将会受到照顾,他们的子嗣将会破格进入内门。
这一天,白君朔被一道传音喊醒,是四师兄,他通知他那一百零八组小阵已经修复完成,内部选拔行将开始,让他抓紧时间。
“七品三果,用了十四天。”白君朔内视两座道田中各自的三颗金色果实,心中略一感知,便知时间已过去了十四天,其中炼化第一组两颗道果(两座道田各一颗道果)用了五天,炼化第二组两颗道果用了七天,而现在他正在炼化第三组两颗道果,却因为时间不够,暂时只能作罢,多出的两天连一朵道花都没有凝结出来。
“到了七品,炼化一组道果所用的时间变得更长了,炼化第二组道果就用了七天,那第三组岂不是要十天甚至更长,那第七组又得需要多长时间,一个月,还是两个月?这还是我有中品悟道石加速的情况。”
白君朔面色有些难看,他原以为半个月时间怎么也能将修为提升到七品四果,这样他就可以无风险召唤第六层鬼王,结果是他想太多,半个月只够他两座道田各自凝聚两颗道果,以至于他现在修为才七品三果。
还剩下两组四颗道果没有炼化,只能等离开天异城之后才能炼化了。
“中品悟道石对炼化道果的提升速度还是太慢了,已经满足不了我,得想办法搞一块上品悟道石才行。”他心中暗道。
至于极品悟道石,他想都不敢想,上品悟道石就价值两亿白银,也许未必能买到,他现在的身家不知够不够,即便够了,也无法即刻变现,上品悟道石尚且如此,那极品悟道石又得是什么价,恐怕是有市无价吧。
他摇了摇头,甩掉不切实际的幻想,转而想到自己如今修为提升至七品三果,战力得到大大提升,嘴角不由露出些许笑意。
如今他修为达到七品三果,虽然做不到无风险召唤第六层鬼王,但强行召唤的代价将会小很多,同时,他已有了感应,第六层铜柱鬼王的战力应该达不到六品一果,不过至少是七品圆满,这个他可以确定。
鬼门关这种伴生道宝有点类似于外置装备,他能做到大致推算,却无法做到准确推算,不像天赋神权,随着他使用频率增加,联系和感应愈发紧密和深刻,对天赋神权的战力推算就愈发准确。
像现在他已经能推算出,以他如今七品三果的修为,单道田天赋神权一息大概能爆发出堪比六品三果全力一击,双道田天赋神权一息大概能爆发堪比五品二果全力一击。
这将是他最后也是最大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暴露,在如今这样的局势下,战力提升越多,他报仇和活着离开天异城的希望就越大。
想完这些事后,他看向牵住他手的阿离,忽然他目光一动,用手比划了一下,微微愕然道:“阿离你是不是长高了?”
“有吗?君朔哥哥,阿离怎么没发现?”
阿离低头对着自己一阵打量,左看看右看看。
白君朔看着她,十分确定阿离长高了,原先阿离只能挨到自己的大腿根儿,现在则可以挨到自己的腰偏上位置,看着也不再是六七岁孩子的模样,而是十岁左右,原本胖嘟嘟的脸也缩水了一些。
联想到阿离吸食的精气中带有寿元,他神色一动,问道:“阿离你现在道行是不是增加了?”
“是丫,阿离遇到君朔哥哥之前是一千零三十二年道行,现在则是两千八百年五十八年道行呢,啊,君朔哥哥,你竟然套我话,骗我告诉你年龄,我娘说淑女是不能随便透露年龄的,我生气了,不理你了,哼。(•́へ•́╬)”
白君朔:……
第九十七章 选拔一
他可以确定了,阿离应该是这段时间吸食了许多术士的精气,量变引起质变,才产生了这样的变化,同时他也明白了妖族的修炼方式,精气是表阴,寿元是里阳,两相结合,便能增加道行。
不过道行的增加似乎又不是简单的寿元叠加,比如阿离前后共吸食了五名七品术士和一名六品魔修的精元,就打一名七品术士的寿元是三百年,五名就是一千五百年。
一名六品魔修的寿元,他不清楚六品术士转化为魔修其寿元会否有所变化,就按照六品术士的寿元计算——他也不清楚六品术士的寿元范围是多少——就给六品术士的寿元算个一千年好了,那五名七品术士加一名六品魔修的寿元一共就是两千五百年,在此基础上再加上阿离本来的道行一千年,那一共就是三千五百年,这还算少的,他猜测六品术士的寿元不止一千年。
可即便如此,阿离目前的道行却是不到三千年,所以妖族道行的增加绝不是寿元叠加那么简单,跟精气的质量或者一些其他因素也有很大关系。
不过这已经足够让他羡慕了。
术士要提升修为,最快的捷径便是夺取其他术士的道果,但前提是必须夺取修为比自己高的术士的道果,而且这个术士还必须是自己亲手杀死的,不然自己只能看见道果却触碰不到道果,十分玄妙,而妖族就没有这个限制,只要是有修为道行在身的生灵,便能夺取其精气、寿元,化为己用。
不过盖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要平衡这种逆天修炼之法,是以妖族只有苦修千年,化形为妖才能如此修炼,并且在这千年里,灵智蒙尘,只能凭时间苦熬,即便是化形大妖的子嗣也不能绕开苦修千年的经历。
大概也正因如此,妖族不如人族心思复杂,普遍单纯,即便为恶,也恶得单纯。
别看阿离现在快三千年道行,实际心性跟人族孩童没两样,即便有些小心机,也不过是孩子的小心机罢了,白君朔一眼就能看透,比如现在他就颇为无语。
阿离自以为奸计得逞,露出两颗亮晶晶的小虎牙,抬头已是换成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泪眼汪汪地道:“君朔哥哥,你不会嫌弃阿离吧?阿离已经快三千年道行了,你才不到十七岁,要不以后你叫我阿离姐姐,我叫你君朔弟弟吧(ಥ_ಥ)”
白君朔有些想捂脸,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瓜子,向前走去道:“会,以后我叫你阿姨,快走吧,阿姨,别错过了内部选拔。”
阿离:……!!!∑(゚Д゚ノ)ノ
……
南城七大术士宗门内部选拔的方式相当直接,由于时间紧迫,战事愈发激烈,门下弟子又众多,便采取站擂台的方式选拔出一百名参加随后争夺一百零八个名额的真实梦境的参赛者。
选拔规则是摆出一百个擂台,六品以下的术士皆可站上擂台,接受其他人的挑战,只要在擂台上坚持半炷香时间,即视为获得参赛资格,等到决出一百名参赛者,则比赛结束。
从比赛规则就可以看出,形势有多严峻,南城七大宗已没有过多的时间给门下弟子慢慢决出胜负,选拔出一百名参赛者,它要在上午就决出一百名参赛者,下午便去参加名额争夺战。
天异城阎罗殿门下弟子上万,六品以下的术士就有一万左右,其中七品一千出头,八九品术士更是八九千人,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真正有资格有自信参与选拔赛的只有七品术士,并且还要是其中的佼佼者。
正常来说,七品低段也就是七品四果以下的术士站上擂台,也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
但为了活命谁还管那么多呢,不管是带着侥幸心理,还是使出浑身解数拼死一搏,选拔赛钟声一响,就陆续有一百道身影飞上擂台,接受挑战。
能第一时间跃上擂台的,要么是对自己的修为和实力足够自信,要么是带着赌一把的心理,所以便看到戏剧化的一幕,这一百人中,要么修为极高,要么修为极低,呈现两极化,其中甚至还有数道八品高段术士的身影。
而像那些修为处于不上不下却占多数的七品低段术士则选择按兵不动,没有第一时间站上去。
白君朔也没有第一时间站上擂台,他现在修为才七品三果,在不动用天赋神权的情况下,只能开启鬼门关召唤鬼王助阵,以他目前的修为要无风险召唤鬼王,只能召唤蒸笼鬼王,可蒸笼鬼王的实力只是七品四果,不足以应付接下来的战斗。
而且他的修为也决定了他不适合持久战,可偏偏选拔赛的赛制需要参赛者坚持半炷香时间。
那就只剩下一个办法:冒着风险召唤铜柱鬼王,并且一登场就要造成极具冲击的震慑效果,让其他人都不敢再挑战他,或者不会连给他喘息的时间都没有接连不断地挑战。
所以他要等,等前几波修为高实力强的参赛者上场,这样一来,剩下的人只是数量可观,却无法对他造成威胁,只消他一番震慑,便能拿下一个名额。
“不过我也不能一直等下去,最强的一批参赛者登上擂台,能站到最后的也多半是这些参赛者,剩下的人中就算有人隐藏了实力,也数量不多,大部分几乎都没什么机会,要是这些参赛者坚持过了一炷香,一百个参赛名额凑够,那就真没我什么事了,所以我还是要尽早登场,但登场的时机也有讲究,我先观察一下这些参赛者的实力,选个实力靠前的,然后强势登场,一举击败,这样才能达到我想要的目的。”
白君朔暗自琢磨道,接着他看向阿离叮嘱道:“你如今道行接近三千年,据我所知三千年道行的妖族实力堪比五品一果的术士,你如今实力应当有六品圆满了吧,你等会儿上场将实力控制在六品以内,除非遇到生命危险,不然绝不能动用超过六品的实力,当然,这些对手应该也做不到逼你用出超过六品的实力,但还是要小心一点,我担心会有人从某些迹象上猜测到你的身份。”
“并且你要强势击败对手,最好让其他人都不敢再挑战你,毕竟你不是术士,不会请神,如果有许多人挑战你,就是再傻也能看出你的问题。”
说到这里他都有些牙疼了,阿离身上的问题很大,固然有项链屏蔽妖气,封印道行,但同样也没有人气,并且不会术士的请神之术,除非一击必胜,强势震慑,让人不敢挑战,不然挑战的次数多了,就很容易让人在这个过程中看出一些问题。
他不知道六品晋升五品需要多少年份的妖丹,但即便阿离的道行不符合晋升所需,但六品大妖的妖丹和血肉筋骨也是炼制丹药的上好材料,并且阿离还是青丘狐族,青丘狐族的狐尾有何神效,他可是亲自体验过的,他不相信其他人不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他实在不敢让阿离暴露身份,不然他担心恐怕连五品都会对阿离出手。
“嗯嗯,君朔哥哥,你放心吧,阿离知道怎么做了,吸溜……”
看着她一边望着擂台方向,一边擦嘴角的模样,白君朔额头不禁挂起黑线,连忙又是一番苦口婆心的叮嘱。
等他这边忙活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再看擂台,场上发生了一些变化。
先是冉兴云照旧云淡风轻、遗世独立站在擂台上,一直没有人挑战,却一直在吸引人的目光,宛如上一世T台上的明星模特,不时捋一捋额前的刘海,潇洒自若,高手寂寞。
这个不消多说。
接着是那些七品高段的术士占据了大部分擂台,将一个个登上擂台的挑战者击败,稳如磐石,只偶尔有几个倒霉的家伙被藏在台下的七品高段击败。
最激烈的要属那九个被八品高段术士占据的擂台,那九个八品刚站上去,就被八个七品低段刷了下去,仅剩的一个八品圆满仗着多件上品法器将一个七品二果的挑战者奇迹击败,那七品二果也是大意了,没想到对方有多件上品法器,以至于翻车。
但那位八品圆满也就风光了这一把,便在第二个有了准备的七品三果的挑战下惨遭淘汰。
事实证明,八品想要在七品扎堆的擂台上杀出一条血路,创造奇迹,改写命运,那是梦里的情节,现实是第二轮就被淘汰了。
而那九个七品低段术士站上擂台后,又被新的挑战者击败,如此循环,直到藏在台下的七品高段登台,七品低段的时代也结束了。
这一下,一百个擂台上只剩下七品高段的术士。
然而这只是最初的情形,一炷香时间说长不长,却也说短不短,术士斗法几息便可能分出胜负,胜上几场或许没有问题,但想要一直赢下去,却没那么容易。
这不,大概是见台上的七品高段打了好几场,法力消耗的差不多了,台下那些藏到现在的蠢蠢欲动的七品高段顿时上场,用以逸待劳的方法将对手刷下擂台。
第九十八章 选拔二
这种方法在平时看来或许令人齿冷,但如今事关生死,家族存亡,谁还管脸面问题,赢就是一切。
于是乎,乱局显现,只见擂台上一个个七品高段被另一波藏到现在的七品高段击败,而这些人在胜了一两局后,又被另一波七品高段登台击败。
如此循环,打到后面,站在台上的七品高段,无不是手握多件上品法器的强者。
这些人或许以前没有这么多上品法器,甚至其中许多人以前修为也不到如今这个地步,但是在现今的局势下,在家族不计后果的投入下,就都有了如今的修为和上品法器。
可以理解为,这是天异城各家族在面对生死存亡时的一场豪赌,家族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在不考虑家族在天异城还能存续下去的情况下,这些家族将所有能拿出来的资源都砸在了每一位加入宗门的有资格参赛的族人身上,为的就是有哪怕一人能夺得船票,离开天异城,家族都能延续下去。
一百个擂台,除开冉兴云没人敢去挑战,剩下的九十九个擂台都杀疯了,你方唱罢我登场,你是七品高段,我也是,你有多件上品法器,我也有,便是如此乱局。
更甚者,有好几个擂台的七品高段遭到一轮轮明显是来自同一个家族的七品术士的轮番攻击,这些上台挑战的术士大多是七品低段,但都不管不顾地埋头往台上冲,你被打下去,我接着上去,简直不给台上之人喘息的机会。
明显是想靠着这种办法消耗台上之人的法力,给己方某位七品高段创造必胜的机会。
每个人都杀红了眼,或为家族,或为自己,每个人都在拼命,想要杀出一条血路,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这样的局面把白君朔看得有些瞠目结舌,他发现自己猜测了,错得离谱,他以为自己足够苟了,没想到比他苟的大有人在,都在等后面才冒出头来。
“我们也上吧。”白君朔觉得不能再等下去,因为有些人站在擂台上的时间已经快到半炷香了,于是对阿离道。
“嗯!”
于是乎,白君朔和阿离都各自向着事前商定好的擂台上飞去。
白君朔选择目标的标准很简单,首先一点是目标不能有太大消耗,不然他赢了的话,会被人当成是胜之不武,从而遭到其他人不断挑战,其次是他能一举强势击败。
符合第一个条件的,有十二人,都是手握多件上品法器,修为七品圆满,同时有一件特殊类上品法器,在特殊类上品法器的辅助下,他们登台后只遭遇了不到五次的挑战,且把把只用了几息便结束战斗,可见强悍。
在这十二人中,白君朔以目前实力能对付的只有三人。
一个手上握着的特殊法器是一面菱镜,这菱镜可镜像复制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具备持有者一模一样的修为和能力,即修为同样是七品圆满,同样能请神,除了不能复制法器,其他的都跟持有者一模一样,这就相当于挑战者要同时面对两个七品圆满的术士,这谁遭得住?
白君朔判断了一下,自己就算能击败对方,也要花上不少功夫,同时法力也消耗殆尽,最终别人看他打的那么艰难,势必觉得有机可乘,他还是会遭到不断的挑战,于是作为备选。
第二个人手持的特殊法器是一盏青灯,青灯光芒覆盖的范围内,挑战者的修为最少可削弱三果,这等于挑战者还没开打就已经输了,在法器等外力抹平的情况下,三果之差足以颠覆胜负。
要对付此人,他就必须要在登台之前就召唤出铜柱鬼王,不然一旦被青灯光芒覆盖,削弱了修为,他再召唤铜柱鬼王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很有可能会被铜柱鬼王挣脱契约之力,将他灵魂吞噬。
他仔细思索,觉得只要操作的好,未必不能一举击败此人。
第三个人拥有的特殊法器是一顶玉冠,功能是提升所有法器的属性和威力,从对方一脸轻松的情况看,似乎法器属性和威力提升后对法力的消耗并不会增加,然而这个功能看似强悍,实则也是最好对付的,外力越强,本体就越显得虚弱,只要速度上能突破这些法器的封锁,便能对背后的那人造成致命打击。
这对同修为的人来说极为困难,但是对阿离来说却是小菜一碟,阿离的速度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即便不解开封印动用超越七品的实力,她本身的速度也是超越七品的。
所以他在跟阿离商量后,将这个目标安排给了阿离。
但他还是不放心,总感觉阿离要出幺蛾子,于是稍微慢了一步,没有立刻登台,而是看向阿离飞去的方向。
他看着看着脸顿时黑了,只见阿离没有按照约定好的去找那位手持玉冠的对手,而是跑到另一个擂台上去了。
那个擂台上的人正是被他定为天赋神权不出便难以战胜的九个对手之一,此人有一颗眼珠特殊上品法器,那眼珠的功能是魅惑,眼珠一旦冒出紫光,看见紫光的人,便会陷入迤逦的幻境,难以挣脱,他先前只是看了一眼就陷入了幻境,那场面真是不堪入目,不足与外人道。
在这个过程中,陷入幻境的人不会察觉到自己已陷入了幻境,体验十分奇妙,直等到那人收起了眼珠,他才从幻境中挣脱,如果他那时在台上,并且对方有心要杀他,这段时间足够对方杀他好几次了。
现在阿离居然去挑战此人,这让白君朔感到不妙。
“哪里来的小姑娘,长得还挺水灵,只是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哥哥可没糖给你吃,倒是有一串冰糖葫芦,就是怕你承受不了。”手持眼珠法器的青年,用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阿离,舔了舔嘴唇,邪笑道。
“叔叔,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阿离瞪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疑惑道。
“叔……叔叔?”青年笑容一僵,面色顿时一沉道,“哼,装什么装,敢在这时候上来多半有些本事,伪装成九品圆满的小姑娘模样,以为我就会掉以轻心吗?这种小把戏未免过于幼稚,看招!”
青年旋即祭出眼珠法器,眼珠法器紫光大冒,见者必中幻术。
见到对面的阿离果然如他预料的那般整个如同施了定身术一样僵立不动,青年脸上露出一丝不屑:
“这就中招了?还以为明知我有此法器还敢上来,必然有所依仗,没想到就是个愣头青。”
青年不屑地笑了笑,旋即神色一厉,身形一闪,已是祭起一锤轰向阿离。
他这石锤也是一把上品攻击法器,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他能走到现在,有了如今的成就,可不是表面上展现出的淫邪之徒那么简单,于是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
眼看着那一锤携恐怖的阴寒飓风就要落在阿离身上,一些关注此战的人不禁都开始摇头,觉得此女实在不自量力,偏要去挑战此人。
然而就在此时,阿离小嘴一咧,露出了两颗亮晶晶的小虎牙,旋即便是双目一睁,随着她双目睁开,一只黄瞳和一只蓝瞳在青年的眼中急速放大,宛如遮天的神祇从云雾中探出脸来,睁开的双瞳。
在这双眼眸的注视下,青年顿时呆若木鸡,因为在他的眼中,他看到的是一位他心中挚爱的女子,这位女子可以不美丽,但绝对是他最完美的伴侣,只是看上一眼,他便再难挪开目光,想要全身心的呵护,哪怕是牺牲自己也绝不会让她受伤。
于是他身形一闪,已是面向着心中的女神,用坚实的后背挡下了石锤,没有祭起防御法器,就这么硬生生地用坚实的后背硬抗。
噗!
在外人眼中,青年先是用眼珠法器令阿离陷入幻境,接着祭起石锤上品法器轰向阿离,然后又用自己的后背替阿离挡下了自己的全力一击,最后被自己的全力一击打下擂台,轰进大坑之中,重伤垂死,昏死过去。
“这……”
这一幕惊呆了所有关注此方擂台的人,其中就包括了白君朔。
白君朔目瞪口呆,他本来是担心阿离会招架不住,然后忍不住解开封印,会有很大麻烦,结果阿离只是眼睛一闭一睁就解决了对手。
“这恐怕是阿离的又一项本命神通,瞳术吗?是魅惑还是什么?似乎能令对手陷入幻境,无法自拔,并且似乎还会对瞳术类幻术产生克制,至少目前观察到的结果是这样,那人的眼珠法器根本无法对阿离造成影响,所以阿离才会选择此人作为对手吗?”
“不对,那眼珠法器细看之下,与阿离的瞳仁颇为相似,难道是取自青丘狐族的眼珠炼制成的法器?所以这才是阿离找上此人的原因吗?”
白君朔心下恍然,并且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答案,不然只是因为对手有令人陷入幻境的特殊法器,阿离便找上她,理由未免过于牵强。
望着擂台上的阿离露出一副我很懵,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模样,白君朔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这小妮子玩心大起,又要开始捉弄人了。
但现在他也不担心了,阿离有此本命神通,不知道她身份的人还以为是有一件类似眼珠法器的特殊法器,效果已经达到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这小妮子绝对是在扮猪吃老虎。
果不其然,在青年自我了结后,阿离在擂台上各种扮无辜,台下的人面面相觑,却始终都没人上去挑战。
正如白君朔猜测的那样,大家都不是傻子,如此诡异的一战,问题肯定是出在阿离身上,他们非但没感到阿离好对付,反而感到智商有种被羞辱的感觉。
第九十九章 曹云
“看戏看完了?”见白君朔收回目光,朝自己看来,站在擂台上的那名手持青灯的青年,挑了挑眉道。
他自然能看出白君朔是要朝他所在擂台飞来,只是似乎被那边小女孩的战斗所吸引,悬停在了半空。
此人所在擂台因为没有人敢上来挑战,所以围观的人少,大部分人都集中了其他擂台,白君朔悬停在半空,并且所处位置靠近此人所在擂台,就显得十分显眼。
不由在小女孩的战斗结束后,一些人的目光朝这边看来。
“怎么,想要挑战我?见有人挑战成功,便觉得自己也行了?”青年摇头失笑。
以他的修为和实力怎么会去关注一个七品三果,也就没发现他感觉有些好笑的七品三果方才与那一战成名的小女孩是站在一起的,不然他也许就要换一个态度了。
“可别说我没提醒你,朋友,你修为太低了,就算有诸多厉害的上品法器,乃至诡异莫测的特殊法器,以你的修为又能发挥出几成威力?不过是浪费彼此的时间罢了,趁我心情不错,走吧。”青年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似的说道。
选拔赛进行到现在,还站在擂台上的,以及登台挑战的,大部分都有诸多上品法器和特殊法器,外力作用抹平的情况下,决定胜负的就是修为的高低。
这边的动静,也吸引来了不远处擂台上的冉兴云的目光,他饶有兴趣地看向白君朔,想看他如何应对。
他回来后第一时间就去拜见了师尊,想要知道少年是不是他所猜想的那样,但陈许云只是说该他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于是他明白了少年是跟师门有关系的,只是不知道少年拜入的哪位师叔伯门下,甚至他结合少年平平无奇的修为和天资来看,猜测少年或许只是某位师叔伯所收弟子的弟子,身份上跟他没法比。
“毕竟是跟我同门,希望你莫要辱没了师门,那就让我看看你有什么资格,能拜入我这一脉吧。”冉兴云暗道。
虽然他猜测少年或有什么特殊之处,才能被师门收入门墙,但他并不看好少年这一战,毕竟在他看来少年的修为实在太低了,就算有什么特殊之处,在外力抹平,双方修为差距极大的情况下,根本毫无胜算,他实在想不出少年在这时候站出来挑战,有什么意义。
“不是吧,这少年要挑战曹云,他区区七品三果,是什么给了他自信敢挑战曹云?!”
“曹云师兄的实力在阎罗殿七品术士中,可排进前十,实力堪比半步六品,他才七品三果,即便同样有诸多上品法器和特殊法器,实力算他七品五果好了,也远不是曹云的对手,真不知他如何想的。”
“现今局势愈发严峻,都想着逃命,能夺得一张船票,此人大概也是急眼了,就想碰碰运气,万一曹云师兄大意轻敌输了呢哈哈哈……”说话的人似乎都被自己的话逗笑了。
许多注意到这边动静的人都不看好少年对曹云的挑战,各种奚落之言此起彼伏。
白君朔有些无语,阿离上场就受到了别人全力以赴的待遇,怎么轮到自己这里,就变成了对手懒得搭理,还开口劝他走,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
“我想试试看,也许能将你击败呢?”白君朔咧嘴一笑道。
曹云不禁摇头翻白眼,旋即神色一冷,祭起青灯的同时沉声道:“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冒出来了,你不去挑战别人,偏来挑战我,是看我曹云好说话便觉得好欺负了?来吧,一息败你!”
“如你所愿!”
“第六层铜柱地狱开!”
眼看青灯光芒大炽,发出青蒙蒙的光辉,白君朔却是先一步召唤鬼门关照进现实,那鬼门关缩小为了巴掌大,不仔细看如同一件小型法器,城门洞开,在阵阵阴风中,一股由无数赤身裸体的人体组成的洪流,自门洞中翻滚着席卷而出。
只见那些人浑身烫伤,皮开肉绽,狰狞可怖,组成洪流,在半空中汇聚,身体贴在一根硕大的铜柱上,围绕着铜柱,嘴巴大张,发出无声的惨叫。
那根铜柱宛若烧得发白的洛铁,缭绕着苍白色的火焰,笼罩铜柱和人体洪流的苍白火焰凝聚为一头人脸蜈蚣身的鬼影,火焰鬼影拖着长长的蜈蚣身躯,横空出世,毛骨悚然。
望着身前这头可怖的鬼王,白君朔心下了然,是半步六品,唯有到了七品四果,他才能准确预感到铜柱鬼王的具体实力,他现在七品三果,只能有一种模糊的感应,只有将铜柱鬼王召唤出来,才能真正了解。
“半步六品虽然差了些,但对方凭借各种法器也顶多半步六品,鬼王本就是半步六品,再加上我的上品法器,便是六品一果也可短暂对拼一二,看我一力破之!”
铜柱鬼王骤然拔地而起,宛如一条巨大的蜈蚣立身而起,由无数人体组成的两条巨大手臂,操起被无数人体贴身围绕的硕大铜柱,向着面色大变的曹云所在擂台轰然砸下。
与此同时,白君朔也被青灯的光芒笼罩,顿时便感到一种奇妙体验,仿佛有一只无形且无法挣脱的手按着他的头向下按压,他的修为旋即从七品三果跌落至七果一果,若非七品是个分水岭,青灯似乎无法突破这层桎梏,或许他的修为至少还要跌落一果,至八品圆满才会结束。
但既然他的修为没有跌落八品,他唯一的顾虑消除,那接下来就是他的机会,他顿时双目一瞪,祭起一件夺自罗冲的拂尘上品攻击法器,那拂尘法器在半空中化为一头长尾斑斓巨虎,紧随缭绕苍白火焰的硕大铜柱,向着擂台上的曹云轰击而下。
轰!——
擂台在膨胀开来的白光中寸寸湮灭,一股冲击波席卷天地,将许多靠的较近的人冲的四仰八叉,纷纷祭起防御法器抵御。
待得白光消失,尘烟散去,众人面色骇然。
只见原先的擂台已被一处破碎的巨坑覆盖,在巨坑之中躺着一道身影,赫然是曹云,此时他双目紧闭,气息萎靡,竟是重伤昏死了过去。
方才还意气风发,无人敢挑战的曹云,那个能在阎罗殿七品中排进前十的曹云,竟就这么败了,众人都感到不真实,难以置信。
变故来得太突然了,从曹云祭出青灯,到白君朔祭起拂尘,不过一息,却是胜负已分,不同的是,众人预料中的少年被击败重伤的情况没有发生,败的是曹云。
再看半空中站在铜柱顶端的少年,他下方是无数哀嚎的人体组成的洪流,上方是苍白火焰蜈蚣笼罩,整个看上去宛如鬼神。
“这是什么?!鬼吗?他会御鬼!好可怕的手段,居然能驱使一头实力达到半步六品的恶鬼,都小看他了!”
“难怪他敢挑战曹云,原来是有如此强大的底牌!”
“有此实力堪比半步六品的恶鬼在,再加上他的上品法器,远超半步六品,曹云败得不冤。”
……
众人哗然,震惊地望着半空中的少年,无人敢生挑战的心思。
冉兴云望着这一幕,心下也是震惊不已,想他后天道田,以现在七品圆满的修为,伴生道宝爆发出的实力也才半步六品,这少年驱使的一头恶鬼居然就达到了半步六品,让原本还因为修为提升到七品圆满,对伴生道宝使用更加持久和得心应手而生出一丝自满的他,感到内心不禁出现动摇。
“御鬼吗?但为何我会生出一种熟悉的感应?”
回过神来后,他暗暗皱眉,有种感觉告诉他少年御鬼的本事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难怪能被师门看中,果然有些本事,看来接下来名额争夺赛上又多了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他心想,但旋即心头涌现出强大的自信,目光湛湛:
“但是那又如何,后天道田的强大远超你等的想象,你等都以为我伴生道宝只能发挥出半步六品的实力,却绝对猜不到,当我晋升七品圆满的那刻起,我便能以一定代价,令伴生道宝爆发出堪比六品三果的实力,尽管只有一息,却是足以改变战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我岂会不懂,若是有人想要在争夺赛上故意针对我,你便会发现自己有多可笑。”
见胜局已定,无人敢上前挑战,白君朔心下一定,不动声色地将一具从城外猎场上顺手捡来的尸体从储物袋中取出,献祭给铜柱鬼王,尸体上有道果析出,除非道果被人夺取,或者任由尸体腐烂,灵魂才会消散,此时献祭给鬼王后,心下一动,巴掌大的鬼门关门洞中顿时传来一股吸力,将铜柱鬼王拉扯进了门洞之中。
鬼门关消失,白君朔脚踏飞舟,静静等待曹云被人抬走时新换上的一炷香过去。
他没有在此刻吞服速法丹,免得被人看出他现在其实有些虚。
第一百章 术士
他现在不说外强中干,却也差不远了,先是超负荷召唤本不该他如今修为能召唤的铜柱鬼王,接着又动用上品攻击法器,前后不过一息,却是消耗了将近半座道田的法力值。
不过好在他的目的达到了,这一击过于震撼,给人造成的冲击极大,无人敢上前挑战。
想想也是,连强大如曹云都不是他对手,其他人也不会认为自己比曹云还强,不然早就上了。
待看到香头燃尽,白君朔顿时暗自松了口气,知道自己已经成功晋级,接下来就该是去参加下午的名额争夺赛了。
对于名额争夺赛,他已事先从陈许云口中得知了具体信息,知道过程就是在一百零八头魔妖中,选中一头击败,得到析出的船票,然后带着船票一路赶往传送阵,就可以通过传送阵传送去自己想去的郡外任何有传送阵的地方。
那些魔妖的实力据说魔化后是六品一果,如果他动用天赋神权,自然能轻松解决,问题是参赛者不止他一人,可以想象到时候会有许多人围杀一头魔妖,所以关键点不在于杀死魔妖,而在于与其他人争夺魔妖死后析出的船票。
不仅如此,得到船票后,还要带着船票前往传送阵,过程中免不了要被人截杀。
如果还是他一个人,他确实要头疼一番,想着如何夺得船票,如何守住船票,但现在有了阿离这位六品圆满的化形大妖在,他就敢放手一搏了。
“先夺船票,再杀韩清梦。”他心中定下计划,眼中有寒芒闪烁。
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他一直睡觉都是半睡半醒,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环境使然,他不得不保持警惕,另一方面何尝不是他不敢进入梦乡,看到那些可怖的画面。
在离开鹿林郡,离开天异城之前,他要将这一切都终结,都埋葬。
阿离回来了,蹦蹦跳跳,活像个古灵精怪的野丫头,似乎对这一次玩耍十分尽兴,一脸雀跃,但是看到白君朔向她投来目光,她顿时吐了吐舌头,目光游移向别处,但是余光却是在瞄着白君朔的脸色,见他没什么责备的意思,顿时松了口气。
旋即她挽住少年的手,一个劲儿的往身上凑,白君朔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看着小女孩和少年站在一起,周围的目光顿时变得古怪,接着便是露出恍然之色,敢情这两人是一路的,难怪这么变态。
明明很强却过于谨慎,这就是周围人对两人的印象。
小女孩装得柔软无辜,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女童,修为也才九品圆满,但哪个十岁孩童修为能到九品圆满,所以他们早已看穿一切,果不其然,这小女孩坏的很,凶残得批爆。
真正让人意外的反而是少年的表现,本来都不看好,没想到他居然能驱使一头半步六品的恶鬼。
这两人明明很强,却要在最后才登场,果然内心阴险的人都是凑成一堆的,有人觉得自己发现了真谛。
随着一番激烈的角逐,各种手段尽施,最终一百个参赛名额确定下来。
这里面有人是靠自己的真本事夺得名额,也有人在家族倾尽全力的帮助下,将原本有实力夺得名额的人刷下,占据了名额,但不管是哪种,名额最终确定下来便不会更改。
“选拔结束,所决出参赛者一百人,尔等是天异城阎罗殿最后的希望,希望尔等在接下来的名额争夺赛上倾尽全力,施展平生所学,夺得名额,现在随我去往赛场。”
这时,陈许云的身影出现在场中,洪亮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回荡。
白君朔握紧了阿离的手,来了,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在一道道流光中,白君朔带着阿离飞上陈许云祭出的云船。
云船一动,宛如在时空走廊中急速跨越,移步换景间,已是到了传送阵所在上空。
随着云船出现,一件件庞大的御空法器几乎同时从虚空浮现,分别是来自佛门、儒圣书院、雷公府、万仙教、长生殿、战神殿的参赛者。
七艘浮空战舰一般的御空法器出现在传送阵上空,各占一方,彼此相望。
白君朔一出现,便将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了儒圣书院所在的竹简之上,为首一人站在人群前端,两鬓花白,宽衣大袖,温文尔雅,看着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文人墨客。
但白君朔却死死地盯着此人,就是这个人,便是化成灰他也不会认错,那个在晨曦下摸着他的头,牵着他的手带进韩府,带进韩氏私塾的先生——韩厉!
在他身边,站着的双十年华的姣好女子,他也不会认错,那个编织了十年谎言,让他爱入骨髓的女子——韩清梦!
他们都在,他们都整整齐齐地出现在了这里,很好,他很欣慰。
在韩厉投来目光之前,他收回了目光,看向别处,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韩厉瞄了他一眼,并未发现什么不对,这时候白君朔已经重新用树枝法器屏蔽了灵场,加上画皮易容,他自然认不出来,接着便听他朗声说道:“诸位,既然人都到齐了,事不宜迟,那便开始吧,如何?”
“韩兄,有些话我本不愿提起,但此番比赛事关重大,我还是要说一句,云梦境乃你儒圣书院所有,但我希望韩兄能秉承公平原则,可别到时候夺得名额的皆是你儒圣书院之人,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这时,万仙教一方的葫芦上,为首的紫脸老者沉声说道。
陈许云不动声色,却是看向韩厉,其他几位宗主也是如此看着。
韩厉扫过其余六位宗主的反应,看向紫脸老者,儒雅一笑道:“烈阳兄说笑了,云梦镜虽我所有,但诸位也可进行监管,我韩厉若是有任何偏帮,诸位大可及时制止,我韩厉有何手眼通天之能,能在一众四品面前做此手脚?”
“但愿如此。”
见众人默认,韩厉笑了笑,旋即祭起一面铜镜。
这铜镜初看只是一面铜镜,但随着它缓缓升空,却是化作了一轮明月。
明明是午后,金乌灼灼,此时却是明月高挂,天空暗沉,分明成了夜晚。
白君朔从明月上移开视线,霍然望向下方,不知何时,明月高挂的夜色下,是一座雄伟的城池——天异城,完整时期的天异城。
此时的天异城,没有横贯东西的天堑,没有占据北城的魔修,没有围绕城墙黑云压城般环视南城的魔修大军,只有一座他记忆中繁华热闹如同太平盛世的天异城。
但也有与记忆不同的地方,便是在下方有一座宏伟的高台,正是传送阵。
传送阵上密布的晦涩符文闪动,一枚枚符文点亮,凝聚为一柱白光冲天而起,与天上的明月交相辉映,美轮美奂。
在天异城中,一道道黑气凝聚,化为一头头庞大的妖兽,妖兽黑气涌动,张牙舞爪,发出阵阵咆哮。
再看自己,白君朔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然站在城墙之上,周围是七百来名来自各宗的参赛者,他们环绕着城墙站立,彼此间隔的很远,但对于七品术士来说,目力能及,一眼便能看到对面城墙上的人影。
再看那些御空法器却是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连陈许云等人的踪影也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看着这座熟悉的城池,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个他生活了十年之久的天异城,那个他为之欢喜、为之悲忧的天异城,但他知道虽这仍旧是一场梦,但梦与梦已然不同,他也不再是曾经那个懵懂可笑的少年郎。
现在,他叫术士。
一个从乱葬岗中重新起步,从无数次战斗中杀出一条血路,走到现在的名为白君朔的术士。
“击杀魔妖,析出船票,夺之,前往传送阵,自可凭借船票离开天异城,争夺赛开始!”
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白君朔知道,比赛开始了。
仿佛这声音是一道比赛开始的钟声,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动了,请神临身,在阵阵白烟中,或笼罩神祇,或化作神祇,向着城中的魔妖激射而去。
白君朔也动了,但他去的方向不是围绕着传送阵形成一个圆环的一百零八头魔妖中的任何一头,而是向着靠近中心的传送阵飞去。
远在他右侧五里外的城墙上的阿离也不约而同向着传送阵飞去。
在出发之前,他就与阿离商定好了计划,名额争夺赛最关键的不是击杀魔妖,而是争夺魔妖死后析出的船票,所以他们只要守着传送阵,对夺得船票之人进行拦截,便能夺下船票,并且由于离传送阵最近,夺得船票后,也没人能对他们进行拦截,就算有什么意外,也能及时进入传送阵,通过传送阵离开。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除了他和阿离,居然还有十几人向着传送阵飞去,竟然跟他们抱着一样的目的,其中就有冉兴云。
转念一想他便明白过来,他都能从陈许云那里提前得知消息,没道理其他人不能从各自的宗主那里事先得到消息,由此可见,这些人都是各宗倾尽全力也要送走的天骄。
事先得到消息和没有得到消息的好处此时就展现了出来,没有得到消息的大多数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去击杀魔妖,争夺船票,而得到消息的人却已看出关键点在哪里,于是都不约而同向着传送阵飞去。
当然也有少数聪明人,见白君朔等人飞向传送阵,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旋即也向着传送阵飞去。
第一百零一章 魔化
七百名术士大多数去击杀魔妖,其中的二三十人在传送阵守株待兔,这似乎已成定局,如果按照的布局走下去,不出意外,包括白君朔在内的二三十人大多都能截下船票,通过传送阵离开天异城。
事态也确实朝着这个布局前进,六百多道身影平均六七人一组,颇有默契地一起围攻一头魔妖,没有事先互相残杀,那魔妖初期只是七品圆满实力,面对五六位七品高段围攻,被打得咆哮连连,节节败退。
但是不等这些人露出喜色,做出随时击杀魔妖后争夺船票的准备,那魔妖竟是骤然黑气涌动,实力急剧攀升,瞬间提升到六品一果,将猝不及防的一些人打得重伤倒飞。
在这样的赛场上重伤,就意味着提前出局,没有重伤的人也或多或少带着些伤势,少部分人留了心眼或者接触过魔修,心里有所准备,幸运地避开了猝不及防的攻击。
这些人都纷纷震惊地望着实力骤然暴涨至六品一果的魔妖。
他们事先没有得到消息要面对的是一头魔妖而非妖兽,并且其中大部分人都是各宗各家族的天骄,都没有参与过天堑之战,所以对魔修的手段了解不深,就算听家中长辈提起过魔修会魔化,一旦魔化实力暴涨十几倍,但毕竟没有真正面对过,心中并无多少概念,加之他们也不知道要面对的是魔妖,只是当成寻常妖兽对付,结果吃了大亏。
要说陈许云这些站在金字塔尖的人,本可以提前告诉各自宗门所有参赛者相关信息,却是并没有,因为都分得清轻重,若是都知晓了答案,内卷得厉害,变数就多了,他们看重的必须要送走的天骄就可能失去离开的资格,他们不能冒这样的风险,所以只能牺牲其他人。
六百多名七品高段术士,一下子重伤了近一百名,剩下的不到六百名七品术士,要平均五人一组对抗一头六品一果的魔妖,压力巨大。
并且这些人实力有高有低,最高半步六品,最低七品圆满,这些七品圆满只是实力达到七品圆满,而非修为达到七品圆满,多是一些被家族寄托了希望,硬生生用各种资源砸出名额的人。
这样的人至少占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修为都是七品圆满,靠着各种上品法器加成,实力短时内能达到半步六品。
如果他们只是面对一头实力短时内暴增至六品一果的妖兽,那还好说,只消拖到妖兽耗尽法力,胜利便属于他们,可他们要面对的是一头可持久战斗的六品一果魔妖,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们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在法力耗尽前,将魔妖击杀,不然死的就是他们。
……
轰!
一人落地,气喘吁吁,看着眼前倒地的魔妖,脸上露出喜色,再看周围,躺倒了一地的人,都在刚才的一战中身受重伤,现在就剩他一人还能站立,这就是机会。
看着魔妖倒地后寸寸湮灭,在上方凝聚出一张金色纸张,他顿时露出激动之色。
“哈哈我的!你们给我继续躺着吧!”他飞身而去,祭起法器一击将忽然暴起向金色纸张抓去的一人轰飞,接着目光炙热地伸手朝金色纸张抓去。
然而就在他手指触碰到金色纸张的刹那,金色纸张忽然破碎,他笑容随之凝固,在他紧缩的瞳孔中,以破碎处为起点,一条条金色的荆条蔓延而出,一条将他紧紧缠绕,接着地面轰鸣,一根根木桩拔地而起,他被锁链绑在了粗壮的木桩上。
他抬眼望去,那些在先前的战斗中重伤垂死的人都跟他一样被金色荆条绑在了一根根木桩上,那些木桩仿佛遵循着某种阵型排列,随着木桩成型,一座黑色的矩形牢笼将木桩连同里面的一切笼罩、囚禁。
他惊骇地感觉到,从被绑上木桩的那刻起,他便再也无法调动一丝法力,并且绑在他身上的金色荆条上的尖刺刺入他的身体,他道田中的法力在顺着无数尖刺迅速流失。
而随着他道田中的法力流失,他看到原本有些虚幻的荆条、木桩变得愈发凝实。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我已经迫不及待,享用大餐了。”
这时,一道身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身上一缕缕黑气升腾而起,如同黑色火焰,将此人笼罩,一双眼睛在黑色火焰中冒着血光,看着极为邪异。
“陆羽兄你……”
被绑在木桩山的青年面露震惊之色,他认出了此人,乃是儒圣书院的七品天骄陆羽,方才明明重伤垂死,现在居然重新站了起来,并且没有像他们一样被法阵束缚。
“魔修!你居然是魔修!”看到陆羽的样子,青年面色骇然,联想到对方不受法阵束缚,又是魔修之身,顿时明白了这就是一场阴谋,一场针对在场所有人的阴谋。
显然不会只有他们这边出现了变故,其他地方也一样,不然对方不敢如此明目张胆,肆无忌惮。
“是儒圣书院,是你们在捣鬼,你们儒圣书院早就沦为了魔修宗门!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什么争夺赛都是假的,目的就是要将我等一网打尽!”青年瞪大了眼睛,露出恍然和惊恐。
“呵呵,聪明,可惜你聪明得太晚了,你们都将成为我的魔奴,助我修行晋升,开启这场盛宴吧!”
陆羽眼中血光大炽,腹部蠕动裂开,一枚黑色的种子吐出,被他接在手中,向着青年走去。
随着种子靠近,青年感受到了某种不详和恐怖在逼近,预感他接下来要干什么,旋即惊恐大叫:“不,别过来,我不要沦为魔修!”
陆羽走到他身前,掌中悬浮着一枚黑色不详的种子,在青年惊恐绝望的叫喊中,黑色种子伸出无数黑色血管将他笼罩,这些黑色血管钻入皮肤,顺着奇经八脉,接着是道脉,最后突入道田,宛如墨汁浸入水中,道田寸寸墨染,化为黑色,道田崩溃,如地龙翻身,仿佛一个世界在崩塌,无数神影与魔影在厮杀。
异象万千,如神魔大战,天地崩陨,日月沉沦,最终道田化为一片废土,无边魔气涌动,化为一尊魔神虚影笼罩废土,只手遮天。
当这一切完成,外界的青年身上的金色荆条退去,从木桩上脱离,睁开眼,眼中血光浮现,身上黑气涌动,他看着眼前的陆羽,面色忽明忽暗,忽喜忽悲:“今日方知我是我,奴婢多谢大人成全。”
陆羽笑道:“又多了一位同道,可喜可贺。”
同时他心中暗道,果然七品圆满时渡化的魔修有了多半理智,不像七品低段时渡化的那些魔修全都理智全无,嗜杀成性。
他身上的黑气愈发浓郁,气息在攀升,似乎在渡化青年的过程中,他得到了莫大的回馈,修为在提升。
接着他如法炮制,将其余四人渡化为了魔修,五人都对他恭敬有加,感谢他的赐予,他的修为赫然已从七品圆满提升至六品一果。
这样的一幕正在天异城中各处上演,一位位术士被藏在队伍中的儒圣书院的魔修渡化,沦为魔修,而儒圣书院的魔修们,其修为都一个个提升到了六品一果。
其中有的原本修为只有七品六果的魔修,渡化了四五个七品高段术士后,也晋升到了六品一果,可见若非晋升之故,在七品时这一轮下来修为应该不止增加一果那么简单。
但比起术士之间夺取道果对修为的提升看来,魔修修炼之法对修为的提升明显不如术士修炼之法,但是要知道,术士夺取道果提升修为的这种修炼之法,需要炼化道果,并且修为越高炼化道果所需的时间越长,而魔修就不存在这个问题,渡化过程不过几息。
并且魔修如同一个污染源,术士如同一片肥沃的土壤,污秽沾地即可浸染,无法逆转,魔修如狼,术士如羊,岂有可比性。
况且,随着被渡化的魔修再去渡化其他术士,修为提升,渡化该魔修之人修为也会继续提升,可以说,魔修下面渡化的魔修越多,其修为越高,具有无限可能。
……
天异城中发生的一切,身在真实梦境之外的陈许云等一众四品五品却是视若无睹一般,面上毫无波澜。
如果有人能站在两个角度观看,便会发现真实梦境中发生的一切与他们所看到的一切,完全是两个不相干的画面,十分诡异。
陈许云皱了皱眉,术士到了他这个境界,对危险的感知极其敏锐,对还未发生的危险也有一定预感,往往会以心血来潮的方式作为征兆呈现,他现在就有心血来潮之感。
他望向其他几人,发现他们脸上也都浮现出些许惊疑之色,看来预感不会有假,将有大事发生,但会是什么事?北城魔修要配合各县城魔修大军开始攻城了?还是说……
他忽然看向对面的韩厉,见他面色坦然并无异样,但越是如此,他越感到不对劲,其他人都面露异色,就韩厉面色无常,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他回头看向眼前发生的一幕幕,他的状态如同站在一个上帝视角,又如同在观看一场沉浸开放式云电影,他可以去往真实梦境中的任何一处地方,但他仔细逛了一圈,均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突然,他看向一个方向,他飞身前往,看向眼前的少年,这少年随同周围的两名术士躺在地上,身受重伤,前面有三名术士在与魔妖激斗,但那只是一头魔化后堪比六品一果的魔妖呀,而这少年却是白君朔,他此时居然身受重伤,无法参战,何其荒谬。
一个拥有天生道田,并且据他所知在天生道田增幅下,七品三果可一息增至六品三果左右的绝世天骄,居然被一头六品一果的魔妖重创,难道不荒谬吗?
第一百零二章 黄泉路
在外界看不见的真实梦境中,随着一队队术士被渡化为魔修,一座座黑色牢笼没有了法力来源,相继破碎,而随着这些牢笼破碎,传送阵那冲天而起的白色光柱开始收缩内敛。
传送阵刻盘上的一百零八枚符文相继熄灭,仿佛一座黑色牢笼就是一枚符文,黑色牢笼破碎一个,符文便熄灭一枚,可以想象,只要所有的黑色牢笼破碎,一百零八枚符文就会随之熄灭,到时候传送阵就彻底报废。
身处在传送阵周围上空的白君朔等人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们的目光都被各处冲天而起的魔气所震惊,那一道道魔气便是一个个魔修,这些魔修就像雨后春笋一般不断冒出,令人头皮发麻。
他们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全程见证了魔修的诞生,明悟了这是一场阴谋,一场针对真实梦境中所有人的阴谋,但是变故发生的太快了,应接不暇,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这个过程已经无法改变。
一百零八头魔妖被击杀,析出的船票化作了黑色牢笼将六百多名术士囚禁,就像一个个肉茧,在里面孵化着魔修。
随着一个个黑色牢笼破碎,一批批魔修显露身形,魔气冲天,纵横宇内,景象可怕非常。
除开被渡化的魔修盘膝坐地,刚刚渡化需要一定时间打磨根基外,那来自儒圣书院的一百名魔修纷纷从破碎的牢笼中走出,呈环形面向位于中间传送阵上空的白君朔等二十多名术士。
一道倩影缓步从破碎的牢笼后走出,身上笼罩着如焰魔气,血红的目光掠过白君朔等人,看向半空中的冉兴云,薄唇轻启,红舌舔舐,声音诱惑:“冉兴云,我的猎物,你总算是送上门来了,我可是对你垂涎已久呀,重新认识一下,我就是你未来的主人韩清梦,便是接下来渡你为魔修的引路人。”
“谁能想到,堂堂儒圣书院居然早已沦为魔修宗门,尔等儒圣书院藏得可真深啊,蒙蔽了世人,隐忍至今,布下此局,邀我等入局,当真是好算计。”冉兴云声音冰寒,神色间却并无慌乱之色,平静如水。
“你似乎并不担心,让我想想,你该不会是以为这边的动静会引来陈许云这些老家伙的干预吧?那你可以死心了,我儒圣书院敢此时暴露,自然做好了万全准备,你等也不必高看自己,我等设下此局,可不是专门针对你等,你等还不够分量,不过是添头罢了。”
韩清梦轻笑道。
冉兴云神色微紧,但想到了什么,旋即恢复正常,冷声道:“韩厉就你这么一个掌上明珠,只要擒下你,不信他不放我等离开。”
他这话是说给其他人听的,他一人就算有底牌,也只有一击之力,独木难支,尚需要其他人配合。
果然那剩下的二十多名术士闻言,面对人数众多的魔修,原本有些绝望的心中顿时燃起希望之火。
加上剩下的这些人大多都是各宗宗主千方百计也要送走的天之骄子,都是不服输的性格,此时便又升起绝地求生、向死而生的豪气。
“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冉兄,我等与你一起擒拿此女,必不让魔修奸计得逞。”
众人纷纷应和,要与魔争锋,粉碎阴谋。
这些人的反应,韩清梦尽收眼底,冷笑出声:
“每次听你们这些自诩为正派人士的家伙语气中带着天然的优越感,言辞中各种厌弃我魔修,最后成了我魔修一份子,又各种跪舔,便忍不住想笑,好了,不跟你废话了,——你们去些人把剩下的八座困阵中的术士渡化了吧,剩下的人去把这些碍眼的苍蝇也处理了,冉兴云这头猎物是我的,谁也不准抢。”
随着她话音落下,九十九名魔修顿时有一半人争先恐后如同饿狼一般冲向法阵,剩下的一半魔修纷纷露出邪异的狞笑,包围向白君朔等人。
这时,韩清梦也是请神临神,请的是一位名为张择端的画圣,此时这画圣周身魔气笼罩,宛如魔神,处处透着邪异。
“可惜时间仓促,来不及请神临身,只能将就着用七品果位神了,不过即便我因此魔化只能暴涨一果,却也是六品二果,你即便有伴生道宝增幅,实力达到半步六品,加上一众上品法器,也勉强只有六品一果实力,你拿什么赢我?”
见冉兴云怡然不惧的样子,化作画圣模样的韩清梦轻笑道,俨然胜券在握,旋即眼神一冷,祭起一幅画卷,竟是一件神兵专属上品攻击法器,画卷中的瀑布飞流直下,降临现实,宛如九天之上的银河倾泻,向着冉兴云轰压过去。
那银河不同于请同类神的术士施展的银河,乃是黑如墨汁,带着诡异和邪恶,仿佛能将一切事物污染、堕落。
“邪魔外道,杀你六品一果足矣!——黄泉路!”
冉兴云暴喝,身上笼罩着名为冰山地狱吏的蓝脸神祇,伸手向着虚空一攥,顿时一条青石板路自虚无中蔓延而出,一道与冉兴云一模一样的身影在路的尽头走来,与他身影重合。
当是时,冉兴云脚踏青石板路,身上的气息骤然从七品圆满暴涨至半步六品。
他祭起两柄圆月般的弯刀,竟是两件神兵专属上品攻击法器,与蓝脸神祇手中的两把造型一致,两相呼应,神威激增,当即化作两道冰山天堑,势将银河断流。
“这便是他的伴生道宝?”
望着冉兴云脚下的青石板路,白君朔心下了然,他很确定这的确是他的伴生道宝,因为他能感觉到地宫中的鬼门关传来波动,就像在杳无人烟的荒漠行走数日,忽然发现了同类时的那种心情。
看着两人在空中斗法,激烈交锋,明显是冉兴云处于下方,此时韩清梦尚未魔化,只是凭借六品一果实力与冉兴云斗法,冉兴云仗着伴生道宝和上品法器,只能勉力支撑,形势不容乐观。
他仿佛没有看到宛如猎人般围猎过来的一众魔修,只是死死盯着空中的那道画圣神祇,目不转睛地道:“阿离,等下你去解决了那些家伙,这女人交给我,她必须死在我手上。”
阿离懂事的没有多问,点头嗯了一声,声音中还夹杂着兴奋,忍不住吸溜了一声,擦了擦嘴角,看向那些围猎过来的魔修身影,露出两颗亮晶晶的小虎牙。
就在这时,又是四十来道魔气冲天而起,白君朔眉头一皱,看向闹出动静的那个方向,知道是那剩下的八座牢笼中的术士也被渡化了魔修,他本不欲多看,然而就在此时,身后的传送阵那硕大的刻盘轰然炸裂。
几乎是八座牢笼破碎,传送阵便随之炸裂。
白君朔面色微变,传送阵炸裂,就意味着再想通过传送阵离开肯定是不行了。
他看向阿离,压抑着声音道:“阿离,你那法子当真可行吗?别到时候我俩都离不开,那就糟了。”
似乎是受到质疑很不满,阿离鼓了鼓腮帮子,撇过头去不搭理他。
白君朔无奈一笑,但心里已经放下石头,他知道在这件事上阿离不会骗自己,既然她说的那个办法能离开,那就没有问题。
这也是他没有像其他人那么惶急的原因,他初时发现这是一场骗局的时候,内心还无比震动,感到大祸临头,就算他杀了韩清梦,也无法通过传送阵离开。
但在听阿离无比肯定地述说了她的办法过后,他最后的顾虑也消除了。
“本还担心你有所依仗,现在看来你不过如此。”韩清梦冷笑道,她本来见到冉兴云神色平静,还道他藏了什么底牌,别到时候自己阴沟里翻船,便宜了别人,结果斗了几个回合,发现他只是勉力支撑,并无异处,顿时放心下来。
“陪你玩耍够了,结束吧!”
她双目一瞪,血光大炙,身上魔气蒸腾而起,宛如火山爆发,气息随之攀升,骤然间从六品一果暴涨至六品二果,魔焰滔天。
六品时一果之差有如小树与大树的差距,她不信冉兴云能接下她一招,当即催动九天银河宛如一条翻滚的水龙轰向冉兴云。
那气势恐怖,能将山岳冲垮。
“等的就是这一刻!”
冉兴云眸光大亮,锃锃生辉,他就是要等韩清梦使出全力,才能在她短暂空虚的空挡,给予致命一击,现在正是时机。
“黄泉路!”
顿时青石板路尽头又是一个冉兴云浮现,他如鬼魅般行来,与冉兴云身影重合,骤然间,他身上的气息节节攀升,六品一果,六品二果,六品三果!
到了六品三果那刻,他逆伐而上,两柄圆月弯刀组合为一轮明月,有如月下飞天镜,划开九天银河,将一脸震惊的韩清梦淹没。
轰!——
墨汁般的河流崩散,明月压落大地,天摇地晃,尘浪滔天,在地面印出一个由无尽刀痕割裂的大坑。
第一百零三章 韩清梦
“解决了吗?希望没死,只是重伤失去了行动能力,不然就没有办法拿她交换自己离开此地了。”
望着尘土飞扬的硕大圆坑,冉兴云气喘吁吁,心中暗道。
这一击耗尽了他的道田法力,几近虚脱,此时已服下丹药,努力炼化,却是没有办法再战,随便来个人就能将他击倒。
他现在无比谨慎,见吸引来了那已将白君朔等人包围,正在为僧多肉少而争执的一众魔修的目光,面色一变,对白君朔等人喝道:“拦住他们!”
说着,咬牙向着大坑之中俯身冲去。
他要将韩清梦擒下,如此一来,他才安全,内可以威胁这些魔修不敢对他动手,外可以逼迫韩厉放他离开。
然而就在此时,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飞扬的尘烟中传来,冉兴云瞳孔一缩,顿时停住了身形,脸上惊疑不定。
只见一道人影自尘烟中缓缓升空,露出身形。
此时的韩清梦有些衣不蔽体,脸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血染红了雪白的脸颊和脖颈,气息相比之前下降了一节,但还是六品二果,仿佛之前的攻击并未对她造成太大的伤害。
“怎么会,你……”
冉兴云难以置信,他超负荷催动伴生道宝,爆发出的堪比六品三果的全力一击,他寄予厚望的全力一击,竟然连重伤都没有给她造成,旋即他便是目光一黯,露出绝望之色,知道大势已去,他现在法力耗尽,身体透支,已无法再次发出那一击,已无法对她造成伤害。
韩清梦伸出红舌舔舐了一下唇角的血迹,笑得无比阴冷:“我没死你是不是很失望?感受到绝望了吗?可惜呀,你只能发挥出那一击之力,不然我今日还真要阴沟里翻船,你倒是能忍,忍到现在才出手,我都不得不佩服你了。”
说到这里,她笑容收敛,神色骤冷:“可是你也彻底激怒我了,我本刚晋升六品一果,气息不稳,又未请神入体,要想魔化将实力暴涨至六品三果,需要付出一定代价,本不欲动用,结果你逼得我不得不拼着损伤根基爆发三果之力,将你一击接下,你很好,我决定了,待我将你渡为魔奴,必令你日日受尽折辱。”
“后天道田,给我拿来吧!”
韩清梦狞然一笑,眼中血光大冒,尽是贪婪,闪电般探手向着失魂落魄的冉兴云抓去,要将他擒住,植入魔种,渡化为魔。
……
“韩厉……”
眼见白君朔重伤,十分荒谬,就在陈许云要厉声质问韩厉,并中止争夺赛时,突然,护城大阵发出巨震,他面色一变,抽身从真实梦境中脱离而出,便看到原本笼罩整个南城的护城大阵骤然间破碎了,就像鸡蛋壳被人从外面敲碎一般,北方的魔气顿时如同黑色的洪流般越过天堑冲刷进来。
随着黑色洪流出现的是一个个魔修,他们身上的魔气汇集成了黑色洪流,要将整片南城淹没。
“该死!韩厉,你做了什么!”
陈许云惊怒,当看到白君朔重伤的那一刻,他立刻明白了云梦镜的功能不止是创造真实梦境那么简单,应该还具有扰人视听,呈现持有者想让人看到的场景的功能。
对此,他也只是认为韩厉想利用云梦镜干涉比赛,为己方参赛者谋取私利,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大部分船票被儒圣书院的参赛者得到,却怎么也没想到韩厉的野心不止于此,背后藏着更大的阴谋。
护城大阵与传送阵的阵基是同一个,护城大阵没有异样,却忽然破碎,只能是传送阵出了问题,而在如今的情形下能不声不响破坏传送阵,结合他推测出的云梦镜的功能,唯有韩厉能做到。
所以他真正的目的其实是破坏阵基,让护城大阵失效,而护城大阵失效,北城魔修便再无阻挡,涌入南城。
“你是魔修?!”
陈许云眼睛一瞪,瞬间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不怪他现在才反应过来,主要是韩厉平日塑造的人设实在太正,又曾帮助南城各宗打退北城魔宗,粉碎阴谋,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是魔修?谁会想到他是魔修?
“知道的太晚了,大局已定,南城我魔修便收下了,诸位道友,共事百载,不胜唏嘘,便让在下送你等最后一程吧。”
韩厉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身上魔气涌动,双目赤红,说不出的邪异和癫狂。
“哈哈哈,韩兄果然老谋深算,助我魔修拿下南城,今日之后,整个天异城乃至鹿林郡都将彻底掌握在我魔修手中!”
北城方向,数道身影笼罩无边魔焰,飞身而来,大笑出声。
“陈许云,上次你从中作梗,坏我魔修大计,未能一举拿下南城,而今我魔修宗门卷土重来,更有各县魔修大军兵临城下,声势浩大,你术士宗门已无回天之力,何不束手就擒,与我魔修合道!”
九大魔宗之主齐至。
九位四品魔修,加上倒戈的儒圣书院院长韩厉,便是十位四品魔修,外加数十位五品魔修,以及不计其数的五品以下魔修大军,魔修势力堪称恐怖。
“正邪势不两立,你等魔道狼子野心,意欲颠覆此方天地,败坏正道根基,鱼肉术士,残害苍生,想让我与你等同流合污,做梦!”
神祇临身,拔地而起,陈许云喝道:“诸位同道,今日魔修来袭,为匡扶正道,为天下苍生,纵粉身碎骨,身死道消,亦不让魔修阴谋得逞,杀!”
“可笑,你等术士满口仁义道德,我魔修未起事之前,也不见这天地太平无事、苍生繁盛,举目望去,无不是生灵涂炭、尸骨成堆,如今倒教训起我等来了,真要以苍生为念,你术士之患比之我魔修更甚百倍,你我不过都是为了各自利益,就别拿苍生做借口了,令人作呕,既然不从,那便死吧。”
术士与魔修,两方势力,上至四品,下至九品,顿时鏖战一处,天上地下,神魔混战,法力与魔气,交相纠缠,将天地搅成了一池浑水。
内有魔修宗门与术士宗门鏖战,外有魔修大军黑云压城,围攻城池,偌大的天异平原化作了一片黑色的海洋,天异南城便是这片波涛汹涌的黑色海洋上的一艘帆船,沉浮不休,随时要倾覆。
……
韩清梦眼中贪婪之色愈浓,伸手抓向气息萎靡的冉兴云,眼看就要将他抓住,将之渡化为魔。
当是时。
一只纤细的小脚猛然踩在韩清梦脸上,姣好的五官当即变形、崩坏,一股巨力从脸上传来,带着她的身体朝着来时的方向倒射回去,速度比来时更快几分。
魔气激荡,韩清梦止住身形,目光有些惊疑不定地看向忽然出现的小女孩和他身后的少年。
小女孩粉雕玉琢,可可爱爱,此时一脸傲娇,乜斜着对面的女人,在她的想法里,君朔哥哥讨厌的女人,便是她讨厌的女人,就这么简单。
少年长相平平,却是目光如炬,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你们是谁?”韩清梦眯眼看着忽然出现的这两人,尤其是那个小女孩,方才那一脚速度实在太快,连她都反应不及,不由让她警惕,要知道,她现在可是六品二果的实力,然而此时再看小女孩修为,却只是七品圆满。
在进来之前,白君朔已让阿离将修为上调到七品圆满,毕竟一个九品圆满在七品圆满扎堆的赛场上实在太吸引眼球了。
“宙神道统的术士吗,所以速度才会如此之快?可司辰宫在北城,明面上已是魔修宗门,不可能参与进来,难道是用特殊法器伪装成七品圆满的六品二果以上的术士?不对,若是六品术士,不可能在几位四品的眼皮子底下混进来,所以应该是用了某种提升速度的特殊法器,另一个少年身上应是有屏蔽灵场的法器,说到底不过两个七品罢了,真是一群废物,连两个人都拦不下。”
她瞄了一眼远处已经激战在一处的战场,却是放心下来,看向两人,冷笑道:“一个七品圆满,一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泥菩萨过江自身都难保,还想救冉兴云?真是自不量力。”
“阿离,那些家伙就交给你了,可别玩脱了,注意安全。”少年对阿离说了一句,然后看向对面的女人道:“韩清梦,真是好久不见了。”
也许对韩清梦来说,在她的世界里,时间才过去半年多,但对少年来说,却是早已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在这一个世纪里。
韩清梦在家锦衣玉食的时候,他在饿殍遍地的道路旁啃食一根野狗的腿骨。
韩清梦被渡化为魔,在家族提供的术士资源供给下提升修为的时候,他在妖鬼横行的野外躲在枯木干后面,被路过的术士盯得瑟瑟发抖。
韩清梦在天异城与一群天骄争霸的时候,他在与一群要吃他的饥民、饿狼搏斗。
……
她在生活,他在生存。
她在修炼,他在修命。
她在轻松变强,他拼死追赶。
少年像一个极限攀岩者,攀越了一座又一座大山,不能松手,不能停下,不能回头,永不止步,于是少年走到了这里,来到了她面前,声音平静地道:“韩清梦,真是好久不见了。”
第一百零四章 断头刀
少年声音平静,内心越是波涛汹涌,表面上越是平静无波。
“你是谁?”
对上少年的双眼,韩清梦眉头轻蹙,那眼神,那声音,她总感觉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听过,既陌生,又熟悉,似远,似近。
少年撤去了屏蔽,面上的五官融化,露出一张稚嫩而沧桑的脸,他展颜一笑道:“梦姐,我是你的五弟呀。”
看着这张无比熟悉的脸,韩清梦忽感毛骨悚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瞪大了眼睛,如同凡人见到了厉鬼,不觉后退了一步,声音发尖,如似尖叫:“白君朔!是你!你没死?!”
“我怎么会死?我怎么能死?不,准确的说,曾经的那个我确实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鬼,索命鬼,韩清梦,你准备好了吗?”白君朔笑道,眼神却阴冷如地狱。
韩清梦看着他,面色变幻,在经历了短暂的惊愕后,渐渐回过神来,笑容逐渐绽放,眼底的贪婪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一般爆发:“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她笑得癫狂,笑得放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在笑,整片天地都是她的笑声。
笑声放缓,她看向白君朔,嘴角裂到了耳根:“太好了呢,五弟,你没死,梦姐很是欣慰,如此一来,加上你,便有两个后天道田任我渡化提升,来日晋升五品乃至更高境界指日可待,果然是我的好弟弟,知道姐姐需要你,便主动送上门来,姐姐那十年没有白疼你,你放心,待你被我渡化为魔,你就会发现你一直以来对我的仇恨有多么可笑,你会亲切地叫我主人,会求我原谅你过去的忤逆。”
“而我也会选择原谅,然后你会痛哭流涕,感恩戴德,而我也会像从前一样疼爱你,来吧,五弟……”
“噗!”
几声不合时宜的憋笑声从一侧传来,打断了韩清梦的话,阿离扯了扯白君朔的衣袖,指着韩清梦道:“君朔哥哥,这个老女人好变态呀,我能打死她吗?”
阿离没有听从白君朔的话去对付那些魔修,而是留下来守在一旁。
韩清梦:……
她额头顿时有青筋暴跳,眼中血光大冒,寒声道:
“白君朔,你能如此快修炼到七品三果,我很意外,但也仅此而已,你有后天道田,又能如何?”
“以你七品三果的修为,又能增幅几何?”
“你以为带着一个七品圆满的小贱人做帮手,便能与我抗衡?”
“你今日恐怕也不想如此快与我对上,只是见无法离开,迟早要被我发现,所以才在此刻暴露,是以为我受了些伤,便觉得有机可乘?”
一句句话问下来,韩清梦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身上的画圣魔气缭绕,威势凌天,到最后冷喝道:“凡人终究是凡人,成了术士,加入宗门,也改变不了你骨子里的低贱和目光短浅,稍微有了点成就便觉得自己可以与我抗衡,何其可笑,我背靠韩家,你一介独人,我六品二果,你七品三果,你拿什么跟我斗?”
“我今日与你废话这么多,便是想着你是个聪明人,不会认不清现实,结果你非要蚍蜉撼大树,既然如此,你跟这小贱人就一并留下吧!”
她本来看着白君朔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出现,想着他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底牌,就像先前的冉兴云一样,让她猝不及防吃了大亏,现在见白君朔出现,不由得多想了一些。
但她现在也失去耐心了,知道传送阵破碎,外界魔修宗门与术士宗门必然打了起来,那个级别的战斗迟早要影响到这里,得抓紧时间了。
而且按照原本的计划,她此时应当带着这近七百名魔修,出现在各大术士宗门之中,近七百名修为六品一果的魔修,会是一支可怕的奇兵,将负隅顽抗的各宗数量众多的低端战力清剿。
现在这些魔修都滞留在这里,在不远处虎视眈眈,若非她身份尊贵,这些魔修不敢忤逆她的话,恐怕早就冲过来虎口夺食了。
但是如果让他们知道这里不止一个后天道田,恐怕她再也无法约束这些家伙,他们会像饿狼一样扑过来。
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讲,她都必须尽快结束这一场闹剧。
想到这里,她不再废话,神色一厉,一出手便是全力一击,手中画卷展开,千丈瀑布如九天银河飞卷而出,向着白君朔方向轰击而去。
面对铺天盖地的黑色洪流,面对可怕的不详和邪异,白君朔面色不改,脚踏筋斗云,身上笼罩着枉死地狱吏亚孻,飞身而起,不退反进,竟是逆流而上向着黑色洪流迎面冲去。
“找死!”
韩清梦冷笑,她这一击虽不是六品三果,却也达到六品二果巅峰一击,便是寻常六品二果也不敢硬接,白君朔倒好,非但没有动用伴生道宝,反而送死一般,仅凭着七品三果的修为,请了一个破神,向她这个方向冲来。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但她也留了个心眼儿,觉得白君朔敢送死一般冲来,或许有所依仗,就如同冉兴云一样,但她又实在想不出白君朔有什么依仗。
要知道,冉兴云是七品圆满,靠着伴生道宝,不惜付出惨重代价能将修为一息提升到六品三果,但白君朔虽也是后天道田,有伴生道宝,但他修为才七品三果,自然做不到如冉兴云一般将修为也一息提升到六品三果。
但这不妨碍她多做了手准备,在身上穿了一件霞帔上品防御法器外,又拿出一件银鼎上品防御法器洒下光芒罩在身上。
在韩清梦的冷笑声中,在周围数百魔修的注视下,白君朔脚踏筋斗云,在即将与黑色洪流撞上之前,双手再次掐诀。
“酆都号令,万神咸听。”
“上至九天,下至幽冥。”
“溟泠大将,四臂三头。”
“颜如蓝靛,总领兵头。”
“九狱主吏,鬼哭神愁。”
“考召邪原,不得停留。”
“酆都符命,急速擒收。”
“神其听之,应则从之,如律令,”
“——请狱神萧何!”
如浪白烟飞卷,一尊左手持白碗,右手握黑罐的青面神祇横空出世,他取代枉死地狱吏亚孻出现在少年身上,神威浩瀚。
“这是什么神,从未见过?!他明明已经请神,为何还能请神,难道……”众人震惊,有人惊呼。
“不可能!!!”
韩清梦震惊尖叫,她分明从此时的白君朔身上感受到了来自六品三果的灵压,他竟瞬间将修为暴涨到六品三果,匪夷所思,这是什么手段?!等等,难道是……
然而不及她多想,在众人震惊无比的目光中,白君朔双目一睁,杀机毕现,宛如压抑了一个世纪的火山爆发。
乱葬岗道田轻震,那些凝固为化石般连时间也无法留下痕迹的一具具尸体——韩录,陈大明,牛文才,一个个同窗,他们的尸体忽然有了动静,一个个睁开双眼,留下血泪,化为厉鬼索命般的一股股阴寒法力,从乱葬岗道田中顺着道脉,顺着经络,狂涌而出,汇入少年身上的神祇之左手白碗,右手黑罐。
少年如剑,打磨至今,仿佛便是为了今日一试霜刃寒。
白碗有饭,乃长休饭,黑罐有酒,乃永别酒,此时白碗中饭,黑罐中酒,化为一道白光,化为一道黑光,相互纠缠,融合为一把断头刀。
这一刻,断头刀上的气息超越了六品三果,无限接近六品四果。
断头刀斩下,切开眼前的黑色洪流,一路向前,向前,向前,切开一切,斩断一切,带着无可阻挡之势,切开了一道天堑,斩出了一道深渊,将九天银河切成两半。
于终来到韩清梦面前。
韩清梦瞪大了眼睛,面皮僵硬,在她眼中,倒映出的不止是一把无可阻挡的刀,在刀的尽头,在少年的身后,站着一道道身影,是韩录,是陈大明,是牛文才……是一位位昔日的同窗,他们站在少年身后,与少年同行,从未消失。
“不!——”
断头刀斩开银鼎护罩,斩碎霞帔虚影,透体而过,一路向前,将大地,将城墙,将天穹,斩出一条黑线。
清风吹过,这条黑线上的屋宇齐齐错开滑落,韩清梦的表情凝固,上半身顺着连接心脏与盆骨的一条笔直黑线滑落,上半身与下半身分离,从苍穹坠落。
少年落地,来到韩清梦身前,投下的阴影将韩清梦的上半身笼罩,他一只手抓住韩清梦的头发,提了起来,面向自己。
韩清梦奄奄一息,到底没有死,生命力极其旺盛,断口处有无数肉芽在蠕动,缠绕着黑气,邪恶又诡异,仿佛只要将下半身靠近,就能重新连接。
此时韩清梦露出柔弱、温情、妩媚而又谄媚的笑容,道:“君朔,我是你的梦姐呀,你还是爱我的对不对?原谅我吧好不好?我只不过是犯了大多数女孩子都会犯的错罢了,我们还是可以回到从前那样,我只属于你,只做你的女人,你想对我怎样都可以,好不好?”
看着韩清梦这副嘴脸,白君朔忽然觉得曾经的那个少年,那个男孩,多么可笑。
似乎见他无动于衷,韩清梦急了,连忙急声说道:“还有,你可以挟持我,要挟我爹,让他放你离开,这处真实梦境只有他能打开,我死了的话,你就出不去……了……”
最后一个“了”字尚未说完,她眼前刀光一闪,整个头颅自脖颈处被枉死地狱吏亚孻手中的长剑斩断,她表情彻底凝固。
鲜血从脖颈处喷溅而出,如同一朵绽放的彼岸花。
待看到一颗裹着黑气的青铜绿的魔果从头颅上析出,白君朔知道她死得很彻底,很安详,于是掏出一个木盒,抖了抖脖颈上的血,将瞪着一双血红眼睛的头颅放了进去。
第一百零五章 韩厉
少年收起木盒后,又拔下韩清梦的手镯收进储物戒,然后抬头看向天上的一众魔修。
天上地下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难以置信,他们倒不是震惊韩清梦的死,这反而不重要了,他们震惊的是少年重创韩清梦时,他们所看到的情形。
冉兴云怔怔地望着少年的背影,他只是凭借着能驾驭一头半步六品的恶鬼,掌握着御鬼的法门,才被师门看重,收入门墙,实际上天赋平平,跟他无法相提并论,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可笑。
这哪里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分明是一个拥有天生道田的绝世天骄,甩他十条街不止。
后天道田已是天赋异禀,但比起天生道田来,却是小巫见大巫,如果说拥有后天道田意味着同品无敌,那拥有天生道田就意味着可越品挑战,两者不是一个等级。
“可笑别人称我天异城第一天骄,我表面上不以为然,内心却是窃喜不已,而今看来真是坐井观天啊,可是……”他盯着少年的背影,内心的嫉妒如海浪翻滚,浑身颤抖,面目扭曲:
“天赋再高,也要有命才行,你今日杀了韩清梦,便是自掘坟墓,我离不开,你也休想离开,不但如此,这里还有如此众多的魔修,其中一百皆是六品一果,你对付一个韩清梦恐怕已是用尽了全力,现在还剩多少法力,还能对付几名魔修?”
“结局已经注定,一个天生道田沦为魔修,恐怕是破天荒头一遭吧,而我将亲眼见证。”
想他堂堂冉家长房之孙,阎罗殿殿主亲传弟子,天异城第一天骄,今日败给平日没被他放在眼里的韩清梦,又被一个他看不上眼的少年所救,这个少年竟还是天生道田,前后落差太大,这让他难以接受。
面对如此众多魔修环视,他自知难以逃脱,想到跟他一起进来的术士全都化为魔修,此时判若两人,对他虎视眈眈,而他也将沦为这副鬼样,在这种压力下,内心阴暗一面顿时爆发,想到少年纵然是天生道田,天赋绝伦,也要陪他一起堕落,他便舒爽不已。
……
“在所请神基础上再请神,这是天生道田的标志,他是天生道田!”
“韩清梦死了,死得好啊,如此一来,天生道田就是我的了!”
“我的,我的,都是我的,谁也休想跟我抢!”
“滚!那是我的天生道田!”
“后天道田给你们,天生道田归我!”
天上数百魔修回过神来,眼中的贪婪顿时如血浆粘稠,如岩浆灼热,再难抑制,纷纷争先恐后从天而降,卷起滔天魔浪,向着下方的少年拍卷而去。
宛如漫天魔神下场,要抢夺少年这件至宝。
他们不怕少年还能使出天赋神权,他们看得出来,少年杀死韩清梦已用尽了全力,气息萎靡,就算他还能使出天赋神权,又能如何?他们六百多名魔修,俱是六品一果,少年只是一人,能奈他们何?不过待宰羔羊!
“来了!”
望着宛如漫天魔神般的数百魔修从天而降,冉兴云连自己都不知是恐惧还是激动,他盯着被漫天魔神环视逼近的少年,想看到他脸上的恐惧和绝望,但他并没有,只是看到一张平静的侧脸。
少年平静凝望,如狼似虎般从天而降,向他抓来的一尊尊魔神,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杀。”
当是时。
九条狐尾,自阿离背后伸展而出,急速膨胀延展,化为一条条狐头蟒身的巨型怪物,将黑云般压下的漫天魔神席卷。
十尊魔神被一张血盆大口咬碎。
三十尊魔神被一条蟒身缠绕搅碎。
五十尊魔神被擎天柱般粗壮的白鞭扫碎。
……
一息之间,天穹上,绽放出一朵朵娇艳的彼岸花,三百魔神尽皆化为一片腥风血雨。
腥风血雨倒卷,被九颗狐头张口吞下,九条巨尾回缩,恢复成九条狐尾,而后在阿离背后消失。
这一幕惊世骇俗,剩下的三百多名魔修惊骇欲绝,望着下方那小小的身影,震惊不已,谁能想到这不起眼的小不点竟然是一头六品圆满的化形大妖,一息便将三百多名修为达到六品一果的魔修杀灭,何等可怕。
剩下的魔修无比庆幸自己冲的慢了,不然就要步入那三百多名魔修的后尘。
冉兴云人麻了,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看着站在少年身旁的小女孩,眼中满是难以置信,接着内心顿时又被苦涩和嫉妒填满,少年天赋绝伦就算了,连他身边的小女孩竟也是一头实力达到六品圆满的化形大妖,这样的组合,在这处真实梦境中,堪称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想死都难。
然而就在此时,天穹之上风云激荡,黑云下沉,凝聚出一张遮天蔽日的脸谱,赫然正是韩厉,他如同主宰一般俯看着整座天异城。
接着一阵滚雷般的咆哮在天穹之上响起,伴随电闪雷鸣:
“是谁?!杀了清梦!是谁?!”
“院长是他,是他杀了清梦!他是天生道田啊院长!”有人指着地上的少年大喝,一脸快意,院长来了,小子你完了!
“什么?!天生道田!在哪!”天上的巨大脸谱转为惊容,红月般的眼球一转,看向少年。
“白君朔?是你!你居然没死?天生道田?”
“是啊院长,我们亲眼看见他在已请神基础上再请神,他只是七品三果,却瞬间暴增至六品三果,将清梦击杀,这不是天生道田是什么?在场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没错,院长,我们都可以作证!绝无虚言!”
一时间,在场所有魔修都纷纷出声证明少年就是天生道田。
在一众魔修的叫嚷声中,天上的硕大云脸,脸上的表情从惊怒到震惊,又到现在的狂喜,什么韩清梦死了,早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现在只知道白君朔是天生道田便足够了。
看来他以前走眼了,当然也可能是白君朔死而复生本身便不同凡响,有了难以想象的际遇,但不论怎样,只要确认他是天生道田,这次便休想再从他手中溜走。
“阿离,快!”
白君朔面色凝重,见到韩厉出现,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韩清梦等人是魔修,韩厉必然也是魔修,还是四品魔修,是他现在不可战胜的存在,只能跑。
大概是吞下了太多精元的缘故,阿离此时身体鼓胀,就像充气了一般,如同一个小胖妞,闻言,鼓着鳃帮子瓮声瓮气地道:“君朔哥哥,嘶溜。”
阿离刚说了几个字,顿时便有一股精元从她嘴里溢出,她连忙用力吸回,鼓着腮帮子,眨了眨眼睛,继续道:
“等阿离片刻,嘶溜,太多了,嘶溜,消化一下,嘶溜。”
接着便皱起小胖脸进行炼化。
白君朔顿时头疼了,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没办法了,只能拖延时间。
想到这里,他看向天上的巨大脸谱,换上了一副温文尔雅的笑容,一如曾经在韩式私塾时,含笑拱手道:“学生白君朔拜见先生,先生别来无恙?”
“拖延时间吗?我的好学生,先生还没老眼昏花到看不出她是一头青丘狐的份上,想开天门跑路,你想的倒是挺美,来都来了,那便不用走了!”
随着话音落下,滚滚黑云压下,凝聚为一只参天大手,参天大手缠绕着可怕的雷霆,向着白君朔抓下,竟是直接出手,不给白君朔拖延时间的机会。
这遮天蔽日的恐怖巨手,惊天动地,可怕异常,四品魔修随意一击,竟有如天灾一般,白君朔只是看着便感到不可力敌,自身如同蝼蚁,心下惶急,但阿离还在炼化精元,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老东西,我就是死了也不会便宜了你!”白君朔面色狰狞,要不惜一切代价,施展双道田天赋神权,哪怕只能发挥出五品一击,五品一击在参天大手面前也是如同蚍蜉撼大树,他也无惧。
突然,一只硕大的金色圆环突破云层,轰击在参天巨手上,将巨手轰散。
一位三头八臂,身穿莲叶裙荷花叶,脚踏双火轮的神影在天穹之中若隐若现。
“贫道方才好像听到了有人说天生道田?所以是这个少年吗?”苍老的声音从虚空中那尊神影口中传来。
“该死!”巨大云脸暗骂,他知道是外面的打斗影响到了真实梦境,真实梦境已无法正常运转,于是被人发现,来的人是天异城道庭观主,一位四品魔修,被他发现了天生道田,看样子要跟他争夺。
“什么天生道田,你听错了,滚!”韩厉如同护食的饿狼,当即暴喝,向三头八臂的魔神发起攻击,要将他逼出真实梦境。
“我们在外面打生打死,韩兄你倒好,还分心他顾,原来在此处发现了一个天生道田。”又一尊神魔身影在天穹浮现,手握金弓,身后九只金乌环绕,正与一尊神祇交手,射出煌煌如大日之箭。
“天生道田非出自你儒圣书院,见者有份,韩兄你可莫要触犯众怒啊。”
一尊接一尊神魔浮现,斗法的余波击穿了两个世界的壁垒,可以看到天穹之上神魔混战的可怕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