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好在张阿姨的关注点并没有在她空空如也的手上,而是语带心疼地责备她出门为什么不穿厚点,夜晚降温把她脸都冻红了,安宁打着“哈哈”,一个劲的只道自己下次会注意的。
她脸红那是因为被某人在大庭广众下偷亲的缘故。
安宁认错诚恳,张阿姨见状也不好意思再说她什么,毕竟晋轩都没开口,自己说多了显得僭越。
“饿不饿,锅里还剩一些酒酿圆子?”
张阿姨的吴侬软语听来什么软糯,安宁扫一眼周晋轩,灯光之下,越看越觉得周晋轩那双眼睛跟狼似的冒精光,幽幽地,看得人极其不舒服,她就是再有口欲也不想跟他同在一个桌上用餐,更可况她并不饿。
安宁摇头摆手,只说自己不饿,又跟张阿姨….还有周晋轩倒一声晚安后,拔腿就往楼上去。
写完日记,正准备熄灯睡觉,卧室门被人敲响。
“谁啊?”
“我。”
周晋轩声音传来,透着一股不耐烦。
安宁从被窝坐起,随手披了一件厚厚的睡衣,冲着门叫道:“门没锁,你进来吧。”
周晋轩推门进来并没随手带上,任由门敞着,他瞥安宁一眼,在飘窗上坐下,手里拿着牛皮纸袋,两条长腿衬得家居裤都有些时尚。
“烧烤好吃吗?”
他语气随意,目光却紧盯着安宁神情,就是那么凑巧,他开车路过时随意一瞥就瞥到安宁与贺简在烧烤店外说笑那一幕。
安宁先是一愣,继而坦然回道:“还不错。”
“你喜欢他?”
“喜欢。”
周晋轩眼神晦暗不明,听到安宁这么直白的承认,说不心痛是假的,他爱她爱到费尽心机,到头来换取的却是她日渐陌生的厌恶感,可安宁仿佛觉得“喜欢”这两个字对她的杀伤力还不够大,于是用轻描淡写的口吻又补充一句:“我们在一起了。”
周晋轩笑了。
他本就生的俊美,这一笑,唇色昳丽,眼底的轻蔑更透出几分对她爱情的鄙薄,他内心再痛,男人的自尊心和与生俱来的骄傲却不允许他流露出一点挫败感。
“贺简这个人,你真的了解他吗?”
安宁:“你想说什么?”
周晋轩将鼓鼓的牛皮袋扔到床上,“你自己看吧。”
安宁将牛皮档案袋拆开,里面放着一沓关于贺简个人调查的资料,她大致翻阅一遍,在周晋轩的注视下将那些资料再次封存进袋子里还给他。
她平静的神情让周晋轩微微有些诧异,这不该是一个女人受到欺骗后该有的样子。
“断了吧,贺简这种人还不如卓瑾瑜值得托付。”
他“好心”提醒。
安宁笑了笑,他就查了这么点儿,这点儿资料还不如卓瑾瑜来的详细呢。
“你还有事吗?”安宁抬眸,“没事出去请带好门,我要睡觉了。”
面对她的执迷不悟,周晋轩总算有点表情了。
“你是脑子坏了吗,喜欢什么人不好,偏要喜欢这种垃圾!他不仅身体残疾而且是个心理变态。”
“你说谁垃圾?他是垃圾你是什么?收起你那副自以为是的嘴脸吧。”
安宁恰如炸毛的猫,一改之前波澜不惊的神色,仿佛他只要再诋毁贺简一句,她就能给反击给他一爪子。
如果说周晋轩之前对贺简还存有轻蔑心态,那么现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应该要重新审视这个人,他很好奇贺简究竟给安宁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安宁竟然这样维护他。
“告诉我,你爱他什么?爱他残疾还是爱他变态?”
面对周晋轩极不屑的嗤笑,安宁只有一个字回应:“滚!”
不可理喻。
周晋轩抬脚就走。
“等一下!”
身后传来安宁喝止声,他回头,原以为她想清楚了什么,结果她要说的却是:“这两天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把婚离了。”
冥顽不灵。
周晋轩脸色难看,“砰”地一声摔门而去。
第二日大清早,安宁、周晋轩还有张阿姨一同陪着安殊兰去往红星医院,在此之前,周晋轩已向院方打点好,院胸外科专家级别主任医师张云森帮安殊兰会诊完便带着他们去办理住院手续,又一同去12层心胸外科嘱咐护士帮忙安排单人床位。
护士面露尴尬,告知一众人12楼的单人床已经没有了,只剩双人病房中还有一张空床位,邻床位是个小女孩。周晋轩登时面露不悦,张云森同觉得尴尬,毕竟他之前曾向周晋轩打过包票,入住一切都没有问题。
眼见气氛不对,安殊兰转圜表示自己没关系,她并不介意与人共住一个房间,张云森当即向周晋轩保证动完手术后他一定会提前空出VIP单人房,周晋轩这才面色稍缓,说了些场面话后再次咨询手术时间和术前术后需要准备的事项,张云森立刻殷勤的与他边走边详细交代手术细节。
趁护士正用医疗设备对床单被罩消菌杀毒时,张阿姨一边和安殊兰聊天闲话一边将新买的餐饮用具,洗漱用品还有换洗衣服有条不紊的放进柜子里。
邻床的小女孩在吃苹果,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好奇的望着她们,安殊兰见小女孩十分可爱,笑着示意安宁将她们买的水果零食送给小女孩妈妈分一点儿去,小女孩妈妈刚开始觉得很不好意思,不愿意平白收人东西,直到安宁说安殊兰很喜欢小孩子,这只是长者的一点心意,外加张阿姨也在一旁不住劝说,小女孩妈妈才接受。
“梦梦,快跟姐姐说谢谢。”
原来小姑娘叫梦梦。
“谢谢。”
听着奶声奶气的道谢,病房里一众人都会心笑了。
安宁弯下腰,同小女孩平视,笑着逗她:“小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啊?”
“吴芷梦。”
“你今年几岁啦?”
“五岁,我五岁啦。”
安宁故意装作很惊讶,“哇,已经五岁了,那你一定是个很勇敢的小孩喽。”
吴芷梦咬着苹果块点头赞同,“对,护士姐姐和医生叔叔都夸我很勇敢。”
大人们又笑了,孩子才是这个世界欢乐的源泉。
第九十二章 陈年旧事泪纷纷
周晋轩站在门口,双手插兜,静静瞧着安宁同小姑娘对话,听到童言无忌时嘴角不由上扬。
“你喜欢看故事书吗?姐姐家里有好多好多的故事书。”
“喜欢。”
“最喜欢哪一本故事书?”
苹果块很快被小姑娘吃完了,她眨巴着扑灵扑灵的大眼睛,大声道:“我喜欢《安徒生童话》。”
“太巧了,姐姐家里正好有这本书,明天带给你好不好?”
“好。”
小女孩妈妈摸摸她的头,再次提醒小姑娘,“梦梦,谢谢姐姐。”
“谢谢姐姐。”
安宁摸一下她的小脸,“不用谢。”
病房里的气氛很好,周晋轩稍稍放下心,他走进来对安殊兰道:“兰姨,您手术时间定在周五,第一台手术,从今天下午开始陆续会有术前检查,护士….”
正说着,他手机响了。
周晋轩看一眼屏幕显示,摁掉电话,继续道:“护士会提前过来通知您要做哪一项检查,我下午没事,就陪您…..”
话音未落,他手机再次响了。
真是催的急!
周晋轩转身走出病房,沉着脸接听手机,语气很不悦地质问那头出了什么事,陈涉也不和他啰嗦:“周总,海南那块住宅地开发出事了。”
“什么情况?”
“死人了。”
周晋轩的俊脸阴的简直能滴下水,他大步流星走到病房对面的楼梯口,因为病房需要安静,他怕控制不住大声训斥时影响到里面静养的人。
安宁看向安殊兰,心底有几分了然,“周晋轩这几天应该很忙,还是我陪您去检查吧。”
安殊兰点点头。
果然,接完电话回来,周晋轩对安殊兰不住道歉:“兰姨,对不起,下午我没法陪您去做检查,公司在海南购买的那块地出事了,现场很不稳定,我得过去一趟。”
“去忙你的,”安殊兰轻拍拍他的肩,温声道:“公司的事情要紧,我这儿有小安陪着呢,不用担心我。”
周晋轩刚看向安宁,安宁便会意道:“放心,兰姨这里的情况我会定时发微信向你报告。”
“好,及时沟通。”
周晋轩又嘱咐两句后,这才急匆匆离开。
医院的门诊大楼到处是人,安宁下午陪安殊兰从住院部走到门诊部,一路走来到处可见排成长龙的队伍,好在周晋轩提前打好招呼,责任医生黄未收到安宁短信提前等在电梯口,安殊兰一出现,黄未立刻露出微笑,避免排队的麻烦,直接带着安殊兰进去做检查。
资本的好处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身为受益者,安宁虽心生感慨却并未言语,这个时候她无法让自己站在道德最高处,毕竟生病的是她最敬爱的亲人,上天垂怜,周晋轩曾悄悄告知过她,张云森定诊兰姨的病变长度小于3cm,应该是Ⅰ期,病变只侵及黏膜下层且暂无转移现象,手术成功后好生静养,治愈率有90%。
乙肝排查做完后,黄未又告知了安殊兰明天需要做检查的种类,届时他会再通知安宁。
安宁向黄未客气道谢后,扶着安殊兰慢慢走向住院区。
“对了兰姨,忘了告诉您,方校长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了。”安宁边说边观察安殊兰的脸色,见她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才继续往下道:“方校长说想过来看看您,还问我家里的住址在哪儿?”
“你告诉他了?”安殊兰反问。
“没有,我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做得好,以后方名行再给你打电话,你就把他拉黑。”
这个….是不是不太合适?
太狠了。
安宁小心问安殊兰:“你跟方校长多大的仇啊,这么多年过去不打算和解吗?”
“方名行毁了我姐姐一生。”
安宁呆住。
难怪…..
事关爱恨纠葛,她还是少开口为妙。
安殊兰转过脸面对安宁,平常总是柔和的眼神转冷,那种恨意一览无余。
“安宁。”
被点名的安宁站好。
“如果你是我,你处于我的立场,你说我应该原谅方名行吗?”
这个---
确实不好原谅!
安殊兰眼里浮现一层淡淡的哀愁,苦笑,“我姐姐很傻,爱上有妇之夫,到头来事业俱毁,弄得自己一无所有不说还遭人唾骂。”
安宁小心翼翼探问:“大姨….现在在哪儿定居?我有空能去看看她吗?”
“你还很小的时候,她就去世了。”
安宁心里暗忖:难怪一直都不曾听安殊兰讲起过她姐姐的事,原来斯人已逝。
安殊兰望着安宁,眼神恍惚,女孩子长大了,眉眼和姐姐越来越像,她伸手摸摸安宁的脸颊,轻言慢语道:“小安,方名行不是个好东西,以后他的电话都不要接。”
作为报复方名行的代价,她那个傻姐姐不去找渣男人讨公道,却将怨恨发泄在孩子身上,那么小的安宁啊,那么乖乖的婴儿,就被她狠心地丢在福利院门口,可见姐姐当时是真的疯了。
“兰姨,您当时…”
“我当时在学校寄宿,正处于高考备战状态,出了这件事,家里人怕我分心一直瞒着问我,所以我对姐姐的事一无所知。“
安殊兰回忆,等她后来知道时,姐姐与人私奔的事已经闹得是满城风雨,遮都遮不住。
“我姐姐那时候读大三,经常呕吐,刚开始她以为自己身体出了状况就让舍友陪她去医院检查,检查完才知道自己怀孕了,舍友嘴巴不牢,将她怀孕的事传地沸沸扬扬,学校老师听到风声过来找姐姐谈话,让她把孩子打掉不要耽误自己的前途,姐姐不愿意,面对这样执拗的学生老师没办法,只能通知我父亲来学校将她接回家。”
“母亲去世的早,父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将我和姐姐抚养长大,如今出了这种丑事,父亲怎么能不气,他既气自己教导无方又气姐姐固执倔强,他逼问姐姐孩子的生父是谁,可姐姐就是打死不开口,可恨方名行那个混蛋,那时候为了自己的事业升迁,硬是没敢站出来。”
安殊兰说地唏嘘,安宁听地心惊肉跳。
“可见爱情不是个好东西,它使人眼睛盲目,让人心智缺失。”
第九十三章 往事知多少
安宁原本好奇后来的情况,只是眼见安殊兰神色恍惚,她就没有再继续追问,殊不知安殊兰心思涌动,这一路都沉浸在回忆里。
后来呢?
后来,她的父亲强行带姐姐去医院检查,姐姐以为父亲要害掉她的孩子,趁父亲和医生交谈之际,偷偷从医院跑出来,再也没回过家。
父亲很伤心,曾一遍一遍的给姐姐打电话,可她的姐姐心狠起来六亲不认,就是拒不接听,终于有一次电话通了,是个男人的声音,父亲刚问道对方是谁,那个男人就急忙把电话切了,当晚,父亲担心姐姐被人拐骗,再三犹豫要不要选择报警时,姐姐却回过来电话告诉父亲她换号码了,让父亲以后都别给她打电话,她说自己现在跟孩子父亲在一块,过得很好,父亲顺势追问孩子生父是谁时,姐姐吞吞吐吐就是不说出那个男人的名字,父亲终于死心了,怒极之下说出跟姐姐断绝父女情谊的话。
这件事直至高考结束,她收拾行李回到家,父亲才将姐姐的事告知于她,也许是太过于伤心,以前生活再困苦,她的父亲也从没有在她们姐妹俩面前流过任何的脆弱,可姐姐的事令他打击太大,父亲同她叙述期间几次落泪,这让她印象极深,对于姐姐所作所为也很不能释怀。
暑假期间,她也曾多次联系姐姐,可是正如父亲所言,姐姐换了号码,她试图再网上给她留言也一直没得到回复。
如果日子就这么一直下去也挺好,可是天也不测风云,她的父亲在她大三那年患了重病,手术费用昂贵,非她一个穷学生可以支付得起,当时的安殊兰即使觉得自己已经成年,面对生活这突如其来的重击仍会手足无措,她四处奔波找亲戚借钱,亲戚们也并非都是势利眼,只是都没没钱,借也借她了,可借的那点钱连住院费都凑不齐。
她当时真是绝望了。
一个人坐在家门口望着热热闹闹的四邻,看着暮色四合,烟火气浓重的市井,再想想自己四散分离的家,心中悲伤不止,对姐姐的恨意收也收不住。
父亲含辛茹苦将她们姐妹俩养大,换来的却是姐姐的背叛,为了一个野男人背叛了她的家,让她与父亲曝露在四邻闲言碎语和鄙薄嘲笑声中。
父亲生病期间,孤独、惊恐还有担忧种种的情绪蜂拥而来,她想她骨子里的独立与狠绝也许就是在那一刻被激发。
她擦掉眼泪,当晚化了浓妆,涂红嘴唇,换了一身暴露的衣服决定去夜场挣父亲的医药费。
方名行救了她。
她在半途被乘着夜色而来的方名行拦住,方名行推推眼镜,问她去哪儿,是不是去医院?她没有回答,裹在大衣里的身体却瑟瑟发抖。
方名行带了五万块钱,让她先接除眼下的困难,要是钱不够再跟他讲,他会想办法。
每一个在绝望中看到希望的人,也许就如她当时的心境一般,激动到流泪不止,她当时给方名行跪下了,行师者大礼,在方名行欲拉她起身时,她依旧认认真真磕完三个头才站起来。
想到此,安殊兰自嘲一笑,当时那个弱小而年轻的自己真的是很感激方名行雪中送炭的行为,很幸运自己能遇到这样的恩师。
大四那年,她对自己的前途很迷茫,她一方面想着早些毕业去工作赚钱,另一方面又想读研,父亲见她举棋不定,于是让她找方名行聊一聊未来的打算。
方名行当时已经被调到南大当教授,当她坐了一天的大巴找到他时,他正在教工宿舍吃泡面,眼眶痛红,好像刚哭过,她的突然出现让他不免很惊讶,慌忙将手上的照片揣到口袋后方名行请她坐下。
打量着满屋子乱糟糟,她起身提议帮他收拾时,方名行却拦着她说不用并且刻意转开话题问她怎么来了。可笑的是当时的自己对方名行颇为尊重和依赖,安殊兰现在想起这遭就觉得心口堵得慌,恨不得将方名行狠狠打一顿。
临近中午,住院部等电梯的人很多,对面两部电梯是手术梯,还有一部电梯在维修中,剩下哪一部电梯前已经排成长龙。
安宁拉着安殊兰在一群人中遵守秩序的站着。
“兰姨,你饿吗?”
安宁见安殊兰长久不说话,恹恹的没精神,想通过聊天让她情绪好一点儿。
安殊兰摇摇头,望着眼前眉目清秀漂亮乖巧的安宁,心潮翻涌,只庆幸自己的一片苦心没有白费。
“安宁,如果方名行再以任何借口接近你,向你索要电话号码,你都不准理他,听到没有。”
安殊兰言语凌厉,安宁哪敢不从,连忙点点头。
上一代的恩怨颇深啊。
“兰姨,我有个疑问,您怎么就认定大姨爱的有妇之夫就是方校长?”
“我见过姐姐与他恩爱合照的照片。”
她那时去找方名行,将自己现有的苦恼跟他讲述之后,方名行当时建议她读研并且说如果学费不够,他会先借给她,等她将来工作时再还给他。
他只是在赎罪,而她却以为他是真的为学生用心良苦。
和方名行说话时,正巧有位男老师来找他下棋,那人当时见到她很惊奇,然后笑着打趣方名行”是不是那位小姨子?”。
安殊兰只记得方名行当场吓白了脸。
她回去的路上越想越不对劲,于是又回身预备找方名行问清楚,但方名行不在屋里,他门锁了可窗户开着,职工宿舍窗户没有焊条,她就直接从窗户口爬进去,拉开抽屉第一眼就见到姐姐和方名行的合照。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安殊兰深深的看一眼安宁,她没告诉安宁的是,当时那张合照上除了姐姐和方名行,还有一个小女孩,照片背面写着一行黑色的钢笔字:记殊尔与宁宁之合照。
安殊兰叹息,“我当时脑子很乱,既惊讶又愤怒,既痛心又羞愧,我恨姐姐傻,恨她不知廉耻为了一个男人搅得家宅不宁,让父亲与我在人前无地自容,我恨方名行,空有教师之名却毫无道德底线,明明知道我姐姐为他承受了多少苦多少罪,却没有一点男人该有的担当。”
第九十四章 浅情人不知
安宁将头抵在安殊兰肩头,一时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轻轻道:“兰姨,我们约好的,往事不回头,都要向前看。”
安殊兰温柔地点点头,“知道了。”
都要向前看,即使岁月无情,也要勇敢前行。
医院规定80岁以下的病人家属手术前可以不用陪床,但术后必须得陪床,安宁怕安殊兰内心孤单再有一个人胡思乱想,于是决定晚上打地铺陪她一起睡。
“你的胸针能给我看看吗?”
正帮安殊兰摇床的安宁一愣,将床摇平后,取下毛衣上的胸针递给安殊兰。
“真漂亮,”安殊兰笑着赞叹,反复看了看,“谁送给你的?”
“贺简。”
想起守在酒店一个人应该很无聊的贺简,安宁内心深深叹一口气。
“贺简?是同学还是朋友?”
“…..都不是,”安宁对上安殊兰的笑眼,“他是我男朋友。”
安殊兰笑容渐渐消失,愕然怔住。
“你刚才说…男朋友?”
因为怀疑自己听错了,安殊兰又重复问一遍。
“嗯。”安宁点头,“您想见见他吗?他现在就在申城。”
安殊兰低头又看向手里的胸针,水晶天鹅的羽毛上镶着红宝石,很精致漂亮。
安殊兰并没与正面回答安宁的问题,而是反问安宁:“你和瑾瑜是怎么回事?真的断干净了吗?”
“我和瑾瑜之前一直都是假情侣。”
“假的?!”震惊过后,安殊兰有些哭笑不得,“我以为….可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当时的卓瑾瑜瞧着安宁眼神炙热,面带欢喜。
“我知道,但我没法同等的喜欢。”
“那这个贺简又是用什么魅力打动你的心?”
安宁笑起来。
“您明天见过他就知道了。”
“你这孩子,跟我还故弄玄虚啊?”安殊兰嗔怪她。
“嗯---要不让他现在就来觐见您?”
见安宁居然开起玩笑,安殊兰越发想见见贺简这个小伙子,“快睡吧,都几点了,你好意思让人家过来,我还不好意思见他。”
“好嘞。”
安宁从柜子里取出气垫床开始打气。
安殊兰看着她清秀的侧颜,不由想起安宁小时候对她尤为依赖的情形。初到周家时,安宁才刚过七岁生日,特别胆小,晚上总要和她一起睡,一个不依,就瘪嘴掉眼泪,那样子特别惹人怜爱。
后来慢慢大了,随着身高一起拔高的还有她的脾气,因为她最小,家里人都爱让着她,晋轩和宁远更是事事都宠着她,简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度养的她性格骄纵,做事总有撞南墙也不回头的固执。
想起宁远,安殊兰心里又是一声酸涩。
如果那孩子还在,该有多好。
第二日清早,张云森带着几位医生查房,查到安殊兰这儿又多问候几句并宽慰她手术不用担心,安殊兰笑着表示感谢。
张云森走后,安宁就陪安殊兰去四楼去做血常规检查,抽完血后,两人回到病房,发现张阿姨和钱师傅都来了,张阿姨正和梦梦妈妈在说话。
医院可以订餐也可以自备食物。
钱师傅拧开保温盒,给安宁和安殊兰各倒一碗,“晋轩请了专门的营养师到家里来,他说太太以后的饭菜都按照营养师规定的食谱来做,今早是奶粥、香蕉泥饼,几片猕猴桃和鸡蛋,我瞧着卖相挺好的。”
安殊兰用勺子舀一口粥,稍稍吹凉后放进嘴里,待食物咽下后,她对钱师傅笑道:“味道也不错。”
“太太喜欢就好。”
张阿姨将安宁的换洗衣服一并带过来了,只等她们吃完早饭洗完澡,再将衣服带回去干洗。
安宁洗完澡出来,发现贺简来了。
他穿着修身的黑色呢子大衣,站在床边和安殊兰说话,听到卫生间传来响动,不由转头望去,在见到安宁穿着睡衣浴巾包头还敷面膜的造型时,没忍住笑弯双眼。
“你这孩子….”张阿姨没眼看,“怎么一点都不要好呢?”
安宁也很无奈,她怎么知道他会来的这么早?
安殊兰向安宁招招手,“来吧,来给我们介绍一下你的男朋友吧。”
男朋友!!
钱师傅和张阿姨都愣住了,原本他们还指望晋轩和安宁能够重归于好,现在...
安宁摸摸鼻子,言简意赅:“贺简,我的男朋友,我们两情相悦。”
这样的介绍也是醉醉的。
安殊兰扶额,片刻开启见家长模式,笑问贺简:“小贺做什么工作?”
“我的工作是拉大提琴。”
安殊兰笑意凝住,“大提琴演奏者?”
“是。”
“你是哪儿人?”
“申城人。”
“哦﹏﹏申城哪个区?”
“我在松江出生。”
安宁看他一眼。
贺简也回看她一眼,忍不住笑了,“面膜的精华滴到领子上了。”
经他提醒,安宁连忙将精华液往脖子和脸上抹均匀。
“你早饭吃了吗?”安宁问他。
“吃了。”
贺简说着掏出口袋里的小包面巾纸,抽出一张,帮她擦掉湿了衣领的乳液。两人很自然的互动让安殊兰略讶异,但她不露半分表情。
“小贺,你和安宁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
“上周二。”
“你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三个多月左右。”
安殊兰又道:“安宁性格倔,遇到事好冲动,你多多包容她。”
贺简笑,“好,我会的。”
安宁看一眼安殊兰,又看一眼贺简,试图拉回点面子,“我现在性格改很多,遇到事都会冷静处理。”
安殊兰失笑,“我看不见得。”
贺简内心表示赞同,冷静处理的人会跟流氓干架吗?
“哪儿不见得?”安宁反问。
“你和小贺才认识多久就确定关系了,这不是冲动是什么?”
安宁欲反驳,话到口中又吞回去,她隐约察觉兰姨似乎不喜欢贺简。
“小贺,谢谢你来看我,你这孩子有心了,”安殊兰话说的客气:“只是安宁待会儿要陪着我去门诊部拍CT,恐怕也没时间跟你再多聊两句,要不你就先回去吧。”
第九十五章 与子成说
贺简本也不笨,安殊兰既这样说,他心中会意,于是笑着回道:“阿姨,那我明天再来看你。”
安殊兰点点头,一副长辈理解小辈的慈和,“要是明天你很忙,不过来也没关系,千万不要耽误了自己的工作。”
“知道了阿姨,那我先走了。”
安殊兰示意安宁送送贺简。
两人走到电梯间,安宁问贺简:“见家长紧张吗?”
“紧张。”
安宁握住他的手,居然一手心的汗。
“这样吧,”她说的一本正经:“我渡给你一点能量,你下次就不会紧张了。”
贺简笑眼轻弯,将她的手回握紧。
“你什么时候回北城?”
“兰姨手术过后。”
“待在酒店里很无聊,不然你还是回北城吧?”
“我没事可以练琴。”
“你又不是山顶洞人,总闷在屋子里拉琴容易心情郁闷,多出去走走,晒晒太阳,补点钙。”
“好,”贺简忽然偏头偷亲一口安宁,笑:“晚上能视频吗?”
安宁捂着被亲的红脸颊瞪他,这人怎么回事,胆子偷香的手段是越来越熟练了。
贺简自问自答:“好吧,不能视频。”
安宁踮脚捏住他的脸颊,警告他:“以后说话就说话,别耍流氓啊,你这成何体统……”
贺简干脆将她一把抱起来。
这家伙不是闷骚的性格吗?怎么现在变得越来越胆大妄为?
安宁窘得不行,赶紧扒拉头发下来挡住脸,生怕被别人看见。好在这个时段电梯口没有其他人,否则她真是无地自容了。
“你疯了,快放我下来。”
“你不是爱捏我脸吗?”贺简道:“给你捏个够。”
“不捏了,你先放我下来。”安宁告饶。
“不捏不行。”
蹬鼻子上脸了嘿!
“贺简!”安宁咬牙切齿:“你想干嘛呀,是不是想皮痒找打?”
贺简:“我想抱你。”
他大爷的!
“只有抱着你我才觉得安心。”
情话十级,这谁能挡得住?
安宁不急着下去了,任由他抱着,彼此呼吸相近,她笑了下,伸手圈住他的脖子,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心里暗想他是怎么了,变得这么没有安全感。
“你在怕什么?”
“怕你不爱我。”
“我爱你。”安宁看着他的眼,“我是说真的。”
贺简怔住,片刻露出笑来。
电梯到了。
他放她下来,走进电梯。
“我走了,有情况电话联系。”
安宁摆摆手,等梯门关后才离开,她刚进病房,就迎来张阿姨和钱师傅的一连串盘问,他们显然比她更焦急。
“小贺脾气怎么样?你见过他父母了吗?”
“你才认识他多久就在一起了,是不是有点太冲动?”
“小贺这孩子长相不错,但我感觉就是有些木讷,不太爱讲话,你平常和他处一块儿有话聊吗?”
安宁听他们问过,才笑着一一作答:“贺简脾气很好,我见过他父母了,他父母性格也特别好,我们在一起虽然时间不长,但很了解对方,他是不爱讲话,但他跟我有很多话讲,我很爱他。”
张阿姨和钱师傅没话说了,彼此互看一眼,都见家长了,说明安宁是真心要和小贺过下去。
“你确定会跟小贺过一辈子,你跟他是只谈恋爱不结婚,还是以结婚为目的得恋爱?”
还是安殊兰一针见血。
“我确定。”安宁敛起笑,“兰姨,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是真的想跟贺简过一辈子。”
安宁太年轻,有些事还在自欺欺人,安殊兰轻叹:“你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我真心爱他。”
安殊兰默不作声,她记得当时安宁和贺简确定关系时,也是牵着手一脸坚定的走到她面前宣告他们的爱情宣言。
安宁指着床前柜上的水果篮和康乃馨转移话题:“贺简带来的?”
安殊兰点点头。
“那我去洗两个水果。”
安宁拎着果篮进卫生间。
张阿姨和钱师傅齐齐望向安殊兰,“太太,晋轩怎么办?”
“算了,”安殊兰既惋惜又无奈,“这世上最不能强求的就是感情了,无缘就是无缘。”
安宁在放射科外等安殊兰的期间再次接到方名行的电话。
面对执着的方校长,安宁挂也不是,不挂也不是,只能将手机调成静音装作无人接听。安殊兰检查完出来,安宁连忙上前搀她,将方校长刚刚打来电话而她没接的事说了一遍,安殊兰夸她做得对。
两人边走边聊,半途中,安宁手机又响了,方泽打来的。
她用眼神询问安殊兰接不接,安殊兰叹气,“接吧。”
安宁滑下接听键,那端传过来的声音果然是方校长,“安宁,你是不是故意不接我电话?”
这么一声质问下来,安宁硬着头皮编谎:“我刚刚有事不在。”
“你妈妈情况怎么样?手术时间定了吗?”
安宁愣了一下才明白方名行口中的“你妈妈”是指兰姨。
“定了,这周五第一台手术。”
“哪家医院?”
“校长,您还是别来了。”
“你这孩子,我跟你妈妈是旧相识,她动手术,我怎么都要来看看的。”
安殊兰让安宁把电话给她,安宁见她脸色不对,哪敢给啊,万一再发生什么冲突,她和方泽还处不处了?直到安殊兰向安宁保证自己一定好好跟对方说话,争取不发火,安宁才将手机给她,临末又小声交代一句:“别冲动,有事好好说。”
可安殊兰接过手机,完全将自己刚才所保证的忘个干净,对着手机那端就毫不留情的直接开骂:“我都不知道你哪来的脸,三番五次的打电话过来骚扰,你害我姐姐不够是不是还想来我这儿作妖?”
得儿,白交代了。
安宁盖眼…
方名行被一通训斥后,非但没生气反而很高兴,“殊兰,我是不放心你….”
“我的事跟你有关系吗?”安殊兰直接打断他的话:“你以后要是再给安宁打电话,我会让安宁连你儿子的手机号码一同拉黑。”
“殊兰,我为过去所犯的错向你…”
“现在忏悔,晚了。”
安殊兰干脆利落的挂掉手机。
第九十六章 得此经年
等安殊兰睡着后安宁才悄悄离开病房去走廊上与贺简视频。
视频镜头一直在晃,电梯播报楼层的声音响起,安宁疑惑:“你在等电梯啊?”
“是啊,”贺简笑着问她:“你饿不饿?”
“不饿。”
医院来陪床的家属很多,可是因为住院部空间不大,病房里并不满足所有家属陪护,所以有一些家属会选择在十二楼的茶水间支床或是在电梯间打地铺,只要天亮后家属们能收拾好床铺,护士们一般都会睁只眼闭只眼不会去管。
安宁一边同贺简说话一边小心绕过那些打地铺的家属,在空旷的楼梯间举着手机和他视频。
“你那儿怎么黑漆漆的?”
电梯里都会有普通照明灯的,他难道没进电梯?
“我在楼道口呢。”
楼道口?
安宁皱眉,“你在爬楼梯?”
“嗯。”
安宁急了,“你爬楼梯你的腿受得了吗?”
“就几步远。”
见他还笑,安宁气不过真想掐死他。
贺简又问她:“你现在在哪儿?”
安宁没好气:“在医院12楼走廊尽头的楼梯间。”
贺简语带关切,“你怎么不多穿点?”
“没事,医院温度高,不冷。”
“我一会儿有事,先不跟你聊了。”
贺简说完不等她回复,率先关了视频,安宁有些怅然若失。
明明是他非要视频的!
安宁坐在台阶上,隐约听到隔壁狭小的电梯间里同样有人在打电话,也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不一会儿有啜泣声响起,她听到不免心里也有些难过。
身后忽然飘来烧烤味道,安宁嗅嗅鼻子,转身回头却猛地呆住。
贺简拎着烧烤盒子正对着她笑。
哎这个人,这两天是不是搞惊喜搞上瘾了,总是措不及防的出现。安宁心里虽这么抱怨着,然而喜大过于惊,她鼻尖一酸,真是的….再昏暗的光线都掩盖不了他的温暖笑。
贺简走到安宁旁边台阶,并肩同她坐下,将手中的烧烤盒子打开后给她,“吃吧。
安宁瞄一眼盒子,嗬儿,种类还不少,烤茄子烤土豆烤玉米,玉米肠香肠羊肉串,鱿鱼鸡翅还有猪脆骨,她笑了笑,从底下挑起一根秋刀鱼吃起来。
“好吃吗?”
贺简眼神宠溺。
安宁故意跟他作一作,“一般。”
她回答时顺手给他一根肉串,贺简摆摆手拒绝,“我不饿,你吃吧。”
于是安宁又换了一串金针菇送到他嘴边,他才咬住。
“肉烤的有些老,”她边吃边评论:“孜然洒得太多了。”
“明天换宵夜,你想吃什么?”
“你擅长做什么?”
贺简偏头去看她,发现安宁也在看着他。
“我擅长啊….”他故意停顿了下,“煮泡面。”
“哪种泡面?老坛酸菜面还是红烧牛肉面?”
“香菇炖鸡面。”
“好啊,那我明晚就吃这个。”
安宁想,他明天要是真敢端着这个过来,别指望她以后再理他。
第二天晚上,贺简真的拎了香菇炖鸡面来了。
香菇是菜场的香菇,炖鸡也是菜场的鸡,面确实是泡面。
早已饥肠辘辘的安宁开心的给他一个拥抱外加一个香吻以示奖励。
“真香。”
连面带汤,她吃个精光。吃完后,她才想起来问题的关键,“你住在酒店里,在哪儿煮的面?”
“酒店有厨房的。”
“哦~~”
所以他是借酒店的厨房做的面,安宁内心有些小窃喜。
“大厨手艺不错吧,我会把你的满意度传达给他的。”
安宁:“…”
瞧见她眼中的失望,贺简嘴角得逞的翘起来,他将保温盒放进袋子里,“骗你的。”
嗯?
“大厨哪有时间给你做这个。”
安宁捶他,他料定她不敢下狠手,也不躲开,果然安宁捶他两下舍不得了。
贺简笑着包住安宁的手,“明天想吃什么?”
“还吃这个。”
她眼睛很亮,贺简道:“总做一样菜哪儿显出我的水平,换一个吧?”
“土豆饼配红豆粥。”
贺简举手比一个“OK”的手势。
吃饱喝足后,该起来走动走动。安宁怕护士有事找她,于是贺简就陪她在12层的走廊里来回散步,两人边散步边聊天。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
贺简奇怪地看她一眼,“我一直都会啊。”
安宁撇嘴。
“兰姨还剩几项检查没做?”
安宁回他:“都做完了,现在就等报告出来。”
也是难为他了,知道兰姨不喜欢见到他,只能时常避着过来。
“术前的备用物品还缺什么没买,我再去补齐。”
“不缺了,昨天你跑前跑后的去买备用品,辛苦了。”
“小事。”
安宁捏捏他手心,“腿疼吗?”
贺简笑容微滞,“没有。”
“我想看看你的左小腿,可以吗?”
她问出藏在心底许久的话,问得很小心翼翼。
贺简身子僵住。那是他拼命掩盖的禁忌,她却一而再的提及。
他眼神闪躲,“假肢挺难看的,别吓到你。”
“害怕的人是你吧?”
贺简不语,转头避开安宁的目光。
“….是啊,”他笑的有些难过,悲伤莫名,“是我在怕,我怕你会厌弃我。”
他还是做了妥协,在无人来去的楼道口,卷起左腿的裤子到膝盖。
虽然已经提前做过无数次心理设想,然而真的见到小腿安装的义肢时,安宁还是震惊到无以复加。
她颤声:“伤口是不是总会疼?”
“开始会有幻肢痛,后来按时锻炼,就没有了。”
他垂眸,声音平静毫无起伏,隐在阴影中的双眼看不出悲伤。
安宁摸着他冰冷的假肢矫形器,简直无法想象贺简是如何从痛苦中一步一步煎熬过来的,只要一想到他躺在医院的无助和绝望,她就觉得胸口堵得喘不过气,心如刀绞。
他是怎么才练成走路和平常人无异的?
他是怎么重拾起自信的?
他每天晚上脱下假肢时,独自舔舐伤口时,是不是也会难受到想哭?
安宁垂着头望着那丑陋的义肢一动不动,泪悬于睫,“你的腿是….怎么受伤的?”
“潜水时被鲨鱼咬的,伤口感染了,不得不切除。”
第九十七章 喜结连理事
发现安宁哭了,贺简连忙帮她去擦眼泪,“怎么哭了?”
“对不起。”
他不明白她对不起什么。
安宁眼泪成河,越流越多,“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嘘,嘘,不哭了啊,别人都在睡觉呢….”贺简将她揽进怀里,轻拍着后背,小声劝哄,“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我现在挺好的,除了洗澡有些不方便,其他都挺好的,能跑,能走,还能骑自行车…..”
谁知他越安慰她,她捂着胸口哭得越厉害,上气不接下气。
“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这几天压力太大?”
安宁抽噎着问他:“你…第十项…挑战完成了吗?”
贺简一愣,下意识回答:“没有啊。”
安宁将头埋在他脖颈边,闷声闷气:“你快点啊。”
啊?
他一头雾水。
“你快点完成挑战。”
“哦。”
两个人手机同时响了,屏幕跳出来新闻推送:姚初夏未婚先孕,疑遭周晋轩抛弃。
贺简轻拍拍安宁后背,将手机新闻给她看。
什么乱七八糟的。
安宁眉头微蹙,也顾不上悲伤了,她点开新闻网页,硕大的标题之下放着一张张狗仔在医院偷拍的糊图。
阿卡和苏小悦的微信轰炸接连而来。
阿卡:安姐,媒体是不是又在抹黑我女神?
苏小悦:姚初夏怀孕啦?
安宁同时给两人回复了信息:不知道。
苏小悦:基于你俩的私交,你不打算跟姚初夏求证下吗?
阿卡:安姐,有你这样做朋友的吗,这时候你是最应该了解来龙去脉的人啊。
安宁也是无语问苍天,她随手给两人回了一个满意的回答:媒体在造谣。
她这条微信刚发出去,就立刻遭到姚初夏本人打脸。
姚初夏在叭叭群里先是发了许多撒花的表情包,接着霸气地宣布自己怀孕了。
杭列:【撒花】【撒花】【鼓掌】【鼓掌】【么么哒】♥(ˆ◡ˆԅ小心心送你
安宁懵逼的跟贺简对视一眼。
姚初夏:快祝福我@安宁
安宁:先恭喜你,冒昧问一句,孩子谁的?
杭列跳出来:我的我的我的
安宁发了个抹汗的表情。
安宁:勇气可嘉
见到她搞笑的回复,贺简跟着轻笑出声。
姚初夏:接下来我要宣布第二件喜事了,哈哈哈,我和杭列领证了,结婚啦哈哈哈哈
杭列继续发布:【撒花】【撒花】【鼓掌】【鼓掌】
安宁吁一口气,又发了个抹汗的表情。
安宁: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混娱乐圈的@姚初夏外面因为你怀孕的事都炸了,你不知道吗?
姚初夏害羞表情:炸就炸吧,我向来不走寻常路
杭列:宝宝好霸气【么么哒】
突然有种不想在群里聊下去的冲动----
安宁:@杭列你就等着被唾沫星子淹死吧
安宁:@姚初夏你就等着大规模脱粉,商业跌价吧
安宁:你们就等着被广大黑子黑成芝麻糊吧
姚初夏:人家白着呢【捂脸】
杭列:怕什么,又不是没被黑过,一路走过来不容易,管什么山水阻挡魑魅魍魉,我们的终点站就是幸福
想必是杭列的肌球蛋白拖着内啡肽在大脑皮层里走得太频繁,导致他的精神领域也进化成文化人。
安宁:你们开心就好,准备什么时候办酒席?
姚初夏:当然是越快越好,就定在这两个月,具体日期我得找算命先生算算黄历,等定下了再告诉你
杭列:老婆,过几天我们就去预定酒席好不好?
姚初夏:OK
安宁:恭祝两位喜结连理
杭列:【么么哒】【么么哒】
姚初夏:【爱你】
狗粮大把大把的撒,安宁都吃不下。
任凭杭列和姚初夏两人在群里打的火热,周晋轩始终都没发声,估计是在忙于工作或是忙于开会或是忙于吃饭,总之还没有空翻手机。
姚初夏:@安宁你当我伴娘好不好?
安宁:不要
姚初夏:为什么?【生气】
安宁:我怕抢你风头
贺简朗笑出声。
安宁横他一眼,“我本来就比姚初夏长得好看。”
不服来辩。
贺简当然不敢辩,点头附和:“你在我心中永远最美。”
这还差不多。
姚初夏:【翻白眼】【翻白眼】有种来试试啊?看我把你衬得有多翠花
安宁:试就试,我根本没在怕的
姚初夏:我下下周在北城有商演,到时空了去找你玩
安宁:我在申城
姚初夏:what?
杭列也发了个惊呼的表情包。
姚初夏:你在申城哪儿?你不是跟卓瑾瑜分手了吗?
这两人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安宁小心翼翼的瞄一眼身旁的贺简,手指如飞的打一行字发出去。
安宁:我在红星医院,兰姨病了要开刀,我在陪着她
杭列:兰姨病了?什么病啊,周晋轩怎么一点消息都没跟我们透露?
姚初夏:也就是说….你回周家了!!
杭列:兰姨病情怎么样,严重吗?
安宁:食道癌,周五动第一台手术
姚初夏:我明早从横店飞申城去医院看看兰姨
杭列:@姚初夏你别添乱了,兰姨不喜欢你,你去了也是尴尬,我在浙城离申城比较近,我明天过去探望她,你老老实实在剧组拍戏,有什么情况我会转达给你
姚初夏:也好
杭列:小安兰姨在住院部哪一层?
安宁:12层1203号病房
杭列:我明天到了给你电话
安宁:好
杭列:那我们暂时先不聊了,到时再联络
安宁:好
姚初夏:安宁,你早点休息
安宁: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关了手机,少了微信的“叮”“叮”声,楼道里有一阵的静寂。
贺简道:“我们回去吧。”
安宁点点头。
当两人回到病房时,居然发现安殊兰醒了,坐在床上拿着手机,目光涣散。安宁走近后才发现她出了一额头的汗,为怕吵醒隔壁床熟睡的小梦母女俩,安宁尽量压低声音问安殊兰:“兰姨,您是不是做噩梦了?”
安殊兰没答话,神情恍惚。
“兰姨,”安宁见状唤她:“要喝点水吗?”
安殊兰点点头。
于是,安宁放轻脚步去茶水间帮她倒温开水。
温开水倒回来,安殊兰与贺简的对话也停止,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人表情不明,安宁狐疑看一眼安殊兰和贺简,将水杯递给安殊兰后又趁着她喝水的间隙,去卫生间将毛巾打湿后又挤干水,帮她细致地擦掉额头上的冷汗。
第九十八章 喜当背锅侠
喝完水,安殊兰对安宁道:“你别再出去了,陪我说说话。”
“好。”
安宁乖巧的点点头。
然后安殊兰又转过头对贺简道:“你也回去吧,总待在这儿也没什么事。”
她说这话时语气很冲,明显是对贺简不悦,安殊兰不悦他大半夜还要过来和安宁约会,耽误安宁歇息。
安宁的视线与贺简半空中碰撞,贺简冲她弯起眉眼。
贺简仍耐着好性子问安殊兰:“兰姨,你明天想吃什么,我煮好给你带过来。”
“不用麻烦,”安殊兰神色不渝,语气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套:“我家里有佣人厨师,一日三餐她们会按点送过来,用不着你跑来跑去,再说年轻人应该以事业为重,你要是忙,不必每天都过来探望。”
“兰姨,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安殊兰没回应,只是拉好被子重新躺下。
安宁未免贺简尴尬,接过话,小声地叮嘱他:“走路小心,到酒店后给我发个消息。”
贺简笑着点点头。
贺简走后,安宁帮安殊兰掖好被子角,顺口问出来:“兰姨,您为什么不喜欢贺简?”
“他太像宁远。”
安宁怔住,她不理解这句话。兰姨虽然是周家继母,然而对他们兄弟二人一视同仁,不偏爱不偏袒,给予两兄弟的关爱都是一样多,她说贺简像阿远,像阿远不好吗?
“晋轩和宁远虽然是双胞兄弟,但性格不同,晋轩面冷心热,气质矜贵,与人相处总保留七分距离,宁远性格安静,温和有礼,见到人总是未语先笑,”安殊兰余光轻瞄向安宁,话语不停:“小贺这个人,除了相貌与宁远略有差异,身高、气质、处事方式甚至职业兴趣都别无不同。”
安宁钻进自己的被窝,“这不好吗?”
“当然不好,我担心的正是这一点,你跟贺简谈恋爱,我没辙想拦也拦不住,毕竟恋爱自由,可是你跟他恋爱的时候分得清楚自己的感情吗?你爱得是贺简还是阿远的影子?”
“您说得不无道理,我以前也曾经为这个问题烦恼过,不过后来我明白了,我爱过去的阿远,我也爱现在的贺简。”
听到她这样回答,安殊兰一时哑然。
这倒也是,是谁规定人心只有一个白月光?
安殊兰仍忧心忡忡,“小贺知道你和宁远的事吗?”
“知道。”
“他不介意吗?”
“不介意。”
“那么晋轩呢?你和晋轩的事,他知道吗?”
“知道一点点。”
知道她与周晋轩结过婚,却不知道她与周晋轩还没离婚。
想到周晋轩不愿意离婚,安宁也是一阵叹息,对于这事,确实是她的心结,她根本不敢跟贺简提及。
话到这一步,安殊兰还能说什么。
“…..睡吧。”
黑暗中,安宁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下,她摸过手机,原以为是贺简发来信息却不料是周晋轩。
周晋轩在叭叭群留言:不是我的孩子,为什么又是我背锅?
姚初夏:哟,您佬还没睡呢
周晋轩:你少装蒜,姚初夏,那个新闻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安宁可以预料此时周晋轩一定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惹祸精劈成两半。
姚初夏:不是
周晋轩:姚初夏,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姚初夏:是的
周晋轩:你脑子进水了是吧?
姚初夏:确实进水了,前几天我拍了场淋雨的戏,对了,我最近新戏上映总要炒炒嘛,谁能比您周大哥的商业价值还大呢?再说我怀孕生小孩后得沉寂一段时间,你现在不帮我增加点儿曝光率,我将来借什么复出?
周晋轩:真TM强词夺理
周晋轩:你但凡有点儿良心,就不该再拖我下水,我平常给你们夫妻收拾的烂摊子还不够吗?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姚初夏:我是寻思啊,反正你花边新闻挺多,渣男本男,渣中之王,您也不介意多添这一条黑料不是?
周晋轩:渣你大爷,你良心是被狗吃了
姚初夏:你干嘛骂自己是狗
可以想象,周晋轩应该是气疯了!
都爆粗口了---
安宁知道自己这时候发笑是挺不地道的,可是,她真的憋不住。
周晋轩:姚初夏你有本事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真的会打死你
姚初夏:那不行,我结婚还得邀请你出席呢
周晋轩:很好
周晋轩:好得很
周晋轩:你既然还敢请我出席,应该不怕我去掀桌子砸了你的婚礼
姚初夏:【鼓掌】【鼓掌】你掀十张桌子都无所谓,最好大闹整个婚礼,再帮我贡献一点曝光量,你也知道娱乐圈不好混
因为怕吵醒安殊兰,安宁恨不得在床上打滚,放声大笑。
周晋轩再没有回复过,估计他可怜的手机已经四分五裂。
杭列第二天拎着水果零食鲜花过来时,安宁和安殊兰正和对床的小梦玩叠纸牌游戏。面对他的突然造访,安殊兰虽然有些惊讶,却还是很高兴请他过来坐。
杭列先是向安殊兰解释了自己刚得知消息她病情的事,随后问她近况如何并宽慰她不要有心理负担,手术肯定能成功。
几人正闲聊时,周晋轩和陈涉拎着商务本风尘仆仆的进来了。
周晋轩脸色不好,像是一夜没睡好。
昨儿半夜姚初夏和周晋轩在群里不愉快的洽谈,杭列自然也看到了,所以现在面临周晋轩他不免有些心虚。
周晋轩对杭列当然也没好脸色,直接将他忽略成空气,径自仔细问过安殊兰最近的近况又将她的检查报告给安宁,再将自己从方云森那儿了解到的情况对安殊兰复述一遍,总而言之就是安殊兰的术前检查都很好,不用太操心手术。
周晋轩的到来无疑让安殊兰吃了颗定心丸,她见到他眼下乌青,不免有些心疼,“事情处理完了吗?”
周晋轩点头,“处理好了,您放心吧。”
“你办事稳重,我向来都很放心,”安殊兰慈爱的拍拍他手背,“你这孩子,这两天肯定没休息好,回去补个觉,养好精神再过来。”
周晋轩应一声“好”,随后表示自己傍晚再过来,今晚由他来替安宁守夜。
“也好。”安殊兰道,“回去吧。”
于是周晋轩如一阵风般再次离开。
第九十九章 往事共销沉
陈涉急忙向安殊兰行个礼,末了又瞄一眼安宁,这才加紧脚步去追周晋轩。
“周总,先送您回家吗?”
“去公司。”
“哦。”
陈涉摸摸鼻子,连一刻都等不急,周总这就开始秋后算账了。
周晋轩瞥他一眼又转过头,“你摸鼻子的小动作跟谁学的?以后别再做这种动作。”
陈涉:“….”
干嘛火气这么大?
因为嫌车上气氛无聊压抑,陈涉作了一回死,“周总,刚刚在医院陪着夫人的那个姑娘是您太太吗?”
“你很闲吗?”周晋轩语气泛冷。
“…..”陈涉:“太太很漂亮,周总果然好品味,太太气质娴静,一看就是那种宜室宜家的好….”
马屁还没拍完就被周晋轩打断:“去非洲的项目考察就由你团队负责了。”
What??
马屁拍到马腿上了吗?
陈涉内心炸了,一万个拒绝:NOOOOO……
“周总,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可能有点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周总您向来好品味,能被周总看上都是荣幸……”
周晋轩捏捏眉心,扭头看向窗外,“你这两天就动身吧。”
又拍错了吗?
陈涉欲哭无泪。
“周总,您听我解释,我….”
“你再吵,今天晚上就收拾行李。”
陈涉立即闭嘴。
前座开车的苏助理忍笑忍得很辛苦,明知道周总心情不爽还往枪口上撞,这不是傻是什么?
陈涉心里委屈:他就是因为知道周总心情不爽,为着公司即将遭殃的一票人才努力找点话题,想着周总万一心情变晴朗一点了,让他们也跟着少遭点骂,谁知道把自己赔进去了。
他好后悔啊!
※
当晚,也就是安殊兰手术前一晚,周晋轩、杭列、张阿姨、钱师傅、常叔都到齐了,甚至连常明明都坐车从学校赶回来,一群人围在安殊兰病床前,轮流和她说话,劝她放宽心思。
七点钟左右,安宁冲下护士给的复方聚乙二醇电解质散给安殊兰喝下,这清肠药实在难喝,安殊兰捏着鼻子喝完第一杯已是难受的不行,欲呕难呕,何况还剩下两杯。
安宁见她呕得眼泪都出来,轻顺着她后背,既心疼又无奈,护士叮嘱过八点钟以后就要禁水,所以安殊兰必须得在这一个小时内将清肠药喝完。
一干人看的同样着急,纷纷为安殊兰打气,等安殊兰好不容易喝下剩下两杯,众人心里一块大石也落了地。安殊兰让其余人先回去,独留下安宁。
尽管周晋轩表示自己今晚留下来守夜,安殊兰还是将他赶了回去,只让他明天早点过来。
安殊兰一生好强,不愿软弱部分现于人前。
周晋轩迟疑几秒,应她的话离开。
喝了三杯清肠药,安殊兰肚子太涨却没有排泄意,于是安宁在护士的叮嘱下,扶着她在走廊里慢慢散步。
走廊很大,散步的人很多。
在医院待的这段时间,安宁也认识不少病友家属,许多人见到她们,都很友善的冲她们打声招呼。
安宁陪安殊兰闲聊着,东拉西扯的,话题由扬无为画展举办日期不觉带到了陆媛。当她告知安殊兰陆媛和周晋轩已经分手的事,安殊兰并没有显得太意外,只是略觉得可惜。
“陆媛是个好女孩,”她感叹,“只是她遇到晋轩的时机不对。”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我倒是觉得她和周晋轩分手未必是件坏事,周晋轩并非良人。”
安殊兰眉头轻蹙,“你和晋轩还没和解吗?”
安宁稍一愣,“他不愿意离婚。”
安殊兰叹气,“我不是说这个,你心里是不是还恨着晋轩?”
“不恨了。”
“那你还怨我吗?毕竟你跟他的婚事是我一手促成的。”
“我从未怨过您。”安宁道:“我明白您的苦衷,您当时恳求周晋轩跟我结婚是为了救我的命。我也不该恨周晋轩,我也没资格去恨他,他并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我,如果不是我跟阿远胡闹,阿远和周叔叔都不会出事,周家不会变得支零破散,我不会疯,周晋轩也就不用违背您的意愿跟我结婚。”
灾难就如同一出多骨诺纸牌,你以为只倒了一张牌,后面却是一连串的崩塌。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理解你当初跟着瑾瑜离开周家的真正原因?还误以为你是恨我和晋轩欺骗你,”安殊兰感慨:“原来你心里藏着这么重的心事,到现在还没有走出来。”
“我说得是事实,我才是周家灾祸的源头。”
“胡说,”安殊兰轻斥她:“你要是灾祸源头,那我是什么?灾祸本尊?”
“您干嘛这样说自己?”
“照你所说的,说你自己是灾祸源头,追溯起来,那把你领回周家养大的我不就是灾祸本尊?”
安宁哑口无言。
“我还以为你在外这些年想通了,原来还在钻牛角尖。”安殊兰话语转柔:“意外就是意外,谁都没办法预知,你周叔叔的死跟你无关,他的心脏病随着年龄增长越发严重,指甲唇色发紫,赵医生几次三番的叮嘱他不要太过于劳累,他依然不听,一心扑在工作上,所以病情才会反复频发。而你周叔叔又怕你们三个知道他身体不好而担心,让我总是瞒着不告诉你们,我竟不知道这会成为你的心结。”
“宁远出了事谁都很难过,我也曾对你说过几十遍,他出事并不是你的责任,如果你非要把罪责一股脑的往自己身上揽,那么细究起来,周家每个人都该有罪。”
“兰姨,阿远是跟我吵架才…..”
“停,你又来了,”安殊兰无奈,“我现在问你,你练芭蕾的第一堂课上,我教你的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安宁回道:“您说当舞者很辛苦,舞者之道在于进无止境和克制禁欲。”
“你把这句话理解得够深刻是我的错,如果我当初没有坚持让你跳芭蕾,你和宁远就不会因为练舞争吵不休,你也不会年纪轻轻就经历这么多磨难?宁远不会死,你也不会离家出走,晋轩还是最疼你的大哥哥,他会顺利的接任你周叔叔的位置,你周叔叔也许会过着无聊却轻松的老年生活。”
第一百章 难说人间际
“宁远和你吵架之前,你们就在冷战,我跟你周叔叔明知道你们在冷战却没理会,那我们算不算也有责任?你登台前几天,你周叔叔和我也曾给宁远打过电话让他赶过来看你表演,我们是不是也罪孽重大?还有姚滢,如果不是她从中故意搞破坏,你跟宁远也不会冷战吵架闹分手,那么她是不是罪该万死?”
安殊兰一连串的反问砸下来,安宁默不作声。
“你啊,性格真不知道随了谁?执拗却又爱钻墙角,你没办法原谅自己却偏偏却原谅了别人。”安殊兰叹气,“原谅本身就是件很难的事,更何况是被别人原谅。”
譬如她至今都无法原谅方名行。
“我们回去吧。”安殊兰捂着肚子,眉头皱起。
那几杯清肠药起作用了。”
安宁忙扶着她往回走。岂料,她们一转身,见到走廊尽头来回张望的方名行都愣住。
双方视线交接,安宁指手竖天,“我发誓,我没向他透露过您任何情况。”
安殊兰现在不仅肚子疼,还脑瓜疼。
※
安殊兰在卫生间。
方名行和安宁在走廊外,闲极无聊就必然要找点话题。
“方校长,您怎么知道兰姨在这家医院?”
“兰姨?”
安宁立刻改口:“我妈。”
“周总告诉我的。”
他口中的周总应该是指周晋轩吧!
奇怪,周晋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古道心肠?
“方校长,我好言给您一句劝,您听了别生气,我妈性子倔,您就算往这跑一百来趟,我猜她也不会原谅您的。”
方名行内心:这是好言吗?这话直白的让人受不了。
“她不原谅我是她的事,我只做我应该做的。”
“您应该做的就是来气她吗?”
方名行语塞: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咳,”方名行悄悄望一眼病房内,小声问安宁:“对了,你妈有没有向你提到过你表姐小英。”
表姐小英?该不会是大姨的女儿吧?
安宁诧异地看向方名行,不会吧,方校长当年跟大姨还有私生女?搁那个年代,这应该是违背道德的大罪了,群众的唾沫星子就能把大姨给淹死。
说实话,安宁自小在周家长大,名义上的堂姐也有几个,虽然那些堂姐跟她也不亲,但是兰姨这头的表姐她闻所未闻。
安宁摇摇头,“没提过。”
“你再好好想想。”
“真没提过,我也是前两天才知道您和大姨的事。”
往事被小辈揭起,方名行神色有些不自然,但心里直犯嘀咕:“周总说你知道,他让我来问你。”
“周晋轩让你来问我?”
周晋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会吧,周晋轩早就知道方校长和兰姨姐姐的事。
“他说你知道的。”
“他在耍您。”
这个回答让方名行懵圈,“他为什么耍我?”
“他为什么耍您,这个中缘由您得去问他。”
方名行还想再说什么,病房里面卫生间的门打开了,安殊兰面带菜色的从里面走出来,安宁连忙跑进去将她扶到床上,“您躺会儿再去洗漱。”
方名行跟着进来,站在床尾。
安殊兰掀起眼皮瞥一眼方名行,语气不善:“你怎么还在这儿?”
“殊兰,我知道你不欢迎我,可你动手术,我总是要来看一眼才放心。”
“你现在看完了,可以走了。”
“你明天的手术一定会成功,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安殊兰没好气打断他,“这话许多人都对我讲过,我耳朵已经听出茧子,你用不着再复述一遍。”
方名行叹一口气,“殊媛…”
安殊兰眼神凌厉,“你要是再提我姐姐一个字,别怪我立刻翻脸。”
“好,我这就走,你别动气,好好休息。”
方名行说完,转身走出病房。
临睡前,安殊兰洗了个澡,安宁负责帮她吹头发,想起方名行之前悄悄问她的话,正用着吹风机的安宁有些晃神。
“兰姨,大姨和方校长有没有…?”打探别人陈年旧事的隐私,安宁有些难以启齿,“他们有没有小孩?”
原本闭目养神的安殊兰猛地转过头看向安宁:“你问这个干嘛?”
“见到方校长后突然想起来的。”
安殊兰紧盯着安宁,目光严厉,片刻后开口问她:“是不是方名行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
安宁矢口否认,不敢与安殊兰对视。
没有才怪,安殊兰心里门清,安宁一说谎就不敢看她的眼,四下乱瞟,手足无措。这个老不羞的,她就知道他不会放过安宁。
“他们确实有一个小孩,是个女孩。”
安宁抬起头,等着安殊兰继续往下说。
“不过那孩子死了。”
死了?!
安宁心头猛一震颤,手里动作停止,“怎么…死的?”
“出去玩的时候被车撞了。”
安殊兰声音平静,听不出悲喜情绪。
安宁继续用吹风机吹头发,沉默着不再提及这个话题。她想起方校长那期盼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心里有些难受。
入睡前,安宁与贺简微信闲聊,贺简发觉她有些不在状态,于是追问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
安宁就将安殊兰和她说的话简略复述给贺简听,贺简听完也是唏嘘,安慰她别再多想,让她早点睡,养好精神,明天兰姨动完手术还得在重症监护室外守一天消息。
因为怕吵醒安殊兰,安宁与贺简都是手动打字。
安宁:你明天还过来吗?
贺简:过来
安宁发个摸摸头的表情:这两天受委屈了
他今天探望安殊兰是趁她午休时偷望一眼即离开。
贺简:不委屈,好了,今晚就不聊了,你需要早点睡觉。
安宁:好晚安
贺简:宝宝晚安
宝宝!
直男癌晚期的Boy有一天突然情话满满,这谁能承受得住?
安宁脸颊迅速发烫,盯着手机屏幕不自觉傻笑,心情豁然开朗。
第二天六点半,周晋轩就来到病房,他跟安殊兰道,“手术过后,您要在重症监护室起码得待上一周时间,护理方面您不用担心,我已经找了最好的护工来照顾您,您有什么情况护工会及时通知我,放心,我今天会一直在外面守着您。”
安殊兰点点头,笑,“有你在,我很放心。”
第一百零一章 可叹流年晚
不一会儿,护士捧着新病服过来交代手术大致流程和家属要准备的事项,话虽然是对安宁说的,但护士的眼神却总时不时瞄向周晋轩,俏脸微红。
安宁心中吐槽周晋轩桃花体质,走哪儿招哪儿。以往护士过来哪有这么勤,昨天就因为周晋轩的光临,有事无事的过来好几遍。
七点半左右,张阿姨、钱师傅、常叔、常明明、杭列还有方校长陆陆续续都来了,聚在病房内,以致于主治医师张云森领着院长郑盛及一干助手医生匆匆赶来时,房门口被人堵得是水泄不通。
院长首先向周晋轩很抱歉的表示自己刚得知安殊兰住院情况,并且再三向他和安殊兰保证手术的稳妥性,面对这样的交际,周晋轩显然已习以为常,几句客套寒暄后,院长开始委婉提及医院改建的事情,周晋轩笑笑,直言这事需等他有空再说,都是人精,院长立刻识趣的表示谅解,又向张云森再三嘱咐手术的重要性后才领着一干人告退。
手术室在六楼,家属需要先赶在六楼等候,当安宁一行人赶到时,六楼的走廊上也有其他家属在等待,气氛很凝重。
手术需要六七个小时,这么多人挤在走廊上等消息也无济于事,于是周晋轩让其他人先回去,等到下午一点钟再过来,现场只留他和安宁两个人等消息即可。
方校长执意不肯走,周晋轩好说歹说才把他劝离开。
常明明其实也不愿意走,她昨晚过来匆忙,只来得及跟安宁打个招呼,她心里憋了好多话想跟安宁说,可是屈于周晋轩凛冽的气势,她只好应势先离开。
人走光一大半后,走廊瞬时空了下来。
周晋轩坐到长椅上,目光直视着安宁,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她坐下。出乎意料的,安宁竟然听话的坐过去,已经看穿他意图的她很干脆,“有话直说。”
周晋轩挑眉,他们之间能和谐相处好像是很久远的事了。
“你跟贺简分了吗?”
第一句话就不中听,安宁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不跟他计较,“我们好着呢。”
周晋轩嗤笑,“有你哭的时候。”
安宁淡然回击:“自以为是。”
周晋轩:“不知所谓。”
安宁:“关你屁事。”
她爆出口,他反倒笑了,桃花眼眸光流动,一扫平常冷冽气质,整个人显得格外温柔。
安宁移开眼,心思翻转,她当初疯癫时就是被这样的周晋轩给骗到了。
他穿着阿远的衣服,拉着阿远的大提琴,对流泪的她展开拥抱,用阿远的笑容跟自己说他就是阿远时,她当真一点都没怀疑过。
飞机失事的时候,安宁的舞台刚开场。
她终于费尽心机拿到梦寐以求的角色,登上肖想许久的舞台,如同一只高傲的天鹅,她踮脚旋转,跳跃回旋,尽情舞动着,向台下众人展示她的实力。
如她所愿那般,演出非常成功,掌声如潮,经久不衰,事后还曾获得当地媒体的夸赞,称这是一场惊艳世界的表演。
熙攘嘈杂的后台,她妆容未卸,捧着硕大的鲜花,手忙脚乱的给仰慕她的粉丝们签名,终于等到人群散去,她整个人却仿佛被人抽去所有的精气神,累得直接瘫在椅子上。
手机上依旧没有阿远的回信。
就算她以死相逼,阿远还是没来,他真的不在乎她了吗?
想到此,安宁有些恐慌,但她很快摇头甩开这个荒谬的想法。
航班失事的新闻一条接一条的推送进来,她只瞥一眼新闻就将手机重新扔回梳妆台上。
化妆师微笑着过来问她现在是否可以卸妆,她疲惫的闭上眼,鼻腔里“嗯”一声,任凭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抹。
偌大的化妆室里有两个法国女孩在谈论空难客机人数和飞机失事地点。
闭眼歇息的她只觉得很吵。
“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她好像听到兰姨在叫她,声音很轻,带着叹息。
她睁开眼,化妆师温柔的声音传来,“再涂个面霜就好了,请再等等。”
她脸上的舞台妆已经卸的很干净了,瓷白的脸素淡干净,透过镜子,她发现她的椅子后面除了化妆师还站着不知何时出现的兰姨。
她吓一跳,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迅速转过身子问兰姨怎么了?
兰姨在流泪,“宁远出事了。”
恍若雷击的一句话令她脑子空白,意识涣散。
“他坐的那班客机失事坠海,海上搜救中心已经前往出事点协助搜救生还人员…..”
兰姨后面再说了什么,安宁是一个字都没听清楚,就像是濒临渴死的鱼,她张口呼气吸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徒劳无用,她越来越惊慌,恐惧紧紧扼住她的脖子,让她喘不过气来。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想起那一条一条的新闻推送,她不停重复这三个字,仿佛每重复一遍,她就能多一份信念。
大脑疼得快要爆炸,她想站起来,却因腿软而重新跌回椅子上,怒极的她一把扫落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
化妆师被她疯狂的举动吓住。
“安宁?”兰姨目色哀伤。
“不可能的,他说他不会过来了,他现在还待在那个破医院陪着姚滢,”她声音颤抖的抓起手机去翻那个熟悉的号码,“你一定是搞错了,你搞错了,他跟我吵架,他跟我说分手……”
而镜子里的安殊兰只是用悲伤的神情望着语无伦次的她。
安宁崩溃了。
心神彻底大乱,巨大的绝望感铺天盖地。
眼前一黑,她向后倒去。
等她从医院苏醒过来时,眼睛酸涩得厉害。
“醒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他穿着黑色西服守在她床侧,容色憔悴。
安宁呆呆地望着眼前人,眼泪止不住的流淌,她开始放声大哭,委屈的像个孩子。
周晋轩硬朗的轮廓软下来,漆黑的眼眸里带着些许看不清楚的情绪,他起身,将她轻轻揽住。安宁贴着他衣侧,眼泪鼻涕统统糊在他昂贵订制的西服上。
第一百零二章 相思俱成灰
“你刚刚不在,我真的很害怕….”像是无归的小船找到依靠,她向他大声哭诉委屈:“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我活不下去的。”
周晋轩忍去心底的悲痛,将她肩头揽紧,沉声安抚道:“别怕,我还在。”
“还好还好….”安宁破涕而笑,“还好你没事,你没有坐那班飞机…”
揽紧的手渐渐松开,周晋轩后退一步。
他显得难以置信。
正当安宁被他可怕的眼神看得发毛时,他眯眼,眉头打结,哑声问她:“你知道我是谁吗?”
安宁愣住。
她心里涌起纷杂的慌乱,那些慌乱在周晋轩摄人的目光下如雪球般越滚越大,抱着最后一点残念,她眼神希冀的与他对望,“阿远?”
周晋轩嘴唇动了动,瞳孔微缩,眸色加深,那么一瞬,整个人尤为悲凉。
“不是,”他道:“我是周晋轩。”
安宁从不知道,有一天周晋轩的自我介绍能让她顷刻间生不如死。
如果他不是阿远,那阿远呢?
她的阿远在哪儿?
“搜救队没找到阿远的尸体,他可能…”周晋轩话语稍顿:“死了。”
他说这话时,唇线紧抿,以往锐利的眸子黯淡无光。
安宁钉在那里,万念俱灰。
周晋轩用极轻极平静的声音向她宣告下一个噩耗,“安宁,爸爸也死了,死于心脏病突发。”
蝴蝶飞不过沧海,悲伤只需要一瞬间就能将人击溃。
安宁唇瓣微启,像个傻瓜一样盯着逆光之中的周晋轩。
她有无数的话想要吼出来,张嘴之间,那些话却全都窒闷在喉口。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明明之前都是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她的至亲一个接一个的离她而去。
她没法接受这个现实。
“周叔叔怎么会心脏病突发?”
他明明前几个小时还坐在台下看她表演,微笑着给她鼓掌。
一个念头闪过安宁的脑海,“是不是因为….阿远的死?”
周晋轩没说话,表情默认。
安宁捂着疼到快窒息的心口,在巨大哀痛面前,她发现自己一滴眼泪都宣泄不出来。医院的窗口半开着,和风暖暖吹进来,却吹不散她心头里沉重的悲伤。
“你再睡会儿,挂完这瓶水,我会帮你叫护士进来。”周晋轩道。
安宁双目无神的看向窗外,那里的阳光炽烈的刺眼。
“这是第几层?”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发问,周晋轩仍然回答:“23层。”
安宁笑了下。
有那么一瞬间,她眸中的光一闪而过。
周晋轩微讶。
她突然扯掉手腕上的针和胶带,回神过来的周晋轩立刻上前阻止,语气愠怒:“你干什么?”
安宁没回答他,她用力将他猛地推开,直奔窗口。陡然明白她意图的周晋轩目眦欲裂,连滚带爬将刚爬上窗台的安宁一把拽下来。
所有压着怒火终于全面爆发,他抬起手一巴掌将她整个脸打偏,怒吼:“你疯了!”
她没疯。
她当时只是想死。
身旁的人半天都不说话,周晋轩装模作样的打开手机,眼角余光瞥向安宁,发觉她垂着脑袋,也不知道是盯着自己的运动鞋在发呆还是专心致志在数医院地板砖的细纹。
“想什么呢?”他终于忍不住发问。
安宁从那场冗长的回忆里回过神来,“你那时候也很痛苦吧。”
什么?
周晋轩不解其意,皱眉,“没头没尾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当时只顾自己要死要活,却忘了周晋轩和兰姨比她还难过,他们一边要撑着公司不倒,还要分出多余的精力去照顾她。
“小轩哥哥,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周晋轩愣住。
这些年他一直觉得这么多年过去自己面对任何事都能足够理智沉稳,可为什么一遇到安宁,任何理智都会荡然无存,她只一句话就能让他收不住情绪。
周晋轩张张嘴,心中有千言万语,说出口时却只有两个字:“还行。”
她有多久没这么称呼他了?
久到他以为他跟她这辈子都隔着遗憾终老了。
安宁在她舞台生涯最顶峰的时刻退出,引得外界议论纷纷。
骤然解约也使得美国斯洛克学院很愤怒,立即将安宁告上法庭,并向她提出违约的巨额索赔且态度坚决的要求她开发布会公开道歉,兰姨不得不亲自去美国交涉。
那时每天都有记者堵在周家门口,希望能采访到安宁隐退的原因,好在家里人口风都很紧,并没有传出安宁真实的原因。
安宁再也没法跳舞,因为她用刀割断了自己的右脚大筋。
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正在美国处理烂摊子。
张阿姨已经吓坏了,话都讲不完整:“我进去时,就见到安宁脚上床上都是血….神志不清,连我都不让靠近….你赶紧回来呀….”
他竟不知道安宁抑郁症已经这么严重。
他回到家时,她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右脚打着石膏,安静的眺望远方,整个人很乖巧。
张阿姨说她就这样坐一天了,饭也不吃,水也不喝。
“李医生怎么说的?”
李医师是周家雇请的家庭医生。
张阿姨抹着眼泪,“李医生说小囡再也不能跳舞了,这可哪能办?”
他走过去,轻声问她,“看什么呢?”
她闻声看他,神色漠然。
他心一颤。
过去那个骄傲的安宁好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
“玫瑰花也死了。”她道。
时值十月,经过昨夜一场狂风骤雨,夹道两旁的玫瑰有一些已经在凋零。
“已经入秋,花瓣凋零是自然规律。”
他只能这么说。
她继续望向窗外,不言不语。
“为什么割伤自己?”
他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
她没说话。
“为什么割伤自己?”他继续问。
她依旧不说话。
“你知不知道,你以后都不能跳舞了,你再也没办法站上舞台,如果不好好锻炼,你甚至连以后走路都很困难,你会变成一个废人。”
他拿话刺激她,她却还是那副空远的表情。
第一百零三章 阴晴圆缺旧时光
周晋轩当时真的无法忍受这样消沉的安宁!
他宁愿她作,宁愿她哭闹,也不想看到这样死气沉沉,毫无求生欲的安宁。
“你这个样子做给谁看?”他言语讥诮:“阿远已经死了,你再难过又能怎么样?”
提及阿远,安宁终于有了一些表情,她转头定定望着他,瞳孔黑漆漆的。
“你凭什么说阿远死了!他的尸体都没找到,你凭什么说他死了!”
“就算阿远没死,你有没有想过,他要是回来看到你这个样子….该有多伤心。”
安宁摇摇头,“不会的,我不会再让他伤心了,我以后不跳舞他就不会伤心,我和他也不会吵架了。”
真是个疯子,这就是她割断自己脚筋的理由?就为这个理由伤害自己,简直荒谬透顶!
伸手去摸她瘦削的脸,安宁避过,她无意的举动让他很挫败。
“要是阿远再也不回来了,你要怎么过?”
“他会回来的。”
两人眼神对峙。
“你嘴上虽然坚信阿远还活着,可你的潜意识早就认定他死了不是吗?你不吃不喝,不就想寻死。”他逼着她接受事实真相,“那是大西洋,离阿远失踪已经一个月了,他就算在飞机失事中没死,在海里没冻死也饿死了,他要是活着为什么不回家?”
安宁垂下眼,眼泪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
她自言自语:“不会的,阿远他会回来的….他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逃避没有用,这个世界本来就很残酷。”这个房间太压抑,周晋轩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也会抓狂,他大步离开,临末又丢下一句:“明天我要帮阿远立衣冠冢,我需要你尽快收拾好情绪出席葬礼。”
他当时根本没想到这句话对安宁冲击有多大,导致她当夜将房门紧锁,再次割腕自杀。
她留下的遗书只有一句话:请将我的遗体跟阿远葬在一起拜托了
兰姨收到消息,连坐15个小时飞机赶到家,这次她面对的是彻底疯掉的安宁,因为安宁目光呆滞,连她也不认识了。
在此心力交瘁之际,唯一的好消息是斯洛克学院撤销了对安宁的起诉。
安宁不认识兰姨,也不认识他,却唯独记着阿远。
她发病时笑着叫他阿远,他只觉得天塌地陷。
兰姨泣不成声。
心病还需心药医,必要时再辅以药物治疗,无数的心理医生都是这么建议他们。
这个家接二连三遭受打击,已经不能再折腾,所以当兰姨跪在他面前,恳求他救救安宁时,他内心抉择艰难却无法开口拒绝。
他开始扮演阿远。
模仿阿远沉闷安静的性格,穿衣类型,小动作还有阿远的笑。
他搬进阿远的房间,重新拾起大提琴,每天给安宁拉一个小时的大提琴,给她讲故事书,陪她练习走路,陪她锻炼,给她种玫瑰花,陪她下棋,宠她宠上天,她说要结婚,她就陪她定婚纱,她说去Gorgeous岛举行婚礼,他就依照她意愿去请婚庆策划,她说婚礼要低调,他就低调的只请了家里人和两个朋友。
姚滢没来,杭列说姚滢无法接受他们联合起来欺瞒安宁,所以他只能选了常明明作伴娘。
婚后,同所有新婚的小夫妻一样,他们度过了一段非常甜蜜的时光。
可惜好景不长,卓瑾瑜当着安宁的面戳穿了他所有的骗行。
他很愤怒的和卓瑾瑜打了一架,结果,他虽然打赢了卓瑾瑜,却输了安宁。
不对,他从来就没拥有过安宁,安宁是属于阿远的,而他周晋轩只是个替代者,用卓瑾瑜的话来说,他就是个骗子,骗安宁的感情,骗阿远的身份,还骗自己的真心。
行骗期间,有好几次,他都想脱口而出问安宁:“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想念….远在国外的小轩哥哥吗?”
可他又不敢问,怕听到她敷衍的话语。
那些旧时光啊,残酷似刀又温柔如水。
周晋轩清清嗓子,侧过脸问安宁:“你想过再重返舞台吗?”
“没有。”安宁虽这么回答,目光却黯淡落在自己右脚踝,“谢谢你当时给我一个梦幻的世界,让我活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煽情让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怪。
周晋轩:“你这是要跟我握手为和吗?”
“是啊,”安宁笑笑,反问道:“可以吗,小轩哥哥?”
--我想要那套粉色公主裙,可以吗,小轩哥哥?
--小轩哥哥,可不可以给我买一台投影仪?
--给我买一辆自行车吧,班级里好多女生都有,我以后会天天骑的,小轩哥哥,拜托拜托~~
--小轩哥哥,兰姨今天又生我气了,你可以帮我劝劝她吗?
--我想吃冰淇淋,可以吗,小轩哥哥?
“可以。”
周晋轩沉声回应,伸出右手。
安宁杏眸浅笑,同样伸出右手与他相握。
她的手皓白如雪,手指细长,再也不是幼年时期的小肉手,周晋轩很想再多留恋那一点掌心的微末温度,但理智如他还是松开了手。
无论是小时候的安宁,还是长大后的安宁,无论是依赖他的安宁,还是厌恶他的安宁,只要她开口,他都只能有求必应。
“你还喜欢吃冰激凌吗?”
这么询问安宁时,他漆黑的眸子看不清里任何情绪。
“喜欢。”
周晋轩唇角露出一点笑,那点笑暖化了他高冷的距离感,他道:“我现在会做冰淇淋,有空可以做给你尝尝。”
安宁很惊讶,“你什么时候学的?”
“去年。”
不对,其实是你走的那一年。
他当时想的是安宁那么爱吃冰淇淋,即使犯了胃病还要偷吃,若有机会再见到她,他是不是可以用这个哄她回家。
“小安。”
“嗯?”
“你真的不能...”
真的不能爱我吗?
只是当她杏眼疑惑的看向他时,后半段话不知怎地就堵在了喉咙。
周晋轩改口:“你真的不能和贺简分手吗?”
“….”安宁:“不能。”
周晋轩不语。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季度营业报表,难受之余又有些释然。
第一百零四章 意外的和谐
“你和卓瑾瑜还有联系吗?”
“最近没有。”
安宁边回答周晋轩问题边刷看手机,贺简微信里说他快到医院了。
“卓瑾瑜跟何茂坤三房的女儿在交往。”
安宁打字的手一停,诧异转眸,“香港双林企业的何茂坤?”
“是。”
发掉编辑好的微信,安宁将手机收进口袋,笑容坦然:“那很好,祝福他。”
她的表情不似作假,看起来好像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前任和别人好了,卓瑾瑜陪她五年,到最后也没走进她的心。
想到这儿,周晋轩心里忽然有点五味杂陈。
他不喜欢卓瑾瑜。
从卓瑾瑜第一次以阿远朋友的身份出现在周家时,他看卓瑾瑜就很不顺眼,因为卓瑾瑜来家里和他客套不到两句就打听安宁近况如何,问了一堆关于安宁的问题,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对安宁很有兴趣,若不是核实过卓瑾瑜身份,他几乎怀疑卓瑾瑜是个狗仔。
后来经过验证,他心中的猜想证实了。
卓瑾瑜确实喜欢安宁。
最先泄露一个人爱意的就是眼睛,卓瑾瑜看安宁的时候一脸痴汉样,眼珠子几乎盯在她身上。
卓瑾瑜用他那张讨喜的俊脸几乎赢得了家中多数人的好感,尤其是张阿姨,她一见到卓瑾瑜总是喜不自胜,就向他絮叨安宁最近从饮食到睡眠状态如何,病情有没有反复,吃了药有没有闹
眼见自己心爱的女孩被别人觊觎,无论是哪个男人都很不爽,可他当时只能选择忍耐,原因无他,卓瑾瑜总有办法能让发狂的安宁放松下来。
这一点虽然让他不爽却又无可奈何,毕竟那时候,治好安宁的病才是最要紧的事。
随着安宁的病情逐渐稳定,慢慢变好,他也终于不用再忍耐下去,于是当某一天,安宁说想要跟他结婚时,他几乎是立刻做好决定,趁卓瑾瑜身在美国无暇他顾的时候,直接带安宁去Gorgeous小岛完婚。
婚礼当天,安宁很疑惑卓瑾瑜为什么没有出席,他搪塞的理由是卓瑾瑜太忙,实在赶不过来。
安宁有些失望。
张阿姨也很失望,责怪卓瑾瑜不会来事。
等卓瑾瑜得知消息回国时,他和安宁已经在环球旅行。
卓瑾瑜一贯的好涵养终于爆发,隔着越洋电话对他破口大骂,那时他心里有些得意,卓瑾瑜越气急败坏,他就越觉得舒心。
他觉得自己稳操胜券时,却忘了失败者也会反击。
他忽略了医生的叮嘱,海马体的神经元细胞在大脑皮层受到刺激时可能会恢复记忆痕迹,失算在于,当卓瑾瑜揭破他所有的伪装时,安宁大脑受到刺激记起了创伤后遗症。
他永远也忘不了安宁那一刻望着他的眼神。
失望,绝望还有毫无隐藏的恨意,她恨他破坏了她对阿远的爱,
如果不是残存意志力在克制,恐怕下一秒,安宁真的能杀了他。
他那时以为卓瑾瑜赢了,因为卓瑾瑜如愿以偿的夺走了他心爱的女孩。
可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卓瑾瑜也是空欢喜一场,世上最难双全的不就是爱吗,如果她心里没有你,真心未必能换到真心,爱也未必就能得到真爱。
所以,“贺简有什么好?”
同样的问题,周晋轩之前也问过安宁,只不过那时的人物主语是卓瑾瑜。
他比卓瑾瑜还好吗?
他是不是比卓瑾瑜还爱你?
安宁仰起脸想了想,“借用一句耳熟能详的歌词:有些人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代替不了。”
“你口中的谁也包括阿远?”周晋轩反问。
安宁偏过脸,表情认真,“是。”
现在强大的贺简是任何人都无可替代的,包括过去的周宁远。
周晋轩心神震动。
一向对贺简不以为意的他决定好好的认真的审视这个人。
两人正说着,这个人就从走廊深处跑过来了。
高挑身形和俊秀的脸尤为显眼,穿衣风格中规中矩,主要是给人气质干净。
周晋轩坐直身体,目视着贺简走过来。
贺简穿着宽大的黑色羽绒服,西服套装是ArmaniPrive高定,内搭Versace商务白衬衫配黑领结,鞋子是JohnLobbParis黑色三接头牛津鞋,羽绒服和领结牌子周晋轩实在看不出来,初步估算他浑身价值不超过十万。
周晋轩估算没错,只是他不知道,能被他猜出来的牌子都是商家赞助,其余都是淘宝款,总价值不超过三百块钱。
安宁从随身包包里抽出纸巾递给贺简,笑道:“别跑那么快。”
贺简接过纸巾擦汗,朝周晋轩微微颔首。
周晋轩合上电脑本,表情虽然一如既往的高冷,头一次对贺简回以礼貌点头。
“演出顺利吗?”
他听到安宁柔声询问贺简。
“很顺利。”
贺简笑着回答,从口袋里掏出两块巧克力,一块给安宁,一块递给周晋轩。
周晋轩望着那块巧克力,这家伙平常就是靠这些小玩意俘获安宁的芳心吗?
安宁早已将自己那块巧克力塞进嘴里,又见周晋轩盯着那块巧克力久久不动,伸手抢过,“还是给我吃吧。”
周晋轩:“….”
其实那块巧克力是他平常爱吃的牌子。
贺简见状,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块,放到周晋轩电脑本上。
安宁又要拿,贺简一把抓住她的手,轻笑着摇头,“不行。”
“他不爱吃甜食。”安宁解释。
她话音刚落,周晋轩已剥开外纸,将里面焦糖色的巧克力放进口中。
安宁摸摸鼻子,“….”
谁也没料到,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里,三个人各行其事,互不相扰,相处竟然意外的和谐。
周晋轩继续开电脑办公。
贺简在闭目养神。
安宁塞着耳机,边翻书边听苏小悦给她录的课堂教程。
直到张阿姨中午过来送饭。
走廊上原本存在的另一对家属随着病人做完手术已经在半个小时前就散了,所以张阿姨拎着保温盒走过来时,一眼可见安宁、周晋轩与贺简三人。
因为担心周晋轩和安宁这几日太累,精力跟不上,钱师傅照着两人平常的饭量多增加了一倍,于是多余的那份正好留给贺简。
第一百零五章 一个笑话
张阿姨带了三个保温盒,两个保温盒里装着饭菜,一个保温盒里装着排骨山药汤。
周晋轩保温盒里是:西红柿烧茄子,韭黄炒蛋,宫保鸡丁,糖醋里脊,梅干菜扣肉和米饭。
安宁保温盒里装着:麻婆豆腐,回锅肉,辣椒炒肉,醋溜土豆丝,酱包菜还有米饭。
因为不想见到安宁跟贺简共用一个保温盒,周晋轩吩咐张阿姨取来三个一次性杯子,将汤平分掉之后腾出空的保温盒给贺简,又和安宁各分一小半饭菜给他。
周晋轩面色平静对贺简道:“没有备用筷子,你将就用勺子吃吧。”
贺简对周晋轩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于是三人各自进餐。
张阿姨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
晋轩到底晓不晓得小贺是他情敌?
饭吃一半,安宁将嘴里的食物咽下,突然开口:“我想起一个笑话,说出来给你们开开胃。”
贺简双眼弯成月牙笑。
周晋轩只顾吃饭,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安宁清清嗓子:“话说有一个人,早上急着赶公交车没来得及在家吃早饭,于是在早饭摊随手买了个烤红薯,眼见公交车从远处过来,这人顺手就将红薯揣进屁兜里….”
周晋轩预感不妙,“打住,我不想再听下去。”
“….”安宁:“我还没讲完呢。”
贺简拍拍安宁的头,“别捣乱,正经吃饭,这个笑话我听过。”
一旁的张阿姨被撩起了好奇心,“后来呢?”
周晋轩:“…..”
贺简:“….”
安宁笑起来,“这个人上了公交车后,发现车上还有一个空位,于是立刻跑过去…..”
周晋轩及时阻止安宁:“我这正吃饭呢,你能不能闭嘴?”
张阿姨懵懂不解,“你也可以边听边吃嘛,不冲突的。”
周晋轩头痛扶额。
贺简无奈的唤了一声“安宁”。
“好吧,我不讲了。”
卖贺简一个面子,安宁妥协了,继续低头舀饭。
张阿姨急了,“哪有人讲话讲一半的,小安,他们不听,你悄悄告诉我。”
安宁招招手,张阿姨附耳过来。
那厢张阿姨已经听完整个笑话,终于明白周晋轩为什么是那副表情。
而周晋轩望着盒里的韭黄炒蛋,最后那一点胃口也消散殆尽,他看一眼贺简,那家伙盒里的饭菜已经见底,他吃得很香,连小半杯的排骨汤都没浪费。
他们饭吃完,张阿姨又拎着饭盒回去了。
下午两点钟左右,方校长和杭列陆续过来等消息,两人见到贺简表情各异,方校长是惊奇,他惊奇贺简为什么也在这,当细问后得知他是安宁男友后才恍然大悟,而杭列淡定多了,上下打量贺简一眼,他抛出橄榄枝,“我看你卖相不错,很适合吃明星这碗饭,实不相瞒,现在的当红小花姚初夏就是我带的,你要是考虑跟我混,资源绝对亏不了你。”
安宁是哭笑不得。
“不了,谢谢。”贺简直接拒绝。
杭列面露惋惜,他和姚初夏的事迟早得向外界公开,虽然他们已经做好迎接狂风暴雨的准备,但如果在适当时候推出新人且有成效的话,外界那些风雨对他们的冲击起码能小点儿。
不死心的杭列又递一张名片给贺简,摆个打电话的手势,“你要是考虑好了,可以随时call给我,我手机24小时在线的。”
贺简很无奈地接下他名片,没办法,当着这么多人,他总得要给杭列个面子吧。
安殊兰的手术结束于下午三点半,手术室开,张云森的助理医生王闻穿着绿色手术衣端着银色托盘,盘子上面盖着绿色手术单,在门口唤家属过来,周晋轩等人立刻走过去,王闻掀开手术单,将切除的癌变组织给众人看一眼,请周晋轩签完字后他端着托盘急忙去往病理科,切除的病变部分组织需要及时送到病理科进行化验。
张云森一行人也出来了,见到守在门口的周晋轩,立刻上前笑道:“周先生,所发现的癌细胞病灶均已经被我切除干净,后续治疗还是需要看病人身体状况再作对策,病人现在正处于昏迷,一会儿要被护士推进重症监护室进行为期一周的术后护理和观察,请周先生你们再次移步12楼监护室那儿等着。”
众人心中一块石头落地。
周晋轩又问张云森有关于病理化验多长时间能出结果。
张云森笑答:“这个不好说,当然我会帮你尽快去催一下病理科,结果出来后,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张主任辛苦了,家母的手术多亏有你,这样,今晚由我在盛庭做东,还请主任一定要出席,万不要推辞。”
“治病救人,本就是我们做医生的职责,周先生太客气了。”
“不客气,家母如果能康复,您就是我们周家的大恩人,我自然不能亏待您。”
张云森就等周晋轩这句话,又是几番客套后才点头应下。
四人再次回到十二楼。
等了不到十分钟,几个护士和医生推着安殊兰的病床车从手术专用电梯出来,安宁等人立刻迎上去,护士却让他们先散开,只叫两个成年男人跟着病人一起进来重症监护室,周晋轩原想叫杭列,贺简已先一步跟上去,不得已,他只好作罢。
不多时,贺简与周晋轩很快出来,原来护士叫他们进去是为了将安殊兰抬到指定病床上,因为男子体力大,抬人的事做起来比较不费力。
接下来几天就是守在监护室外等消息,偶尔安殊兰要出来走动时,护士会提前通知安宁,安宁陪着虚弱的安殊兰再走廊来回走走,等她走累了再回监护室休息。
为了逗安殊兰开心,安宁从网上搜罗一大堆笑话,走廊上来回走动的病友很多,有时候她一个笑话讲完,安殊兰没反应过来,旁边的病友先听笑了。
时间一天一天过,令安宁感到欣慰的是安殊兰的术后恢复不错,一周过后,她就从监护室再度转移到普通病房。
单间病房明显要比双人病房好些,有独立液晶电视,饮水机,衣柜还有皮沙发,拉开窗帘,光线明亮,申城市中心的建筑几乎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