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城隍山门
见留下来的人都噤若寒蝉,莫敢与他对视,高建单脚踩凳,冷笑一声,把茶盏往桌上一摆,自有人躬身倒上茶汤,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搁罢,自往凳上一坐,抬腿仰身,环顾众人,慢悠悠道:
“昨日你等交的那五十两银子,只是我收取的服务费,但是你等也知道,要进入阎罗殿有多困难,可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尽管我在里面颇有些关系,但要把人塞进去,给你等每人争取一个名额,还是需要打点关系的,所以另一个条件就是,再加五十两。”
“你等有意见吗?有意见走人,没意见就交钱吧?”
余下二十来人,闻言脸色都变了,白君朔也不例外。
一百两对他来说,要凑齐也不容易,他一路走来冒着巨大风险,辛辛苦苦摸尸才有了一百多两银子。
别看术士手段超凡,似乎只要动动手指,就有大把银子到手,实际上,普通人一年收入能有三两银子就算不错了,大部分普通人连吃饭都成问题,哪有银子。
如果是去找商人,那些商人虽家底丰厚,但多多少少都养的有散修,在场就有不少人在为商人保驾护航。
那些权贵就更不用说了,与诸多势力都有关系,除了自家培养有散修,一些族人也在各大势力做门人弟子。
所以五十两对散修来说也是不小的开支,更不要说还要加五十两,对白君朔而言,再出这五十两,他几乎就倾家荡产了。
“真他妈黑啊,你咋不去抢呢!”
白君朔暗骂道,跟他上辈子遇到过的黑中介有的一拼。
他目光一动,不由看向把他推荐过来的武平,武平见他看来,目光有些躲闪,移向了别处。
“妈的,都发展成产业链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给老子下套是吧?等着,今天吃了我的,迟早有一天让你们把肠子都吐出来!”
白君朔恨得牙痒。
但他也无可奈何,五十两都交了,不继续交那五十两,入不了阎罗殿,那他就真的血本无归了。
剩下的人也跟他一个想法,于是都不甘不愿地交了银子。
收了银子,高建原本冷硬的面颊顿时冰雪消融、笑逐颜开。
“这才像话嘛,有付出才有收获是不是?好了,事不宜迟,都跟上,去城隍庙山门集合,去得晚了可别怪我不等人啊。”
高建站将而起,祭起一个黄葫芦,那葫芦落在窗外时,已迎风涨成一个小船大的葫芦,他飞身而上,落在前端,稳稳站定,那放大后的黄葫芦顿时载着他飞天而起,化为一道流光朝城西激射而去。
“竟是件御空法器!看来此人果真与阎罗殿有些关系,不然寻常散修哪有机会得到法器。”
“呸,什么东西,交了钱也不说载我等一程,自个儿跑了,我等还得自己过去。”
“快走吧,钱都交了,别竹篮打水一场空,去得晚了,真让他逮着借口,直接走了,那才叫亏呐。”
众人无奈,又没有法器代步,死神道统的术士所请护法神本不擅长赶路,此时只能徒步朝城外赶。
白君朔同样如此,他虽可以借鬼门关十丈领域御空飞行,但那只限于在阴间,在阳间的话,是飞不起来的,他试过,而且即便真在阴间赶路,先不说会不会遇到什么鬼东西,只说鬼门关领域真正作用不在于速度,速度本就不快。
而且鬼门关不宜暴露,且长时间赶路对法力的消耗也是颇大,便不做考虑。
好在他早已打探清楚城隍庙在何处,此时又跟着众人一路行去,自不怕找不对地方。
行至城门,对着凡人敢拳打脚踢的城卫,见到白君朔一行人,自然不敢阻拦,甚至还贴心地清开人群。
路过城门时,白君朔瞥了一眼前天踢他屁股一脚的城卫,那城卫吓得一哆嗦,连忙挤出谄媚的笑容,恭敬作揖。
白君朔摇了摇头,显然此人早就不记得他曾踢过的人中有他这个人了,本也不打算计较,只是见他对待凡人和术士完全两个态度,心有所感,随意一瞥,便跟上队伍离去。
……
城隍庙位于兰芝县西北方五六十里的山坡上。
山高百丈,坡势平缓,有百姓携子女上下山,络绎不绝,看着不像拜庙上香的,也不知是为何。
这时,人群骚动,慌乱护子避让,但见一道道身影越过一拨拨惊呼的人群头顶,踩着石阶两侧的山石飞跃而上,兔起鹘落,再看时已是失去了踪影。
还有身影故意脚踏人头,吓得人群慌乱不已,大笑一声,飞鸟还林般掠上山坡。
白君朔被远远甩在身后,望着山道上那些一跃就是三五丈的家伙,颇为羡慕。
成了术士后,即便是非请神状态,身体素质也非凡人可比,修为愈高愈是如此。
像他,修为在这群人中,高情商说是垫底,低情商说是倒数第一,跟前面那些人自然没有可比性。
好在山高百丈,以他远超凡人的身体素质,很快也登上了山坡。
山坡更高处有一座城隍庙,城隍庙前有一座三门石牌坊,此正是山门。
山门正上方的石匾雕刻“城隍庙”三个铁画银钩的金字,中门两侧石柱上刻有一副对联:
阳世三间,积善作恶皆由你;
古往今来,阴曹地府放过谁。
山门有三个无门门洞,中间的门洞处摆桌放凳,坐着一个身穿金黄袍服的老者,他左右两侧的门洞处,各站了一个身穿赤橙袍服的青年,堵在门口。
在老者前面,排队站了长长一列的人,这些人有男有女,皆人手牵着五岁到十岁不等的孩童。
但见那老者只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孩童,便在名单对应的名姓上画了道叉,面无表情地念道:
“无缘,下一个。”
猎户打扮的汉子失望地牵走孩童后,又一锦衣青年牵着孩童过来。
老者看了眼后,微微颔首,在名姓处画了道圈,念道:
“有缘,下一个。”
队列之外,有一些无关人士站在远处观望,都是一些试着碰运气看能不能逮到白君朔的散修或者有门有派的术士。
“今日有消息传来,赶尸门派了人过来,追查兰芝县义庄灭门之事,瞧见没,那几人便是。”一白衣青年吐掉瓜籽,努了努嘴,看向不远处披麻戴孝、眼神凌厉的三男两女。
“切,不敢去找叶惊鸿麻烦,便来找劳什子白君朔,三日下来,我要是白君朔早就跑了,哪还能留在兰芝县被人挖出来啊。”跟他蹲在一旁的黑衣青年啃了口瓜,表情不屑地说道。
“就是说啊,哪像我们早已看穿一切,只是酷暑难耐,在此吃瓜避暑而已。”
两人会心一笑,继续吃瓜。
“话说小弟初来乍到,俞兄可否为我解惑,那老者口中所谓‘无缘’‘有缘’是何意?小弟看了半天,硬是没琢磨出门道。”黑衣青年纳闷道。
“你这就不懂了吧,虽说常人但凡植入道种便能踏上修行,但身康体健者比之身弱体虚者自然更占优势,毕竟植入道种时是要消耗布道者一定法力的,而前者比之后者更省力,并且道果成熟的时间也会缩短不少,再有便是,自道果中分出道种也要损耗小部分修为,谁不希望自己的衣钵道种传的是资质上佳之人呢?”
“而放眼天下,身康体健者无不是家境优渥,而身弱体虚者往往出自贫寒之家,是故这有缘无缘,说到底不过是有钱没钱罢了。”那白衣青年摇头笑道。
“难怪那老者只是看一眼就说有缘无缘,我倒是有什么秘术,原来如此。”黑衣青年恍然大悟。
“你再看那老者的举动,有钱的给银两他收,没钱的给农产猎物他拒收,这里面油水可不少,一个金服七品执事在此看门,自有其道理。但要说起最大的油水还不是这个,这不,你看,最大的油水来了。”
黑衣青年朝白衣青年努嘴的方向望去,但见此时一群青年、中年争先恐后跃上山来,在山坡上一阵逡巡,见着一人招手,才向山门靠近。
独眼中年人高建站在山门右侧清点了一下人数,眉头微蹙,旋又松开,摇了摇头,走到镇守中门的老者身前已是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见老者正在执笔,便又等了少许,待老者搁笔看他,才又谄笑道:
“蓝前辈,这次是二十四人,一共是一千二百两,请您笑纳。”
说着,恭恭敬敬地递出一个小木箱,老者打开一看,又扫了眼人数,目光微动,却也没说什么,挥了挥手。
守着右侧门洞的青年顿时让开道,示意这些人可以进去了。
“等一等!”
忽听一人叫道,便见一葛衣少年,腰间左右挂着一个布袋,跑到近前,有些气喘,正是白君朔。
“抱歉抱歉,来晚了。”白君朔一脸歉意,对着高建和老者忙不迭拱手作揖。
高建冷哼一声,并未多言,余光见老者并无不可,便努嘴示意白君朔跟着进去。
白君朔低头跟上,眼底微寒。
“到了里面,好好做事,机会来之不易,莫要浪费了我一番心血。”临走时,高建看向站进山门中的众人,还特意叮嘱了一番,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仿佛为了白君朔等人,他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似的。
“直娘贼!我忍你很久了,你特么等着,等我修成归来,今日之辱,来日必百倍奉还!”有人站进门洞后,回头便大骂出声。
其他人也颇受鼓舞,一时间,骂声四起。
白君朔倒是没参与,神色如常,眼底却是有寒芒一闪。
高建对这种场面似乎早已见怪不怪,只是冷冷一笑,并不搭话,朝老者恭敬一礼,遂祭出黄葫芦,飞空而去,自是又引来排队人群一阵惊呼。
有命活下来再说吧,一群蠢猪,想加入阎罗殿哪那么简单,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呢哼哼!高建心底冷笑。
这二十来人齐声开骂的场景,看得吃瓜的黑衣青年一阵错愕,回头纳闷道:
“俞兄,此人送这群散修来此,自是助他们加入阎罗殿,为何反遭辱骂?”
“呵,你要是被人骗光银两才入得山门,你也会如此,更何况,山门是山门,阎罗殿是阎罗殿,入得山门不代表就能加入阎罗殿,要是他们知道这后面还有一道生死关,几乎十死无生,就不是骂人那么简单了。”
白衣青年扔掉瓜皮,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
“俞兄,你要走了,不再坐会儿?”
“看完了戏当然要走了,后会有期。”白衣青年摆了摆手。
“你走错方向了吧,如何朝山门方向走?”黑衣青年错愕。
“我回阎罗殿,如何不走山门?”
“噗……”
……
随后,白君朔等人跟着一名赤橙袍服青年,踩过一段石阶,穿过一座名为城隍庙的前殿,在一座座庄严肃穆的神像注视下,再走过一段长长的山路,于终来到一处数百丈高山上青瓦红墙的殿院大门前。
此殿院掩映在嵯峨高山与茂密植被以及淡淡云雾间,山下不得见,非到了山上才得见真容。
朱漆大门前已有人等候在此,是一位同样身穿金黄袍服的中年人,他生就一张国字脸,颇有威压,随着他衣袖一挥,顿时便有数道白光飞射至白君朔等人身前,白光敛去,显出一块长条形的玉片,其上有繁杂玄奥的纹路流转。
“此乃魂简,尔等咬破食指,在上面书写各自的姓名,自会留下一道魂印,若是有人死了,魂简上的名姓自消。”国字脸中年人沉声道。
第十七章 山门考核
“这是何意?”有人疑惑不解。
进了山门,不该直接登记造册,正式加入阎罗殿吗?怎么还要在劳什子魂简上留魂印,还提到什么生死,听着便让人感到不安。
似乎是看出了众人的迟疑和不解,此人见怪不怪,淡漠解释道:
“难道带你们前来的人没跟你们说?进山门只是第一关,过了此关,尔等只算是我阎罗殿编外门人,欲成正式门人,尚须通过第二关考核。”
“什么,还有考核?!”
众人哗然,旋即便是怒容满面。
“兀那狗贼,真是欺人太甚!把我等当猴耍,不当人子!来日必报此仇!”顿时又有人问候起了高建。
“敢问前辈,这第二关考核是?”
白君朔压下心头的愠怒和烦闷,事已至此,还是先听听第二关考核内容再做计较,于是拱手问道。
“这第二关考核便是,尔等每人须完成一个任务。”
说着,挥手间,此人身前凭空浮现出一堆册子。
“此乃任务卷宗,上面记录了任务内容,人手一份,自己抽取,抽中哪份卷宗,便要完成相应的任务。”
众人依言各自抽了一本卷宗。
白君朔也抽了一本,只见卷宗上红底黑字写着“丁上”两字,不知其意,翻开后上面按照任务目标、任务内容等作了粗略记载。
他扫眼看去,发现众人手上的卷宗表面都写有“丁上”二字,随后众人聚到一起,互换信息后发现,所有卷宗上的任务目标要么是妖怪,要么是鬼魅,只是对象各不相同,但是最终目的都是铲除妖怪或者鬼魅。
“哈,我当是什么任务,原来是捉鬼降妖啊,我辈死神道统术士别的或许不行,但这捉鬼降妖嘛,还不是手到擒来。”
“此言极是,上次我路上遇到一鬼,我夜游巡使一请,手上黑棍一打,那鬼当即逃之夭夭,不敢来犯。”
“话也不能这么说,有些妖鬼还是很强的,稍有不慎也容易翻车。”
众人议论纷纷,但不论怎么说,表情大都放松下来,唯有白君朔眼底闪过一抹凝重之色。
他这一路走来,也见过不少妖魔鬼怪,手段无不诡异莫测,防不胜防,当然这跟他当时没有自保能力,看什么都能威胁到他不无关系,但是有的村落整个灭绝,不似人的手段,可见妖鬼厉害。
有的妖鬼在他现在看来或许很弱,但有的鬼怪即便他现在想起来也毛骨悚然。
比如那将一个村子的人变成没有内脏只剩人皮行走的红雾;
比如那扎根在整个破败道观之上串着众多头骨的人面古槐;
比如那一片尸骸中静静矗立的孤坟魅影;
比如那血色湖泊中起起伏伏的无数只手;
比如那行走在山间忽变为人形的三首狐鹿;
……
这些散修,白君朔算是看出来了,恐怕大都只在兰芝县范围活动过,而兰芝县有诸多势力驻扎,寻常妖鬼自是难以兴风作浪。
而强大的妖鬼恐怕也被更为强大的术士剿灭了,平时又只把注意力放在夺取道果、抢夺资源、提升修为上面,对妖鬼的认识恐怕还没有他深刻,所以才会如此乐观。
他则不同,见过强大可怕的妖鬼,自是不敢大意和乐观。
接下来众人按照国字脸中年人的指示,依言咬破食指,在玉片上写下名姓,最后一笔完成,白君朔顿时感到脑中传来一丝刺痛。
“不必惊慌,这是正常反应,魂简以心血为媒介,抽取一缕魂丝入简,才算完成魂印。”见众人反应,国字脸中年人解释道。
白君朔再看那魂简,白玉片上的血色名姓如影浮动,竟有一种莫名的血脉相连的感觉,端是玄妙。
见众人完成魂印,中年人把手一收,众人手上的魂简顿时飞到他手上,相互连接,形成一页如竹简般编排的玉简。
随后他右手在虚空一抹,又是一排黑玉腰牌凭空浮现。
“此乃我阎罗殿特制令牌,有两个作用,一个是身份证明,一个是识别妖鬼,当处于妖鬼所在区域时,令牌会根据是妖是鬼,释放出红光与青光,红光代表是妖,青光代表是鬼,这点要牢记。”
说着,把手一挥,一枚枚令牌飞射至众人身前。
白君朔握在手中,手感微凉,刚一接触便令人精神一震,竟附有提神醒脑之效,只见黑玉令牌正反面分别雕刻有“编外”与“阎罗殿”几个竖版红字。
“事情交代已毕,尔等速速出发,完成考核吧,切记莫要谎报,事后会有专人前去核实。”
这时,国字脸中年人挥了挥手,下达了逐客令。
众人相视一眼,纷纷拿上令牌和卷宗,按照卷宗上的地图指引,朝各自的目的地进发。
中年人背负双手,望着一群人离去时轻松写意的样子,不禁微微摇头,暗叹这是我今日带过的最差的一批,这次多半也没什么油水入账。
他是兰芝县阎罗殿考功司的一名七品执事,主要负责对外招收门人弟子的考核事项,也因为这个职位,有一部分接到难度超过自身实力的任务的门人弟子,便会找上他,请他帮忙托人完成任务,他作为中间牵线搭桥的人,只要成一单,便有不菲的油水入账。
这时候,他会联系有意向又有实力的门人弟子去代替对方完成任务,但是遇到那些给不了太多中介费,又请不起人代为完成任务的门人弟子,他就会像现在这样,直接以考核的名义下派给白君朔这样想要加入阎罗殿的散修。
但是因为任务难度颇高,往往任务完成率极低,十个任务中能有一个完成都算运气不错了,今日他觉得运气有些背,前后接了两波散修,没一个完成的,都死了。
这一波他也不看好,倒是里面两个九品圆满稍稍值得期待一下,但也没抱太大希望,因为前两波也有几个九品圆满,最后都死了。
任务难度从高到低依次分为甲、乙、丙、丁四个档次,每个档次又根据难度分为上下两级,丁上级任务,便是连九品高段的正式门人都未必能完成的任务。
而在丁上级任务中,又存在着一种连九品圆满都难以完成的任务,被门内称为必死任务,而且这个九品圆满还指的是正式门人,而非像白君朔等人这样的编外散修。
可见难度之大。
为了避免这些散修因为了解到更具体的信息以及任务难度,而选择退缩,他只会将第一版也就是最初版的任务卷宗拿出来,上面只有一些简单的介绍。
……
然而这种在阎罗殿上层中心照不宣的隐晦操作,白君朔一行人是不知道的。
他们都朝着各自的任务目标方向前进。
每个人的任务目标是不同的,地点也不同,或许有些人行进方向相同,但最终也会分开。
白君朔行走的方向上,也有另外三个人同行,但那三人修为都在九品五果以上,其中一个还是九品圆满。
见白君朔只是九品一果,三人都不愿意跟他搭话,结伴自顾自朝前行去。
“区区九品一果,也妄想加入阎罗殿,可别死在了考核中。”
路过白君朔身旁时,那九品圆满的蓝衣青年冷笑一声。
接着与另外两人朝前行走。
旋即便有笑声传来,仿佛都在嘲笑白君朔自不量力一般。
白君朔握了握拳头,目光冷冽地盯着蓝衣青年离去的方向,暗骂一声煞笔,便不再理会,遂把心思放在手中的卷宗上。
卷宗上记载的任务目标是一只名为“背目鬼”的厉鬼,下方配了一张用毛笔简单勾勒的画像,画像上的鬼人形,没有五官,背上有一只竖眼。
画像下方有几行小字,简单描述了背目鬼的特征:身长七尺有余,背上竖眼一尺长,能射出金光,中者魂魄消融,七窍流血而亡。
这便是关于背目鬼的全部描述了。
剩下的只在末尾提了一句想要达成的结果:除掉背目鬼。
至于背目鬼造成的破坏,或是带来的危害,或是危险程度等,更是一句没提。
任务描述简单到令人发指。
他无言收起卷宗,抬头看了看天色,距离太阳落山约莫还有两个时辰。
他心中预估了一下距离,赶到目的地时应该快到傍晚了,他犹豫着要不要等到第二天再去。
倒不是说到了夜晚,鬼的实力会增强,而是鬼喜阴,好在夜晚出没。
他担心到了夜晚会有其他的鬼干涉,而且夜晚对人的视力多少有些影响,即便他现在体质已脱离凡人范畴,视力增强,但到底还是个人,是人就得受光线影响。
但最后他还是决定先去探探路,看看情况再说。
毕竟光靠卷宗上的信息,是远远不够的,不如亲自去看一眼。
……
杨家屯。
艳阳高照,依山傍水,农人在田间忙碌,孩童在门前嬉戏,老人聚在村口家长里短,妇女在河边捣衣。
这便是白君朔赶到杨家屯外时看到的情形。
哪有什么鬼魅,哪有想象中的尸横遍野,分明是一处欣欣向荣、悠闲自在的桃花源。
这一幕不禁令他失神,不觉勾起了前世儿时的某些回忆。
“小后生,你打哪里来?看你风尘仆仆,不妨进村稍坐,喝碗茶汤。”一位慈眉善目的长者,拄着拐杖,站在村口向他招手。
他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的亲切慈祥,令白君朔受到感染,不觉回以温和的微笑,正要抬脚跨出一步。
突然,他目光一凝,猛然抬头望向天上正中的艳阳。
第十八章 背目鬼厉
此时,明明艳阳高照,白君朔却感到心底一阵发寒,身体仿佛冻僵了一般,伫立在原地,浑身肌肉紧绷。
“站在作甚?进来呀。”长者还在呼唤。
然而这无比慈祥温和的声音,听在白君朔耳中,却是如同恶鬼在催命一般,令他额头不禁流下一滴冷汗。
“幻境!”
他瞬间猜到一个可能,联想到卷宗上画的那只竖眼,答案呼之欲出。
是鬼,是背目鬼,它的眼睛有卷宗上没有记载的另一项能力,那就是施展幻境的能力,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到的它,我现在甚至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到的这里。
心念急转之间,白君朔来不及多想,猛地一咬舌尖。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他没有对付幻境的经验,只能用这种不知从哪里听来的办法,病急乱投医。
一股刺痛顿时从舌尖传至大脑,白君朔不由精神一震,眼前画面突地一变,毫无衔接,他竟忽然置身在天昏地暗、荒凉破败的村落中。
地上是一具具干枯腐烂、七窍挂着黑血的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眼前是一只身长七尺有余,瘦骨嶙峋,长发无面,背上长着一只一尺来长的竖眼的鬼。
那只竖眼此时正瞪着他,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与之相对应的是,悬浮在白君朔头顶上空的黑玉令牌释放着幽绿的光芒。
白君朔的灵体有一小半已经从身体上冒出来,像被什么东西生拉硬扯似的,还在一点点冒头,传来一阵阵刺痛。
从这个角度看,他甚至能看到自己扭曲不成样的五官,那是灵体被抽离时深入骨髓的痛。
“鬼门关!”
千钧一发之际,白君朔请神已是不及,仓促之间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鬼门关。
随着他心念一动,天宫中静止不动的鬼门关,门头上的字迹猛然闪过一串青幽幽的光芒,旋即顺着念头,照进了阳间。
如同黑白照片中照进现实的鬼门关,高大古朴,赫然挡在了白君朔与背目鬼之间,仿佛一把铡刀斩断了红光,也斩断了白君朔与背目鬼之间的联系。
背目鬼背上的那只竖眼,瞳孔猛地一缩,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又像是身体沾到了滚烫的油锅,一触即分,身形暴退。
然而它退得快,白君朔反应更快,他几乎是在鬼门关出现的刹那,拔起腰间的砍柴刀,顺势一横刀便切了过去。
在鬼门关影响“现实”的能力面前,砍柴刀也具备了同样的能力,只见那已然“阴间化”的砍柴刀,穿透虚化后的门关,一刀猛地切在那只竖眼上。
鬼物乃是灵体,阳间之物难以伤及,唯阴间之物方可,此时“阴间化”的砍柴刀便具备了伤及鬼物的条件。
噗……
仿佛刀锋砍在布匹之上,有一种轻微的滞涩感,但也只是一瞬,旋即便是毫无阻碍地一切而过。
拦腰浮现一道切过竖眼的黑色刀痕,背目鬼整个鬼躯被拦腰切成两半,它的鬼躯宛如信号断断续续的电视屏幕,在原地一阵扭曲,最终宛如忽然关闭了电源,彻底断了信号一般,整个内缩坍塌消失不见。
悬浮在白君朔头顶上空的黑玉令牌,青光内敛,停止了震颤。
“干掉了?”
白君朔抬头望向上方的黑玉令牌,确认不再释放青光后,顿时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差点虚脱。
刚才太凶险了,若是他反应稍微慢上一拍,未及时将鬼门关召唤出来,切断他和背目鬼那只竖眼的联系,他的灵体就被彻底抽离出来了。
灵体一旦离体,他就真的回天乏术,身死道消了。
现在记忆恢复,他终于想起自己是怎么到的这里,又是怎么碰上的背目鬼。
原来他翻山越岭赶到杨家屯外的山坡上,只是朝村子那里远远望了一眼,发现整个村子被一片红光笼罩,接着整个人就像断片了一样,失魂落魄地自己走进了村子。
然后背目鬼就浮现在了他的眼前,背对着他,用那只竖眼释放的红光,将他的灵体一寸寸抽离出来,而他则陷入了竖眼红光制造的幻境之中,无法自拔。
若非他警惕心长存,观察力敏锐,及时发现了太阳的位置不对,清醒过来,而是选择依照那长者的话语走进村子,结果很可能就是他走进村子的时候,他的灵体就彻底被抽离出来了。
“果然鬼没一个好对付的。”他暗叹一句。
接着看了看天色,此时太阳已然落山,视线昏暗,整个杨家屯像是笼罩着一层幽蓝厚重的纱幔一般,阴森森的,地上散落的横七竖八的尸体,死状奇惨,又平添了一抹可怖的氛围。
“得赶紧离开了,要是再遇到什么厉害的鬼,可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了。”
想到这里,白君朔连忙收起砍柴刀,准备将鬼门关送回天宫。
然而就在此时,原本静静悬浮的黑玉令牌,猛地又震颤起来,散发出强烈的青光。
那青光照在地面、尸体、树林、房屋上,在昏暗的村子里是那么耀眼,驱散了黑暗,却又加重了黑暗。
白君朔面色当即变了,瞳孔猛地一缩,只见原先背目鬼消失位置上,仿佛灰白的屏幕忽然出现信号,一阵闪烁扭曲,一道背上生一只竖眼的黑白身影再次浮现。
正是背目鬼!
“怎么可能!!还能复活?!”
白君朔差点惊叫出声。
他可以肯定方才他杀死了背目鬼,因为如果没有杀死的话,黑玉令牌不会停止发光。
但现在黑玉令牌又发光了,背目鬼又复活了。
背目鬼甫一出现,身影朝后退去,在退去的过程中整个鬼躯仿佛融入黑暗一般,消失不见。
白君朔面色一紧,不及多想,他知道背目鬼不是隐身了,而是进入了阴间,准备对他进行偷袭。
他此刻尚未请神,无法从阳间看到身处阴间的背目鬼。
他不及多想,当即沟通上鬼门关,动用鬼门关身处阳间影响阴间的能力,将以他为中心的十丈范围“阳间化”,本是阳间之物自然不受影响,但身处阴间的背目鬼就不一样了,整个鬼躯顿时显化而出。
背目鬼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他身后一丈。
似乎知道自己暴露了,背目鬼当即不再靠近,背上竖眼金光运转,朝着白君朔猛然射出一道金光。
想到卷宗上记载的金光击中人体,会让魂魄消融,白君朔不敢硬接,连忙一脚跺地,仗着鬼门关领域十丈范围内他可任意飞空的能力,倒飞而上,避开金光射击的同时,双手忙不迭掐诀,心中默念请神咒。
他从叶惊鸿那里已经了解过了,心中默念请神咒与口中念动请神咒,效果是一样的,只是有的人习惯口中念诵,觉得这样既可以先声夺人,又可以增强信心,甚至还有人认为口中念诵更能与神契合,增强请神效果。
“酆都号令,万神咸听。”
“上至九天,下至幽冥。”
“溟泠大将,四臂三头。”
“颜如蓝靛,总领兵头。”
“九狱主吏,鬼哭神愁。”
“考召邪原,不得停留。”
“酆都符命,急速擒收。”
“神其听之,应则从之,如律令,”
“——请勾魂使黑无常范无救!”
咒毕,事先插在发髻上的三支檀香顿时无火自燃,化为一股膨胀开来的白烟倾泻而下,将他的身形笼罩。
白烟卷过,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场中之时,身上赫然笼罩起左手持拿勾魂索,右手握捏哭丧棒的黑无常。
“阴间路!”
黑无常甫一临身,白君朔顿时开启了阴间路权能,令整个身子连带着黑无常进入阴间。
他以鬼门关身在阳间影响阴间的能力,死死拖住背目鬼,不让它进入阴间,自己则身在阴间,欲借助哭丧棒对灵体、鬼魂的直接伤害,逼近背目鬼对它敲上一棒。
然而不等他靠近,背目鬼背上竖眼忽然朝向他射出一道金光,那金光当真骇人,竟可直接影响到阴间,将阴间洞穿,朝他激射而来。
白君朔面色一变,连忙一展身形,变进为退,险之又险地躲过了金光的射击。
但是这还没完,又是一束金光从竖眼中激射而来。
金光一束接着一束,仿佛无穷无尽,白君朔左突又闪,以护法神临身带来的敏捷身手,险之又险地避过。
此时鬼门关身在阳间,他则身在阴间,便无法借调鬼门关领域附带的飞行能力,灵活程度大大降低。
加之金光太过密集,终究还是有一束金光从刁钻的角度向他右侧打来。
“不好!”
白君朔避之不及,仓促之间,急忙用哭丧棒旋身一挡。
滋滋!
明明无声,却仿佛有一道声音从哭丧棒传来,只见哭丧棒被金光照射的地方,整个上半段急速消融。
也是趁着这短暂的阻挡,他翻转身子避开了金光的照射。
见到这只是顷刻间的阻挡便消融大半的哭丧棒棒身,白君朔瞳孔不由一缩。
这要是照射到他头上,即便他此时拥有了神躯,也怕是一样的下场,头颅将顷刻间消融大半。
继续抽身躲避陆续射来的金光的同时,他连忙调动死神道田中的法力,修复起哭丧棒。
心中念头急速转动,思考着对策。
“这么一直被动挨打不是办法,得想办法靠近。”
忽而神色一动,他观察发现,那背目鬼只是站在原地,不停用竖眼发射金光攻击他,身形没有移动一下,似乎在这种状态下,它无法移动。
“也许可以试一试。”
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但他现在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倘若不能靠近背目鬼,他的哭丧棒和勾魂锁就起不了作用。
他倒是想过将鬼门关调来阴间,借助领域附带的飞行能力,加大自身的机动性,可又担心失去了鬼门关的能力影响,背目鬼进入阴间会有别的手段,说不准瞬息便能逼近他身形,那就不妙了。
至少现在,背目鬼无法进入阴间,只能对他进行远程攻击。
做出决定后,他不再迟疑,调转身形,左突又闪之间,朝背目鬼逼近。
在这过程中,但凡遇到躲不过的金光,他便用哭丧棒和勾魂锁轮流阻挡,然后趁机躲闪,继续逼近,并调动法力对两件神兵进行修复。
愈是逼近背目鬼,金光愈是密集和迅疾,到了最后他调动法力修复的速度已经跟不上哭丧棒和勾魂锁消融的速度了。
也就在此时,他终于在左突又闪、上蹿下跳之间逼近了背目鬼头顶。
“机会!”
此时,正是金光刚刚射出,新的金光尚在凝聚的空档,白君朔操起残缺的哭丧棒,朝着背目鬼的头颅就是狠狠一棒敲下。
第十九章 诸邪下狱
滋滋!
一棒狠狠砸在背目鬼头上,仿佛有火花闪动的声音响起,便见背目鬼整个鬼躯猛地一阵扭曲闪烁,最终如同切断了信号般,消失不见。
白君朔身形落地,神情没有一点放松,反而警惕地扫视起四周。
黑玉令牌停止了发光,但刚才的教训告诉他,背目鬼或许还没有死。
“不会又要复活吧……”
白君朔控制不住思绪地想道。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想一般,黑玉令牌骤然大亮,再次发出青幽幽的光芒,周遭的气氛旋又变得阴森可怖。
白君朔面色一沉,心中越发警惕的同时,不禁暗骂道:
“艹,还真复活了,这还怎么打,这鬼东西要杀不死,老子累也得累死!”
他连忙做出防备的架势,目光警惕地四下搜寻,查找背目鬼的身影。
然而等了两个呼吸,背目鬼并未出现。
“跑了?”
他想到一个可能。
但旋即仿佛想到了什么,他瞳孔猛地一缩。
“不好!”
他正要闪身退避,突然,他身体僵住了,神情一滞。
他动不了了,仿佛身体被什么东西接管了过去,不再受他控制。
他脖颈像是上了发条一般僵硬地转过脑袋,顿时便看到一颗长发无面的干瘪头颅靠在他肩膀上,两条苍白干枯的手臂紧紧地勒着他的腰,正是背目鬼。
“该死!大意了!我早该想到它会在原地复活,先前便是如此,我却还傻傻地站在它复活的地点,简直是自投罗网,不,也许它发射金光的时候不能移动只是迷惑我的假象,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此刻。”
他不清楚鬼是否如此狡诈,但结果已经注定。
当他意识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被原地复活过来的背目鬼上了身。
鬼上身!
也许不仅是大意,还有经验不足,他没有对付鬼的经验,毕竟鬼上身这种事,他只在前世的电影中看过。
用一句话总结就是,上一世看到鬼上身,还是在上一世。
此时,背目鬼上了他的身,正在一寸寸融入他的躯体,他能感觉到身体正在一寸寸失去控制,连转头的动作都在迅速失去。
一旦他的思维彻底失去,就意味着鬼彻底霸占了他的身体,结果可想而知。
此时,纵使有黑无常临身,也没能阻挡背目鬼一寸寸融入他的躯体,他空有哭丧棒和勾魂索,也无法驱动黑无常做出反应。
“快!快想!怎么办!一定有什么办法!”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对策,但是他的思维却在逐渐僵化,越来越慢,仿佛正在生锈一般。
就在他思维即将停止运转的时候,他脑中灵光一闪,急忙用最后一丝念头沟通上了鬼门关。
鬼门关旋即诡异地出现在他的身后。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黑无常骤然离体而出,飘向城门,与之融合。
当是时,鬼门关猛地一震,一道庞大的神祇虚像自鬼门关上拔地而起,竟是放大了数倍的黑无常。
在庞大的黑无常面前,鬼门关就像他的腹部一般,与他融合在一起。
黑无常伸出两只手掌,伸进自己的腹部,往左右两边一拉,像是要把自己的腹部拉开一般,在这个动作下,鬼门关两扇高大的石门被猛地拉开。
“鬼门关开,诸邪下狱!”
鬼门关洞开,露出幽深黑暗的门洞,仿佛有无尽哀嚎凄啸,随着一股阴寒的狂风,从内部传出,接着便见一条黑色的锁链,自门内弹射而出,卷进白君朔体内,缠住了背目鬼。
背目鬼骤然间被黑色锁链缠住,剧烈挣扎,却无济于事,被一寸寸从白君朔后背扯出。
当背目鬼被彻底扯出的时候,狂风倒卷,黑色锁链回扯,猛扯着剧烈挣扎的背目鬼,冲进了门洞之中,消失不见。
砰!
两扇石门仿若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骤然关闭,高大的黑无常虚像下沉,从鬼门关上分离而出,已是恢复了大小,重新回到白君朔身上。
白君朔身形一阵摇晃,跌坐在地,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这次有多凶险,自不必多说,他现在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方才他情急之下用的那招,正是鬼门关的第三种妙用之法,“鬼门关开,诸邪下狱“。
即护法神与鬼门关合体后,从外部打开鬼门关,将邪祟放逐地狱。
第三种妙用之法和第二种妙用之法虽然都是打开鬼门关,但不同之处就在于,第二种妙用之法是献祭护法神,召唤地狱鬼王,从内部打开的鬼门关。
打开鬼门关的方式不同,呈现的效果便不同。
但消耗一样巨大,尽管他现在法力值堪比九品二果,但死神道田中的法力已经见底,而且还透支了部分儒圣道田中的法力。
以他现在的法力值来看,他预估顶多还能再打开一次鬼门关。
倘若背目鬼在这种情况下再次复活,他或许将连逃生的机会都会失去。
想到这里,他屁股像着火一般,连忙跳将起来,飞速离开原地,目光警惕地盯着背目鬼方才附身的地方。
尽管黑玉令牌已经停止了发光,他也确实把背目鬼送进了第一层地狱,但谁知道背目鬼还会不会再次出现。
今天他算是用生命长见识了,鬼的手段有多诡异莫测,居然杀不死,还能三番两次复活,尽管不知道是否能无限复活,但也足以颠覆他的三观。
倘若每只鬼都是这样,那他觉得有必要重新评估一下鬼的危险程度了。
又等了几分钟,确定黑玉令牌一直都没再发光,白君朔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来将鬼关进地狱后,鬼是出不来的,那以后遇到鬼,也可以如法炮制,杀不死就开鬼门关,往地狱送。”
“但是不能在人前暴露鬼门关,一旦让人看到鬼门关,就会暴露我有后天道田的秘密。”
白君朔暗道。
上次那个枯瘦老道给他造成的阴影,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一旦被人知道他是后天道田,保不准就有下一个枯瘦老道来捉拿他,把他变成魔奴,在实力还没有高到让觊觎他道田的人忌惮之前,他最好不要暴露。
随后,他将鬼门关和黑无常相继请回了天宫之中,收起黑玉令牌,拾起散落在地的布袋,看了看多处破损的葛衣不禁苦笑,为了加入阎罗殿,留下一个好印象,他还特地置办了一身行装,不曾想一日不到便破烂不堪了。
葛衣破损是他在躲避金光过程中与山石地面摩擦所致,金光作用于灵魂,对物质倒是没有伤害,这点上他模尸得来的鳞纹赤甲最有发言权,几乎没有磨损之处,却也说明了这件内甲有多废。
在他走后不久,杨家屯后山上的一座新翻的土堆轰然一声塌了,露出一具稍显腐烂的肿胀尸体。
从着装依稀能分别是一具女尸,女尸的脸像被扯了下来一般,没有脸皮覆盖,没有眼睛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眶,鼻子被割掉,耳朵被割掉,连下颏都被拔下,肚皮位置像被什么利器切开一般,好大一个豁口,从外面看依稀能看到里面一个黑乎乎的胎盘状的东西。
此时,这具女尸身上腾起一股绿幽幽的火焰,从肚皮开始次第化为灰烬,随风飘散,最终彻底消失在人间。
只剩下黑魆魆的山林中呜呜的风声,以及村子里的一具具静默的尸体,像是在述说着什么。
……
夜色渐深,山间幽暗,加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妖魔鬼怪忽然冒出来,赶路已是不便,更何况这个点阎罗殿应已关门,即便行至,那中年考官也不可能还在。
所以白君朔找了个山洞,用草石做了番遮掩,将就着打发了一晚。
一夜有惊无险。
翌日清晨,白君朔顶着黑眼圈赶到山门前,山门前又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那名金黄袍服的蓝姓老者仍自坐中间的门洞前,决定着那些孩童的命运。
这时,昨日那个名叫高建的家伙,又带着一批人出现,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遂向白君朔看来。
前者旋即便是一怔,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虽说他并不会去关注一个修为低微的散修,尤其还是在一群散修之中,但奈何白君朔修为实在太低了,在昨日他带的那批人中是仅有的一个修为只要九品一果的家伙,且是最后一个到场,加上也才过了一天不到,他想记不起来都难。
他想过其他人有机会活下来,但绝对想不到白君朔还能活下来。
一个修为只有九品一果的散修在几乎十死无生的考核中活了下来,简直天方夜谭。
要知道他当初凭着九品圆满的修为也没能通过考核,最终好不容易从厉鬼的手中逃掉,才活了下来,因缘巧合干起了这个买卖。
“不可能,定然是临阵脱逃,那点修为怕是连鬼的影子都没看见就跑了,算你小子命大。”
高建暗自摇头,觉得这才是真相。
然而他却看到白君朔径直朝这边走来。
他不禁眉头一挑,怎么,还想找我退钱?
眼看着白君朔越走越近,他目光不由变得凌厉起来,眼中凶光一闪。
要是你小子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当场弄死你了。
就在他酝酿着杀意,等着白君朔走到他面前,一旦要他退钱,他便要动手弄死他的时候,白君朔却直接从他面前走过了。
白君朔走到堵在右侧门洞的赤橙袍服青年面前,在对方冷傲的目光***手致礼道:
“这位师兄,在下刚完成考核归来,这便要进入山门提交任务,还请行个方便。”
说着,掏出了黑玉令牌,向他展示。
那青年原本冷傲的脸,在听了白君朔的话,又拿过来反复看了黑玉令牌后,递交给他的同时,露出了客气的微笑:
“好说好说,这位师弟请进,不知师弟如何称呼,以后大家便是同门,有何不懂之处尽可来寻我,哦对了,我叫蓝青卫。”
说着目光在白君朔上下略一打量,眼中夹杂着一丝惊异。
心中暗道,仅凭九品一果的修为,便通过了丁上级中的必死任务,这位师弟不简单呐,结交一番,以后说不定能用得着。
“在下杨录,见过蓝师兄。”
白君朔客气了一句,也不当真,再次行了一礼后,大踏步走进了山门,留下一旁的高建独自愣神。
“蓝师兄,那人当真完成了考核?”
高建一脸难以置信,脱口问道。
蓝青卫面色一冷,当即呵斥道:
“你叫谁师兄呢?你也配?你眼睛瞎了,还是耳朵聋了?没看到令牌?没听到他说的话?至于是真是假,自有我阎罗殿之人前去核实,要你一个外人多管闲事?滚!”
“是是是,多有得罪,多有得罪。”高建慌忙结算了给老者的银两,连连赔礼,灰溜溜跑了。
第二十章 正式入门
山门口发生的事,白君朔自是不知道的,他一路穿过城隍庙,踩过弯弯绕绕的山间石阶,再次来到雄伟的殿宇大门前。
殿门前留守的还是昨日那名金黄袍服的国字脸中年人,他看到白君朔拾阶而来,眼中不由露出一丝惊异。
他找出昨日的玉简,打开找到上面仅剩的两个尚未除名的名姓,待白君朔走到身前,看向他问道:
“小子,你姓甚名谁?”
“晚辈杨录,见过前辈。”
白君朔不敢怠慢,连忙拱手施礼道。
“九品一果?不错不错,是个可造之材。我阎罗殿门人之间,不兴晚辈前辈相称,你可以叫我柳师兄。”
“是,柳师兄。”
柳姓中年人捋了捋胡须,又是一笔油水入账,心情舒畅,不觉脸上带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他目光在白君朔身上一番逡巡,心下犹自惊异。
他没想到这一批唯二活下来的两个人中,有一个居然是九品一果。
他虽能通过玉简看到每一批散修的生死情况,但上面不会显示修为,所以只有等人到了附近,他才能知道生还者的修为情况。
“这小子不简单呐,得重点关注一下。”
想到这里,他目光微微一沉,近乎逼视地盯着白君朔的眼睛,问道:
“你可有怨言?”
白君朔一愣,心下一转,旋即明白过来,对方是在问他对他安排的考核,更重要的是对他这个人有没有怨言。
很明显,这是一道送命题。
这要是一个回答不好,今日他恐怕不但进不了大门,还可能会被对方当场击毙。
不要小看了术士的残忍,他一路上早已司空见惯。
在对方的逼视下,一股有如实质的强大灵压落在他身上,让他不禁额头见汗。
他心下一凛,心思电转间,连忙回答道:“柳师兄说笑了,在下愚钝,不懂柳师兄何意,这不正是考核的内容吗,完成考核不就行了?”
“善。”
中年人满意一笑,收回目光。
感受到身上那股极为强大的灵压消失,白君朔顿时暗自松了口气。
过关了,他暗道一声。
中年人向静候在侧的一名红袍少年招了招手,正要说话,忽然他目光一动,看向石阶方向。
白君朔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旋即便是一怔,是昨日那个蓝衣青年,相比昨日的意气风发,此刻的他一身血污,右手捂着断臂,脸色苍白,身形晃悠,步履蹒跚,每走一步便留下一道血印。
他艰难地抬起头,在他有些重叠的视野中,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少年晃晃悠悠,待他看清少年的脸,目光一凝,眼睛瞪大,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嘴巴张大,伸出手,喉咙发出似哭似笑的声响。
旋即目光一滞,整个人倒在了地上,彻底失去了动静。
“啊这……”
这一幕,看得白君朔和中年人皆是一怔。
“可惜啊,都走到了这里,竟就这么死了。”
中年人看了看玉简上方才还在此刻却已消失的名姓,摇了摇头,不知他是为此人感到可惜,还是为他的油水。
见蓝衣青年一个九品圆满的散修,昨日还对他冷嘲热讽,满怀希望和自信前去完成考核,好不容易熬过了考核,却在临门一脚即将踏入梦想之地时,死在了大门前,白君朔越发感到世事无常和这方天地的残酷。
他衣袖下的拳头悄然握紧,暗道他死了,是因为他还不够强,我没死,是因为我变强了,人唯有变强,才能自救,才能不被人和事左右命运。
所以我要变得更强,强到没有人和事能左右我的命运,考核不能,此人不能,韩清梦不能,谁都不能。
此刻,他想到了一路所见,想到了乱葬岗中死不瞑目的杨录、陈大明、牛文才,以及昔日的同窗,还有那张时常令他在半夜从梦中惊醒的红装玉面。
“杨师弟,想什么呢?柳师兄命我带你去考功司登记造册,快走吧。”
“哦,有劳师兄了。”
白君朔回过神来,匆忙向柳姓中年人施礼后,忙跟上红袍少年,踏入了殿宇大门。
而大门上方的镶金边蓝底横匾上,赫然是“阎罗殿”三个龙飞凤舞的金字。
一路上,做过介绍名为王轩的红袍少年给他讲述一路所见,白君朔也是看得颇为有趣。
依次走过名为鬼门关、黄泉路、忘川河、奈何桥、孟婆亭的建筑和景物,接着踏上名为望乡台的高台,最后便来到一处名为“度己阁”的阁楼门前。
白君朔跟着王轩走进度己阁,在他的指引下,在窗口办理好了身份信息登记。
姓名:杨录
性别:男
年龄:十六
形貌:白面无须,身长七尺有余
修为:九品一果
职级:巡察使,丁级
……
看着卷宗上对他形貌的描述,白君朔嘴角有些抽搐,但还是老实地依言按了手印,随后窗口办事人员接过从王轩手上递来的魂简玉片,然后又拿出一个夜明珠似的珠子,让他站远一点,对着他就是一阵比划,留下了一段影像。
最后,白君朔出门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套血红色的袍服,以及一枚正面刻有“丁级巡察使”的黑玉令牌。
出了大门,王轩带着他一路走走停停,介绍起各种建筑及其职能,白君朔也是不懂就问。
“这是明因堂,你以后接取任务,便来此处。”王轩介绍道。
白君朔目光一动,想到了之前的考核任务,于是问道:“敢问这任务是……”
“哦,差点忘了给你介绍,我阎罗殿凡甲级巡察使以下职级的门人,每年皆有固定数量的任务,比如杨师弟你是丁级巡察使,每年须完成十个固定任务,丙级是五个,乙级是一个,甲级不做限制,非特殊情况,固定任务一般由巡察使独自完成。”
“任务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捉鬼降妖,任务难度从高到低依次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每个等级又分为上下两级,比如你是丁级巡察使,接取的就是丁上和丁下级难度的任务。”
“但对于新人,我一般推荐他先从丁下级开始做,不过,以杨师弟的实力,想来接取丁上级难度的任务也问题不大。”
王轩小小地恭维了一句,对于有实力的新人,不管这个新人是靠天赋还是外力完成的考核,他都会习惯性去结交一下,这种惠而不费的恭维,他自然不会吝啬,说不准将来就会为他带来回报。
“完成任务便能获得报酬,报酬便是因果点,凭因果点,你可以去识果厅,也就是这里,兑换所需物品。”
“走,我带你进去参观一下。”
“除开固定任务,还有自由任务,所谓自由任务,便是阎罗殿内部门人自由发布的任务,分个人和团队两类,由发布者决定,对了,此类任务不计入固定任务次数,报酬方面,可以是因果点,可以是其他物品,由发布者和接取任务者共同协商决定。”
“你看,墙上罗列的清单便是可以用因果点兑换的种类,包括法器、道符、悟道石、乾坤袋、晋升法门等等。”
“这枚令牌你切莫遗失,它已与你的个人信息绑定,既是你出入阎罗殿的身份证明,也是录入了你所得因果点的凭证,你可以视作俗世的银票,兑换物品或是用于交易,都需要用它来支付。”
……
一路走来,王轩都热情地为他讲解各种建筑的用途和一些注意事项,随后两人来到有着一排独立院落的其中一间门前。
“此处便是你落脚的地方,我还有事便不进去了,对了……”他顿了顿,面色变得些许严肃和郑重。
“虽说十个固定任务由你自由安排,只要在一年内完成便可,但是切记务必要完成,切莫挑战阎罗殿制定的规矩,不完成的后果,杨师弟是聪明人,相信我无需赘言,你也应该能够猜到,毕竟阎罗殿只养两种人,一种是有用的活人,一种是没用的死人。”
“多谢王师兄一路为我解惑,来日师弟必有厚报。”白君朔也知他的心思,于是拱手谢道。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王轩心下满意,但还是故作矜持地摆了摆手说道:
“诶,杨师弟客气了,提什么厚报,都是职责所在,此番引领师弟入门,我亦有三个因果点可赚,反过来我还要感谢师弟配合我这趟差事呢,哈哈。”
等王轩走后,白君朔推开木门,反手关上,顿时暗骂一句:“真TM黑啊!”
他不是骂王轩,而是骂把新人领进门并为其解惑,就可以赚三个因果点这件事。
他已从王轩那里了解过了,丁下级任务的因果点也才五点,丁上级是十点,一趟引新人入门的差事就可以赚三个点,这难道不离谱吗?
想他昨日累死累活干掉一只厉鬼,为此差点死在那里,可谓凶险万分,如果能够兑现因果点的话,他也才赚十三点。
他从王轩那儿打听过,他们这批人接取的考核任务都属于丁上级,而且还是丁上级中最难的那种,这种任务奖励的因果点是十三点。
“说到这十三点,那姓柳的才是真的黑,动动嘴皮子,就有我这种散修替他卖命,为他赚取十三个因果点,真不是个东西。”
他不禁暗骂道。
他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先前那名蓝衣青年不甘倒下的身影,还有魂简上那一连串消失的名姓。
于是他明白了,残酷一直都在,不会因为他加入了大势力就消失,反而加入了大势力,残酷会愈演愈烈。
而他能做的就是,不断变强,变得更强,在越来越残酷的世界里生存下去。
第二十一章 接取任务
这是一处一进的四合院,没有左右厢房,只有正房,院子里空荡荡,没什么植被,只有一口井,一个木桶,一个石凳,一张石桌,石桌上摆放着一些洗漱用品,但整体还算干净。
对白君朔来说,只要不是住山洞,比什么都强,他也不挑剔,打了井水,就着木桶好好洗漱了一番,换上了从度己阁领取到的制服。
简单盘了个道髻,用木钗固定,在发髻上插上三支檀香,再换上一身干净整洁的血红袍服,白君朔整个人焕然一新。
“得尽快接取任务了。”
看着桌上他数日摸尸得来的收获,特别是那刺目的碎银几两,白君朔就感到脑瓜子疼。
在方才与王轩的对话中,他了解到,在识果厅二百两白银才能兑换一个因果点,而最低档次的下品法器就要至少一千个因果点。
他现在身上最值钱的应该就属从叶惊鸿那里得来的三瓶丹药了,其他的比如砍柴刀也只是凡物,也就材质比普通刀剑好一些。
身上的鳞纹赤甲,也没见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防御力比原先的兽皮甲要好一点。
至于从枯瘦老道那儿摸来的铜铃,早就在叶惊鸿那一剑下断成两瓣了,他留着也是抱着捡便宜的心思,结果也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就算是件法器多半也废了。
而枯瘦老道及他那帮魔奴身上的其他物品,也大多在叶惊鸿那一剑下损坏。
而且阎罗殿也是抠门,新人入门不说来个新手大礼包,起码送几个因果点也行啊,结果一个点都不给,全要新人白手起家。
“不过倒也不急,我现在有去谷丹,还能撑一段时间,不至于饿肚子,只是修为和实力的提升上需要等一等了,对现在的我来说,更重要的是汲取知识。”
王轩给他提过,阎罗殿有一座学堂,专门给新人讲课,也建议他抽时间去听一下,对他好处多多。
同时还提到,有一座藏书阁,对所有门人开放,学堂上没讲到的知识,那里都有答案。
新人最怕的是什么,不是修为和实力不够,而是什么都不懂就开干,他深以为然。
他现在满肚子问题,迫切想找到答案。
于是他不再停留,推开房门,朝学堂方向行去。
一路上,很少见到人,即便碰到,都是一副急匆匆的样子,仿佛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地活着。
白君朔也一样,连着一个月,他都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住处、学堂、藏书阁。
凭着一目十行的阅读速度和强大的记忆力,不管是用的上的还是暂时用不上的知识,他都一股脑地装进了脑子里,直到看完了半个藏书阁的书籍,他觉得差不多了,才脱身出来。
然后他打算开始接取任务了。
明因堂,极为宽敞,足以容纳上千人,此时有上百人在里面活动,或是接取任务,或是提交任务,每个人都很忙碌、都很沉默,也有一些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但这样的私语,在空旷沉默的大堂里就显得有些响亮了。
“鲁师兄,你接取了什么任务,为何愁眉苦脸的?”一人压低声音问道。
“唉,这次派给我的固定任务是丁上级,倘若只是普通丁上级那便好了,但我打听过了,在我接取这个任务之前,已经有三个人死了,最后接取这个任务的人跟我一样是九品圆满。”
“啊,是那种任务吗?那你运气可太不好了,遇上了这种随时可能提升到丙下级的任务。”
白君朔走进来的时候刚好听到两人的对话,目光一动,接着又听那人说道: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很多人都接到过这种堪称必死的任务,但是在听了我的办法后,最后都活了下来,并且成功完成了任务。”
“哦?是什么办法?鲁兄快快教我。”
“这位师兄,能否也教教我?”
“我也是。”
……
一时间,有十来人凑上去,都想听那人的办法。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出去说。”
白君朔脚步一动,也跟了上去,想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
一刻钟后,他回来了,只是脸有些黑。
那人的办法正如他猜想的一样,是去找有实力的人代为完成任务,接着就提到他知道一个门路可以牵线搭桥,于是那人便带着这群人朝殿门走去,当发现此人要找的正是守在殿门处的柳姓中年人后,白君朔果断默默退了出来。
“果然,我就说怎么全是几乎必死的任务,原来姓柳的在做‘拉皮条’的买卖,替人牵线搭桥,找有实力完成任务的人去代替有需要的人完成任务,自己则赚取中介费。”
白君朔暗自磨牙。
但他心中虽恨,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回到大堂继续接取任务,没有实力,只能任人摆布,连挣扎的权力都没有。
他现在也不是一个月前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了,已经知道金黄袍服代表了对方有着七品的修为。
阎罗殿的职级晋升与修为是划等号的,血色袍服是九品丁级巡察使,赤橙色袍服是八品丙级巡察使,金黄袍服则是七品乙级巡察使。
回到明因堂后,他直接来到一处窗口。
“接任务。”
说着,将令牌递给身穿红袍的青年女子。
女子接过令牌,核实完身份等信息后,面无表情地道:
“鉴于你是新人,第一次接取任务,按照惯例,你可以选择接取探查任务,任务难度丁下级,报酬五个……”
“不用。”
不等她说完,白君朔直接打断道。
他后来又遇到过几次王轩,谈话中了解到,第一次接任务的新人,第一个任务是最简单的,算是给新人的福利,相当于白送五个因果点。
所谓探查任务,就是每个任务在下派之前,都会有专人前去事发地查探一番,进行确认,然后书写成卷宗,提交上去,可谓白送。
当然,探查任务也不是百分百安全,也有不少倒霉蛋刚好撞见妖鬼,打不过就死了。
但白君朔不想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在弄清楚了自己的实力在哪个层次后,他的目标已不是简单的探查任务,甚至不是丁下级任务,而是丁上级中最难的号称几乎必死的任务。
当然,他也知道以他如今在档案上的空白战绩,阎罗殿不会下派给他这种难度的任务,因为他从王轩那里了解过,这种任务下派的对象正常情况下一般都是九品圆满的术士。
除非他记录在个人档案上的战绩令上面评估后认为值得一试,或者他运气爆表,赶巧遇上了还没有提升到必死任务的普通任务,不然他想接都接不到,当然,后者那种情况,也拿不到十三个因果点就是了。
“我要接丁上级。”
白君朔说道。
此言一出,原本还有些声音的大堂,顿时鸦雀无声,每个人都向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疯了吧,九品一果就敢接丁上级。”
“赶着投胎也不用如此着急吧,哦,说错了,术士死了就魂飞魄散了,连投胎都没处去。”
“哼,哗众取宠!”
“来,有没有下注的啊,我赌此人活不过今天。”
……
一时间,原本略显沉闷的大堂,竟因此有了生机一般,无数冷嘲热讽在大堂交织,塞得满满当当。
作为众人嘲讽对象的白君朔,却是面不改色,盯着有些瞠目结舌的女子,示意她别墨迹。
“你确定?”红袍女子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再次确认道。
“确定。”
红袍女子摇了摇头,既然对方赶着找死,她也没义务劝说,生离死别她见得太多了,每天都有大量的人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死去,自命不凡最后还是死了的人,她也没少见,今天不过是又多了一个她甚至都懒得记名姓的傻子罢了。
一个九品一果自命不凡的傻子。
接取任务后,在上百号人像看死人的目光中,白君朔走出了大堂。
……
一个时辰后,他又回来了。
“这次的任务目标离得不算远,来回用了不到一个小时,追那头异兽反而浪费了我大把时间,跑得倒是挺快,实力一般般,也就堪比九品八果的散修,开阴间路,配合鬼门关影响现实的能力,几下就搞定了。”
“只是可惜了我那把砍柴刀,那畜生皮糙肉厚,刀都砍断了,这会儿时间尚早,等提交完任务,我就去隔壁识果厅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兵器。”
不到百年的飞禽走兽,有灵性有道行的,称为异兽。
异兽之上,道行在百年与千年之间的,为妖兽。
过了千年可以化形的,便是妖。
他这次的任务目标就是一头不到百年道行的异兽。
白君朔心里这般想着时,全然没注意到整个大堂又因为他变得鸦雀无声。
明因堂与识果厅就隔着一堵墙,还有内门相通,加上有的人提交任务还需要等待专人去核实,所以一个时辰下来,先前那上百号人进进出出至少三分之一没有走,后面来的人不明所以,向旁边的人打听后,一张脸顿时也变得古怪起来。
随后便有声音传出。
“他便是那个接取丁上级任务的九品一果?怎么又回来了?难道是完成任务了?”有人打趣道。
“开什么玩笑,一个时辰能完成什么任务,定然是回去后脑子清醒了,发现自己完成不了,改任务来了。”
“切,自不量力的蠢货,恐怕他还不知道任务一旦定下,便不能更改,要么完成,要么身死吧。”
……
没有人会认为白君朔是提交任务来的,都觉得他是后悔了,是来改任务的,所有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瞧着他走到窗口前,将令牌递给红袍女子。
“你……”红袍女子翻了翻白眼,想告诉他,任务是不能改的,却被白君朔接下来的一句话,震得一口气差点没接上来。
“提交任务。”
整个明因堂再次一静。
第二十二章 同门相残
提交任务,等到专人前去核实回来,结算了因果点后,在众人看怪物的目光中,白君朔通过内门去了识果厅。
他一走,大堂顿时炸开了锅。
“不是吧,他竟真的完成了任务,那可是丁上级,不是丁下级,他才九品一果呀,这……”
“而且他只用了一个时辰,真是难以置信,我九品七果的修为,接到丁上级的任务也要胆战心惊,小心应对,生怕一个不慎便身死道消。”
“莫不是有什么强大的法器在身?你想啊,一个九品一果,如何能干得过比他修为高实力强的对手,除了靠外力,还能靠什么?”
“此言有理,毕竟他修为摆在那里,即便是九品五果的术士,做丁下级任务也要谨慎再谨慎,他不过九品一果,竟能做到很多九品五果以上的术士都做不到的事,要说身上没什么强大的法器,打死我都不信。”
有人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
这些声音白君朔是听不到的,他走进识果厅后,看了看墙上那长长一列的兑换清单,嘬了嘬牙花子,径直来到窗口,敲了敲柜台,朝里面的红袍男子问道:
“有没有十个因果点以内的兵器?”
啪!
一张清单拍在柜台上,那人头也不抬地说道:“自己看。”
没有想象中的轻蔑鄙视,有的只是见怪不怪的例行公事。
白君朔也是从王轩那里了解到,有一些价值不高的物品不会挂在墙上,所以才有此一问,遂拿起清单看了起来。
斩仙剑
材质:玄铁
等级:凡兵下品
因果点:三
……
开天神斧
材质:陨铁
等级:凡兵中品
因果点:五
……
灭神阴阳一气棍
材质:乌钢
等级:凡兵上品
因果点:七
……
看着一列清一色斩仙灭神的兵器名称,白君朔额头不禁挂起一串黑线。
最后他选了一把名为“霸天狂刀”的兵器,其实就是一把马刀。
价值十个因果点,凡兵极品,材质是什么星辰钢,他也不懂,但看着断了一半的砍柴刀像豆腐一样被切成两半,他满意了。
但想到这一下就花光了十个因果点,他顿时又有些肉疼。
一个因果点可以兑换俗世二百两白银,他一下子就花掉了二千两白银,能不心疼吗?
同时从这一点上,他也意识到散修和有门派术士的区别,至少以散修的资源要获取到二千两白银几乎是痴人说梦。
难怪有人会说,选择比努力更重要。
此时,再看墙上列着的法器一栏:
雷火旗
等级:下品法器
类型:法术攻击类
功能:招九天青雷、石中赤火
因果点:二千
……
镇妖塔
等级:下品法器
类型:攻防兼备类,附带芥子纳须弥之能
功能:镇压邪祟,诸邪莫侵,储物
因果点:三千
……
排云翅,中品法器,因果点一万
……
筋斗云,上品法器,因果点十万
……
魂元珠(已兑换),极品法器,因果点六十三万
……
白君朔感到满满的恶意,迎面扑来。
等于说他要兑换一件最便宜的下品法器,需要做一百次丁上级任务才行,而且中途还不能有任何其他花费。
就是把他当牲口使唤,每天完成一个任务,也要一百天,然而任务目标距离有近有远,有强有弱,他也不敢说每个任务都万无一失,中途不会受伤,实际情况可能要半年乃至更长。
这特么就是赤裸裸的剥削!白君朔暗骂道。
随后他也不再看那些什么一千因果点的乾坤袋、一万因果点的下品悟道石这些,眼不见心不烦,就要直接离开识果厅,忽然他脚步一顿。
又回到柜台前,敲了敲桌面,拿出断成两半的铜铃和装有一颗百年妖丹的玉盒,问红袍男:
“你看这些东西能否兑换几瓶丹药?去谷丹也行。”
他刚又让红袍男拿了丹药清单给他,知道去谷丹价值一个因果点,只是一颗丹丸只够坚持三天,显然比不上叶惊鸿给的。
这回红袍男终于抬起了头,看了看他,瞄了眼柜台上的两样东西,顿时露出惊容,然后指了指门口道:
“滚。”
“当我这儿是当铺呢,什么垃圾都收。”
白君朔走了,拂袖而去。
随后几天,大概是被那些清单刺激到了,白君朔一连七日又完成了三件丁上级任务,简直成了明因堂的常客,让那些关注他的人瞠目结舌不已。
逐渐开始有人跟他搭讪,甚至有人直接绕过柳姓中年人这个中介,找他代为完成任务,被白君朔直接拒绝了。
想屁吃呢,一个丁上级任务,目标虽只是一只实力堪比九品八果的鬼,但就给一瓶价值才两个因果点的祛毒丹,当他要饭的?
难怪不去找柳姓中年人,怕是给不起中介费,觉得他这里便宜,就来试试。
抛开报酬低的理由,柳姓中年人也是他现在招惹不起的,要是被对方知道他在背后切他蛋糕,想来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七天时间,他杀了一头异兽,两只厉鬼,加上第一次任务所得,一共收获了四十个因果点。
异兽对他来说并无威胁,阴间路权能一开,搭配鬼门关影响现实的能力,他躲在阴间,异兽奈何不得他,他却可以搞偷袭,加上削铁如泥的马刀,对别人来说难以对付的异兽,对他而言无异于靶子。
比起异兽,厉鬼给他的威胁反而更大一些,毕竟是可以进入阴间的存在,再用对付异兽的办法肯定是不行的,但是他也非第一次对付厉鬼那样毫无经验了。
经过在学堂听课和泡在藏书阁那段时间,他积累了充足的理论知识。
知道了鬼的许多秘密。
首先,鬼的确是杀不死的。
因为鬼是人死后,灵魂因喜、怒、哀、惧、贪、痴、怨滞留阳间,不能进入轮回转世,衍变而来,花草虫鱼鸟兽虽也有灵魂与七情,却不自知,故不能成鬼。
人则不同,人天生灵智之身,后天觉万事万物而开灵智,自知七情之苦,故能成鬼。
术士与妖,生则逆天改命,死则魂飞魄散,不在此列。
人之灵魂乃六道轮回的组成部分,六道不灭,灵魂不灭,故鬼不灭。
其次,既然鬼是杀不死的,那所谓捉鬼杀鬼,其实就是让鬼回归初始灵体状态,进入轮回转世。
而要对付鬼,就要明白鬼作为本质是灵体的存在,能影响现实的秘密。
鬼能影响现实,主要依靠媒介,这媒介可以是一把剪刀,一双绣花鞋,一撮头发,甚至是它生前的尸骨。
这种媒介必然与之身死有着直接干系,是喜、怒、哀、惧、贪、痴、怨所系之处,是鬼从阴间进入阳间的节点。
因此,只要找到这个媒介,摧毁它,便能消除七情,令鬼回归初始灵体状态,进入六道轮回。
这是一般死神道统的术士对付鬼的办法,许多术士往往在找到媒介之前便被鬼杀死了,但到了白君朔这里,在明白的鬼的难缠程度后,他知道用常规手段对付不了。
就说上一次,他一遇到鬼,便直接开启鬼门关,将鬼关进地狱,连找到媒介、摧毁媒介这个过程都省了,可谓简单粗暴。
……
这一日,白君朔第六次执行丁上级任务,此时正在山间奔跑,朝目标点前进。
他之所以如此拼命,几乎两三天就完成一个任务,而且如果不是有的目标距离太远,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赶路上,他恐怕能一天完成好几个任务,一方面是他不喜欢把事情放在最后完成,既然规定了一年要完成十个任务,而他又无法改变,那早点完成总好过拖到最后,不然他总有一种有一把利剑悬在头顶的感觉。
另一方面则是他想引起更多的关注。
或者说这是顺其自然的结果,他不得不这么做,他不可能为了不引起别人的关注,就放缓做任务的频率,甚至一年就只做十个任务,那样一来他将没有任何成长的可能。
若是没有完成任务的能力,畏畏缩缩也就算了,明明有完成任务的能力,却因为担心被人惦记,就畏缩不前,没有这个道理。
他已经注意到一些人看他的目光夹杂着贪婪,之前还不明显,但随着他第五次完成任务,这种眼神渐渐多了起来,越来越明显。
这便是他要的效果。
如果只靠老老实实做任务赚取因果点,兑换自己想要的东西,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个道理,他上辈子不懂,所以被人打瘸了腿。
他这辈子不懂,所以差点沦为别人的肉田。
现在他懂了。
特别是在看到那些动则几千几万因果点的法器时,甚至连晋升八品的法门也需要五百因果点才能兑换时,他就懂了。
突然,他脚步一顿,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喝道:“出来!”
当他喝出之时,双手掐诀已毕,心头默念的请神咒也已完成,顿时头顶的三炷香急速燃尽,化为一股膨胀开来的白烟将他笼罩。
路上,他早就感觉到身后始终有三股灵场跟着他,要说做任务跟他一个方向,那未免太凑巧了,显然来者不善。
树林一静,旋即荡起三股白烟,接着便有三道人影飞身而出,分三个方向将他包围。
赫然是三尊神祇,一个人身豹头,一个人身鸟头,一个人身鱼头,都各自笼罩着一个红袍男子出现在场中。
拘走兽魂使豹尾,拘飞禽魂使鸟嘴,拘游鱼魂使鱼鳃,白君朔心下了然,这就是眼前三人所请护法神的名称,他了解过,都是死神道统九品果位神之一。
“杨师弟,明人不说暗话,我等对你身上的法器很感兴趣,识相的交出来吧,别逼我等动手。”身上笼罩着手持长枪的豹尾神的青年沉声道。
“你也看到了,咱们这边两个九品七果,一个九品八果,修为皆在你之上,也不妨告诉你,我三人皆配有下品法器,纵然你身怀中品法器,以你的修为又能发挥出多大的威力,顶死了堪比九品八果,这点从你的任务战绩便可看出,但我三人加在一起,便是九品圆满也未必拿不下。”身上罩着手持长柄镰刀的鸟嘴神的青年接着道。
“看在同门份上,才跟你废话,你可不要不识抬举。”身上罩着手持三叉戟的鱼鳃神的青年冷声道。
实际上,三人心想的是白君朔有中品法器加持,实力堪比九品八果,真要拿下也要费一番功夫,怕造成的动静太大,引来其他人觊觎。
“同门?呵呵呵哈哈哈哈……”白君朔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忽而低笑出声,继而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嘴角裂到了耳根,眼睛瞪出了血丝,声音如同鬼门关门洞中传出的厉啸。
“我杀的就是同门!!!”
双目爆瞪,杀机迸现。
刹那间,鬼门关照进现实,黑无常献祭,拔舌鬼王那庞大峥嵘的身躯拔地而起,如同一片山大的阴影,笼罩向满脸惊骇的三人。
第二十三章 九品七果
“这是什么?!”
三人惊骇,仓皇退避间,只见一头无面独口长舌,双爪如钳,皮肤苍白湿漉,如同黑白照片中走出的恶鬼,扒拉着高大的门关,从中伸出半个身躯,如乌云盖顶,连光线仿佛都被扭曲,笼罩在三人头顶。
方一出现,便挥起狰狞巨大的铁钳巨爪,朝向离的最近的罩着豹尾神的人猛然砸下。
那人面色一变,从巨钳上他感受到了半步八品一果的威压,但他战斗经验何其丰富,虽惊不乱,仓促间祭起一件鬼面盾牌法器,挡在头顶。
那盾牌法器撑起一片青光盾影,狠狠迎向当头砸下的巨钳。
轰!
盾牌法器猛地一沉,但随即表面的青光暴涨,沉重如山的巨钳竟被反弹出了一小段距离,尽管青光盾影随即破碎,鬼面盾牌被击飞,但到底是挡住了。
白君朔见状眉头一凝,他发现在那鬼面盾牌祭起后,此人的防御力顷刻提升了一大截,以其九品八果的修为竟堪堪挡住了拔舌鬼王这超越九品圆满的一击。
他不禁感叹,有法器跟没法器就是不一样,要知道当初的中年女子也是九品八果,但与此人相比,前者被拔舌鬼王轻易解决,后者却靠着法器挡住了致命一击。
趁着这个间隙,此人飞速后退,拉开距离。
与此同时,另外两人趁机发起攻击。
罩着鸟嘴神的人祭起一件镰刀形法器,那镰刀法器一出,竟与神祇手中的长柄镰刀融合在一起,原本只有一丈长的长柄镰刀顿时暴涨数倍,裹着一层鬼影缭绕的黑雾,朝拔舌鬼王的脖颈切割而去。
罩着鱼鳃神的人同样祭出一件法器,是一件三叉戟法器,也与神祇手中的三叉戟融合,操纵暴涨数倍的三叉戟,裹着一层黑炎,插向拔舌鬼王的头颅。
令白君朔目光一凝的是,两人修为本是九品七果,但在各自法器的加持下,一击皆达到九品八果的威能。
砰!砰!
两道无声的巨响,在灵魂中传荡。
拔舌鬼王挥动两条铁钳巨爪,堪堪架住了镰刀与三叉戟,但身形却被一股巨力推得不断滑退,差点碰到站在鬼门关上的白君朔。
“好机会!”
就在此时,先前那罩着豹尾神的青年,目光一亮,趁着两人牵制住拔舌鬼王的空挡,飞身而起,左手持盾牌法器,右手祭起一件长枪法器,与神祇手中的长枪融合,威能暴涨至九品圆满,越过拔舌鬼王的头顶,快如闪电,一枪朝白君朔面门猛刺而下。
这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几乎是在拔舌鬼王用双钳挡住那两人的攻击的瞬间,那罩着豹尾神的人就一跃而起,朝白君朔袭杀而下,经验不可谓不老道。
他看出来了,尽管不清楚白君朔是怎么能驾驭一头厉鬼的,但代价似乎是付出护法神,没了护法神的保护,在他眼中无异于手无寸铁的凡人,还不是任他宰割?
他眼中不由泛起嗜血的残忍,嘴角扯起狞笑,手中的长枪毫不犹豫地刺向白君朔的面门。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枪,白君朔像是吓傻了一般呆立当场,一动不动,但一双眼睛却是明亮无比。
“阳间化!”
一念风波起,在即将刺中他面门之时,长枪仿佛刺进了一层无形的水波,从枪尖开始次第褪色,黑白色蔓延开去,将整个长枪连同持枪的青年笼罩,独留下鬼面盾牌尚保持阳间色彩。
枪尖刺穿白君朔的面门,却是一段虚影,并未对白君朔造成任何伤害,仿佛白君朔与长枪处于两个维度,彼此触碰不到。
“怎么可能!”
青年瞳孔一缩,眼中映照出他的长枪扎进少年的面门,而长枪连同他的手臂整个灵体化,以及少年噙笑的景象。
现在这种状态他如何不懂,他进入了阴间,而阴间无法影响到阳间,所以长枪才无法伤害到少年,但是怎么可能,他明明没有开启阴间路权能,等等,是这少年,他用了什么特殊手段将我斥进了阴间。
但是明白得太晚了,或者说当他绕过拔舌鬼王,直捣黄龙的时候,结局就已经注定。
一条布满钩爪的苍白长舌击破阴间,将他牢牢缠住,鬼面盾牌形同虚设。
他怅然低头看了一眼卷住自己的长舌,他能感觉到无数细密的钩爪勾挠着他的灵体,痛彻灵魂,他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白君朔,脸上露出惨笑。
旋即便被一股巨力拉扯着卷入一张深不见底的狰狞巨口。
拔舌鬼王砸吧了一下嘴,吐出一面盾牌、一杆断成两截的长枪,晃了晃湿漉漉的脑袋,一张脸猛然探向镰刀和三叉戟的主人,明明没有眼睛,却仿佛能直击灵魂,让人产生被直视的错觉。
剩下的两人面色狂变,见他们中最强的九品八果都死了,顿时没了再打下去的勇气,连忙一压法器,脱身而出,急速后退的同时,各自捻起一张道符,朝拔舌鬼王方向祭出。
两张道符离手后,顿时一张化为数颗人头大的火球,一张化为数道手臂粗的雷霆,打向拔舌鬼王。
轰轰轰……
趁着这个间隙,两人开启阴间路,飞速朝林中掠去。
“我让你们跑了吗?——杀!”
一声爆喝自火焰与雷霆交织的烟尘中传出。
一道身影破开烟尘,闪身而出,在他意念下,鬼门关带着拔舌鬼王如同瞬移一般,赫然挡在了两人的前面,拦住了去路。
以他为中心的方圆十丈,鬼门关都可以做到影响“现实”,同样的也可以在他的意念下瞬移至十丈范围内任何地方,这是他在前几次执行任务过程中开发出来的,算是对鬼门关的一种娴熟运用。
现在,他用的就是这个方法,那两人跟他的距离没有超出五丈,于是被鬼门关瞬移到前面,拦住了去路。
连带着拔舌鬼王也出现在了这个位置上。
拔舌鬼王甫一闪现,在两人惊骇的目光中,张开狰狞巨口,吼出震动灵魂的恐怖音波。
两人神情旋即变得呆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呆立在当场。
噗噗!
两抹刀光闪过,两颗头颅落地,眼中犹自带着凝固的惊恐。
白君朔甩了甩马刀上的血迹,收刀入鞘,看着拔舌鬼王吞吐长舌,一副跃跃欲试要卷走两人尸体的样子。
“你已经吞噬了一个灵魂,别贪得无厌。”
白君朔冷哼一声,意念一动,鬼门关门洞中顿时传来一股强大的吸力,仿佛有锁链声响动,拉扯着拔舌鬼王卡在门洞中的半边身子不住地朝里面退去。
拔舌鬼王朝着白君朔发出不甘的咆哮,却受限于契约之力,无法对白君朔造成伤害,只能疯狂刨着地面,抓挠门框。
“苟吼!——咳……”
最终在一声被夹断的不甘的吼声中,拔舌鬼王半边身躯,连同抠着门框的手臂被硬扯了进去。
白君朔夺取完两人的道果,又摸了一遍尸,将两人的尸体包括头颅,像扔垃圾一样抛进了鬼门关中,在鬼门关合拢的瞬间,依稀传来几声暴躁吼叫。
待得黑无常从鬼门关石门上冒出,又将鬼门关请回天宫后,白君朔连忙打包起摸来的各种东西,开启阴间路权能,闪身进入阴间,夺路狂奔。
几乎他前脚刚走没几息,后脚就有一把蒲扇法器载着三道身影破空而来。
三名身穿赤橙袍服的人落地,四处扫视,检查起各处。
随后三人聚首,一番交流后,为首的高瘦青年盖棺而定道:
“方才有三位门人魂简除名,同时此处有滔天鬼气升腾,我三人前来查探,只发现三滩血迹,那厉鬼不知从何而来,早已不知所踪,观其气息实力约在九品圆满与八品一果之间,或为半步八品,如何?”
“善。”
另一短发青年点头。
剩下的雀斑少女却狐疑道:“可是方才我等赶到之前,尚有一道灵场徘徊,待我等临近时,却是忽然消失,我怀疑对方是开启了阴间路权能,这或许不是一起简单的鬼袭人事件。”
“咳,”短发青年劝说道,“辛师妹,你刚来不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赏罚司要什么事都追究到底,还不得累死,听郑师兄的话,就如此上报。”
关键是没什么油水啊,短发青年暗道,谁看不出这是一起同门相残的案件?
但涉事者只是几名九品,上报后顶多判个丁上级必死任务的程度,即便完成,也才得十三个因果点,而且丁上级任务也不归我等管,即便管,谁看得上那十三个点,做丙下级任务,完成一个就能得三十点,它不香吗?
还不如就上报个鬼杀人事件,这样也省得让我等继续追查下去。
……
这里发生的后续,白君朔并不知晓,他此时正在阴间的密林中快速奔驰,一路所见,绿意盎然,不同于在枯木林时那种全然的黑白色,草木亦有灵魂,是故在阴间也显示的是阳间色彩。
又在林间飞出一段距离,刻意避开一些飘荡的孤魂野鬼后,发现确实没有什么人跟来,白君朔暗松一口气,就近找了处山洞,利用阴间与阳间事物的颜色对比,或赶跑或踩死了那些藏于山洞之中的蛇虫,接着找来草石堵住洞口,然后将黑无常送回天宫,随后开始闭关,先恢复法力,再炼化道果。
除开被拔舌鬼王卷走的那名九品八果术士,他没有夺来道果,剩下的两名九品七果术士都被他夺了道果,现在他死神道田中有十四颗道果,环绕着乱葬岗中心的一果两花旋转。
随着他炼化那十四颗道果,那神秘诡异的一幕又出现了,一座灰烬搭成的黑色桥梁再次架在乱葬岗道田与初中道田之间,冥冥中的唢呐声再次奏响,接着便见那十四颗道果中飞出七颗道果,降落在行走在奈何桥上的一众鬼影托举的托盘上。
千百鬼影行进中,七个鬼影托举着七颗道果,跨过奈何桥,步入初中道田之中,旋即化为七个衣带飘飞的读书人,托举着七颗红彤彤的道果,走到升旗台上的水墨植株前,围成一个圈。
这时,教学楼中传来朗朗读书声,在朗朗读书声中,七颗道果悬浮而起,围着水墨植株上的一果两花旋转。
其中一颗道果与水墨植株上的那颗道果重叠,而后消失,又有两颗道果与两朵水墨兰花重叠,凝结为两颗完整的道果,剩下的四颗道果化为光雨洒落道田。
随着无数光雨洒下,水墨植株茁壮成长,摇曳着身姿,枝干上再开四枝,接着便见四朵水墨兰花绽放,而后凋零,凝结为四颗红彤彤的道果。
与此同时,乱葬岗道田这边,也是同样的情形,彼岸植株上摇曳着七颗红彤彤的道果。
白君朔睁开眼,神光湛湛,已是一名九品七果修为的术士。
第二十四章 夺宝收获
道可盗,非常盗,抢夺旁人的道果用来提升自己的修为,术士一道当真残忍,白君朔暗道。
经过前段时间的学习,他从一些古籍中知道了一些修行上的隐秘,其实在古老的时代,部落与部落之间,人族与人族之间,隔千山,绝万水,交流极少,术士修行主要依靠自身对道的感悟,凝结一颗道果的时间十分漫长。
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部落与部落,人族与人族之间,交流密切,当某一天,有人意外发现了抢夺别人的道果,可以取而化为自己的道果,直接节省了几十倍的感悟时间后,潘多拉魔盒被打开了。
脑海中思绪繁杂,心中涌现出莫名的悲切,眼中有着一抹如坠云梦的朦胧之感,但旋即他清醒过来,发现了一丝不对,但又说不上来,他本不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为何此时会为要杀他的人感到悲哀和同情。
他甩了甩头,只以为自己心神疲惫,脑袋泛糊涂了,于是不再多想,把注意力放在另一件事上。
别看炼化道果只是片刻,然而在道田中发生的片刻,在现实中却是早已过了两天,现在是第三天晌午。
成了术士后,对时间就有了种莫名的敏感,仿佛冥冥之中有声音在告诉他时间过去了多久一样,所以白君朔才能感知到时间过去了两天半。
他炼化道果竟用了两天半,这个发现让他感到诧异。
要知道他第一次炼化两颗道果的时候,前后只用了一个时辰,现在只是多炼化了十二颗道果,甚至还有两颗道果沦为杂质被剔除,结果耗时两天半。
他沉吟少许,便明悟过来,道果既是对道的感悟进度,那进度不同,所耗费的时间自然也不同,显然道果越到后面,耗费的时间就越长。
“照这个趋势下去,那九品之上的八品,乃至以后的境界,又得耗费多少时间?”
白君朔暗自皱眉。
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他已然知晓术士的境界共划分为九个品级,这点跟他最早的猜想不谋而合,毕竟有九品,那不出意外也有一品,只是他不知晓一品之上还有没有境界。
只是他没想到,炼化道果竟要耗费如此多的时间,而且现在来看,品级越高,道果越多,耗费的时间越长。
“得想办法搞一块悟道石了。”他心想。
他现在也弄清楚了识果厅墙上兑换列表中的悟道石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效果。
原来那悟道石竟是可以提升悟性的宝物,所谓提升悟性,说白了,就是提升术士对道果的炼化速度。
悟道石一共分下中上三品,下品对道果的炼化速度是提升一成,中品是提升两成,上品是提升五成,听说在悟道石之上,还存在着一种悟道晶,只是兑换清单上并没有列出,显然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但是想到下品悟道石兑换所需的因果点是一万,他顿时打消了念头。
为了搞到一件法器,他都只能靠杀人夺宝,那能兑换得起下品悟道石的术士,恐怕不是他现在能对付得了的。
想到法器,他遂将目光移向放置在一旁的四件法器上,不,准确来说是三件,那件长枪法器断成两截,已然报废,令他痛心疾首。
但另外三件完好的法器令他目光旋即变得火热。
赚大发了,一下就搞到了三件法器,他按捺不住激动,抚摸起三件法器,爱不释手。
然而片刻后,他脸黑了。
这三件法器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有两件法器也就是镰刀法器和三叉戟法器,竟然不能用,或者说他用不了,因为他测试后发现,这两件法器需要护法神有相应类型的神兵才能使用。
这种法器,他在书上了解过,有个专业术语叫神兵专属法器,即拥有对应类型的神兵的护法神才能使用的法器。
而黑无常的神兵——哭丧棒和勾魂锁——显然不符合条件。
艹!白忙活一场!白君朔气得差点破口大骂。
但旋而他目光一动,看向另一件法器,脸上继而多云转晴,眉开眼笑。
鬼面盾牌法器,他方才测试了一下,此法器不属于神兵专属法器,即便是非请神状态下也可使用。
也还行,有了这件法器,我防御力这块短板就补上了,他心中暗喜。
不久前,那名身上罩着豹尾神的青年忽然给他一击,可还在不久前呢,他怎么会忘,当时要说他稳如老狗,算无遗策,那是放屁,就差腿没哆嗦了,还好拔舌鬼王小弟给力,不负他悉心栽培,咳咳,总之,他也知道自己的短板在何处。
在将黑无常献祭后,他也就失去了黑无常的保护,相当于暴露在外,一旦有人突破拔舌鬼王的防守,他就危险了。
这次他能杀死那名九品八果的同门,一个是对方不了解他的手段,一个是对方缺乏远程攻击手段,不然对方只须拉开距离,纵使被“阴间化”,也有时间反应,不至于被拔舌鬼王拿下第一滴血。
所以这件鬼面盾牌法器,算是给他的性命加了一层保险,不至于连防御的能力都没有。
放下盾牌法器,他又看向其他摸来的东西。
说来奇怪,那罩着鱼鳃神的人身上,他没有摸出几个像样的东西,除了那人手上的一枚黄铜色的戒指,还是他秉着贼不走空、路要拾遗的优良习惯,才掰下来的。
这是虎魄丹,这是去谷丹,这是令牌,这是银两,这是衣物……却没有他希望看到的道符,看来另一人身上也只有那么一张,没有多余的了,想想也是,那能发射火球雷霆的道符,因果点都在一百到五百之间,价格不菲,怕是兑换法器就用光了家底,还能兑换一张道符已经不错了,哪还有多余。
就在白君朔摇头暗自郁闷之时,忽然他目光一动,拾起那枚黄铜古戒,先前跑的匆忙,他没仔细感应,现在他感应到了一丝不寻常,他一触碰到戒指,戒指竟吸走了他的一丝法力,尽管很微弱,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他心头一动,想到一种可能,呼吸不由变得急促,于是加大法力输入,同时仔细感应,顿时一个玄妙的空间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宛如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这是一个一立方米大的密闭空间,宛如探头进入一个盒子内部看到的情形一般,里面只有一小堆东西,是八瓶丹药,两把凡兵,三百多两白银,几件换洗的衣物,及一些杂物。
“这是储物空间?!”
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白君朔瞬间认出了这是一个储物空间,顿时大喜过望。
“太好了,竟是储物戒,有了这储物戒,就不用担心没地方放东西了。”白君朔暗喜。
随着他摸的东西越来越多,他一直苦恼于没有安全地方存放,以前有些东西只能忍痛扔掉,现在则存放在住处,带在身上十分不便。
现在好了,储物戒的出现,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他又可以愉快地摸尸,咳咳,捡装备了。
“只是一立方米的空间,其他东西还好,这三件法器好像……”
他试着将三件法器放进储物戒,果然发现除了那件鬼面盾牌法器可以勉强斜着放进去以外,另外两件法器,因为体积和长度放不进去。
这可如何是好,他不禁皱眉,料想这三件法器应是皆出自识果厅,识果厅不可能没有备案,所以是见不得人的,倘若他就这么大摇大摆拿出去,那跟告诉所有人他杀了三位同门有什么区别。
不管是出于何种理由,阎罗殿明言禁止同门相残,违者不死也废。
“看来得找个地方销赃了,反正也用不上,留在身上又不现实,县城中应该有这样的地方,就是不知道在哪里,得抽个时间去探探路,现在先把东西就藏在这山洞附近,留个标记,等以后再来取。”
定下计划后,白君朔双手掐诀,念动请神咒,将黑无常请来,接着开启阴间路权能,进入到阴间,他要试验一个猜想。
早在他将修为提升到九品五果之时,他心头便升起一股明悟,他与鬼门关的纽带发生了变化,那种联系更深刻玄奥了。
此时身处阴间,不受阳间物质阻隔,他当即招来鬼门关,望着眼前古朴苍凉的鬼门关,白君朔目光闪烁,隐隐带着丝期待。
“献祭!第二层剪刀地狱开!”
当黑无常融入鬼门关城门时,古朴厚重的石门缓缓打开,宛如拉开历史的大幕,一股幽暗森冷的阴风从黑魆魆的门洞中刮出,接着便看到两只巨大狰狞的剪刀般的手臂,抠着门框缓缓探出身躯。
那身躯宛如由无数手指构成,密密麻麻,像蛆虫一般在表面游走蠕动,每一根手指有小臂粗,黑色的指甲长而尖锐,刮在地上仿佛发出了摩擦灵魂的滋滋声。
没有头,或者身体就是头,也没有眼睛,或许那一根根手指就是眼睛,那一根根手指像能捕捉到信号一般,朝着白君朔的方向指着。
望着眼前可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休克的鬼王,白君朔心中并无惧意,反而脸上浮现出笑容,那笑容搭配上鬼王这个恐怖的背景,说不出的诡异阴森。
这就是剪刀鬼王吗?果然不同凡响,从气息上看,比拔舌鬼王高出一截,连拔舌鬼王都有超过九品圆满的实力,想来剪刀鬼王实力定然不比八品一果差,甚至可能更高,他感觉剪刀鬼王带给他的压力,比八品一果的独眼中年人高建还强上几分。
真是意外之喜啊,有了剪刀鬼王助阵,就相当于有了八品初级战力,若是先前我能召唤出剪刀鬼王,再对付起那三人,我甚至有信心在一个回合结束战斗,白君朔暗道。
接着不等剪刀鬼王半边身躯探出,白君朔心念一动,拔舌鬼王便被拖进了门洞,还能听见深处传来的阵阵不甘的咆哮,似乎在不满它的首秀还没开始就已结束。
紧接着白君朔召回黑无常,做完这一步后,他不由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刚才得意忘形了,倒是差点忘了每召唤出一次鬼王便要付出一个灵魂,幸好他及时悬崖勒马,不经意间卡了个BUG。
某剪刀鬼王:你清高,你了不起。
第二十五章 回归宗门
“唔,怎么有种科技树被点歪了的既视感?”
白君朔有些无语,明明是请神斗法的战斗模式,直接被他玩成了召唤模式,而且似乎越走越偏,一发不可收拾。
“不行,鬼门关是后天道田的衍生物,固然也是属于我的本事,但是后天道田未必是我独有,必然还有其他拥有后天道田的术士存在,倘若以后遇到了同样拥有后天道田的术士,我的鬼门关就未必有优势了,还是得回到请神斗法这个根本上来。”
他想到了很多,觉得自己过于依赖召唤鬼王这种战斗方式了,这种方式不是说不好,但弊端也很明显,那就是对法力的消耗比请神多上好几倍,如果是遇到需要持续斗法的情形,他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便是方才召唤剪刀鬼王一个呼吸的时间,他死神道田中的法力就消耗了两成,这还是他修为已经提升到九品七果的结果。
难怪到了九品五果的时候,才感应到第二层剪刀地狱的存在,现在想来,没有足量的法力怕是连支撑第二层地狱的开启都做不到,他心中想着。
不久前的斗法,别看他赢得轻松,但代价是他几乎耗光了两座道田的法力,若是再拖上片刻,他就要考虑放弃乘胜追击,选择撤退了。
再一个就是,他固然能召唤来远超请神的战力,但献祭了黑无常后,他自身就处于几乎无保护的虚弱状态,容易被人抓住弱点进行针对性攻击,这是一个致命点。
即便他现在有了盾牌法器弥补这个缺点,但是依然不保险,要是遇到更为强大的对手,盾牌法器未必挡得住。
因此,不管是从续航上考虑,还是为自身的性命着想,他都觉得自己应该把重心放在请神斗法的战斗方式上,提高请神后的战斗力。
那么如何做呢?
他略一沉思,想到了两个方面,一个是法器,一个是尚处于放养状态的儒圣道田。
法器方面,他如今有了鬼面盾牌这件防御法器,防御力上的短板得到了有效解决,但护法神的攻击力上尚有提升的空间,可以想办法搞来一件攻击法器。
他在阎罗殿藏书阁的一些书籍也接触过关于法器的知识,所以知道法器分为下品、中品、上品、极品,书中还提到了法器之上的法宝,但书中对法宝没有具体描述,只对法器做了一些概述。
据书中记载,法器从功用上又分为攻击类法器和防御类法器以及特殊类法器。
攻击类法器,顾名思义,就是提高攻击力的法器,增幅的对象是护法神,非请神状态下使用不会对术士本体的攻击力产生增幅,但可单独当成神兵利器使用,当然,一些攻击类法器附带有其他功用,就另当别论了。
防御类法器则不同,非请神状态下增幅的是术士的本体,请神状态下增幅的是术士的神躯,但归根结底,增幅的是术士本体的防御力。
特殊类法器,书上没有细说,但“特殊”二字已道尽一切。
书中还提到了“神兵专属法器”和“通用类法器”的概念,只是不知阎罗殿是有意隐瞒还是敝帚自珍,白君朔所能接触到的关于法器的书籍少得可怜,纵使有那么几本也只说个大概,绝不深入,所以白君朔对这两个概念也不甚了解,只能从字面意思上理解,就是不知道攻击类、防御类、特殊类法器是否都分神兵专属法器和通用类法器。
“攻击类法器还是先缓缓,我今日刚宰了三个同门,还不知道后续如何,毕竟阎罗殿是有魂简的,保不准就有什么手段追查到我,先观察观察再说。”白君朔心道。
其实除开杀同门夺宝这条路,他还有个选择,就是袭击其他门派的术士,这段时间做任务下来,他在路上也遇到过其他门派的术士,他分辨的方法就是通过制服,有门派的术士大多都有统一的制服。
只不过他也不清楚这些术士来自哪些门派,主要是他太宅太内向了,学习期间三点一线,唯一有过交流的人是王轩,而当时他也没接触到其他门派的术士,因此也就没有请教过这方面的问题,而今执行任务期间,他也几乎是一个人埋头苦干,甚少与人交流。
这些外出不知执行什么任务的各派术士,小则三五成群,多则十几人结伴,不少人也有法器,可问题是人家人多势众,他也不好下手。
在这期间,他倒是没少见各派术士之间互相残杀,猎夺道果,或是抢夺法器宝物,他甚至还撞见过阎罗殿落单术士被一群人围杀,自然也有人发现了他,不过看他修为低微,且想来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便视若无睹。
“法器暂且不提,不如想想办法看怎么能获取到儒圣道统九品请神法门,不过就算得到了儒圣道统九品请神法门,问题也不少。”白君朔暗自皱眉。
因为他不清楚在天宫已经请来死神道统九品护法神坐镇的情况下,还能不能在天宫中请来儒圣道统九品护法神坐镇,请两个道统的护法神入主天宫这种情况真的存在吗?倘若这种事情真的能够实现,请神斗法时岂非可以同时请两尊神祇斗法?等等,可谓问题一大堆。
他这种双道田共存的情况堪称特例,至少他没有在藏书阁中找到答案,学堂上更是只教授基础性的知识。
在藏书阁中,他只了解到像他的儒圣道田这种天生自带的道田,名叫天生道田,“天生道田”这个词在一本古籍上被一笔带过,除了名称,其他一概没提,但顾名思义,再结合语境,他的儒圣道田正好对号入座。
但既然有记载,想来历史上也出现过,只是应该极为罕见。
“这些问题先抛到一边,先想办法搞到儒圣道统九品请神法门再说,索性趁着哪天去城里把三件法器处理的时候,看看哪里能搞来请神法门。”
白君朔揉了把脸,感觉越想越头大,之前他还觉得自己有两座道田,下意识觉得是件好事,现在一想,问题一大堆,关键还得不到答案。
“不,先不急,我消失的这几天,不知道阎罗殿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万一我杀害同门的事被发现了,我还被蒙在鼓里,那才糟糕,所以今天要回去看看情况,一旦发现不对,我也好早做打算。”
想到这里,他连忙收起黄铜古戒,将两件不宜放入储物戒中的法器用衣物包好,在山洞外找了处地方,挖坑埋好,用一些草木遮掩,才动身朝另一个方向离去。
他没有即刻动身回阎罗殿,毕竟他是出来执行任务的,出来了几天,结果没去完成任务,就这么回去,肯定会惹人怀疑,所以在回去前,他还得先去把任务完成了。
……
“杨师弟!”
“王师兄!”
阎罗殿有四处大门,宛如一个小型城池,一般任务目标在哪个方向就进出哪个方向的殿院之门,这次白君朔是从西大门进来的,在向明因堂行进的方向上,凑巧遇到了王轩。
两人见礼后,寒暄了几句,各自离开,看着王轩离去的方向,白君朔暗自松了口气。
从进门前的好一段路程,他就观察起阎罗殿的动静,还故意走在从西门出来去执行任务的同门势必要路过的地方,那些人见到他也没什么反应,他便开始大着胆子一路走进了西大门,然后走到了这里,终于确定自己杀害同门的事没有东窗事发。
但他不知道王轩心里此时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他故意维持着表情,才没有暴露,此时他走在路上,感受着身后停驻的灵场,感到如芒在背。
第一次见到杨录之时,对方才九品一果,他对他的印象只是实力强,怀疑是靠着什么强大的道符才完成的必死任务,并没有太过重视。
后来发现对方又陆续完成了几件丁上级任务,他才觉得应该是有一件强大的法器,有可能是中品法器,为此他甚至还生出了一点心思。
现在他那点心思也掐灭了,九品七果的修为比他还高出一果,再配备中品法器,他除非想不开了,不然绝不敢再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不过这样也好,我的付出总算没有白费,只要跟他维持好关系,我在宗门又多了一个颇具潜力的帮手,有利于我在家族取得更大的话语权,获取更多的资源,只是可惜那件事只有七品才帮得上忙,不然多一个跟我亲近的七品,我也省事不少。”他心中暗道,不禁摇了摇头。
……
王轩的想法,白君朔并不知晓,他随后来到明因堂,提交任务。
随着他走进大堂,原本还有的一些窃窃私语渐渐小了下去,直至彻底消失。
一些新来的人以及一些平时与白君朔错过时间出现的人,不知道情况,在旁边的人低声解释后,眼神或好奇或古怪或不屑或敬畏,不一而足。
那些眼神好奇的人大部分是后面来的新人,那些眼神古怪或不屑的人都是一些活下来的老人,至于那些眼神躲躲闪闪,甚至悄然退去的人,心中在想什么,白君朔看在眼里,心中有些猜测。
这些人应该是知道那三人去找他麻烦了,但是他现在活着回来了,而且修为提升到了九品七果,那三人的结局可想而知。
但他回来后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显然这些人并没有去举报他,或者说没有必要,也不敢举报。
没有必要是因为个人但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阎罗殿这些人什么尿性,他这段时间早就看明白了,没有好处的事,没有人会去干,举报固然会得到一些奖赏,但同样也会遭来被举报者的报复。
被举报者东窗事发,只要够机灵又不傻自然会跑,而且从以前发生过的不少案例看,有些人死了,但更多的人成功跑掉了,并且在举报者在外执行任务的时候,干掉了对方。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考量,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思量,这就是现实。
再说了,也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是他杀害了那三个同门,就是问罪起来,他也可以推脱说他修为之所以这么快提升到九品七果,是因为杀了其他门派或者散修的术士。
阎罗殿固然禁止同门相残,却没有说不能夺取其他门派或散修的道果,不然你让别人修为怎么提升?
白君朔目光带着警告意味地扫视了这些人,一一记住了他们的脸和灵场气息,包括悄然离去的人,他也没放过,随后走到柜台前,看向红袍女子,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道:
“提交任务。”
红袍女子露出了略显僵硬的笑容。
早在他前三次完成任务的时候,红袍女子脸上就有了笑容,这次她笑得像在哭。
她觉得坐在这个位置上,承担了她这个年龄不该承担的压力,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她心里一清二楚,不止是任务,还包括了一些隐秘,而且她也有自己观察和分析能力。
她眼睁睁看着白君朔从一个九品一果的垫底术士,光速般崛起,以九品一果的低微修为完成了一件件九品高段术士都未必十拿九稳的任务,现在更疑是宰了三个九品高段的同门,修为提升到了九品七果。
实力强劲,心狠手辣,关键他九品一果就能干掉三个九品高段的术士,那现在他九品七果了,又会强到什么地步?宰八品吗?
她不敢想下去了。
……
鬼门关古朴厚重的城门关闭,白君朔轻呼出一口气。
他刚把一只强大的厉鬼锁进第二层地狱,这是他第十一次完成任务了,也是他第十次完成固定任务,另外一次,是他接的私活,也就是有人私底下找上他,请帮忙代为完成一个必死任务。
报酬是一张爆燃符,价值一百个因果点,外加任务完成所得十三个因果点,那次他没有拒绝,实在诱惑太大,得一张爆燃符相当于完成十个丁上级普通任务,所以真正算起来他其实已经完成十一个任务了。
而且抛开私活不谈,从第七个任务开始,下派给他的固定任务就变成了丁上级必死任务,所以如果加上这次的任务所得,那他现在实际获得的因果点一共是一百一十五点。
值得一提的是,从他杀的两人身上搜到的令牌,不能直接将其中的因果点转移,因为令牌与术士的灵魂是绑定一起的,一旦宿主身死,令牌也就作废了。
“辛辛苦苦做了十一个任务,还有一个私活,才赚了一百多个因果点,还真是打工人啊。”
白君朔自嘲一笑。
第二十六章 地下坊市
倘若不是他杀人夺宝,得来了一件可用的法器,凭那点因果点,他现在连件像样的法器都兑换不了。
“该抽个时间去一趟兰芝县了,把那两件法器处理掉,然后看哪里能找到儒圣道统九品请神法门,还有相应的晋升法门。”白君朔暗道。
没错,他不仅要想办法得到请神法门,还要得到晋升法门,他想过了,他现在已经九品七果,再找机会猎夺两个九品圆满的术士的道果,他两个道统的修为都会走到九品的尽头。
最后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晋升八品。
只是他心中依然有顾虑,两个道统的护法神入主天宫,并晋升八品,这种操作怎么看都让人提心吊胆。
他不是没有想过先将一个道统晋升八品,可考虑到两座道田道果、法力共享的情况,他又担心单独一个道统晋升时会出现问题,甚至会导致晋升失败。
他冥思苦想,后面更是产生了一种直觉,觉得两个道统同时晋升八品反而更安全一些。
于是他遵从这种直觉,决定将两个道统同时晋升八品。
但在这之前,按照死神道统进行“天宫锁神”仪式累积的流程经验,他应该先将儒圣道统九品护法神请入天宫,不过既然他修为已晋升至九品七果,距离晋升八品已是不远,那么索性趁着这次兰芝县一行看看能否同时将儒圣道统九品请神法门和八品晋升法门搞到手。
“可问题是,就算我得到了儒圣道统的晋升法门,我还差着死神道统的八品晋升法门,难道也要去兰芝县找寻一番?我身为阎罗殿之人,要晋升时却发现连晋升法门都兑换不起,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去外面寻找办法,真是讽刺。”
白君朔暗自冷笑一声。
一个多月下来,他已经看清了阎罗殿的嘴脸,与其说阎罗殿是一个术士门派,不如说是一个家族企业,只不过内部不止一个家族把持而已,兰芝县各大家族的族人充斥阎罗殿各司各堂,非家族门人少有人担任要职。
与他关系要好的王轩就出自兰芝县家族王家,所以王轩才能以九品修为担任无须外出冒险的清要职务。
此外,明因堂、识果厅等司衙的柜台办事人员也是如此。
这种性质的“门派”,白君朔前世见得不要太多,自然清楚像他这样的“小镇做题家”想要爬上去有多难,难在何处。
随后他不再多想,趁着天色尚早,决定就今天去兰芝县看看情况,于是回到阎罗殿明因堂提交了任务,等专人前去核实完,结算了因果点,在一群人敬畏的目光中离去。
现在他已然成了阎罗殿九品丁级巡察使中的风云人物,除开极少人知道的他接的私活,加上今天的这个,明面上他已经完成了四个丁上级必死任务,而且他的十个固定任务都是在一个月内完成的,效率堪称恐怖。
……
再一次踏足兰芝县城门,身份已与一个多月前截然不同,从路人和城卫畏惧的目光和避让的举动中就可以看出。
背着用衣物包裹严实的两件法器的白君朔,一袭血红色制式袍服,头顶三支香,缓缓走在荒芜破败的城中道路上,眼前发生的一幕幕惨剧都与他格格不入,仿佛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和维度。
他直接冷漠地无视而过,只有一头横冲直撞的饿鬼路过时,让他稍稍有些动容。
因为它在吃屎。
饿鬼,这种鬼,他早在野外便遇到过不止一只,当时还颇感畏惧,远远躲开,后来发现它们并不会袭击人,只当是一种奇怪的鬼。
现在他才知道,这种鬼叫饿鬼,是六道之饿鬼道中的鬼,饿鬼道与阳间重叠,饿鬼便在阳间行走。
饿鬼是凡人生前犯了各种倒行逆施的事,遭到惩罚,堕入饿鬼道,沦为的鬼。
比如眼前这只食粪饿鬼,便是生前为富不仁,巧取豪夺,肆意垄断,剥削工人,榨取百姓,死后步入饿鬼道,沦为的食粪饿鬼。
其状如蛆,人头青面,以贫苦人的粪为食,却往往求之而不得,频遭饥饿之苦。
再看那长生医馆门前正在舔舐地上一口浓痰的饿鬼,名叫瘿瘤饿鬼。
书上说这种鬼,生前是没有医德的大夫,为赚取钱财,不惜夸大病情,把普通病症说成是疑难杂症,开具昂贵药方,抓取昂贵药材,死后步入饿鬼道,咽喉生有瘿瘤,致不能饮食,唯有吞咽病人吐掉的浓痰为食才能缓解饥渴。
不过这些饿鬼,凡人是看不到的,唯有踏上修行的术士才能看见。
白君朔摇了摇头,不再他顾,继续往前走,最后来到一处客栈前。
这间客栈是他第一次遇到武平的地方,那武平就是把他引荐给黑中介高建的家伙,他此行的目的便是找到他,向他打听他想知道的事。
武平在兰芝县混迹不少年月了,想来知道的事情不少。
果然,他走进客栈,没一会儿便在第二层楼上看到了面有烫伤的青年,他此时正拉着一个散修在说着什么。
武平看到他,微微一愣,旋即面色一变,慌忙破开窗户,一跃而下,但他快,白君朔更快,在他落地前,一只手便牢牢抓住了的肩膀,让他落地时动弹不得。
到了九品七果的修为,白君朔即便是非请神状态,身体各项属性都远超过往,吊打一个九品二果自然不在话下。
“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白君朔把他拎到巷子里,皮笑肉不笑地道。
“白……白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虽贪财,却也没有真欺骗你,你看你现在不是修为一日千里?晋升八品已是指日可待。”
武平苦兮兮地卖惨。
“如此说来,我还得感谢你不成?”白君朔冷笑道。
旋即他面色一冷,低声喝道:“少废话,我且问你,你可知晓这兰芝县中哪里可以得来死神道统晋升八品的法门?你若回答得上,我便放你一马。”
武平虽奇怪他明明身在阎罗殿,为何还要另寻死神道统晋升法门,但他还是老实地答道:“知晓,知晓,白兄,你这可就问对人了,我武平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这兰芝县大大小小的事,我知道的门清儿。不过白兄,你当真不与我计较?”
“带路,看你表现,要是发现你耍什么花招,新仇旧恨一起算。”白君朔努了努嘴,命他带路。
“不敢,不敢。”但没走几步,武平回头看他,上下略一打量,忙赔笑说道,“不过白兄,你这身行头看是否换一下,你也知道,那种地方见不得光,要是发现你穿着阎罗殿的制服,怕是进不得门。”
闻言,白君朔恨不得敲自己的脑袋一下,怎么忘了这茬,看来在阎罗殿读书读傻了,连这种基本常识都忘了。
他脱下制服,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制服自往左手黄铜古戒没入,右手又往手背一抹,摸出一件青衫穿在身上。
这青衫是在黄铜古戒中所得。
见此一幕,武平瞳孔微缩,暗自心惊,暗道这才过了多久,此人不但修为晋升九品七果,而且还拥有了一枚储物戒。
他态度不由变得更恭敬了。
随后在武平的带路下,两人在城中左拐右拐,来到城西的人市,进入一家卖肉的商铺,在白君朔的监视下,武平与那人对了一句暗号,又塞了些银两,指了指白君朔,那人点了点头,拿出纸笔要白君朔填信息,又拿出一颗珠子要给他留影。
在武平解释下,白君朔明白了不走这个流程是进不去的,于是填了假信息,倒是影像做不了假,接着武平也在推荐人一栏填上了自己的名姓。
完事后,那人给了一个不知什么兽骨制作的腰牌,白君朔拿来一看,正面刻“通行”,背面刻“万仙坊市”。
两人这才穿过后门,又从后门穿过一处巷子,最终在一户门前停下。
门口守着两个汉子,都是九品三五果的术士。
出示腰牌,又是一番打点后,两人才被放进去,然后在左厢房的地板下找出一个密道。
地板一揭开,白君朔顿时心头一紧,神色凛然,霍地看向武平。
武平慌忙解释道:“白兄,下方正是地下坊市所在,这处便是通往坊市的其中一个密道,白兄放心,只要不在坊市中胡乱杀人,便不会有任何问题。”
白君朔目光闪烁,他确实感应到下方有众多灵场聚集,密密麻麻,几乎有一条街那么长,木板揭开前还感应不到,揭开后就泄露了,想来这里设置有某种屏蔽感应的机关或者阵法。
不过转念一想,他也不怕武平耍花招,带他来什么贼窝,如此近的距离,他杀武平易如反掌,相信武平也不会傻到以为如此近的距离,可以从他手中逃掉。
而且他现在修为提高,又有第二层剪刀鬼王这个杀器存在,底气比以前足了不少,要是真发现有什么危险,他打不过,还可以开启阴间路权能逃跑。
再说,为了儒圣道统请神法门和晋升法门,有些风险他也不得不去冒。
随后两人下到隧道,走过几十米的隧道,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处地下坊市,人流如织,墙上有无数的隧道洞口,一处洞口就是一间商铺,白君朔所出来的这处洞口,架子上挂满琳琅满目的丹药瓶,显然是一处卖丹药的商铺。
“这位道友,不知你要买什么丹药,市面上的丹药品类,本店皆有出售。”一个鹤发老者捋着胡须凑上来,笑呵呵地介绍道。也不奇怪白君朔从背后的隧道走进来。
白君朔心下一凛,暗道竟是个七品术士,灵压不比以前遇到的那个枯瘦老道低。一个店铺的老板就有如此修为,这地方果然不简单。
“多谢前辈,暂时不用。”白君朔扫了眼价格,一瓶速法丹居然要卖一千四百两,换算成因果点,就是七点,比识果厅足足贵了两点,抢钱呢?
说完,他一拳砸晕了武平,把他拖到门口,将他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收了起来,然后在老者目瞪口呆中扬长而去。
“来来来,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两百年鬼角犀妖丹,今日特价清仓大甩卖,原价一二八八,现价只要九九八!”
“说得美,夸得大,不如让事实来说话,五百年青丘灌鸟之羽,佩之不惑,念头通达,居家修炼必备神器……”
……
一路走来,白君朔越看越吃惊,他所看见的几乎所有店铺的掌柜都有七八品的修为,甚至还有一些人的灵场与叶惊鸿一个层次,应该也达到了六品,连店里的伙计修为都有九品八九果的样子。
要说这背后没有一个强大的势力作为支撑,他打死都不相信。
那么能组织起这样一个地下坊市的人或势力,又该有多强?怕是不比阎罗殿差多少了。
但越是这样,白君朔反而越是感到踏实,这说明他暂时是安全的,因为以前在野外的经验告诉他,当周围的人修为都比你高的时候,你才最安全,但前提是自己不要作死。
他扯了扯长袖,遮住左手上的戒指,继续往前走。
在吵吵嚷嚷声中,白君朔走了一段路,目光一动,瞧准一间名为“容通”的当铺,走了进去。
“这位道友,不知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一个伙计打扮的青年术士迎上来。
“看看这两样东西什么价。”白君朔左右看了看,从背上解下布裹,放在柜台上打开。
那青年术士瞳孔微微一缩,他先是看到白君朔左手戴着的那枚黄铜古戒,心下便是一惊,接着又看到出现在柜台上的竟是两件下品法器,心下更是震动。
暗道什么时候散修这么有钱了?又是储物戒,又是两件下品法器,不,此人绝非散修那么简单,不过关我屁事,有钱就是神,这可是个大客户啊,得伺候好了,提成绝对少不了,青年术士大喜过望,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热情了。
“道友,快快里边请!”
第二十七章 万仙教
白君朔收起法器后,在青年术士的带领下,进入左侧的包间,一番端茶送水殷勤招待后,青年术士领着一个头戴员外帽、锦衣华服的富态中年人走将进来,中年人身后跟着一名青年随从。
“贵客临门,招待不周,望请海涵,鄙人罗冲,忝为小店掌柜,不知道友如何称呼?”富态中年人挥退青年术士,看向白君朔呵呵笑道。
白君朔心下一凛,暗道竟是六品术士,比之叶惊鸿带给他的灵压也不差了,这小小的当铺,一个掌柜就有六品修为,着实令他感到不可思议,而且他那随从也不简单,竟是一名七品术士。
但他也不动声色,直接切入正题,心想这里若是不讲规矩的话,那这处地下坊市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光顾,所以只要自己不主动生事,那对方也不会拿自己怎么样。
“晚辈陈大明,一介散修,偶得两件下品法器,想当些银两,不知前辈能出何价钱?”
路上他已从武平那里得知,地下坊市都以银两交易,所以此时才会提银两。
“陈小友快人快语,那我也不废话了,让我看看这两件法器……唔,神兵专属法器,这价值不高啊。”
富态中年人微微蹙眉,故作为难地看向白君朔问道:“陈小友希望当什么价?”
“二十万两。”白君朔脸不红心不跳地报了个数。
他算过了,一般下品法器最低都是一千因果点起步,也就是十万两白银,自己这两件法器虽说都是神兵专属法器,不能通用,但最低当个二十万两白银应该是可以的吧。
但对方在听到他报的数后,一撇胡子都差点扯掉,面皮抖了抖,呵呵笑道:
“陈小友莫非不知,神兵专属法器不比寻常法器,可以通用,只有所请神的神兵与之契合,方能使用,因此价值并不如通用法器,一件我顶多能给五万两,两件便是十万两。”
白君朔撸起了袖子。
“前辈说笑了,怎么说也是下品法器,虽说不似寻常法器那般通用,但未必寻不到买家,十万两未免给的太少,这样吧,晚辈也是带着诚意来,十八万两不二价,若是成,晚辈下次有好东西还来光顾,若是不成,那晚辈只好去找下一家了。”
富态中年人松了腰带。
“哎,小友此言差矣,虽说有几方道统能用的上,但未必近来就需要,就怕届时有价无市,我亦要承担风险,不过我知你散修不易,这样吧,我出十二万两,不能再少了。”
“前辈此言差矣……十六万两,不当晚辈只好去找下一家了。”
“小友此言差矣……十三万两,不能再少了。”
“……十五万两……”
“……十三万五千两……”
“……十四万八千两……”
……
最终在各自喝干了两碗茶水后,在瞠目结舌的随从见证下,两人终于达成了共识,成交价定在十四万两。
富态中年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看着白君朔将当来的十四万两白银的银票收入储物戒中,面皮抖了抖,扯了个难看的笑容不无讥讽地说道:
“真是英雄出少年啊,陈小友这散修当的比有宗门的术士还滋润,令人羡慕。”
尤其把宗门两字咬的很重。
“前辈也是宝刀未老,晚辈甚是钦佩。”
白君朔不咸不淡地反讽一句。
两人相视一笑,表面笑呵呵,背地骂咧咧:呸,什么玩意儿!
“不知前辈可否告知,哪里可以买到九品晋升八品的法门?”临走前,白君朔随口问了一句。
他从武平口中已经知道了一个地方,但还是要确认一下,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是什么坑,他也好及时抽身。
“呵呵,两千两。”
白君朔嘴角抽了抽,就欲拂袖而去,却听富态中年人又道:
“万仙拍卖场,此地汇集了地下坊市几乎所有流通的宝物,便是从我这里当的东西,最终也会流向万仙拍卖场,若问何处有你需要的晋升法门,非此地莫属,不过万仙拍卖场非在地下坊市交易十万两不得进,你已达到门槛,接着,这是入场令牌,凭此令牌你方可入内。”
白君朔接过一看,是一枚黄玉令牌,正面刻着“黄级”俩字,背面刻着“万仙教”仨字。
看到“万仙教”三字,白君朔心下不由一震,万仙教可是与阎罗殿、封天剑宗齐名的大宗,背后代表了一方道统,他在阎罗殿也有所耳闻。
“敢问前辈,此地莫非万仙教产业?”白君朔问道。
“准确来说,整个人市包括这处地下坊市,皆是我万仙教在兰芝县的产业。”富态中年人纠正道。
白君朔心下恍然,原来跟阎罗殿一样,万仙教在兰芝县也设有分部,而人市就是其分部。
“多谢前辈,晚辈便不打搅了,告辞。”
白君朔拱手施礼而后离去。
出了当铺,他心中颇不平静,暗道这兰芝县比我想象中的水还要深,阎罗殿,万仙教,还有那处义庄,不知这兰芝县还有多少势力没有浮出水面。
同时他想到,那叶惊鸿竟能以一己之力端掉赶尸门在兰芝县的整个分部,那实力得有多强?魄力得有多大?他就不怕赶尸门找麻烦?他就不怕封天剑宗将他弃掉?
然后他又想到,赶尸门在兰芝县的分部都沦为了魔修,那赶尸门其他分部乃至总部,是不是也有问题呢?不过他也只是想想,这不是他该关心的问题,随后摇摇头便不再去想,朝万仙拍卖场方向走去。
白君朔走后,青年随从恭敬上前,给他添了茶水,问道:“司长,你似乎颇看好这少年?那令牌其实非交易五十万两不可得,你却直接赠予了他。”
富态中年人抿了口茶,呵呵笑道:
“你懂什么,我观此人能得两件法器,必是杀人夺宝,而能用此法器者,在兰芝县非阎罗殿与战神殿莫属,而战神殿那帮当兵的,出行一般成群结队,可以排除,那便只剩下阎罗殿了,而能兑换下品法器的,最低也是九品高段。”
“我观其修为不过九品七果,却能独自击杀两名同段位的术士,并且很大可能是同时击杀,因为这两件法器尚有气息残留,时间上俱不超过七日,若是如此,那此人不是天赋异禀,便是有中品法器傍身,但不论是哪种,都不简单,说不准便是哪个宗门的高层子嗣。”
“但令我不解的是,他既是某宗门高层子嗣或天才门人,应是不缺晋升法门才是,为何要跑来此处找寻……不过倒也无妨,谁都有秘密,今日交好,来日或有大用。”
我万仙教谋划多年,度各宗核心子弟为耳目,化各宗高层为同道,此等徐徐渗透、层层浸染之法才是良策,来日起事,方能犁庭扫穴,无可阻挡。
不像赶尸门那帮蠢货,过于高调,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富态中年人暗道,眉心有一缕黑气一闪而逝。
……
白君朔自是不知道富态中年人心中所想,此时他怀揣着十四万两银票,心满意足,而后在路人的指引下来到一处宏伟的建筑前。
飞檐翘角,雕龙琢凤,青瓦红墙,门洞虽小,进入后却是别有洞天,金碧辉煌,宽敞明亮,宛如一个地下宫殿。
白君朔在向门洞左右两边的守卫出示令牌,进入门洞后,看到的便是这般情形。
门内玄关处,有一众身着统一制式绿裙的少女站成一排,但凡有进来的人询问,便会离队,带着客人朝一处方向行去,人流如织的走廊大厅穿插着这些绿裙少女的身影。
白君朔心中了然,朝最近的一位绿裙少女走去,说明来意后,绿裙少女便带着他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途中,一阵阵拍卖喊价声从走廊一侧的墙壁中不时传来。
不一会儿,绿裙少女带着他来到一处宽阔的走廊接口。
白君朔随着少女踏进这处走廊,一路走过,走廊两侧鳞次栉比开着一扇扇大门,门匾上刻着诸如“火神道统神庙”“雷神道统神庙”“水神道统神庙”“社神道统神庙”的字样,每处大门内都如同一个庙宇,内里依稀能看到一排排神像排列。
也有几处大门紧闭,没有一丝光线渗出,明明是镂空的朱红木墙木窗,却是一丝也看不到里面,这几处大门前都守着一位绿裙少女,显然里面是有人的。
但是也就这么几处有人,大部分庙宇空无一人。
白君朔联想到以前在明因堂提交任务,等候专人去核实时,偶然听到有人小声谈起过往作为散修的日子,说是大部分散修要想得到晋升法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是加入对应道统的宗门,一个是做那些富商权贵的鹰犬家奴。
第一条路自不必多言,如同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成功跨过桥的人少之又少。
第二条路虽不光彩,却是大部分散修的出路,那些富商权贵几世积累,其族中子弟在各大势力任职者众多,甚至大部分势力的高层都出自富商权贵之家,自然不缺晋升法门。
于是这些富商权贵以此为饵,令众多散修为其服务,只给碎银几两作为月奉打发,以此长期捆绑,使之为钱两发愁,难逃束缚。
更有甚者,步步为营,机关算尽,迫使散修卖身为奴,任人鱼肉,运气好的能当个管家车夫,性命无虞,运气不好的沦为肉田,予取予夺。
所以也难怪这里门可罗雀了,毕竟在阎罗殿要兑换到晋升八品的法门,都需要五百因果点,这里就算便宜一些,想来也不会便宜太多。
而能来这里的,恐怕都是跟他一样有难言之隐或者囊中羞涩的宗门子弟。
他路上已经观察过了,地下坊市中有不少看起来不像散修的人物,散修和非散修的术士,区别还是很明显的,这点只是从穿着打扮和精神面貌就可以看出一二。
这时候,一旁的绿裙少女走到一处门前停下,只听她说道:
“客官,此处便是儒圣道统神庙所在,里面有九品请神法门,以及八品到六品的所有晋升法门,不知客官你是要晋升哪一品级?”
绿裙少女也是一名九品术士,自然能通过灵场推测出白君朔的修为,但作为服务人员,她还是程式化地问了一句。
不过在她看来,此人都九品七八果修为了,应该是奔着八品晋升法门来的。
“还未请教,我若是要获取八品晋升法门,需要多少银两?”
“十二万两。”
“什么?!十二万两,你怎么不去抢!十二万两换算成因果点,就是六百点,比识果厅还要贵一百点,这是什么道理?把我当冤大头吗?我看起来有那么傻吗?”
当然,这只是白君朔的内心咆哮,实际情况是他整个人都僵在那里了,半晌无言。
他在想自己是去是留,可除了这个地方,他还能去哪里找来儒圣九品请神法门和八品晋升法门?
于是他故作镇定地问道:“没得少?”
绿裙少女回以不失礼貌而尴尬的微笑,不言不语,却说明了一切。
白君朔头疼了,好不容易去当了十四万两回来,以为自己多少是个有钱人了,结果是他想太多。
“若是九品请神法门,又是什么价?”旋即他又紧张地问道。
“一万五千两。”绿裙少女虽感到奇怪,但还是回答道。
白君朔顿时暗松了口气,好歹没超出自己的支付能力,不然他还得回阎罗殿把部分因果点兑换成银两。
这是投资自己,不算亏钱,他只能安慰自己。
最终,他犹豫再三,还是掏出了银票,整整十三万五千两银票被对方的小手扯过去,他感到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第二十八章 神择仪式
本来他还想着一并将儒圣请神、晋升法门,以及死神晋升法门买了,说不定还有的剩,结果只是儒圣请神法门和晋升法门,便掏空了他几乎所有家底。
当然,说是要连死神晋升法门也买了,也只是想想,当他看到这里的布局后,便知道不现实。
因为他不可能买了儒圣晋升法门后,又跑去买死神晋升法门,那相当于在告诉别人,他有两座道田。
而这是他一直死守的秘密,绝不可能让任何人知道。
所以能买到儒圣请神法门和晋升法门,他已经很知足了,除了价格高得离谱。
不过他转念一想,也能想明白,若是这里的晋升法门价格比外面的原本势力还要低,那些原本势力的门人弟子势必要跑来此处购买,那等于刨人家祖坟,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而且能来此处购买晋升法门的宗门子弟,都抱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万仙拍卖场仗着这点,提高价格,也在所难免。
说到底,不过是一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交易罢了。
“死神道统八品晋升法门,只能以后再想办法了,现在先进去得到儒圣九品请神法门和八品晋升法门。”
白君朔无奈摇头,抛开杂念,遂跨入儒圣道统神庙之中。
他进入庙宇后,大门自动合上,幽暗而宽敞的庙宇中,三面白墙从下到上依次坐落着四层神像,只依稀能看个轮廓,仔细看却怎么也看不清,以他如今的目力,却看不清神像,可见个中玄妙。
这时,三面墙的第一层神像亮了,如同有无形的探照灯从头到脚打在神像上,但即便借着这层光亮,白君朔也看不清第二层到第四层的神像,仿佛被什么秘力屏蔽了似的。
在进门前,绿裙少女已经说明了步骤,无论是请神法门还是晋升法门,都先要点燃三炷香,手中持握,看白烟飘向哪座神像,哪座神像便是与他命格匹配的护法神。
倘若是天宫锁神仪式,到了这一步,继续下去的话,那就需要将三炷香插进对应的神像下方的香炉中,然后盘膝而坐,观想神像及其神话传说、历史背景。
倘若是晋升仪式,后面除却多了吞服妖丹的步骤外,剩下的步骤大致相同。
而不论是锁神还是晋升,其中最关键的步骤就是观想神像,及其神话传说、历史背景——也就是神史——尤其是神史,更是核心之秘。
然而在不确定护法神是哪座神像之前,万仙拍卖场也不可能傻到把所有神像的神史拿出来。
所以实际上到了这一步,便算结束了,剩下的就是白君朔在确定了护法神后,将神名告知绿裙少女,由她找来木雕神像及其对应的神史交给他。
白君朔站在幽暗的庙宇内,环顾第一层的三排神像,每座神像底座都刻有神名,一眼扫过,有小篆之祖李斯、隶书之祖程邈、楷书之祖钟繇、行书之圣王羲之、草书之圣张芝……
其中几尊果位神,白君朔如何不熟悉,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在韩府发生的变故。
看着这几尊果位神,白君朔神情有些阴郁,旋而他摇了摇头,抛开思绪,开始神择仪式。
他从黄铜古戒中摸出三支香,用火折子点燃,遂双生持握,对着三排神像躬身一礼,起身后,仔细看着三炷香上的烟飘向何处。
按照正常的流程,三炷香上的烟飘向哪座神像,哪座神像便是他的护法神。
白烟袅袅上升,在空中盘旋稍许,而后向着左首第一个神像飘去。
“小篆之祖李斯,这便是我的护法神?”
白君朔目光闪动,心中隐隐期待,等到那一缕白烟萦绕住神像,白君朔以为仪式就此结束,准备收起三炷香时,变故突生。
又一缕白烟从三炷香上袅袅升起,朝着第二座神像飘去。
“这……”
白君朔面色一怔,在他尚不及反应时,又是一缕白烟升起,飘向第三座神像,接着是第四座,第五座,第六座……
当整个第一层所有神像都各自被一缕白烟萦绕,白君朔整个人都傻了,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什么情况?不是说护法神……不,虽然阎罗殿学堂的先生说过择神仪式,正常情况下只会有一位果位神做出回应,也不排除特殊情况下会出现多位,却没说过所有果位神都可能会做出反应呀。”
神择仪式,说白了,就是所谓的神择人的仪式,可以理解为,哪尊果位神对请神者满意,就会选择成为他的护法神,可以说是“与命格匹配”的另一层解释。
但现在这种情况,岂不是意味着这些果位神都愿意成为他的护法神?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白君朔压制着内心的震动,暗自思忖。
“难道是我的儒圣道田是天生道田的缘故?这是天生道田的特殊之处?可是,这种特殊,仔细一想,对我并没有实质性的帮助,因为我只可能请一尊护法神入主天宫。”
这个信息是他从阎罗殿学堂上得知的,当时授课的先生有提过每个品级护法神只能有一位,并且用了生动形象的比喻:一山不容二虎。
“这个问题以后再想,现在我先想想选择哪座神像成为我的护法神。”
想到这里,白君朔抬眼一一扫过一层的神像。
他现在已经知道,同一道统同一品级的果位神都有数位,权能共享,也就是说不论他选择哪位神像作为护法神,权能都是相同的,但是除开权能,不同的果实神,其神通却各不相同。
神通即运用神权的表现方式。
虽说他对儒圣道田九品果位神的权能和神通并不了解,也只有请神后才能明悟,但这不妨碍他从韩府之变中分析出一些蛛丝马迹。
既然权能都相同,那权能这一点姑且不谈,单说这神通,他料定跟书法字体有关,比如小篆之祖李斯其神通肯定跟小篆有关,这听起来像句废话,但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思路。
既然神通跟字体有关,那不擅长小篆的人选择小篆之祖李斯,跟擅长的人选择小篆之祖李斯,两者是不是有区别?会不会擅长的人比不擅长的人所请护法神更强?或者说有一定增幅?
可这样的话,我并不擅长小篆,但小篆之祖李斯依然选择我,就有些说不通了,毕竟作为神不应该选择一个擅长小篆的虔诚者吗?神会不知道不擅长小篆的人请神后,与擅长者相比不占优势吗?
所以神通固然跟字体有关,但绝非我想的那么简单,可惜就算我加入了阎罗殿,这些知识,尤其是各道统不同品级和果位神的权能、神通这些知识,都很难接触到。
不过想想也是,这些知识应该属于各道统势力的命脉,即便是本门普通弟子也未必能接触到,就好比他已经在阎罗殿待了近两个月,对死神道统各品级果位神的权能和神通就未曾接触到。
“不管怎样,我总得选择一位果位神作为护法神,我擅长行书,选择行书之圣王羲之总不会错。”白君朔心想。
想到这里,似乎又勾起了某些回忆,他目露寒光,说起来,我练习行书,还是受到她的影响,那我似乎更应该选择行书之圣王羲之了。
确定了选择后,白君朔收起三炷香,打开门,将自己的护法神名告知了守在门外的绿裙少女。
绿裙少女心中越发感到古怪,此人明明已是九品七果的修为,却连九品果位神都还未请过,他修为是如何提升上来的?难道是某个大宗的高层子嗣?可若是如此,又为何要来这里寻请神法门和晋升法门?
她心中虽疑惑重重,但这毕竟是人家的秘密,而且来这里的寻求法门的人谁没有秘密?她只是个侍女,自然不会多管闲事,所以也只是想想而已。
白君朔自然不知此女心中所想,见绿裙少女表示记下后,又告知要开始晋升所需的神择仪式。
随后绿裙少女请他稍等,又一次进入庙宇,关上门,等再次出来后,通知他可以进去了。
白君朔再次进去后,发现这次点亮的是第二层三排神像,第一层神像也变得晦暗不明,肉眼难辨。
这万仙教手段倒是奇特,为了避免被人窥探到其他神像之秘,也是煞费苦心。
白君朔暗自摇头,他猜测这应该是某种可以屏蔽感官和感应的法阵,不然如果只是屏蔽了他的感官,那他在进行九品神择仪式时,燃香的白烟就不止萦绕第一层的神像,连第二层的神像也该萦绕才对。
那些不知从何处照下的白光应该具有切断术士与神像感应的效果。
对法阵一道,他现在也有所涉猎,当然,只是粗浅的理论知识。
随后,他看向那第二层三排神像:诗仙李白、诗圣杜甫、诗魔白君易、诗鬼李贺、词圣苏轼、词龙辛弃疾……
看着这一个个熟悉的名字,白君朔又感受到了那种时空错位的割裂感,第一次是在进入韩氏私塾后,看见墙上的那些画像和名字时。
但这次的感觉比上一次更加的强烈,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字,李白、杜甫、白居易……他不要太熟悉,尤其是李白和杜甫。
这些名字,在这个时空,以某种诡异的形式再次展现在他的面前,而他已不再是他。
这方天地,到底是怎样一个世界,为何他们的名字会出现在这里,以所谓的神的形式?
李白,杜甫,王羲之,赤脚大仙刘海,龙德星君洪锦,黑无常范无救……有上一世真实存在的人物,也有上一世神话传说中的存在。
这世界真的有神吗?
为何学堂的先生说,“世间本无神,敬神不信神”?
没有神的话,为何能请“神”?
没有神的话,我请的是什么?
这方天地与上一世有什么关联?
……
一时间,白君朔心绪繁杂,难以自已。
“罢了,这些问题留待以后再去寻找答案。”
白君朔平抚心绪,开始如法炮制,点燃三炷香,进行神择仪式。
第二十九章 再遇高建
白君朔目光紧盯着袅袅升起的白烟,想看看先前的情况是意外,还是依然会出现。
结果依然发生了。
他手中的燃香,飘起的白烟绕着第二层三排所有神像,经久不散。
一缕缕淡淡白烟萦绕着这些神像,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神秘而肃穆,以及一丝诡异。
“果然吗?还是一样的结果,难道真是天生道田所致?那这样的话,死神道统神择仪式,应该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白君朔心想,毕竟如果跟他的猜测一样,那么死神道田只是后天道田,就没有道理再出现跟天生道田一样的情况。
“选择哪个神像作我的护法神呢?”
他目光从这些神像上一一扫过,心中琢磨。
最后做出了决定,走向其中一座神像,将三炷香插进了面前的香炉,随后打开门,将自己的选择告知了绿裙少女。
绿裙少女请他稍等,离开了走廊,等再次回来的时候,手上已是多了四样物品:两座木雕神像,两张兽皮卷。
白君朔接过神像与在庙宇中所见对照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拿过两张兽皮卷大致浏览了一下,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就告辞离去了。
他不担心万仙拍卖场造假,万仙拍卖场看样子在兰芝县已经开了不少年月,要是没点信誉,也不会有络绎不绝的人光顾。
这些人中有散修,也有其他势力的人,散修也就罢了,宗门中人可不是那么好惹的,但凡遇到几个硬茬子,也够万仙拍卖场喝一壶的,他相信万仙拍卖场眼皮子不至于那么浅,看不出其中厉害。
“不过既然整个人市都属于万仙教,那为何要把地下坊市建得如此隐秘,搞的鬼鬼祟祟的,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关键是里面也有不少其他势力的人,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回头望向人市的方向,白君朔心中有些疑惑。
但是他也没有多想,只道是万仙教的什么特殊癖好。
随后他便转身离去了。
……
荣通当铺。
一人进门来,在名为罗冲的富态中年人耳边说了些什么话。
“哦?这就奇怪了,”罗冲眉头微拧,合上茶盖,沉吟道,“此人既是儒圣道统术士,应当出自兰芝书院才是,可我为何从未见过?不应该啊,兰芝书院与我万仙教暗中结盟,多少天才子嗣我皆已见过,唯独此人我毫无印象。”
说到这,他面色一肃,对来人喝道:
“安排下去,命人暗中盯紧,我倒要看看此人到底是何来历。”
……
白君朔自然不知晓罗冲对他的底细产生了兴趣,已派人暗中跟踪,他此时走在城中道路上,想着今日得失,总结起来就是,收获颇丰,却也损失惨重。
收获颇丰是他赚了十四万两,损失惨重是他没了十三万五千两,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儒圣九品请神法门和八品晋升法门。
但是想到还有死神八品晋升法门没有到手,他心情又不好了。
“得想办法搞点钱了,因果点是别想了,除非把自己当牲口使唤,不然五百因果点,要凑到猴年马月,可是银两的话,按照万仙拍卖场的价格,也需要十二万两,这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从哪里能搞来,愁啊。”
白君朔暗自苦恼,为钱发愁。
不凑够钱两,将死神八品晋升法门拿到手,光有儒圣八品晋升法门,他也不敢单独晋升,怕出问题。
如果凑不够钱两,最终他修为就会卡在九品,直到凑够钱两,才能晋升。
归根究底还是穷,但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哪里能找来十二万两。
十二万两不是小数目啊,散修就别想了,比他还穷,找那些富商权贵,又豢养了不少散修术士,本身也是底蕴深厚,没那么好闯,至于那些宗门子弟就更不要想了,他固然能找些落单的下手,但就怕事后东窗事发,少不得要被阎罗殿扫地出门,拿出去交代,得不偿失。
就在他万分苦恼,为钱发愁的时候,突然,他目光一凝,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独眼中年人高建。
那高建此时脚踏黄葫芦,御空飞行,从阎罗殿山门方向上空飞来,白君朔一个闪身,藏到屋檐下的阴影里,等到高建从上空飞过,才重新走出来,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目光闪烁。
“我怎么忘了这家伙了,他似乎就挺有钱的呀,他一天拉二三十人,从一人身上他就可以净赚五十两,就打他一天拉二十人,二十人一天就是一千两,一个月就是三万两,一年就是三十六万两,整个凑数就是四十万两。”
“嘶!——”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白君朔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一年净赚四十万两,换算成因果点就是两千点,都可以兑换两把最便宜的下品法器了,而且还可以是通用的那种。
好家伙,这么有钱的吗?白君朔震惊了,眼中精光爆射。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啊,正愁去哪里找钱呢,你就冒出来了,我要是不找你下手,都对不起老天的安排了。”
“正好新仇旧账一起算,我的钱有那么好拿吗?今天叫你连肠子都吐出来。”
他也不担心对付不了高建,他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修为低微连自保都艰难的小术士了,多少有了底气。
被人近身有下品法器防御,收割有极品凡兵,藏身有阴间路,偷袭有鬼门关,实在不行,就开启第一层地狱召唤拔舌鬼王,还不行,现在更是可以开启第二层地狱,召唤剪刀鬼王。
剪刀鬼王的实力堪比八品二果,而高建是八品一果,别看只相差一果,似乎差距不大,但是修为到了八品,一果之差已经不能拿九品时的标准来衡量了。
九品时的一果之差,按照学堂上的先生讲,如同整个九品只有十步的路程,一人走了一步,一人走了两步。
而八品时的一果之差,则是如同整个八品有一百步的路程,一人走了十步,一人走了二十步。
可见八品时的一果之差,差距还是比较明显的。
况且高建只是散修,也只有一件御空法器……不对,白君朔神色一怔,他忽然想到一点,高建既然一年能赚那么多钱,怎么可能只有一件御空法器?
他难道不会去拍卖场买,或者他在阎罗殿既然有关系,难道不会在阎罗殿换?
脑袋仿佛被人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了。
该死,我脑袋被门夹了吗,怎么忽略了这个问题?怎么能忽略!
是了,利令智昏,钱财动人心,我也上头了,但是多少人死在一个贪字上,如果这次我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我直接去找他下手。
要是他有强大的攻击法器和防御法器,纵使我召唤来剪刀鬼王,也奈何不了他,反而我会因为不了解对手,轻敌大意,死在他手上。
必须要引以为戒,不能再犯刚才的错误,钱财固然令人心动,但也要有命花才行,白君朔暗暗告诫自己。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脚踩黄葫芦再次飞天而起,正是高建,他此时驾驭着黄葫芦朝着北边飞去。
白君朔目光一动,暗道不是阎罗殿的方向,往北边去干什么?
那个方向,往北便是与万妖山脉外围接壤的区域,时常有妖物出没,一般没什么事都不会朝那个方向去。
有一次执行任务,他就是去的那个方向,在除掉目标后,刚要离开就遭到了一头强大的妖兽攻击,那妖兽起码百年道行,实力与他相近,会喷一种奇异的火球,那火球能烧穿阴间,十分克制黑无常的权能。
同时他还感觉到另外几股妖兽的气息逼近,见前路被断,他不得已只能朝万妖山脉方向逃跑。
几经奔逃,最后逃到一处大湖边上,只剩一头禽妖对他穷追不舍,眼看那妖禽越过大湖,朝他袭击过来,他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突然,湖面炸起,一道庞大的身影冲出湖面,一口就将妖禽吞下,鲜血混合折羽溅洒长空。
那是一头鳄身虎头的妖兽,带给他的威压极强,按照他自己的经验以及从藏书阁学到的知识推断,起码四百年道行,实力少说也堪比七品数果。
绝非他能力敌,幸好那头妖兽注意力只在妖禽身上,他趁机撤走,才逃过一劫。
“难道是去北边猎杀妖兽?也是,尽管他修为还不到晋升的地步,但妖丹不只是晋升需要,也是炼制丹药的重要材料,妖兽的皮毛筋骨也是制作法器的重要材料,若是如此,他必然要出手,也许可以趁此机会摸清他的底细,看看他都有哪些底牌。”
“就算我现在不对付他,等到修为上来了,也迟早要找他算账,提前摸清他的底牌,也好过战斗的时候吃亏。”
想到这里,白君朔连忙请黑无常上身,进入阴间,无视阳间各种建筑的阻隔,笔直地朝高建飞去的方向追赶而去。
第三十章 鬼使神差
黄昏下,高建驾驭黄葫芦法器,在一处断崖上落定,收回法器后,手在腰间一抹,指间捻起一张道符,往头上一贴,道符随之隐没。
接着又翻手摸出一个由细密枝条编织的碗口大的球形笼子。
球笼表面贴着一张黄纸,黄纸上印着一个血红的“封”字。
球笼中,有两枚形似蒲公英种子一般的黑色物体在中心悬浮着。
这次高建表情显得有些紧张,似乎对此物有些忌惮,他将球笼轻轻放在地上,接着扯掉黄纸,旋即构成球笼的枝条旋转移动,一条条隐入地下。
那两枚悬浮的黑色种子似乎没了束缚,漂浮起来,在高建紧张的目光中,缓缓靠近他,宛如两只嗅食的猎兽,绕着他身前身后转了一圈,而后在身前逐渐隐入虚空,失去了踪影。
见此一幕,高建呼出一口气,目光旋又变得火热和凌厉,但只是一瞬,接着他靠在一旁的大树上,闭目养神,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金乌西沉,天色暗了下来,忽然他睁开眼,就见两道身影各自踩着一张蒲团和一把如意御空落下。
“高兄,你叫我俩过来,说是有了办法去除身上的追魂符,此话当真?”驾驭蒲团法器的人甫一落下便追问道。
“我三人饱受阎罗殿那老狗欺压,终日干此拉人勾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等攒了多少家底,实则抛开明面上交予他用来上交给阎罗殿的银两,剩下的银两每三月皆要上交那老狗一次,只余百八十两打发我等,若非我三人合力私下干了些随时掉头的买卖,我如今恐怕连件御空法器都没有。”另一人咬牙切齿地说道。
“若非有追魂符束缚,逃脱不得,我哪还留下来受此鸟气,早就远走他乡了,若是高兄当真有办法消除符印,我俩在路上商量过了,皆愿献出一月所赚银两,赠予高兄。”
两人说话间,都不约而同打了个喷嚏,但都没有在意,继续关心的话题。
“两位莫急,我叫你等过来,自然有办法,而且办法无比简单,”高建笑了起来,笑得无比纯良,接着就听他道,“办法就是……”
两人顿时露出期待之色,迫切想听他下文。
“嘿嘿,你俩都去死,我带着你俩财物,远走他处,代你等逍遥快活,这个办法可好?”
高建把嘴一咧,声音越说越大,到最后已达到亢奋的极点,面容说不出的癫狂与狰狞。
“高兄,莫开玩笑,你怕不是疯了!”
两人神情一怔,看着他病态的样子,都忽然觉得有些不认识他了。
旋即悄然后退,与他拉开距离,这个模样的高建,两人还从未见过,不由警惕起来。
后退的同时,两人悄然调动道田法力,忽然两人面色大变。
“该死,我的法力怎么调动不了?!”
“不好……是你,你干了什么?!”
两人神情大变,都看向高建,眼中都流露出愤恨恐惧之色。
“哈哈哈哈……”高建猖狂大笑。
“不枉我在地下坊市花大价钱买下两枚飞仙草的种子,天木园产物果然没让我失望,此物可在不知不觉间进入术士肺器,悄然寄生,扎根其中,生根发芽,截取法力为养料,茁壮成长,你等当然无法调动。”
“当你等醒悟过来之时,已经晚了,有没有感受到全身经脉开始剧痛?这是飞仙草的根茎连接上了周身经脉所致,接着便是五脏六腑,然后是全身骨骼,最后噗的一声,周身皮肤被根茎撕裂戳穿,你等整个身体旋即化为一株飞仙草。”
仿佛与他的话音同步,两人的身体开始抽搐起来,剧烈的痛疼使两人大叫出声,场面恐怖异常,一条条根茎刺破两人周身的皮肤冒出来,顷刻间,两人被无数蠕动的根茎枝条覆盖。
“兀那狗贼!你杀了我等,你也逃不了,符印不除,纵使天涯海角,他也能追踪到你……我在下面等你!啊!——”
“我不甘!竟被你这狗贼算计!我纵死,符印也会转移到你身上,那人会发现你杀了我等,你纵有办法消除自身符印,也消除不了转移之符印,狗贼,你必死!啊——”
当两人的整张脸最后一角都被覆盖,只余下两声惨叫在夜色中回荡,旋即两株一人高的蒲公英似的植物,在两人头顶盛开。
一阵晚风吹过,一枚枚黑色的种子飞舞起来,随着晚风吹向远方。
“我怎会不知亲手杀了你等,你等身上的符印会转移到我身上,所以我才备好飞仙草种,请君入瓮,你等死于飞仙草种主动攻击,又非我亲手出手,符印又怎会转移?”
高建冷笑一声,走到其中一株光秃秃的植株面前,用刀切开根茎,在里面一番寻找,忽然面色一喜,掏出一个非金非布的钱袋子,打开一看是一大叠银票,他贪婪地摩挲着银票,遂收入腰间的储物袋中,接着又如法炮制,从另一株植株中掏出一个钱袋子,将银票收入储物袋。
突然,他目光一寒,朝着一个方向,厉声暴喝:“谁!滚出来!”
同时,他身体在一股炸开的白烟中,笼罩上一尊左手持枷,右手持锁的阴司神祇,正是死神道统八品果位神城隍爷周兴。
高建请来城隍爷周兴,脚踏黄葫芦朝一个方向爆射而去。
……
白君朔一路跟踪,奈何对方速度太快,远远被甩在身后,很快就失去了对方的踪影,只能朝着对方离去的方向追赶。
就在他以为自己追踪无望,摇头准备回返的时候,忽然听见两人凄厉至极的惨叫,于是顺着声音寻了过去。
赶到的时候,刚好看到两人死于两株奇怪的植株,死状奇惨,令人不寒而栗。
即使隔着半里之遥,他仿佛也能感受到两人死时的痛苦。
此时,白君朔正藏身在半里之外的一处山尖上,遥遥俯看着这一幕,眼中流露出疑惑和惊色。
然而就在此时,忽然一声暴喝在天地间响起。
“谁!滚出来!”
不好!被发现了!白君朔面色一变。
他本以为半里之距不会让对方发现自己的灵场,因为他在学堂学过相关知识,感应灵场是有一定距离限制的,超过这个距离,就处于安全位置,灵场就很难被感应到,除非对方感知敏锐或者有防窥探的手段,不然很难被发现。
半里之距,便是一个理论上的安全距离。
但他没想到高建感知如此敏锐,竟顺着他的注视发现了他。
几乎一个呼吸的时间,那高建便脚踩黄葫芦,身罩官吏装束的神祇,越过半里之距,朝他呼啸而来,气势惊人。
“是你!”
高建瞬间认出了白君朔,顿时目露凶光,杀气腾腾。
他每每想起那日被人骂的狗血淋头,出尽洋相,心中便羞愤欲绝,一直将此事算在白君朔头上,此时见是白君朔偷窥了他的秘密,顿时新仇旧恨都涌了上来,眼中杀意凛然。
“死!”
他身上笼罩的神祇手上的头骨锁链,随着他手掌下压,宛如一条灵蛇朝白君朔轰杀而去。
白君朔早有防备,已是将黑无常请临身上,旋即开启阴间路权能,闪身进入阴间,朝后方闪避。
他自然知晓对方同样是死神道统术士,也能进入阴间,但在阴间中,他的速度比阳间快了不少,因此才会选择进入阴间退避。
砰!
白君朔原先站立的地方被白骨锁链轰出一个大坑。
白骨锁链并未就此停住,反而如灵蛇翻卷般,在大坑一个弹射,刺破阴间,继续朝白君朔激射而去,奔如闪电,竟比方才还快了几分。
速度实在太快,白君朔躲闪不及,忙祭起鬼面盾牌往前一挡。
鬼面盾牌撑起一层青色虚影,迎向白骨锁链。
砰!
白君朔只感到一股巨力袭来,身体不住暴退,却也堪堪挡住了这一击。
他连忙抽身急退,想拉开距离,然而白骨锁链根本不给他机会,只是一个停顿,便以更快的速度朝他激射而来。
砰砰砰……
白君朔在阴间腾挪跳跃,一路所过之处,前一瞬脚踩之地,被紧追不舍的白骨锁链轰出一个坑洞,尘土飞扬,碎石翻飞。
阴间与阳间重叠,阴间中的事物与阳间对应,除非事物在阳间遭到破坏,不然阴间中的事物遭到破坏,要不了多久又会复原。
“哼,倒是才发现你竟都升到九品七果了,这才多久,那就更不能留你了!——披枷带锁!”
高建冷声喝道。
随着他声音落下,他身上神祇左手上的枷板旋即隐入虚空,再次出现的时候,已是在白君朔震惊的目光中,戴在他脖颈上。
猝不及防之下,他的脖子和双手,被一个黑色的宽大枷板套住,与此同时,他脚下两条锁链破土而出,顺着他的脚蔓延而上,须臾间死死缠住了他的身体。
这般看去,他宛如一个上了枷锁的犯人。
那枷锁与其说是套在他身上,不如说是套在他灵体上,当枷锁戴上的那刻,他的灵体便被禁锢,身体一丝都不能动弹。
“怎么会……什么时候?”白君朔瞳孔紧缩。
“不好!”
就在这时,那白骨锁链再无阻挡,朝他激射而来,那尖端锐利的刀刺,在他眼中急速放大。
而此时他灵体被禁锢,根本调动不了法力催动盾牌法器。
“鬼门关!”
千钧一发之际,白君朔从天宫中召来鬼门关,鬼门关高大古朴的门关凭空浮现,悍然挡在他身前。
轰!
无形的音波扩散,鬼门关岿然不动,白骨锁链却被一股反弹的力道震得倒飞。
见此突变,高建双眼一眯,闪过一丝惊异,却也认不出鬼门关是何来路,接着便冷声喝道:
“倒是有些手段,不过雕虫小技,也改变不了你必死的结局!——鬼使神差!”
随着他一声暴喝,已是承受了鬼门关代价而鼻窍溢血、头昏脑涨的白君朔其左右身侧,忽然凭空凝聚出两道身穿衙役差服的鬼差,两鬼差一人猛踢白君朔膝窝,将他踢得跪倒在地上,一人扳住他脑袋,向下一压,露出脖颈。
与此同时,一座门形支架在白君朔头顶上空浮现,远远望去,赫然是一座高大的断头台,断头台顶部悬停着一把宽大锋利的铡刀。
“死!”
高建一声号令,铡刀猛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