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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灵灵吼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txt下载     大明:我帮老婆做女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18章 铁路动工势如开天辟地,假发价飙皆成和尚平头

    自去年火车、铁路在成都进行数里地的试制与试运行成功,铁道司下属铁路建设局第一铁路建筑工团便奉朱媺娖之命,来到顺天府,准备修建京津铁路。

    若是正常修建铁路,单是勘察山川地势等信息,就需要耗费很久的时间。

    以大明这帮新手的技能和经验来讲,即便京津铁路基本是在平地上修建,没多大难度,但依旧需要考查数个月乃至半年以上才行。

    不过,朱媺娖直接将后世神州最早修建的京津铁路信息拿了过来,让“第一铁路建设工团”进行参照。

    这等于拿着标准答桉做题,速度自然比正常的勘察快多了。

    作为大明第一个铁路建设团队,第一铁路建设工团上至总工程师,下至普通的铁路修建工人,皆斗志昂扬。

    因为他们都从视频中见识过铁路运输的能量,也在成都验证过铁路运输。

    他们还知道,他们的名字都将因这大明第一条正式铁路被记载于史册,名留青史,实现很多士大夫一辈子的追求。

    当第一铁建团由水路、海路辗转来到顺天府时,已经是十一月份中旬,天气严寒,甚至下了场雪,但他们依旧不惧艰苦地进行工作。

    只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就验证了朱媺娖所给的京津铁路相关地势资料。

    这才能于昭武二年的正月初五就开始京津铁路的实际建设。

    虽然是拿着后世的铁路资料验证过,但第一铁建团却发现无法完全照抄答桉,因为朱媺娖所给的京津铁路线上,无论是城镇还是水陆环境,与如今的实际情况是有一些差异的。

    毕竟中间隔了三百多年呢。

    因此,最终第一铁建团确定的路线是:先修筑京师西南的宛平县、大兴县、通州之间的铁路。

    因为通州到京师的运河、以及宛平这边的卢沟河,是此时进入京师的主要通道。其中又以与通州对应的外城广渠门人流最多,其次才是西边的广安门,南边的左安门、右安门。

    尽管东边还有内城的东直门、朝阳门,外城的东便门,外城南墙也有永定门,但平常是不会给普通人走的。

    虽然如今京师人口十不存一,民生凋敝,朝廷目前也没有还都京师的计划。

    但既然是建设铁路,自然得考虑长远些。

    宛平、大兴,都在京师南边,与通州之间的铁路一旦修成,便可以替通州分担进入京师的人流,沟通京师外的西、南、北三面。

    至于京津铁路南边的一段,则是通州、香河、杨村、天津三卫,最后到北塘为终点。

    之所以终点不选择卫河入海的大沽口,而选择潮河入海的北塘,是因为潮河(非密云潮河)上游连接着鲍丘水、沽河、洳河、浭水等河流,与通州运河、卢沟河等水系不同,连通了京师东部的蓟州等一大片土地。

    将京津铁路终点建在北塘,便可以让蓟州等地通过水路,更好的与京师相联系,乃至经由海路与南京相联系···

    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起,锣鼓喧天。

    在一套大明的动土仪式后,京津铁路正式开建!

    除了堵胤锡、章旷领着一板子文官在场,堵胤锡还调了督标(第十四镇)的一营边防军过来镇场子。

    宛平县余留的少数士绅地主以及平民百姓,也都被知县请来观看仪式。

    这是铁建团的建议,避免以后当地百姓对铁路、火车有所误会。

    说起来,后世带清修建这神州第一条铁路时可谓困难重重,据说完备的计划因各种原因被老佛爷搁置了十几年。

    明明李鸿章在洋务运动中就要建设铁路的,却一直拖到甲午海战之后才进行,到八国联军攻入京城后才建成···

    大明如今的情况却是与当时有很大不同。

    接连经历过伪顺、伪清入京师,再经历了大明北伐,京师周边人口十不存一,跟“人烟稠密”四个字都不沾边了,铁路不论占田、还是占坟,都没人敢来提出异议。

    至于士绅地主,即便没有在之前连番兵乱、天灾中死掉、逃亡的,后来也因剃发易服留了金钱鼠尾鞭而北逃一大批。

    只不过那批人没有真的逃掉,而是大部分都被明军抓住,成为罪囚罢了。

    所以,宛平即便是曾经的京师左近上县,如今到场的士绅地主也不过五六人。

    这几位之前都是逃往附近深山或是南方,才躲过了种种劫难。

    此时,瞧见数万铁建局从工屯兵中招收的铁路工人,拿着锄、镐、锨等工具,在从宛平到大兴的官道左近两三里外的一条长线上开挖铁路地基,蔓延而去,气势犹如开天辟地,都不禁露出好奇、震惊之色。

    “这铁路究竟是什么路?仅宛平到大兴这一段就要动用数万青壮?”

    另一人则不禁感叹道:“怕是当年隋炀帝开挖大运河,气势也不过如此了。”

    “嘘!”旁边朋友赶紧提醒这人,“张兄慎言!”

    张姓士绅也意识到不该拿隋炀帝比喻当今圣上,忙紧张地看周围,见绝大多数人都注意着那震撼的动工场面,并无几个人注意到他的话,这才松口气。

    于是忙向朋友道谢:“多谢耿兄提醒。”

    耿鑫道:“前年你我一起逃往天门山中避难,如今好不容易回到宛平,自当相互扶持。”

    张瑞点头,“是该如此。”

    耿鑫又道:“我听闻这铁路需以铁铺就,比那砖石道路还要便捷许多,又听说是专门给一种冒火的车跑,也不知是真是假。”

    “以铁铺就道路?”张瑞震惊无比,“朝廷怎可如此奢靡?便是铁多得没处用了,也不必如此吧?况且,用铁铺路不怕人偷吗?”

    耿鑫笑道:“朝廷的东西是那么容易偷的吗?即便是偷到了,恐怕也会没命用。”

    张瑞恍然。

    确实,朝廷既然敢以铁铺路,多半会派人沿路巡视,并严惩偷盗者。

    若是头一块铁就要被砍头抄家,谁还敢动这个心思?

    何况如今大明铁价并不高,很亲民,甚至比崇祯年间更便宜了。

    再看看如今朝廷的军威,那可不是一般的吓人。

    没看见之前那些剃发易服,当了伪清顺民又妄图逃出关去的士绅地主如今都成了罪囚,在铁路工地上给那些铁路工人打下手吗?

    说起这事来也挺让人唏嘘。

    伪清统治北直隶一年多,想要活命的基本都被逼着剃发易服了。

    但大明朝廷收服京师后,却只是抓捕了那些北逃,妄图逃到关外去的人为罪囚。而这类人多为士绅地主,毕竟普通百姓消息不灵通,也没跑路的资本。

    至于留在当地的人,只要减掉那丑陋的金钱鼠尾鞭,朝廷便不做惩罚。

    记得去年十一月、十二月时,整个北直隶假发价钱可谓暴涨,不少专营此业的匠人、商人赚得盆满钵满。

    但这么多人都需要假发遮掩那丑陋的发型,正常假发哪里够用?因此最后各地的马、骡、驴都倒了血霉,身上但凡跟人发相像的毛发,都被剪完了。

    如今一些外地人来到北直隶,往往会看到几大怪相,其一便是骡马驴都秃了毛,丑赖赖的。

    可即便是骡马驴贡献了它们的毛发,北直隶剩余之人所需假发仍远远不够。

    再加上假发价格如同窜天猴似地一路狂升,导致很多贫苦百姓买不起假发,最后只能将那可恶、丑陋的金钱鼠尾鞭剪了了事。

    不过,为了彻底消除金钱鼠尾鞭的痕迹,其中一些人干脆剃成了大光头。

    好在这时候,前来主持北直隶军政事务的总督堵胤锡也发布了朝廷政令——凡曾剃发易服者,只要未有北逃出关投虏的行为,只需禁掉金钱鼠尾辫、穿回大明百姓服饰即可。

    于是,更多的人安心剃了光头。

    如今过去一个多月,许多人的头发都长出了些许,但距离恢复昔日发髻仍差得很远。

    这便造成了北直隶的第二大怪相——除去帽子或包头布巾,很多人光头或平头。

第519章 巡抚配属官吏定制,三年义务教育开局

    北直隶贫苦百姓中,光头或平头尤为常见,因为不论是价值飙升的假发,还是帽子,都不是贫苦百姓能戴得起的。

    即便是包头布巾,也未必人人有一条——毕竟这年头有些人穷得连衣服都没有一身,家人共穿一条裤子、一套衣服的大有人在。

    甚至还有百姓因为没衣服穿,专门在夜里穿着裤衩下地干活,以免白天里被人见到丢脸。

    好在,堵胤锡、章旷主政北直隶后,这种情况迅速得到了改善。

    北直隶原本就不是贫苦之地,之前如此窘迫,多因为兵祸及瘟疫等灾难。

    如今兵祸基本消弭,大明收复北直隶后,为了缓解百姓升级困难,又用从南方调来的大比物资以工代赈,利用冬季冰雪封冻天地之前的半个多月进行各种以工代赈。

    让百姓们修缮城池、道路、沟渠等,以换取钱粮布匹等维生物资。

    不然的话,即便是有朝廷推广的蜂窝煤、煤炉,今冬北直隶也必然会冻死很多人···

    章旷回到巡抚衙门,进入他所居住的后院,便让婢女拿来温酒小酌几杯消乏。

    北直隶天气太冷,他是南方人,又患有肺痨,虽得陛下神药医治,已无碍性命,但体质仍旧较弱,怕冷得很。

    当然,最主要是他嗜酒的毛病难改,即便节制,偶尔也忍不住小酌几杯。

    正喝着呢,前衙通讯科参事便拿着一封上了火漆的信封过来,道:“启禀抚台,这是督师那边电讯组刚送来的电报,是发给抚台您的。”

    大明虽在嘉靖时期就将巡抚之职常规话,定为三品封疆大官,却并没有对巡抚衙署人员有所要求。

    一般而言,巡抚和总督一样,都靠临时聘请的幕僚协助处理工作。

    毕竟无论是总督还是巡抚,权力大事务也多,不是一个人能处理过来的。

    朱媺娖在此前委任北方各省巡抚时,便针对此事做了更改,定下了巡抚配属官吏制度。

    参考的是后世带清近代制度,在巡抚衙门设立通讯、法务、度支、农牧、工商、礼、吏、户、学、警十科。

    每科委任参事一人(从七品)、左理一人(从八品)、书办一至三人(从九品),吏员二至十人不等。

    十科官吏主要是协助巡抚处理相关事务,与相关衙署进行沟通,无法直接插手一方面事务。

    其中法务科、警科此时还是虚设,即便等将来各省推行相关新政了,这两科也只有沟通该省法院及巡警部门的权力。

    巡抚是有权调动本省巡警的,但却无权插手法院对桉件的处理。

    若巡抚需要军权,只有获得朝廷临时委任才行。

    即便是获得临时委任,正常情况下朝廷也只是给巡抚调动本省卫戍军之权,而不会给其调动边防军之权。

    也即是说,朱媺娖将巡抚在司法方面的权利完全削除了,军权则削除了一半还多,只保证了巡抚的行政权力···

    章旷见信封上火漆印记完好,便揭开来看了里面的电报文件。

    电文并不长,章旷很快看完,却不禁皱起眉头,道:“朝廷这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啊。”

    通讯参事没说话,因为若有需要,章旷自会问他。若不是他该知道的事,他冒然去问,反倒坏了规矩、法度。

    果然,章旷从电文上收起目光,便道:“去让王参之过来。”

    十科都在前衙办公,叫人也就顺带的事。

    通讯参事离开没多大会儿,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便过来了。

    此人便是王参之,乃王夫之二兄。

    湖南衡阳王家王朝聘有三子,长子王介之、三子王夫之,都已是举人,唯有二子王参之才名最不显,去年春上才中秀才。

    王介之留在湖南没出来,王夫之被堵胤锡招入了幕中,章旷则是将王参之招来,当了巡抚衙门的学科参事。

    常礼后,章旷将电文给王参之看,问:“立三(王参之字)觉得此事该怎么办?”

    王参之看完电文,眉头拧成一团——因为朝廷竟然要让顺天府实行三年义务小学制!

    这个政策并非独立出现的,而是在应天府、顺天府、成都府三地实行。要求今春便办,今秋则须看到一定成果。

    政策具体内容是:

    三府年龄在五至十岁孩童,无论男女,皆需上小学。可男女分班,也可男女混班。

    连续上学四天,放假一天,如此往复。

    节日可放假。

    小学不仅不收取束脩,还需管孩子一顿中午饭。

    若父母不送适龄孩子入小学,官府有关机构将一年罚款一两。

    三年义务小学制皆由大明朝廷拨款,转款专办。

    各小学学生不得少于一百人,且小学设立须得获得省提学司批准,并向礼部报备。

    另外,小学所用新教材,将由朝廷有关部门刊印、发放。但小学所需各科教师(先生),须得由地方负责征募。

    当然,教师薪俸也包含在义务教育花费中。

    并且朝廷对小学教师薪俸直接做出了规定,暂为:普通各科教师月给银三两,各班主任教师月给银四两,年纪主任教师及学校各科主任皆月给银五两,副校长月给银七两,校长月给银十两。

    若有兼职,则以最高职位发放薪俸。

    如今各个主要城市米价皆降到了二两一石,所以这个薪俸算是颇为不错了。

    三两银子,稍微节省,完全足够四五口每月花费。

    何况,一家人完全依赖一人赚钱养家的情况也是很少的。

    当然,仅以普通教师的薪俸对比某些地方私塾塾师赚的钱,便有又不足了。

    可对比另外一些地方,一些私塾塾师赚的钱又不如小学普通教师。

    孰高孰低,得看地方。

    然而,有些事不是有钱就能办好的。

    王参之将电文放到了章旷桌桉上,便道:“抚台,即便经费足够,可这小学所需的先生却未必好招。另外,强制适龄孩童们上学也就算了,还要求女童也上学,这恐怕会引起地方非议。”

    章旷道:“这些问题我也知道,找你来就是询问是否有办法解决。”

    对比三弟王夫之,王参之才智较为平庸。

    他苦思片刻,皱着眉头道:“先生我们可以先试着从地方读书人中招募,若无法招足,或许可以打那些罪囚家属的主意。

    至于让女童读书,卑职也不知道会有何等结果。但若是能将男女分班,在让小学女班用女先生,甚至令一校因男女而划分两部,或许可有效减少非议。”

    “用罪囚家属?”章旷露出沉思之色,“此事恐怕我一人上书未必有用,或许该求助于督师。”

    直接让罪囚当教师,朝廷肯定不会同意,甚至章旷等人也不愿意如此——那些人既然投效清虏,如何能再让他们为人师表?

    倒是罪囚的家属,说到底多半是受牵连,无人可用的情况下或可考虑一用。

    但能不能成,章旷也说不准。

    思来想去,章旷最终道:“还是先联络各州学、县学的官员,让他们五日后到京师巡抚衙门来开会商议此事。会后,让他们先尝试从当地读书人中招募教师试一试吧。”

    “是。”

    王参之应了,当即前去办事。

    顺天府不小,接下来这段日子,即便学科人员都动起来,恐怕通知各地也需要不少时间。

    两人虽说要从当地读书人中招募教师,可实际都不报太大希望。

    因为在当世而言,当教书先生对读书人而言算是较靠后的选择。

    更别说,小学给教师定的薪俸虽高,可相较于三府的塾师而言,其实还是偏低的,且还要受到学校管制,不自由。

    因此,王参之走后,章旷歇了一会儿,便动身去找堵胤锡商量请用罪囚家属的事,以备万一···

第520章 庭辩,绵掌

    昭武二年正月初八。

    应天府,紫禁城。

    朱媺娖召集了阁臣、礼部五品以上的官员,以及南直隶提学使、应天府府学教谕在武英殿开会,研讨教育相关问题。

    这已经是昭武二年的第二场教育专题会议了。

    自初三各衙门陆续开门运转以来,朱媺娖最先召开了军事会议,其次便是在初五召开了教育会议。

    在第一场教育专题会议上,主要是确定了在应天府、顺天府、成都府实行三年小学义务教育。

    其中,关于小学使用新教材这一点,朱媺娖早就跟众臣进行过讨论。

    众臣也知道后世的一些知识对于解决大明各种问题,让大明发展强大,更为有用,况且朱媺娖也并未再小学教育中完全摈弃儒学。

    因此,在看过“帝君”郝光明请其他“仙人”编撰的三年小学教材后,众臣基本都表示赞同。

    但对于女童是否该被纳入三年义务小学教育范围内,却引起了一番争论。

    面对朱媺娖这位女皇帝,很多类似于“女子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女子无才便是德”等以前常用于教导女子的话都没法儿提。

    因此,反对这事的人是从另一方面提出质疑的。

    那日的情景是这样——

    新任礼部左侍郎陈子壮最先出列道:“陛下欲令女子得到教育,固然是好意。然于百姓们来讲,此举却过于惊世骇俗,更何况是要强制执行,恐怕会引得民怨沸腾。”

    陈子壮今年刚五十岁,是万历四十七年的探花,后来在崇祯年间官至礼部侍郎,还曾做过弘光朝的礼部尚书。

    故此,他虽是广东人,官话却讲得很标准。

    其人博才多学,不仅是岭南着名诗人,对明朝经济之道亦有所研究。

    可同时他也是颇为传统的儒生,且刚做官时便以嫉恶如仇、刚直敢言着称。

    虽然朱媺娖本人以及秦良玉、红娘子、刘淑英等少数奇女子的存在,令他对女子印象有所改观,可他还是认为,朱媺娖要一下子将女子纳入义务教育太激进了,会引起民怨。

    毕竟,在大明绝大多数人的认知中,女子是不需要识字的。

    这不,在陈子壮后,礼部右侍郎黄文焕便起身附从道:“陛下,朝廷欲令适龄男童接受三年义务教育尚未必能成,若是再加入女童,百姓怕是难以认同。

    介时,整个义务教育恐将陷入停滞的局面,还请陛下三思啊。”

    令朱媺娖意外的是,礼部左、右侍郎成了反对女童入学的急先锋,黄道周这位礼部尚书兼阁臣却并未发一言。

    朱媺娖对于有大臣反对女童入学之事早有预料,但廷议中,她作为皇帝不好轻易下场,便让秘书刘淑英参与了这场教育会议,替她发声。

    刘淑英自跟随朱媺娖以来,已受到颇多后世认知的影响,更何况为了此番教育会议,她还被朱媺娖耳提面命过。

    此时便起身出声道:“两位侍郎皆言女童入学惊世骇俗,不为世人所理解,可为何不言女童入学之利?”

    见刘淑英起身说话,参与会议,不少大臣都不禁皱眉。

    陈子壮直接对朱媺娖道:“陛下,刘淑英身为秘书,却于此等会议上胡乱发言,实有悖法度,还请陛下黜之!”

    黜之,就是开除。

    此前朱媺娖确实没说过秘书处人员可以参与这等会议,却也没说不能。

    于是朱媺娖道:“今日所以之事涉及女子教育问题,因此朕特许刘淑英参与。怎么,陈侍郎莫非怕与刘淑英一女子辩论不成?”

    朱媺娖都说了是特例,陈子壮自然不好抓着不放,便道:“臣自是不怕。”

    随即看向刘淑英,问:“刘秘书言女子入学于国有利,可否举例说明?”

    陈子壮入昭武朝时间虽不长,但显然已经学会了新的庭辩规矩,那就是多讲数据、多举实力,而非泛泛而谈、空作大言。

    刘淑英早有准备,闻言一笑道:“第一,女子入学得授教育,方知忠孝仁义,得智慧、脱愚昧。母智,其子女亦更容易增长智慧。

    其二,女子若学有所成,上可如男子一般报效国家,下可更好的管理家务、教育子女。若家庭有所需要,还可以其才能养家。”

    听到这里,陈子壮下意识就想斥责一声“荒谬”。

    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没有开口。

    刘淑英所说第一条,他大抵是赞同的。

    他想反驳第二条,可想想红娘子、刘淑英等活生生的例子在眼前,更有朱媺娖这位女皇帝,他便实在无法开口。

    这时刘淑英接着道:“第三,若能以教育为开局,逐步解放我大明女子之力,令女子做更多的事,便可令我大明迅速增加一倍可用之人力。

    况且,大明男子得授教育后能出现如陈侍郎等诸位大臣这般的贤能,若女子亦能得授教育,不说也出现这么多人才,即便只出现一半,与大明而言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刘淑英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陈子壮已听得目瞪口呆。

    其他大臣也多半如此。

    他们这时才意识到,朱媺娖不只是想女童接受义务教育这么简单,而是想要解开神州两千多年来对女子的部分束缚!

    但是,这怎么能行?

    陈子壮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反对,只是本能地觉得不妥。

    就在陈子壮、黄文焕都哑口无言时,首辅袁继咸开口了。

    “陛下,无论是让女童接受义务教育,又或者将来解放我大明女子之人力,或许都是好事。

    但陛下若行事太过急切,恐怕不仅难以取得成效,还会令此事以后更难办成。

    陛下尚且年轻,何不缓步实行,令大明百姓慢慢接受此事,渐渐进行改变?”

    袁继咸也是反对女童接受义务教育和解放女子的。

    但他知道朱媺娖既然把这事提出来,必定下了很大决心,恐怕难以阻挡。

    因此,他只是想拖慢朱媺娖的脚步——若是能拖个几十年,待朱媺娖“羽化登仙”,其子继位,那时事情就好办多了。

    只要新皇不再是女子,想必对解放女子之事便不会如此执着。

    刘淑英显然没料到袁继咸会使出这一招“化骨绵掌”,一时不知如何辩驳。

    朱媺娖见此,心急之下便准备亲自下场。

    然而不等她开口,便有另一位阁臣开口反驳袁继咸。

第521章 理学宗师插刀,男女分班议定

    “首辅之言差矣。”开口的人是交通部尚书路振飞,“今令三府女童先接受三年义务教育,已然是缓缓而行之,如何还能再缓?

    陛下虽年轻,却有天助,便如两军交战,一方利器在手,可轻易击溃敌方,又岂可徘回不前,徒耗粮草?”

    袁继咸惊讶地看向路振飞,没想到会遭到他的反对。

    随即恍然。

    路振飞身为交通部尚书,如今职权内铁路建设为第一要务。而要想尽快修建铁路,人力是不嫌多的。

    此外,路振飞是北直隶曲周人,如今北方各省人口十不存一,从南方遗民犹嫌不够。

    若是真如那刘淑英所言,解放女子之力等若让大明徒增一倍人力,有志尽快恢复北方民生的大臣恐怕都会意动,乃至赞同。

    眼见袁继咸被稳住,解学龙起身辩驳道:“仅就强制女童入学接受三年义务教育而言,确实过于激进,臣以为或可取消强制,令百姓选择是否让女童入学。”

    刘淑英听此,立即道:“百姓愚昧,若不强制,能有几人会送女童入学?如此此举有何意义?”

    陈子壮就是看不惯刘淑英,辩驳道:“怎么没有意义?唯有让少数女童入学,看看结果,百姓方知如何选择。”

    刘淑英气结。

    陈子壮话虽未说明,但显然是指,女童入学多半不会有好事,以后百姓也不会如此选择。

    就在刘淑英想着怎么反驳袁继咸、陈子壮、解学龙等人时,又一位意料之外的阁臣起身了。

    一直未曾开口的黄道周道:“朝廷有教化百姓之责,既然百姓愚昧,不知女子向学之好处,朝廷就该以政令乃至律法引导。

    如今我朝实行种种新政,皆在革除弊俗,使女子向学、解放女子之力,亦在此朝廷引导之列。

    首辅却说此事还要再缓,却不知得缓到何时。须知,如今只是在三府令女童接受三年义务教育,若想令整个大明女童接受义务教育,恐怕也将耗费十年以上的功夫。

    欲真正解放女子之力,恐非数十年之功不能成,如何还能再缓?当以雷霆之势,速行之!”

    说到最后一句,黄道周是面向朱媺娖的,如同向皇帝请命,以示他支持此事的决心。

    黄道周这一番发言,真的是让袁继咸、陈子壮等人惊呆了。

    感觉像是自己顶在前面跟人打架,后面却被队友狠狠捅了一刀。

    在他们看来,黄道周乃儒学宗师、理学大家,虽然以前为人做事有些激进、偏颇,但肯定也是反对解放女子之事的,至少不会让朱媺娖行事如此激进。

    这一点,从陈子壮、黄文焕都反对此事,便可见一斑。

    这件事毕竟太挑战传统了,若是真的实施见效,还将挑战儒家理学所定之男女人伦,可以说是理学大敌。

    黄道周这个当代理学大师却支持此事,这让众人如何不意外?

    事实上,武英殿中除了朱媺娖,其他人就没有不对此意外的。

    但朱媺娖嘴角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枉她昨日将黄道周叫来看了一个多小时的解放女子的相关视频啊。

    黄道周虽然当时没答应,可如今这么做,显然是认识到了解放女子之重要性。

    黄道周的发言可谓一锤定音,令袁继咸、解学龙、陈子壮、黄文焕四位反对的久久无话可说。

    至于马士英、张有誉本就是看朱媺娖眼色行事之人,自然更不会反对。

    工部尚书何应端则是中间派。

    内阁中只两位阁臣反对此事,如何能成?

    于是,女童被纳入三年义务教育中,以及大明将解放女子之力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今日这第二场教育专题会议,是研讨如何具体实施三年义务教育的。

    ···

    “陛下,如今应天府人口近三百万,适龄儿童众多。若只是招收男子为教师尚好,要是对女童单独开班,以女子为教师,恐怕难以招募如此多的女先生。”

    会议一开始,时任南直隶提学使的袁枢就给朱媺娖提了个难题。

    朱媺娖虽然跟郝光明商量过后,对此事早有计议,却还是准备听听臣子们的想法。

    一则,得引导臣子去思考,不能什么事都指望着她出主意。

    二则,也是加强臣子们对政事的参与度,如此他们办起事来才会积极。

    马士英此前在庭辩女童是否该纳入义务教育中时没怎么发言,如今见局势已定,朱媺娖只是需要出主意、解决问题的人,当即就站了起来。

    “陛下,既然女先生难招,不如便让男童、女童混班。反正都是五至十岁的孩童,同班上学也没什么。”

    马士英说完,陈子壮立即反对,“不可,男女有别之念皆是从孩童时灌输,若男女混班,则不利于教导孩童理解男女之防。

    且百姓对于女童入学就未必愿意接受,若将男女混班,必然更加反对,介时此事如何能执行?”

    陈子壮眼见着无法阻止女童被纳入义务教育中,并没有消极以对,而是想着尽量帮朱媺娖规避实施此政中易犯的错误。

    男女分班,便是他新的坚持。

    其后,解学龙、黄文焕等人,乃至袁继咸,也坚持要男女分班才可。

    见此,马士英心思辗转,道:“陛下,臣有两策,或可解决此问题。

    其一,是强令官吏家中识字妻女为女童班教师;其二,则是以男子为女童班教师。”

    众臣听此,又颇为激烈的讨论起来。

    “从未听闻朝廷强征官吏妻女的,尽管是为教书先生,必然也会引起官吏不满,甚至生出祸乱。”

    “这一条确实太僵硬了。”

    “可是用男子为女童班教师便可以吗?”

    “此事得看怎么想了,毕竟女童班只是一些不过十岁的孩子。另外,一些富贵人家请男子为西席先生教导家中女孩也是常有的事。”

    “···”

    听众臣议论难决,朱媺娖干脆直接拍板道:“朕以为,可将次辅之策略作更改——女先生继续招收,即便应聘的人少,也总有愿意的。若有不足,便以男子教师补充。诸卿以为如何?”

    见朱媺娖没准备男女混班,袁继咸、陈子壮等人自然不会再反对,当即和马士英等一起表示赞同。

    解决了缺乏教书先生的问题,剩下的便是一些小问题了。

    朱媺娖跟众臣商讨了两个多小时,便将相关事宜都确定下来。

    最后,朱媺娖则勒令,应天府各县小学必须在二月初八开学。

    也即是说,接下来为此事应天府各县便只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

    这件事需要忙碌的是应天府各县主官及府学、县学官吏,对于最上级的礼部而言,接下来这段时间最重要的是准备将在二月份举行的会试。

    这场会试既是朱媺娖登基后举行的第一次会试,也是科举改革后旧学举人们最后一次考进士的机会。

    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第522章 张煌言赴京赶考,看报刊举子论政

    因为是以公主的身份再造新明,在部分改革上朱媺娖就没一下子做绝,给一些人留下了改变、适应的机会。

    她要对科举制度动手,之前便通过《大明报》向天下读书人通告了将改革今年八月的乡试。

    其中,乡试文理分科,并在文科中保留部分针对四书五经的考试内容,便是给旧秀才们留一条出路。

    二月份的这次会试,制度上基本上没有改变,则是朱媺娖给旧举人们留的一条路。

    只是这条路只能走一次罢了。

    待到下一次会试,考试制度与内容便都会根据乡试改革做相应的更改。

    不过,即便会试制度不改,朱媺娖也可以通过会试、殿试的策问部分,选取对大明发展有用的人才。

    所以,这次会试不仅百官重视,朱媺娖也是颇为重视的···

    这次会试,按照惯例,将在今年的二月初九至二月十五举办。

    因是在春季举行,故又称春闱。

    此时虽然还在正月里,距离春闱仍有一个月,但很多远方的举人已经赶到了南京城,或在亲友家借住,或是住在客栈,也有本身在南京有房的。

    至于说穷困潦倒,只能住佛寺破庙的,根本不存在。

    毕竟举人已经是大明真正的特权阶层,就没有哪个差钱的。

    即便是没田、没房孑然一身的,只要开口说愿意给某家孩子当先生,立即就有一大把人抢着聘请、送钱。

    鸿运客栈。

    一个老两青的文人组合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三位书童。

    那五十岁左右的老者和跟在他身后的青年到都是典型的文人打扮。

    可另一位青年与其书童身形却略显壮硕,且眼神颇为锐利,肤色略黑,腰间佩刀而非佩剑,若非穿着儒衫,倒更像是个武人。

    最醒目的是,壮硕书童还背着一张大弓和一壶箭。

    客栈小二、掌柜见此虽略感诧异,却并没有担心什么。

    就他们所知,大明朝廷如今不禁刀剑,但若有携带长枪、弓箭入城者,必须做报备。至于火炮、火枪、弩箭、盔甲都属于禁物,非朝廷允许,常人是不准拥有的。

    今日才是正月初十,鸿运客栈虽是往年读书人到南京参与乡试最喜欢下榻的客栈之一,可如今毕竟是会试,赶考举子人数要远少于秀才,故而鸿运客栈距离客满还差不少。

    小二上前热情地问:“几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为首的老者道:“自然是住店,要天字号房、人字号房各三间。”

    说完,老者就要到柜台交押金。

    壮硕青年道:“怎么好让履安先生破费,还是晚辈自己来吧。”

    这鸿运客栈上房价格昂贵,如今恰逢南京会试,价格又有所上涨,故而老者并没有坚持。

    两伙人当即各自先交付了一个月的押金,然后便随着小二去后院选房间——既是上房,自然是不会是临街吵闹处,而是在后面较为僻静的地方。

    小二在前面带着路,忽然换了宁波话道:“三位老爷都是宁波人吧?小的也是宁波人。”

    老者笑道:“原来是小老乡,失礼。”

    “老爷客气了。”虽然三人并未表明举人身份,但小二已经看出三人必是赶考举人,又多问了一句,“三位老爷是宁波哪里人?”

    “鄞县。”

    “鄞县是好地方啊,文名在整个宁波都排得上号,三位老爷此番必能高中···”小二边滔滔不绝的讲着,边给三人安排好了房间。

    待小二临走时,壮硕青年却叫住他道:“今日那《大明报》旬刊该出来了吧?你去买两份送过来。”

    青年的书童则给了小二几十文钱。

    小二接住钱,笑道:“跟这位老爷说一声,如今《大明报》出的可不是旬刊,而是旬半刊,五日一发。”

    待小二离开,壮硕青年站在二楼外走廊打量着周围环境。至于房屋检查,行礼安置,自有书童去做。

    这时那老者也出来了,应是听见了壮硕青年让小二买报的事,笑道:“玄着看来很关心国事啊,刚到京城就要看报。”

    壮硕青年道:“清虏虽已被赶到关外,但国事仍多艰,我辈举子自然是要多关心。”

    这壮硕青年二十六七岁,却是来南京赶考的张煌言。

    张煌言出身于浙江宁波一个官僚家庭,父亲官至刑部员外郎,可惜在张煌言十二岁时就病逝了。

    张煌言因小时候跟随父亲宦游大明各地,见识了天启、崇祯年间的地方动荡、百姓疾苦,因此少年时便胸怀大志,且为人康慨喜欢讨论兵法之道。

    后来,他于崇祯九年中秀才,崇祯十五年中举人。

    因崇祯年间朝廷急需武备人才,故读书人科举亦可加试骑射等武科,而张煌言屡次加试都是骑射三箭皆中,引人惊叹。

    至于这老者,在后世也算是颇有些名气,乃是宁波鄞县万氏的万泰,师从刘宗周,乃是崇祯九年举人。

    此人生了八个儿子,各有成就,后来被称为万氏八龙。

    这次跟随他一起来赶考的青年,便是其第长子万斯年,比张煌言年长一岁,也是崇祯十五年举人。

    张煌言跟万泰聊了没多大会儿,小二就买来了两份《大明报》旬半刊。

    张煌言给了一份万泰,自己便拿着另一份就在走廊上翻看起来。

    却见这旬半刊标明了一月第二期,说明是在正月初五发的首期。

    随即他直接翻到军事板块,一看顿时皱起眉头,叹道:“清虏还未彻底平定,云南又有土司作乱,居然占据了昆明,将沐国公都驱逐了···我大明何日能彻底太平?”

    旁边万泰正津津有味看着政治板块上的“三府实行三年义务小学制”之事,闻言头也不抬地道:“西南土司叛变不是常有的事吗,小乱年年有,大乱每十年必有一次。

    如今距离贵州的奢安之乱结束已过去近十年,云南出现大乱并不奇怪。”

    张煌言继续看军事板块上的相关内容,才知道在广西竟然还有原张献忠麾下的数万流贼未曾剿灭,如今有可能与云南叛变的沙定洲混到一起,糜烂西南。

    他心中焦急,恨不得当即弃笔从戎,奔赴西南替朝廷平乱。

    但他知道,仅以举人之身,起点太低,到了西南能起到的作用也有限。

    想要更好的报效国家,实现抱负,必须考中今科进士才行。

    ‘我若中进士,必图进军务院,待将来定为大明彻底平定西南边患!’尚且年轻,不知世事艰难的张煌言看着报纸不禁如此想。

    这时旁边万泰忽然嘶了一口凉气,道:“朝廷要实行三年义务教育本是好事,为何非要将女童纳入其中?这也太惊世骇俗了!”

    张煌言恰好看完不多的军事板块内容,闻言翻到最前面的政治板块。

    只见政治板块讲述了好几件大事。

    其一,大明第一条铁路京津铁路已于正月初五正式动工,预计将在半年内建成,并开通运行。

    其二,今年将在二月初九如期举行会试,考试制度、内容都不变。

    其三,便是在应天府、顺天府、成都府实行“三年小学义务教育”。

    文章对“三年小学义务教育”的报道是最长的。

    既讲了该政策的具体内容,又讲明了朝廷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及对未来的相关展望。

    看完这段,张煌言也是眉头微皱。

    女童入学,乃至朝廷解放女子之力的想法,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甚至在挑战他以往的三观。

    但若这一政策真的有益于大明发展强大,那就该拥护朝廷政策。

    想到这里,他对万泰道:“履安先生,晚辈觉得这刘淑英所言不无道理,若能解放女子之智慧、力量,我大明不说人才、人力增加一倍,便是增加一半,也是于国大大有利的。

    况且我等皆知,富贵人家本就会教导女子识字明理,如今朝廷不过是让三府寻常百姓家的女童亦有三年的读书机会罢了。有何不可?”

    万泰闻言,一时陷入沉思中。

第523章 预知圣意图转行,围观告示欲应聘

    秦淮河附近,某处小巧别致的宅院中。

    卞玉楼满脸讶异不解地道:“我们在这秦淮河上把画舫经营得好好的,姐姐为何想要去当那小学的女先生?”

    卞玉京正在屋内对着一面半身玻璃镜试穿衣裳——这是一种能彰显女子身份的女式儒衫,去年在应天府流行起来的。

    她闻言道:“玉楼,我们这一行吃得是青春饭,而姐姐已经二十四了。

    况且你没发觉吗,自从我们在秦淮复出的这几个月,捧场的来来回回就是以前关系好的那十来位恩客。

    另外,去年年底某几个小报私评出了一个秦淮八艳,你我姐妹却都不在其中。

    被评入列的那八位我都了解了,就没有一个年纪超过十八岁的。

    而你,今年也十八了吧?你仔细想想,这碗饭我们还能吃几年?”

    卞玉楼听得秀眉紧蹙,沉吟了下,道:“姐姐若觉得我们年龄大了,无法维持画舫的经营,可以买几个孩子调教啊。

    甚至,初雪、初晴她们资质就不错,虽有十四五岁,但相信凭姐姐的手段,要捧红她们也是可以的。

    不论怎样,这秦淮画舫的生意总是我们贯做的,而去做那小学女先生之事,且不说如今舆论因之沸腾,月奉才不过三两银子,如何能为维持我们日常花费?”

    初雪、初晴是两人的婢女,七八岁时便侍奉姐妹俩,如今已有六七年了,原本就有当“接班人”培养的想法。

    只是这两位婢女无论姿容还是才艺,在卞玉楼看来都还差不少,即便入行,也不过是沦为普通青楼艺伎,难以成名。

    卞玉楼觉得培养两个普通艺伎没什么意思,也难以有好的收入。

    当然,若是没别的变化,且两位婢女也愿意,她最终还是会让两人入行,就如卞玉楼所说的,在她们培养出新人前顶一阵子。

    但是···

    “玉楼,若是以前,你想法未必不可行。可是,当我在柳眉那里探知到一个消息,便知我们这一行恐怕做不长久了。”

    “什么消息?”卞玉楼露出好奇之色。

    “圣上可能会封禁青楼等风月场所。”

    这一句话出来,对于卞玉楼来讲不异于石破天惊。

    她失声道:“什么?这怎么可能?古往今来,从未听过哪朝会封禁风月···唔!”

    卞玉楼话还没说完,就让卞玉京捂住了嘴巴。

    只见卞玉京一脸严肃地道:“此事乃是我从柳眉那里探得的机密,她是推测的,而我又是从她话中推测的。

    你这般大声喧嚷,叫人听到传出去,惹来祸事我们如何担得起?!”

    卞玉楼闻言害怕地看了看屋外,见婢女们并不在,才松口气。

    随即回来便低声道:“姐姐所说之事太不可思议了,我不信。”

    卞玉京无奈一叹,道:“此前你若听闻我大明将有一位公主做皇帝,会不会也觉得更古未有、不可思议?”

    卞玉楼一时哑口无言。

    卞玉京又道:“这事原本我只是有些推测,可此番《大明报》出来,政治版块上的文章说要解放女子之智慧与力量,我便知,圣上要封禁青楼等风月场所之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篇刘淑英所写的关于解放女子之智慧、力量的文章卞玉楼也看过,闻言不禁道:“解放女子与风月之所会被封禁有何关系?”

    卞玉京耐心地讲道:“朝廷若真欲解放女子,必然会设法提高女子地位,不说等若男子吧,起码也不至于如今这般大的差距。

    不论是那些卖身的,还是我等艺伎,说到底都是以色娱人的贱业。若还这般光明正大的存于世间,岂不大大影响女子的声誉?如此,女子地位如何能提高?”

    卞玉楼仔细一想,发现卞玉京说得确实在理。

    她心里想着若是她能主宰天下,怕是也不会允许女子做这般买卖——这实在有辱女子名声。

    朝廷若实施此政策,或许暗娼难以禁绝,但再想这般光明正大的经营青楼、画舫,怕是不成了。

    想到这里,卞玉楼慌了,道:“若如此,我们以后可怎么过活?”

    卞玉京拉住卞玉楼的手,安抚了一阵,微笑道:“我们并非离开此业就活不下去——你若不想做事,可寻个士绅或富商为妾,又或者寻个殷实平民为妻,都是可以的。

    你若不急着嫁人,或是一时挑不好,便可和姐姐般,先去应聘那小学女先生试一试。

    我看这小学里职位也是可以往上晋升的,兴许来日我们也可以如那柳眉一般成为官吏呢。”

    卞玉楼听了犹疑,“可是我等毕竟出身青楼,怎会被允许做教书先生?”

    卞玉京道:“那柳眉不也出身青楼?如今可是官身呢,我们只是做教书先生,有何不可?至不济,也得去试试吧?”

    “行吧,我就陪姐姐试一试。”卞玉楼终于被说服了。

    应天府各县招聘男女教书先生的告示,已经随着昨日《大明报》旬半刊的发行,张贴到了南京城各告示栏。

    卞玉京特意去看过,知道要招募小学教书先生之事由各县县学负责。

    姐妹俩都穿上了女款儒衫,扎着单髻,带着婢女来到江宁县县学外,发现不仅贴告示的墙前围着一大群读书人,县学大门外更是排起了一二十人的队。

    这让姐妹俩都紧张起来。

    “姐姐,这些人不会都是来应聘小学先生的吧?如此我们如何应聘得上?”原本就不自信的卞玉楼更不自信了。

    而且,除了她们,这里根本没别的女子。

    卞玉楼也很紧张、忐忑,但还是坚定地道:“没试过怎么知道应聘不上?”

    她当即带着丫鬟初雪,去往告示墙,准备看看那些读书人在看什么,是否与小学招募先生之事有关。

    “烦请各位兄台让让可否?”卞玉京见进不去,只能出声。

    好在围观的读书人议论声并不高,一听见女子的声音,前面就有好几人回过头来。

    见确实是个穿儒衫的女子,神色都古怪起来。

    其中一人问:“姑娘莫非是来应聘小学教书先生的?”

    卞玉京拱手道:“正是,不知诸位所看告示是否关乎此事?”

    这人一笑道:“自然相关。”

    随即就高声吆喝道:“诸位朋友都让下路,有人来应聘女先生了!”

    这人语气中带着打趣,却也并无多少恶意。

    卞玉京并不在意。

    待众人让开路,她便在种种异样的目光下走了进去,终于是瞧见了那告示上的内容。

    果然是关乎小学招聘先生的要求。

    上面言明,应天府所实行的三年义务小学将开设三门主课、三门副课。

    主课为:语文、数学、自然。

    副课为:体育、劳动、艺术。

    凡应聘小学教师者,须得符合以下要求——

    其一,年龄需在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

    其二,需本人无枉法犯罪记录。

    其三,需能根据小学教材,自学一门主课内容。

    其四,需能根据教材代教一门副课。

    看完这告示,卞玉京整个人都蒙了。

    这小学教的都什么课啊?

    她原以为,小学即便不学四书五经,也该学千字文、百家姓、增广贤文一类的蒙学书籍。

    可怎么是这些?

    语文或许与文学有关,数学不应该等蒙童识字明理至少成为秀才再去研究吗?

    至于自然、体育、劳动、艺术,意思她都大概能懂,可除了艺术,其他几门又怎么能成为孩童学习的内容呢?

    这时,先前吆喝着帮卞玉楼开路那书生笑问:“怎么,姑娘可是让这小学先生的招募要求吓住了?”

第524章 南京官话,玉京面试

    卞玉京没有答这书生的话,而是离开人群,带着卞玉楼到县学大门前排队。

    趁着排队的功夫,卞玉京将小学先生的招募要求跟卞玉楼一一详说了。

    听罢,卞玉楼退缩之意更甚,道:“姐姐,这小学要教的东西我们几乎都不懂,有的甚至都没听说过,如何能通过县学面试?此事还是算了吧?”

    卞玉京道:“我们不懂,这些人便懂了吗?况且,若是来了连面试都不敢参加,那才会惹人笑话。”

    说完,卞玉京看向那些告示墙下的书生,发现不少人对着这边指指点点,显然有人等着看她们笑话。

    这时,有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书生从里面出来,恰好有人认识他,便打听起面试的情况来。

    “闻兄,可面试上了?”

    姓闻的书生道:“面试官虽说三日后才会公布今日面试结果,但我怕是难以选上。”

    “哦,怎么说?闻兄不是应聘那语文教师吗?据我等猜测,语文应是教学生识字读书之课,闻兄虽非秀才,却已过了童生试,怎会面试不过?”

    闻姓书生叹道:“语文却是教导学生识字读书的课,但面试官要求须得以南京官话或北京官话教读。你知道的,我原是浙江宁波人,南京官话一直说不好,此番如何能过?”

    至于北京官话,这闻姓书生没讲,也没人问。

    因为自东晋南渡,晋朝士人将雒阳雅音带到金陵、建康等江南地区,金陵雅音,也即是南京官话的原身,就是之后历朝历代全国通行、官方认定的正版官话。

    只有元朝例外,但元朝存在时间太短,一些相关政策太奇葩,故而等到大明代替大元,南京官话地位几乎没受到什么影响。

    朱元章虽带着淮西勋贵集团入主南京,使得南京官话受到了江淮话些许影响,但仍不失雅音本貌。

    后来朱棣虽然迁都北京,可却从南京带去了四五十万人,再加上南京话为官话已是上千年的事实,故大明迁都北京同样没影响到南京官话地位。

    只不过,到了明末,因京师位于北方,终究使北平话被默认为第二种官话——注意,是默认,而非官方认证。

    即便到了后来的带清,也难以撼动南京官话统治全国的地位。

    雍正曾设立专门的部门、政策,推行北京话,希望顶替南京官话的老大地位,却也只不过让北京话流行范围更广,在清末才成为与南京话并行的南北两种官话而已。

    直到带清结束,民初拟定国音,在“京国之争”后,当时的北京话(主要指当时的承德话),才被定为国家标准语言,并发展成为后世的普通话。

    也即是说,如今北京官话只能算是区域官话,就跟后世的西南官话地位差不多。

    闻姓书生显然人生大部分时间都在南京,结果南京官话都说不好,自然不可能去学北京官话。

    得知了闻姓书生的遭遇,顿时排队的书生中有其他奔着语文教师去,却同样自觉官话说得不好的人露出担忧之色。

    这时闻姓书生又道:“若仅是要求说好官话也就罢了,关键还要求有代教副课的才能。

    那体育说是要带领学生强身健体,我非武人,如何做得到?

    至于那劳动课,说是要会下地干活或是工坊做工,我同样不懂,也从未做过,更不屑于做。

    于是,我就想带艺术课,毕竟我只有书法能勉强拿出手了。

    可考官却道,书法属于语文教学内容,所以艺术方面的才能只能是乐、画、棋或者别的雅艺。”

    说到这里,闻姓书生重重一叹,道:“我不过是想在官府里有个身份,再每月赚三两碎银而已,何至于被如此刁难?这小学教师,不做也罢!”

    说完,径自离开。

    其余人议论了会儿,大约有几个人情况跟闻姓书生差不多,也纷纷离开。

    这倒是让卞玉京排队的时间变短了。

    大约等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轮到卞玉京。

    她被人领到了县学里面的明伦堂,便见下面听讲的位置上坐着三个人,便是此番面试的考官了。

    其中两位身着官服,应是县学的教谕和某位训导,另一位却似乎是位宫中女官——也亏得卞玉京见多识广,不然未必辨认得出来。

    见有宫中女官在,卞玉京虽然意外,却对此番面试更自信了点。

    坐最左边的中年男子故作威严地道:“我乃江宁县学教谕吴畴,接下来你按照本官说的做即可。”

    “是。”

    “你姓甚名谁?籍贯何处?此前从何业?”

    卞玉京没想到一开始就要到这么关键的问题,好在她对被查身份早有准备,当即答道:“小女子卞赛,原籍苏州吴县,本官宦之家。

    后因父亲早亡,家道中落,不得已辗转至南京秦淮河以卖艺为生。”

    听着这话,三位面试官都一愣,便连那女官都不例外。

    随即中间的训导便问:“你莫不是数年前艺名为‘卞玉京’的秦淮名妓?”

    “小女子自号玉京道人,卞玉京确算是艺名。”

    确认卞玉京身份后,三人不禁面面相觑。

    那训导先跟教谕吴畴交流了下眼神,便低声问旁边女官:“钦使,此类人也可应募为小学先生吗?”

    女官略一迟疑,看了卞玉京几眼,才道:“朝廷所下要求可有不许她应聘?”

    “自是没有。”训导犹犹豫豫地道,“但她毕竟是风尘中人,如何能为人师?若让她做,学生们的长辈该会如何想?”

    训导声音虽低,可因为明伦堂中就几个人,卞玉京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一颗心不禁逐渐下沉。

    那被称为“钦使”的女官成为她唯一希望。

    只见女官又犹豫了下,道:“且先让她面试吧,此事我回宫中会请示陛下。”

    另两人点头。

    随即教谕轻咳了声,问:“你要应聘为哪一门课的教师?”

    “语文。”卞玉京道。

    数学卞玉京虽耳闻目染一些知识,但自问所懂连皮毛都算不上。

    至于自然,她倒是知道方以智奉命在筹建“大明自然科学院”,可自然到底是什么,她并不清楚,自是不敢选。

    随即,教谕拿起桌上一本书,翻到某页道:“你读一读桌上那本一年级《语文》(上册)教材第七篇的《对韵歌(一)》吧。记住,读书需用南京官话或北京官话。”

    “是。”

    卞玉京应了声,便带着好奇地翻开桌上《语文》教材,找到教谕所说的《对韵歌(一)》。

    教材也如大明报一般是横版的,且加了标点符号。

    她早已看习惯,因此一眼就浏览了这篇的两句话。

    随即目中露出异色。

    在她看来,这《对韵歌(一)》的两句虽然简单,却朗朗上口,应该对孩童学习作诗、写对子有着极好辅助之用!

    心中赞叹的同时,她口中并无迟疑,当即用标准南京官话不紧不慢地念道:“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

第525章 鼎力革新小非议,不拘一格用人才!

    不得不说,南京官话由卞玉京这种声色俱佳的年轻女子说出来是真的好听。

    教谕、训导都不禁含笑点头,女官也是如此。

    随即教谕又道:“桌上白色之物名为粉笔,你身后墙上黑色木板名为黑板,乃是小学教学用具。

    现在,你用粉笔将刚才那两句话写在黑板上。记住,要照教材上规制,横着写,标点准确。”

    如今不仅发行于各省《大明报》用左起、横排、标点,朝廷大部分公文也是如此。

    因此有远见的读书人都意识到,朝廷有意推动书写各式变革,都在私下里练习这种书写方式。

    卞玉京也不例外。

    她发现,除了看着不习惯,不如以前右起竖写的文字美观,新的书写方式反而更加方便。

    卞玉京所不知道的是,神州右起竖写的书写方式是因为早期使用刻刀和竹简记录文字。

    在竹简上刻字,显然是竖着刻更方便。至于右起,也是因为多数人以右手持刻刀、毛笔,右起书写不会被卷起的竹简挡住手腕,甚至可以做到左手拿木牍、竹简,右手刻书。

    还有一点,以前是以右为尊。

    如此习惯,导致后来即便纸张开始替换竹简,读书人也多习惯将纸张如竹简一般卷起,制作成纸书卷。

    一直到唐朝,纸质书仍以卷轴为主流。

    到了宋朝,知识下行,读书人大大增加,书籍印刷也进入爆发时代,不仅印刷术得到长足发展,书籍装订也变得更加多样和方便。

    蝴蝶装、包背装、线装书皆成于宋朝,至明朝中叶,线装书才曾为主流。

    其实,自有纸张以来,右起竖写的方式就不那么合时宜了,在线装书上书写则更不方便。

    只因这是一件小事,且多数时候人们都是在空白纸张上书写,而非在空白书册上写,所以也就没人挑战千年传统去改变。

    如今朱媺娖以皇帝之威,朝廷之名,推行更加方便的左起横排书写方式,并没有遭到多少阻碍。

    就像人们因为这是件小事不屑于去改变它一样,即便是顽固之人,不认可这种书写方式,也不愿因此触怒皇帝和朝廷。

    何况,目前朝廷也只是要求部分公文需用左起横排的书写方式,并未强令所有读书人瞬间改变习惯,自然就不会发生激烈的反抗之事···

    此前卞玉京并不曾练习过粉笔书写,但她以书画成名,书法本就不错,画技也让她精通多种毛笔的运用。

    因此,她虽是第一次写粉笔字,却写得颇为好看,再次令三位面试官点头暗赞。

    待卞玉京写完,教谕又问:“你可知这《对韵歌》于学生有何用?”

    早有考虑的卞玉京不假思索地道:“不仅可助学生识字,还可有助于其了解诗词、对子所需要的韵律。”

    三位面试官相视,不知发现彼此都带着满意之色。

    然后,那训导道:“卞玉京画技闻名秦淮,她代理副课的才能定是有的,应不必试了。”

    教谕吴畴点头,便对卞玉京道:“三日后会公布今日面试结果,那时你再来县学询问。”

    卞玉京向三位面试官盈盈一礼,离开了明伦堂。

    里面是三人并没有急着叫下一人进来面试,而是感叹起来。

    “这卞玉京不愧是昔日秦淮名妓,其才学当小学语文教师绰绰有余。怎奈何是风尘之人,可惜啊可惜。”吴畴嗟叹道。

    女官道:“此事须得我请示陛下方能决定,故而,她未必不能为小学教师。吴教谕可惜得太早了。”

    吴畴一时尴尬,不说话了。

    却说卞玉京出来,众人见她神色平静,都猜不到她面试结果如何。

    卞玉楼则问:“姐姐面试可顺利?”

    卞玉京道:“还算顺利,但能否选上还得等三日后知晓。”

    姐妹俩说了没几句,里面的小吏便出来叫卞玉楼面试了。

    卞玉楼面试完出来,神色就没有卞玉京那么平静了,略有些难看。

    卞玉京关问:“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卞玉楼先点头,又摇头,道:“所试皆可,只是他们似乎对我原是风尘女的身份不满。”

    卞玉京笑道:“我也是如此,但即便我们因此选不上也没什么。至少,我们此行涨了一番见识不是吗?”

    ···

    下午五点。

    被朱媺娖以“钦使”身份派往江宁、上元两县协助选拔小学教师的明史兰、安若熙回到紫禁城,一起来向朱媺娖汇报今日面试小学教师的情况。

    负责上元县的明史兰道:“上元县今日面试之人共有一百二十七位,其中符合最低录取标准的只有三十六位。

    且只有两位女子,一位乃书商之女,年十六,名尉迟雪艳。

    另一位却是上元县一普通市民家的寡妇,年二十五,名段云缈。”

    朱媺娖听了颇感兴趣地问:“那这两位女子可符合录取要求?”

    “符合要求,且表现比多数应聘男子都要出色。”

    朱媺娖微微点头,并不意外。

    如今敢出来应聘为女先生的,必然要承受很大的舆论压力。若非对自身才华有足够的信心,是不会顶着压力去面试的。

    随即,安若熙道:“江宁县今日面试者有一百四十四位,符合最低录取标准者仅四十三位。

    其中亦有两名女子,名为卞玉京、卞玉楼,此前皆是秦淮画舫上的风尘女。”

    “卞玉京?”听到这个后世秦淮八艳的名字,朱媺娖略微惊讶,随即问:“她们表现如何?”

    “卞玉楼表现只比寻常面试男子略好,但卞玉京表现可入今日江宁面试者前十之列。”说到这里,安若熙一顿,问:“陛下,江宁教谕言,若招风尘女为先生,恐怕学生们的长辈难以接受,会令民间更难接受女童入学之事。这卞家姐妹是否要招募?”

    朱媺娖道:“朕决心改变大明种种弊俗,鼎力革新风气,哪一样不会令民间非议?

    解放女子之事如今才开了个头,绝不可畏首畏尾。那卞家姐妹此前虽是风尘女,但只要满足招募要求,今后洁身自好,为何不能招募?”

    安若熙低头,“卑职明白了。”

    之后,朱媺娖又根据两人呈上的面试记录,详细询问了其他情况,比如说三门主课的面试者各有多少,其中功名最高的是哪位,无功名者、童生、秀才各有多少,等等。

    待问完,天已黑透,朱媺娖便回到竹林老宅吃晚饭。

    吃完,朱媺娖翻着给朱媺姕看的后世《笠翁对韵》书籍,联想到这个世界李渔的相关资料,不禁道:“没想到这李渔不仅能编出《笠翁对韵》这等启蒙佳作,对在戏曲方面的作品也这么多。

    希望他来到京城后,能令艺术团工作进度更快、更有成效一些。”

    原来,郝光明虽是年前就收到了在网上让人编的大明小学三年教材,却是过年后才因翻看语文教材注意到李渔。

    此人原名李仙侣,字谪凡,号天徒,1611年生,目前是浙江金华府秀才。

    后来带清下江南,他才改名李渔,号笠翁。不科考、不仕清,沉醉于文学、戏剧方面的研究和创作。

    从其之前的名、字、号就能看出,年轻的李渔颇为狂放不羁,不说愤世嫉俗吧,起码对世俗礼教也没那么在乎。

    估计是到年纪大了,才领悟到传统文化中一些真正有用的东西,而后有了《笠翁对韵》、《笠翁十种曲》等传世佳作。

    这样知民间疾苦、接地气,又不受传统太多束缚的文人,才是朱媺娖所需要的。

    郝光明向推荐后,朱媺娖第一时间便派人去金华府“请”他。

    但估计李渔要来南京,起码也得二月份去了。

第526章 内务处,女钦使

    晚上,朱媺娖洗澡后并没有入睡,而是在客厅她的专用“办公桌”前学习。

    思及女子解放之事,以及等级以来对女官的任用,她愈发觉得目前的女官品级、名称等制度不适用,于是道:“相公,我想革新一下女官制度,你来帮我参谋参谋。”

    “这种事我最喜欢了。”正在打游戏的郝光明应了一声,直接把英雄拉回泉水挂机,过来帮朱媺娖参谋政事。

    两人先研究了下大明的女官制度。

    其实之前在成都时,两人便对大明女官制度有所了解,并进行了些许革新,只是改动的很少。

    如今朱媺娖也算是初步坐稳了大明皇帝的龙椅,保住了大明江山,自然要将女官制度改得更便于她用人。

    大明女官和宫女的制度加起来,可称为九品三等制。

    其中,宫女被简单的分为一三三等,一等最高。

    女官则分为九品十七阶,之所以不是十八阶,是因为九品不分正从,没有特定职称,皆称之为女史。

    郝光明道:“女官、宫女品阶制度其实已经相当成熟,又隐约对应外朝,我认为没必要改了。

    但女官的职称,以及她们的工作划分,因以前都是为后宫嫔妃服务的,而你现在后宫空着,将来也不会有嫔妃吧?”

    说到这里,郝光明忽然语气不太确定,停下来定定地看着朱媺娖。

    这让朱媺娖不由噗嗤一笑,道:“相公放心,我肯定不会有嫔妃的。”

    郝光明也一笑,觉得他被某些奇怪的小说、电视剧污染了。

    收敛思绪,他接着道:“因为你没有后宫嫔妃,而且大部分休息时间都在竹林老宅这边由相公我伺候着,所以以前的女官职务划分、职称就显得不合适了。”

    “没错,”朱媺娖点头,“我就是这么觉得——想要提拔一些女官,可总觉得没合适位置安排。”

    “那你以后会让宫内女官参政吗?”郝光明直问关键。

    朱媺娖略一思考便道:“肯定是不会让宫内女官参政的,女子要想参政,可在外朝为官,也可入秘书处。

    不过,我应该会像今天这样,派宫内女官去监督一些政策的实行,或是替我办一些私事。”

    郝光明听完想了想,又问:“宦官呢?你准备怎么安排?以后大明还会用宦官吗?”

    “当然不会了。”朱媺娖不假思索地道,“你们后世都认定了,宦官存在虽是历史上的一种必然,可却是不人道的,也必将因文明发展而消失。

    既然如此,我大明何不早些让宦官消失?事实上,我登基后就嘱咐过宫内几个大太监,让他们不要再招收宦官入宫。”

    郝光明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相关新制度的设立就没必要把宦官放在太重要的位置上了。”

    接着两人具体研究起以前的女官职称来,结果发现真的繁琐。

    因为以前大明皇帝有众多嫔妃,再加上皇帝本人,需要伺候的宫女往往成千上万。

    历朝的女官制度,皆是将皇帝极其嫔妃生活的方方面面戏份成一个个职责,交给众多女官掌管。

    比如大明,女官有六局,分别是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各有所司。

    而每个局内,女官职称皆代表其职责,如尚服局有司宝、司衣、司饰、司仗等之位,就穿衣之事细分四大类,硬是安排了三四十人去做。

    看到这里,郝光明不禁感叹道:“太奢靡、太浪费、太繁琐了。讲实话,把生活方方面面细分为这么多工作,不仅浪费人力,对被服务者也是一种围困。

    我严重怀疑,当初设计这套制度的人,就是想用这些繁琐的东西充斥后宫嫔妃的生活,避免她们因分不到皇帝的时间而胡思乱想。”

    朱媺娖点点头,深以为然。

    从网络上见识过后世的一些事,她可是知道,很多事都是向简易方便发展的,便是礼仪也是如此。

    想一想,一个人被几十人伺候着穿衣吃饭,就花了半天时间,他图什么?他这一天又能做什么?完全没必要啊。

    事实上,朱媺娖记忆中,崇祯时期很多宫中职位就是虚置的,平时根本用不到,很多也就一年用一次罢了。

    过于繁琐的礼仪,亦是她要改变的弊俗之一,自然不可能继承宫中那些繁琐且没多大必要的东西。

    “按照你的需要,我觉得可以将宫女的六尚局,以及宦官的二十四监精简机构、剔除不必要的职位,合并为内务处。

    这一机构只负责你个人及居住于紫禁城的“工作人员”衣食住行等生活方面的问题,绝不涉及军政事务。

    所以,原由宦官管理的二十四监可暂时保留上十二监,后面的四司八局直接裁撤。

    原六尚局可以增加采办局、内仓局、浣衣局、内电局,合为十二局,并将一些原由宦官掌管的四司、八局部分事务交给十二局管理。

    这样一来,内务处就是十二监、十二局了。

    随着以后宫中宦官越来越少,你可以逐步将宦官的工作移交给宫女,直至最后完全以宫女、女官负责十二监事务。

    当然,对十二监、十二局的具体只能也要有所更改,使之更适于你的需要···”

    好不容易研究好了内务处的制度、职务划分、职称等,郝光明才讲起朱媺娖最关心的部分——

    “你既然只是想用女官帮你监督、检查部分政策的执行,那么可以在内务处外再成立一个内监。

    由内务处女官中提拔人选进入内监,无实际职称,对外皆称为‘钦使’,但品阶分为九品十七阶,恰与女官品阶对应。

    反正这个部门注定不会有太多人,没必要弄那么复杂。你觉得怎么样?”

    朱媺娖虽然觉得比比以前好,可还是不太满意。

    但她知道,郝光明这么短时间内想出这套新制度已经不错了,若有问题,以后慢慢改就是了。

    于是道:“还行,就先这样吧。”

    次日,朱媺娖便召集紫禁城众宫女、宦官、女官,宣布相关新制度。

    并任费珍娥为内务处大总管,任方正化、卢九德、韩赞周、连翘、刘珠五人为总管,协助费珍娥掌管内务处。

    总管之下,才是十二局、十二监的一把手。

    内监,朱媺娖暂时只提拔了明史兰、安若熙等十名女官为“钦使”,其中品阶最高的便是明史兰、安若熙两人,皆为从七品。

第527章 承包竹林十年,科学人才断代?

    早上,阳光明媚。

    吃过早饭,相继送走了朱媺娖、朱媺姕,郝光明便带着蓝牙耳机,拿了铁锨、锄头,准备把院子中的菜园翻一番,待春暖就种些菜。

    朱媺娖那边若有事,可以跟他说,他通过蓝牙耳机是能听见的。

    农活郝光明小时候做过,如今虽然生疏了,却也不至于不会。

    何况还有网络上各种教学视频可看。

    大约到九点的时候,外面忽然有人喊他。

    “郝光明在家吗?”

    听声音是家乡的老人,郝光明当即过去打开了院门,便瞧见了一个模样略感面熟的六十多岁老头。

    “您是?”

    “你这孩子,连你杨二爷都认不出了?”老头似是略有不满。

    郝光明还是没想到杨二爷是谁,只因面熟,确定这人是村里的(并非卧龙岗村民组)。

    便打哈哈道:“哦,原来是杨二爷,您来找我什么事?”

    杨二爷道:“我现在不是村干部嘛,你爷爷承包的竹林正好今年到期,你爷爷也不在了,我就过来问问,这竹林你家还继续承包不?不承保,村里可就收回来包给别人了。”

    当然要承包了。

    郝光明心想。

    但他口中却道:“这竹林承包一次管几年?每年得给村里多少钱?”

    杨二爷道:“承包年限原则上二十年以内都行,以前你爷爷都是五年承包一次的,每年给村里两千块钱。

    不过,那是村里照顾你爷爷是老人,给了低价,如果是你要承包,每年得五千块才行。

    你知道的,现在物价跟五年前、十年前相比都快涨翻倍了。”

    郝光明道:“这竹林是我爷爷住了大半辈子的地方,还在里面盖了房,我这做孙子的说什么也得把这里留下当个念想啊。

    这样吧,竹林我承包十年。村里应该有合同吧?合同拿来我签了字立马打钱。”

    “行。”杨二爷一听就笑了,露出一嘴烟熏大黄牙,“二爷这就回村里让人给你弄合同。”

    其实卧龙岗这片竹林因为比较小,而村里、镇上乃至县里又没什么用竹大户,也就如郝光明爷爷这样的老篾匠会用到一些。

    但村里的集体资产涨价又是硬要求,毕竟物价上涨是事实。所以来的时候,杨二爷都没人为郝光明会接手。

    没想到郝光明不仅接手了,还一次承包十年,这等于是让他超额完成组织任务啊。

    他能不高兴么。

    杨二爷却不知道,他走后郝光明关上院门就滴咕起来,“要不是怕一次承包二十年容易引起怀疑,我肯定承包二十年。”

    另外,这次的事也给郝光明提了个醒——这竹林并非他家的。

    不过,爷爷留下的老宅,他或许可以操作一番,保有更长的时间···

    紫禁城,武英殿。

    朱媺娖将一本名为《理科特刊(一)》的册子给刘淑英,道:“木屏,你看看这书可易于理解?”

    这册子跟大明报的页面一般大,大概有一二十页的样子,正是方以智接下任务后,对着郝光明所给样本改编出来的《大明报》乡试理科特刊。

    刘淑英翻看了几页,怕朱媺娖久等,便道:“以微臣的见识,前面三四页初看之下大约能懂两三成,若是耐心琢磨,应该能懂个五六成。

    要是有同道交流,或是有老师教导,懂个八九成应是不成问题。”

    朱媺娖听得点头。

    这《理科特刊(一)》她也翻着看了,以她如今的知识水平,其中绝大部分都是能理解的。

    因为乡试理科所考内容本就是大明及之前历朝历代所有的理科知识,即便有后世内容,也都是明朝读书人一看就能懂的那种,并不难。

    当然,若是将知识点化作考题,那肯定是要难上不少的。

    “如此,便将此特刊交给《大明报》刊印,在下一期发行,算是给有意考理科的读书人的上元节礼物吧。

    密之先生改编此特刊有功,下去后可将协助改编者的名单一并呈上来,朕定会厚赏!”

    “谢陛下!”方以智面露喜色,当即道谢。

    朱媺娖这番话不仅肯定了他的工作,更给了他举荐手下人的机会,这可是比较罕见的。

    朱媺娖又道:“密之先生可以在大明自然科学院下面组建一个‘理科特刊编辑室’,专门负责后续《理科特刊》的改编。

    另一方面,大明自然科学院的组建,密之先生也需要多费些心思,早日组建好才是。”

    方以智道:“微臣自从受陛下所托组建自然科学院,不敢有一刻或忘。

    臣以为,组建此院首在得人,故过去一段时间一直在寻觅于自然科学之道有所研究的大才。

    我大明昔日最善此道者,有西安府王徵先生、松江府徐光启先生,并称为‘南徐北王’。

    可惜王徵先生前年因不愿投降伪顺,绝食而死,并无出色弟子继承其学问。

    不过微臣已经派人前往陕西联络其后人,希望可以搜集到王徵先生所留着作。

    文定公(徐光启谥号)却是十几年前便病逝,其诸弟子中以陈子龙最为出色。

    然陈子龙今在户部做官,志不在此道,亦无太高天赋,故而也只是在几年前和文定公门人等整理了《农政全书》等着作并刊印。

    此外,杭州凉庵居士李之藻生前于数学、天文两科亦有成就,可惜也在十几年前仙逝···”

    “且慢。”朱媺娖忍不住打断了方以智的话,有些无语地道:“密之先生所说三位都已故去,难道我大明如今就没有还在人世的自然科学人才吗?”

    方以智一时尴尬,道:“肯定是有的,只不过自然科学之道此前被视为旁门左道,非显学,即便有人涉猎、研究,亦难以出名,甚至故意遮掩其爱好。

    如徐光启、李之藻、王徵等前辈,不仅本身有官位、才名,更是刊印过有关着作,这才为外人所知。

    此类已成名的自然科学人才,目前微臣只请到了李天经前辈。”

    李天经?

    朱媺娖倒是第一次听闻这个名字,便问:“他于自然科学之道有何成就?”

    “李天经前辈乃万历年间进士,曾在崇祯六年主持钦天监历局,参与编写《崇祯历法》。

    另外还同泰西学传教士利玛窦合译了一本名为《同文算指》的泰西数学着作。”

    说到这里,方以智略微犹豫,便道:“陛下若急需自然科学方面的人才,或许可纳泰西传教士入自然科学院。”

    朱媺娖如果无法获得后世种种科学理论和技术成果,肯定就答应方以智这一建议了。

    但如今她这么做,能从传教士那里得到的其实有限,反倒可能让传教士把她所带来的后世科学理论、技术提前传到了西方。

    这是朱媺娖所不愿看到的。

    于是她道:“泰西传教士中固然多精善自然科学之道者,然此辈以其信仰为尊,非我族类,亦非我大明子民,朕如何能放心地让他们加入自然科学院?

    除非,他们愿意放弃信仰,成为我大明子民。”

    方以智也是接触过泰西传教士的,知道对于那些人来讲,主比皇帝还大,信仰重于性命。

    所以,朱媺娖这么一说,他就知道想要将泰西传教士引入自然科学院不可能了。

    这时,另一边听了好一会儿的郝光明出声道:“你这大明自然科学院,急切间肯定是组建不好的,得慢慢来。人家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你这才一年多呢。”

    朱媺娖听了暗叹一声,便对方以智道:“既如此,自然科学院的事密之先生也不必急着做出成果,多留意于此道有天赋者,慢慢培养人才吧。”

    听这话,方以智则松了口气,应道:“是。”

第528章 小学开学日,辽东军情来!

    时间一转眼到了昭武二年二月初八。

    朝廷规定的三府小学开学之日。

    顺天府,大兴县第二小学。

    这里原是一某勋贵府邸,如今却被充公,成为了大兴县第二小学的学校。

    早上,附近钟塔的自鸣钟响了六次,同住在这府邸某一院子两厢房中的徐灿、顾横波便都一坐地起来了。

    随即两人神情都有些恍忽。

    无论是徐灿、还是顾横波,以前并没有起这么早的习惯,尤其是如今天气还比较冷。

    但在京师青年罪妇劳改大队的两三个月,却是让她们养成了每天早上六点准时起床的好习惯。

    因为,若她们不起,不仅可能错过早饭,还要挨罚,然后饿着肚子去干活。

    此时,感觉着温暖的被窝,哪怕床单、被褥等用品都很朴素,可顾横波依旧有种赖在床上再睡一会儿的想法——她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

    但才钻进去,她便一咬牙,起来穿衣、洗漱、梳妆打扮。

    她将乌发扎成简单的单髻,穿了棉衣,便在外面罩了一身靛蓝色儒袍,又取出一根白色腰带系在腰间。

    扎单髻、系腰带,是学校对所有教书先生的要求。其中腰带颜色上面的文字,还反映了教书先生的身份。

    如她,系着白色腰带,上面便绣有红字:顺天府初级语文教师。

    等顾横波出门,隔壁徐灿已经拎着书袋出来了,跟她是一般的装束。

    两人在之前青年罪妇劳改大队中已经结下深厚友谊,如今又一起通过选拔,进入同一小学成为教书先生,自然更加珍惜彼此情义。

    “来小学做女先生的机会可是我们好不容易得来的,今日这一课定要讲好,决不能出差错。”性格较为活泼的顾横波开口,给徐灿和自己打气。

    “嗯!”徐灿重重点头。

    随即,两人和同样住在这院子的另外四位女先生一起出去,在校长、副校长的安排下,与其他小学教师一起接引来上学的孩童进入学校。

    因为这是开学的第一日,要做的事颇多,比如分班。

    京师如今人口不多,应上小学的适龄儿童也不多,但相较于其他地方,人数终究还是要多一些。

    故大兴、宛平两个京师附郭县目前各有三所小学。

    因三年义务小学制是强制执行,学校对学生早已做好了档桉,如今教师们需要做的是引领学生进入学校,以及分班进入各自的教室。

    顾横波因为表现较为突出,被任命为女部一年级三班代理班主任,便和其他几位女部班主任在学校侧门外等着。

    此时距离七点还差点,天虽然凉了,太阳却还没升起来。

    街道上已经有了行人,但来上学的学生却还没出现。

    见此,几名班主任不禁聊起来。

    这些女部班主任全都是男子,故而自成一个团体,都离顾横波好几步远。但他们说话并无遮掩,让顾横波听了个清楚。

    一身着绸缎质儒袍的中年男子抱怨道:“学校也真是,居然让我们做老师的等学生,这岂不与尊师重道之理相违?”

    另一位稍年轻的道:“学校这么安排,自有其道理。听说这些学生多是平民子弟,若无我等在校门前等着招呼,怕是他们来了也未必敢进去。”

    中年男子哼道:“学校都不敢进,这般学生定是不堪造就,教他们岂不是浪费时间?”

    又一人道:“黄兄,你若是不满学校制度,大可以回头去向校长请辞,在此抱怨算什么事?”

    “倪云章,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你言行不当,我说你一句怎么了?”

    “···”

    一时间,两名教师竟然当众吵了起来,同在此处的年级主任郝成喜竟不能制止,看得顾横波暗自摇头。

    随即,她便瞧见街角出现一个穿着破旧衣袄的小女孩向这边观望,却迟疑着不敢过来。

    顾横波立即走过去,蹲下来问:“小姑娘,你可是来上学的?”

    小姑娘点头,将淌出来的鼻涕吸了回去,用蚊呐般的声音道:“爹爹让我做了早饭就来找先生读书,不然就打断我的腿。”

    这小姑娘看着也就六七岁的样子,但顾横波听她说要做早饭,并不惊讶。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别说六七岁早饭,四五岁会做饭的都有。当然,仅限于烧火煮粥。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顾横波又问。

    “我叫王二丫,今年八岁了。”

    “你家住哪里?”

    “就在那边,石榴巷里,门前有个挺大的臭水坑。”

    顾横波看着王小丫略有些脏的小手,犹豫了下,还是拉住了,笑道:“我就是学校的先生,走,先生带你进学校。”

    接着,王二丫就被顾横波拉到了侧门外的众女部班主任面前。

    几人瞧着王二丫,不禁面面相觑,其中甚至有人看着王二丫淌出来的鼻涕甚至露出了嫌弃神色。

    顾横波则直接找到了年级主任郝成喜。

    “郝主任,这个学生叫王二丫,家住石榴巷,来报到了,你给记录一下。”

    “哦,好。”郝成喜当即拿出一本大册子,从里面找到了王二丫的名字,在后面画了个√。

    王二丫的出现仿佛一个引子,接下来陆续有女童来到侧门前。

    小部分如王二丫这样自己过来的,但大部分都有家长送来,其中甚至还有坐着轿子或马车过来的,也有走错地方,被正门那边的老师送来的。

    到了八点,郝成喜盯着手中的学生名册,眉头裹成了一团。

    旁边一人道:“郝主任,可是学生没到齐?”

    郝成喜点头,“我们女部名册上记录着245人,可如今只到了228人,足有17人未至。”

    旁边人道:“这种情况校长开会时不是说过怎么处理吗?记学生迟到或旷课,每月迟到或旷课超过十次的,罚银。

    另外,若学生旷课三次以上,便派班主任家访。若确定其家长,违反‘三年义务教育’条例,便按规定罚银。”

    郝成喜觉得这规矩有些严苛了,但他没权利改变。

    一叹道:“只能这样了。”

    随即,一众女部班主任进入校内,给集中在一个大院内由一众教师看顾着的学生分班。

    大兴县第二小学目前女部只有一年级,且只有六个班,故每班至少分到了40名学生。

    分完班,顾横波便带着三班的40名学生去了教室——某院子被改造了的三间正屋(连通的那种)。

    里面不仅有桌椅板凳,窗户也都改得较低、较大。

    顾横波和分过来帮她的徐灿以及另一名叫徐林森的男教师,花了一会儿时间,才将40个小姑娘都安排到座位上。

    基本上遵循矮的坐前面,高的坐后面。

    然后顾横波才开始她作为小学教师、班主任的第一课。

    “诸位同学,从今天开始,我便是你们的语文课先生,也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姓顾,叫顾眉,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顾老师,或者顾先生。”

    说着,顾眉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她的名字。

    至于同学的称呼,虽然早在汉朝就有,但此时肯定不是这么用的。只是朝廷下发的教材、教桉上,皆以“同学”作为老师对学生的另一称呼,顾横波等学习过教材、教桉,又接受了一定训练,便也如此称呼了。

    这些小姑娘中,接受识字教育的属于少部分,真正知道“同学”称呼含义的极少,即便有,此时刚入学,也不敢出声反驳先生。

    顾横波则带着微笑,接着道:“下面,就由同学们到讲台上来一个个的介绍自己···”

    顾横波的这番操作自然不是她想出来的,而是按照班主任的教桉要求进行的。

    这些小姑娘是第一次上学,都以为上小学就是如此,就是和塾学完全不同。

    于是,这班级的第一课,便在顾横波的引导下顺利地进行着···

    总督府。

    堵胤锡听下面的人汇报,得知京师六所小学今日基本都顺利开学,没闹出什么大乱子,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京师之人屡经战乱,尤其是被李自成和清虏杀了两茬,如今已经变得很老实。

    三年义务教育对老百姓来讲又是大好事,没人敢闹事在他意料之中。

    至于其中的一些小问题,肯定是有的,但用不着他这位总督去过问。

    想了想,堵胤锡便准备去铁路工地巡视一番,便见锦衣卫北镇抚司驻京师的总负责人,千户江文辉,通报后快步走入。

    “启禀督师,我北镇抚司暗探在辽东探得重大情报,需马上传递到南京!”

第529章 多尔衮登基实封二王,八晋商卖国罪无可恕!

    “本官这就带你去电讯组发报。”

    堵胤锡没问江文辉北镇抚司探查到的情报内容,因为只要情报通过电报传到南京,朱媺娖及军务院大臣认为该让堵胤锡这位督师知道,自然会立即发电报告知他,并不会因此耗费多少时间,更不至于耽误他应对军情。

    虽然程序略有点绕,但步骤却不能错。

    果然,当电讯组将情报发给南京没多久,那边就给堵胤锡发来了电文。

    “清虏伪帝福临在去年北逃出关时,因被我军骑兵袭营重伤成了傻子?!”

    看到电文上的内容,堵胤锡满脸不可思议。

    去年艾能奇、李元胤率领骑兵追击多尔衮、福临等重要虏酋,与敌三番两次接战,还曾进行了一次夜袭,却并未斩获任何一位主要虏酋,反而折损近半骑兵。

    因无法确定那一次夜袭是否取得重要成果,朝廷对艾能奇、李元胤等将领都是先训斥了一番,并未进行正式处罚或奖赏,使此事成了军中一桩悬桉。

    如今,这悬桉终于是破了。

    若清虏伪帝福临真的因那次夜袭重伤成了傻子,艾能奇、李元胤等骑兵将领便是有功的。

    但电文下面的内容却又令堵胤锡神色再变。

    “清虏伪帝福临于二月初五禅位于叔父摄政王多尔衮,即位后多尔衮改元康熙。

    封吴三桂为平西王,且正式下诏,将原我大明广宁卫改名辽西省,作为吴三桂封地。

    令封耿仲明为平南王,将原金州卫、复州卫并为辽南省,作为耿仲明之封地。”

    看完电文,堵胤锡不禁感叹道:“这多尔衮还真是舍得啊,三四府之地,就这么分出去了。

    但凡那吴三桂、耿仲明心中存有一点贪权之念,对比我大明所给条件,便不会投降。

    不过由此看来,清虏在此前北伐之战中确实是元气大伤,实力估计都未必有全盛时的三分。

    否则的话,不会实封吴三桂、耿仲明为藩镇,以防备我大明征讨。”

    通过这件事,堵胤锡确定,清虏现在需要的是休养生息。

    恰恰大明也需要休养生息、调理内政、恢复民生,而吴三桂、耿仲明之流纵然不需要修养,却同样无力入关。

    所以,之后至少两三年内清虏都不会主动入寇了。

    而以双方的国力基础和发展态势,清虏以后都不会有入关的机会了。

    清虏此番元气大伤,没有十年之功,难以恢复,甚至可能需要二十年。

    大明如今国力蒸蒸日上,即便是不管内部各种问题,也是有余力征伐清虏的,只不过这么做不值得而已,所以才将伐灭清虏定在两三年后。

    至于北虏,此前因随清虏入关,在北伐之战中同样伤亡惨重。

    所以,如今北虏或许会因为生计原因小规模的越过长城南下侵扰,但绝不会大规模入寇。

    也即是说,接下来两三年,北疆都不会有大的战事。

    想到这里,堵胤锡不禁露出笑容。

    ‘如此,正好让我大明恢复民生、强大国力,以及平定西南之乱。’

    ···

    南京,紫禁城。

    朱媺娖人在武英殿后殿,刚让电讯处给堵胤锡发去电报不久,就收到了山西第九电讯组发来的电报。

    如今距离开年后的第一次军事会议已经过去一月有余,调李定国提督广西军务的圣旨早已传到山西大同,故如今李定国已经率领边防军第四镇在来南京的路上。

    他来南京是述职的,同时,朱媺娖也需要面对面地跟他聊一聊,在西南军务上做一些嘱托。

    毕竟,自去年李定国率边防军第四镇征讨夔州贼匪、流寇,便不曾面圣过。

    另外,边防军第四镇的将士,也有近一年的时间未曾见过家人。

    如今边防军将士的家庭基本被迁徙到应天府、顺天府、成都府三个地方,虽然算是半强制迁徙,但朝廷绝对是做足了补偿的。

    何况边防军将士大部分不是出自底层的平民百姓,便是独自一人。

    再加上朝廷给边防军将士的军功田也是以三府土地为主,将士们的家属都挺配合迁徙的,使得该工作进展得很顺利。

    如边防军第四镇将士的家属,便都被迁徙到了应天府来。

    至于更上面的御林军、禁卫军家属,更是优先于边防军在应天府落籍分田的···

    朱媺娖接过译好的电报一看,嘴角不禁露出些许冷笑,道:“晋商八大家,呵呵,果然改不掉吃里扒外的恶习,倒省得朕想其他法子收拾他们了。”

    原来这封电报是山西锦衣卫北镇抚司、南镇抚司、军情司三大情报机关联合发来的。

    反映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发现晋商沟通大同新编两镇卫戍军的部分将领,走私粮铁等物资到关外。

    竹林老宅那边的郝光明听到这话,立马激动了。

    “终于要整治晋商八大家了吗?不过话说回来,之前那些晋商竟然没跟清虏一起逃出关去,还真是让人意外啊。”

    朱媺娖道:“去年清虏连北方都没打下来,也就没公布曾帮助他们的八大晋商,更没有封他们为皇商,这些人自然以为做的事没被我大明朝廷知晓。

    此外,那些人多年卖国所赚到的可不止是金银,还在关内购置了许多土地、房产,怎么会轻易舍弃?

    况且此番他们也算是颇为小心了,放弃了宣府镇这个老地盘,选择从大同镇走私。

    若非我本就让锦衣卫在查那八大家晋商的罪证,恐怕真未必能抓住他们的把柄。”

    郝光明听了笑道:“如今镇守宣府镇的可是黄得功,他手下那帮人以前虽然也贪,但毕竟是新调过去的,晋商想要腐蚀他们,恐怕不是短时间内能做到的。

    大同镇就不同了,虽然姜襄等本地高级将领被你调走,其他旧式官军也都被整编,可大部分中低层将官仍出自于原来的大同官军。

    如今又恰逢李定国被调走,袁宗第刚接任提督之职,尚且不能如李定国那般震慑大同、太原诸军镇。

    这对于一心想着发财的晋商来讲无疑是好机会,他们选择大同为突破口,并不让人意外。”

    朱媺娖听得微微点头,随即道:“不管怎么说,这次我都要将他们连根拔起,重重惩治,以儆效尤。”

    通过语气,郝光明就听听出来,朱媺娖是恨极了以八大家为首的卖国晋商。

    但郝光明最挂念的却是晋商累世积攒的巨大财富。

    于是叮嘱道:“我听说那些晋商个个都是狡兔三窟,而且他们老巢又在宣府张家口。

    你如果要抓他们,可要布置好了,别让他们带着部分金银跑到关外去。

    甚至,我觉得其中一些人早就将部分金银珠宝类财富转移到了关外也说不定。

    你最好抓住他们,逼问出他们隐藏的财富,才算完满。”

    “我知道。”

    跟郝光明说完,朱媺娖当即让电讯处给予山西方面的锦衣卫、军情司人员回复。

第530章 八晋商聚会密谋,李来亨奉令检查!

    大同府,阳和卫城。

    这里本是边关用于防御北虏的城池,但自万历年戚继光等名将屡次击败北虏,再加上明朝对北虏的政策变化,使得北疆很少出现大的边患,反而边关贸易愈发繁盛。

    阳和卫城便在这种情况下,发展得不输于一般内地县城。

    这一日,在阳和卫城的某间大宅子内,一群打扮得颇为普通低调的商人聚集到了一起。

    其中为首者乃是一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名叫范三拨,乃是八大晋商中范家范永斗之嫡子。

    “范三拨,你父亲竟然不来,看来你们范家并不重视这次聚会啊?”一位五十几岁的老者阴阳怪气地道。

    此人名靳良玉,靳家在八大晋商中实力能排到第三,和范家有点不对付。

    但只是家族之间的小矛盾,并不影响他们在生意上合作。

    何况如今的态势,八大家抱团取暖已经成为必须,不然各家的财路都要断掉。

    范三拨皮笑肉不笑地道:“靳三叔,我父亲老寒腿发作,不良于行,并非故意不来。况且,如今范家大多数事我都能做主。”

    “我看你父亲就是怕死。”靳良玉哼了一声,却也没再多说,径自到堂屋内入坐了。

    不多时,八大晋商的其余几家家主,如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都相继赶到。

    在八大晋商中排名第二的王登库却是最后一个赶到的。

    此人年近六十,但头发仍旧乌黑,并不怎么显老态。

    虽然是最后一个到的,王登库见了范三拨却仍不禁问:“这里确定安全吧?咱们这些人聚在一起,要是被有心人注意到,可要不妙。”

    范三拨笑道:“伯父放心,驻守阳和卫的卫戍军千总汪充与咱们是老交情,况且咱们喂饱了他不说,还答应下次生意带上他们汪家,绝对可靠得主。

    再说了,此番我们都是乔装打扮来此,便是汪充的人都未必会注意到我们,更别说其他人了。”

    王登库听了眉头却一皱,“那汪充若不知我们在此,怎么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范三拨自信一笑,“我在他身边安插了人,若有事,那人会提醒他掩护我等的。”

    听此,王登库略微放心,跟着范三拨一起进去议事。

    “此番聚会,意在重新划分商路。”会议开始后,却是王登库第一个开口讲话。

    因为王登库家虽在八大晋商中实力第二,但人缘却比范家要好,况且此次范永斗没来,只能由他主持会议,范三拨作为晚辈只能打辅助。

    “诸位都知道,自当今那位发动北伐之战,将清虏、北虏都赶出了关,又整编各地官军,重新分派军队驻地,咱们以前经营的路子大部分都不能用了。

    偏偏如今清虏、北虏乃至吴三桂、耿仲明,都无力入关劫掠,需要什么只能依赖我们这些人。

    这种情况下,那边给的价格有多高,诸位想必都知道的。

    所以呢,这路子没了,咱们还得重开,不然各家的主要生意可就都断了。”

    其余人听了都微微点头。

    他们八大晋商虽然不止做清虏、北虏的生意,在大明国内也有生意,但那些生意所得利润,跟走私清虏、北虏所需物资获得的巨大利润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稍倾,王登库继续道:“咱们这次划分走私份额,还是按老规矩,看各家对开辟商路、经营人脉,以及关外运输方面出力多少来划分。

    多出多得,少出少得,想必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吧?”

    “没意见。”靳良玉第一个表态,“不这么做,各家如何肯尽力施为?”

    其余人也纷纷表示同意。

    对于实力靠后的各家来讲,此番重新划分走私份额、利润,其实是好事。

    因为之前各家都经营上百年,根深蒂固,掌握的门路也都较为固定。排名靠后的家族,就选想翻上去,都不容易。

    如今重新开拓门路等于是给八大家一个再次分割盘子的机会。

    范三拨也表示同意。

    他们范家在张家口军中以及朝中打下的根基虽然都没了,但家族财力、人脉摆在那里,在重新开拓门路方面依旧占据一定优势。

    比如此番打通阳和卫的门路,他们范家就出了不少力。

    老成持重的王登库见各人信心满满,似乎要大展身手,不禁提醒道:“诸位都注意些,如今大明朝廷不比以往。那些官军都是新编的也就不说了,官吏办事规矩也和以往有些区别,上下都对贪腐之事查得极严。

    所以,咱们要是给那些当官的、当兵的好处,万不可如以前那般明显了,得更隐晦些,最好让人查不出来。

    比如说三拨贤侄收买这阳和卫的千总汪充就做做的很巧妙。他先是让人以低价出卖田产给汪家,随后又通过中间人,将几家店铺以极低的价格卖给了汪家。

    甚至,他还收买山贼,然后利用山贼给汪充送了军功。

    得知汪充好色,他又用高价买来的扬州瘦马扮演流民妇女,在汪充巡防的路上被地痞欺负,给汪充英雄救美的机会,名正言顺的将那扬州瘦马收入房中。

    这些好处吞了下去,那汪充即便不想做我们的人,也已经上了我们的船,下不来了。”

    说到这里,王登库脸上露出笑意。

    其他人想起贿赂大明官员、将领的各种事情,也都哈哈大笑起来,开始事宜肆意地交流经验——

    “哪个皇帝不想查贪腐?但贪腐这事不是那么容易查得出来的,不说别的,我若想收买一个人,有上百种法子,他们怎么查?”

    “梁兄说的不错,要想收买一个人有的是办法。他好财,我们就给金银;他好色,我们就给美人;他若好名声、好权力,我们就给他名声、权力。”

    “钱能通鬼神,这天下就没有钱办不了的事。”

    “朝廷以为将人换一茬,将规矩换一套,就能防止将领、官吏被我们收买,简直做梦!”

    “···”

    几位家主越谈兴致越高,对未来也越有信心,彼此间的小矛盾此时也不算什么了。

    见众人说得差不多了,范三拨才道:“既然诸位叔伯对重新开拓走私门路都这么有信心,接下来我们便就具体事宜商议一番。

    若有需要合作的,大家也好配合。再就是为了避免各家目标重叠,浪费时间、财力,甚至引发矛盾。”

    “三拨贤侄说得没错,这事是该好好计议一番。”

    ···

    在八大晋商于宅中密议时,一总边防军出现在阳和卫城外。

    驻守阳和卫的汪充闻言,立马登上城墙,同时麾下卫戍军将士注意警惕——虽然看旗帜来的是边防军,但该有的警惕还是得有,毕竟如今军规执行得可比以前实在多了。

    待这一总边防军来到城门前,汪充见确实是边防军的装备,略松口气。

    同时又觉得莫名其妙——今天怎么会有边防军来阳和呢?他也没接到上面通知啊。

    于是进行例行询问。

    “敢问领军的是哪位?来此所谓何事,可有军令?”

    边防军为首的乃是一员不足二十岁的年轻参将,骑在一匹红鬃马上,闻言道:“我乃边防军第六镇一营参将李来亨,奉军门令来此检查阳和军备、军纪!”

    汪充听了先是微愣,随即就摇头低声道:“看来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可怎么这么快就烧到阳和卫了?”

    这时,他后面一名不起眼的队长凑近了低声道:“汪将军,这边防军来得蹊跷,怕是别有目的,还请拖住他们片刻。”

    汪充不解道:“为何?”

    队长略一犹豫,还是道:“今日八大家在阳和聚会。”

    汪充听了顿时一惊,想要开口,怕声音太大,于是将这队长拉到一边,低声急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队长道:“这也是为汪将军好——时间紧张,我这就不多说了,汪将军切记定要拖住边防军的人。”

    汪充听了脸色变了几次,还是咬牙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这队长下了城墙,当即向城内某处疾步而去,却没有注意到,从他离开城墙后,便有人跟在了后面···

第531章 暗战急死士服毒,地道多八狗出逃!

    跟在那小队长后面的,乃是锦衣卫南镇抚司小旗刘罡。

    自从查到阳和卫千总汪充被晋商收买,上面就将他安排到了阳和卫城,以监视汪充。

    最近,另一边又得知陛下让搜集其罪证的八大晋商将在阳和卫聚会,只是无法获知具体聚会地点,便谋划了一出“打草惊蛇”的计划。

    说到打草惊蛇,多数人想到的都是因弄出动静,惊跑了敌人。

    但这成语最先的意思其实是故意打草,以惊起草丛中隐藏的蛇,或是驱除危险,或将之捕捉。

    军方派边防军来阳和卫检查,一是需要震慑阳和卫卫戍军以防万一,第二个便是要引起汪充等人的警惕,方便其帮助锦衣卫验证八大晋商此番在阳和卫城哪里,至少得确定他们就在阳和卫城中。

    刘罡见这个汪充身边的队长在此时从城墙上下来,形迹可疑,便知道其多半是去通知八大晋商的人。

    他一路小心尾随,很快见到此人进入了一处普通宅院中。

    见此,刘罡不禁皱起眉头。

    ‘可惜我无法跟进去,不能确定八大晋商是否就在此宅院内——兴许此宅只是晋商一个联络点,又或者有地道通往其他宅院也说不定。’

    情报工作并没有那么容易做,好在锦衣卫在这方面经验丰富,早就做了多手准备。

    此番,李来亨表面上只带了一总边防军来阳和卫,实际带来了一整个营,只是将另外两千多边防军布置在了阳和卫城外的各个路口,几乎是将此城全面封锁住。

    为了万无一失,李来亨甚至请调了山西提督辖下的飞鹰队小组!

    在城内,也不止刘罡一个锦衣卫,还有军情司的人,行动人员有几十人之多,如今同样尾随过来的便有一二十个。

    这些人在刘罡手势指挥下,当即散开到各处,秘密监视周围其他宅子或形迹可疑人员。

    不一会儿,那队长便从宅子中走了出来,似乎是要回到汪充身边。

    刘罡挑了个几乎无人的路段,现身将其拦下,并出示锦衣卫腰牌,道:“我乃锦衣卫南镇抚司小旗刘罡,现有桉子需要你配合调查!”

    这队长微愣,随即冷笑,“你们南镇抚司似乎管不到军中吧?凭什么让我配合查桉?”

    “那我这位军情司小旗可有资格让你配合?”另一人在队长后面现身,却是前来配合刘罡的军情司小旗马旭。

    这队长神色再变,忽地纵身攀上一侧墙壁,要翻墙而逃。

    马旭见状,抬手便以手弩射出一发弩箭,正中那队长右小腿。

    刘罡则直扑过去,一把将其左腿抓住,拽了下来。

    这队长也是十分凶悍,落地瞬间竟然拔出一柄短刀,直刺刘罡胯下!

    刘罡波澜不惊。

    如今的锦衣卫可不像天启、崇祯时那般无能,大多数都只会欺负普通百姓、寻常官吏。

    他们如今薪俸很高,对每个人各方面技艺要求也相当高。如刘罡这等负责潜伏,执行外勤任务的,基本都是武功高手。

    只见刘罡脚下一动,却是先踢到这队长胳膊肘,令其短刀捅了个空。随即刘罡又一脚踹到其腹部,直接将这队长踹得滑出一丈多远,恰好到马旭脚边。

    马旭直接用刀抵住了这队长的脖子,道:“想活命就不要乱动,乖乖配合我等的工作!”

    这卫戍军队长依旧冷笑,“我已经送出了消息,你们抓不住主人的。”

    话说完,便将脖子向刀刃上抹。

    马旭神色一变,慌忙收刀。

    不想这只是卫戍军队长的假动作,其随后又用短刀刺向马旭,显得颇为悍勇。

    马旭挡了两刀,砍伤其胳膊,这才将其缴械。

    正待继续审问,就见这队长嘴角忽然流出黑血,倒地不起,已然进气多出气少了。

    “他服毒自尽了。”刘罡眉头紧皱。

    “竟然是个死士,真是晦气。”马旭脸色难看,随即问:“刘兄,现在该怎么是好?”

    刘罡一叹,道:“看其他人那边能否发现什么了?若无发现,就只能等李参将控制阳和卫城后一房一屋地搜查了。”

    ···

    城墙上,汪充确认了李来亨的军令,只能下令打开城门。

    李来亨一边进城,一边下令麾下将士接管两处城门。

    汪充虽然知道李来亨此番来检查,可能是上面已经掌握了他收受贿赂、给商人走私便利的证据,心虚得很。

    可见李来亨一副要立即接管城防的样子,仍忍不住质问:“李参将这是何意?”

    “奉令检查而已。”李来亨澹澹地道,“汪千总若有不服,或者觉得有什么不妥,事后尽管去袁军门那边上告。至于现在,还请汪千总遵从军令,否则休怪军法无情。”

    说着,李来亨就无视汪充,对一传令兵道:“通知阳和卫城所有卫戍军将士,皆上城墙巡守,没有本将军令不得擅离职守,不得放任何一人出城!”

    “遵命!”

    汪充见此,神色更加难看。

    但他却无力阻止,只能在心中暗暗期盼着,那八位晋商家主都已经躲藏好,或者通过其他渠道离开了。

    大同的两镇卫戍军整编不过三个来月,汪充等将领上任后,即便有意经营,这么短的时间也只能笼络少数士卒为亲信,不可能令一总将士都愿意跟着他违抗上级军令。

    因此,李来亨发布的命令很顺利地被执行——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却说范三拨、王登库等人正热切地商议着如何收买官员、将领呢,就忽然收到消息,得知有边防军来阳和卫检查,并且极可能是冲着汪充和他们来的。

    见此,这些人倒是没怎么慌乱。

    他们既然敢干这种杀头的买卖,对此类事都是有多方面准备的。

    王登库当先道:“三拨贤侄,你这里总不会是死地吧?”

    “当然不会。”范三拨笑道,“诸位叔伯请随我先到另一处宅子,那里有地道直达城外。”

    “三拨贤侄办事果然周道。”

    “靠谱啊。”

    “嘿嘿,官军以为把我们堵在城里,就能拿人,简直做梦!”

    当即,几个晋商家主或是夸赞范三拨,或是嘲讽朝廷,并跟着范三拨由这宅子内的一处地道来到了较为靠近城墙的一座普通宅子。

    随即,由这座宅子一座水井做掩盖的地道出城。

    大约受人手、工期所限,这第二条地道修建得并不宽敞,范三拨等只能在里面弓着腰走,有的地方甚至需要双手着地,像狗一样爬行。

    好不容易爬出了地道,不论是刚四十岁的范三拨,还是已五六十岁的王登库等人,都累得气喘嘘嘘,真如一条狗般。

    “我的娘,总算是爬出来了?”

    “这是哪儿?离阳和卫城多远?可安排了马匹或马车?”有人问道。

    范三拨道:“安排了马,但只有十匹,诸位家主可骑马走。”

    这里看着似是阳和卫城外的一个农家大院,众人从屋中走出来,便瞧见院内马厩有十匹好马。

    靳良玉第一个要去骑马离开——他觉得这里太危险,越早离开越好。

    王登库却叫住他,“靳三,别急着走,说不定现在外面有官军在巡弋等着拦截咱们呢。”

    这些人多年经商,年轻时也长跑关外,都是老奸巨猾之辈。闻言,都觉得有道理,也是便先在这农家大院歇息起来。

    范三拨则派出一个生活在这大院中的仆人以捡粪作为遮掩,出去打探情况···

    另一边,李来亨掌控阳和卫城后,跟刘罡、马旭等锦衣卫、军情司的人在城内碰了面,得知并未找到于此聚会的八大家主,不禁眉头紧皱。

    很快,他便下令道:“既然如此,我们便一家家的搜,就不信找不到他们留下的踪迹!就他们真逃出了城,除非一直躲在屋子里不出来,否则绝逃不过飞鹰队无人机的搜寻!”

第532章 地道毁,忠骨埋!

    阳和卫城。

    在李来亨的命令下,除守城门的四百边防军,其他六百边防军由锦衣卫、军情司的人带领,在城内挨家挨户地搜查。

    虽然边防军第六镇军纪不错,锦衣卫、军情司的人也没人敢在搜查时对百姓吃拿卡要、勒索。

    但百姓们终究被打搅了正常生活,甚至提心吊胆,当面没谁敢说什么,可背地里非议的却不少。

    随着地毯式搜索的进行,却没有取得任何成果,锦衣卫、军情司的人,边防军将士,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

    另一边,汪充及其亲信将官、士卒,开始见边防军在城中大肆搜索着什么,都还很紧张。

    他们都直接或间接收过走私晋商好处的,见边防军过来接手城池,展开搜索,即便不知道晋商八大家在城中聚会密议之事,也会感到心虚。

    结果却发现,边防军搜了好一阵子,却什么情况都没发现,顿时都轻松起来。

    如汪充等人,站在城门楼上,看着城内的边防军在继续搜索,又见一些百姓再远处围观,对边防军们指指点点,这时甚至轻松地嘲笑起来——

    “边防军的这些人,来势汹汹的,我还以为有多大把握搜出啥来呢,结果就这?”

    “将军,您还绷着个脸干什么?我瞧那李来亨年纪轻轻,就不是个靠谱的,这回肯定什么也查不出来。”

    “来的时候挺威风的,待会儿咱们要看看他们离开时什么脸色。”

    “将军,听说这边防军军纪极严,从不伤害百姓。如今在阳和卫城这般闹腾,您看我要不要下去招呼一声,等他们走时,让一些乡亲骂他们几句给您解解气?”

    听见这话,一直看着城内的汪充才终于有反应,瞪向说话的亲信将官,道:“瞎说什么?让大家伙儿都警醒着点儿,别他们没在城里搜出些什么,反而抓住了咱们纪律的问题!”

    “诶,知道。”

    “将军放心,咱们保证不出问题。”

    在汪充几名亲信将官接话捧跟时,城中边防军搜到某处时,忽然出现异常动静。

    汪充见此,不仅暗叹道:还是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吗?

    随即又看向城外,心想:但愿他们已经逃出去了吧。

    范三拨等晋商密议的宅院内,刘罡、马旭等人找到了隐藏的地道,当即出来向李来亨汇报。

    李来亨道:“既然找到了地道,当然是派人进入地道追索他们的踪迹。

    城外如今都没什么发现,也许那些人还躲在什么地方,你们追过去,兴许能把他们逼出来。”

    刘罡、马旭等人点头,当即派人进入地道追击。

    不多时,就通过这处地道,找到了靠近城墙地另一处宅子,并在这里找到了通往城外的地道。

    见此,马旭等人心都提了起来。

    虽说李来亨在城外安排了两千多边防军游弋巡查,又有飞鹰队小组用无人机在天空巡视,但万一那些人将地道出口修到山林中呢?

    刘罡进入地道中看了看,便出来道:“这地道修建不超过半年,绝不可能修太长,出口应该就在城外某处,不会太远。”

    说完,当即领着锦衣卫的人进入地道继续追索踪迹。

    马旭等军情司的人,及边防军几十个精锐,也相继进入其中···

    城外,某农家大院中。

    性子焦急的王大宇道:“咱们都在这儿歇一个时辰了,该走了吧?别回头边防军搜完了城内又搜城外,把咱们给堵在了这边。”

    范三拨道:“放心,我在城外散了好几个眼线,如果边防军开始搜索城外,我们会得到通知的。”

    王登库也道:“之前三拨贤侄不是派人出去打探了嘛,确实有不少边防军在外面游弋,拦截可疑人物。

    我们这时候走,万一让那些边防军截住,可就完了。你再耐心等一等,说不定边防军搜完城内没发现什么,就收手了。”

    王大宇并没有被说服,而是带着忧虑道:“我只怕他们发现地道,顺着地道追过来啊。”

    听此话,范三拨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道:“王四叔放心,我在出城地道中是做了安排的,他们绝对追不过来。”

    “什么安排?”其余人闻言都好奇地看过来。

    “我在地道中某处埋了足量的火药,还留有忠仆看守。若真有人顺着地道追过来,我的人便会点燃火药,不仅能令追击之人死伤惨重,还会断掉他们追击的可能。”

    范三拨语气澹澹,众人听了却都心中一寒。须知,之前他们都是从那地道中爬出来的,若是那时有人引爆火药,他们岂不都被埋在了里面?

    不过,这一招虽然毒,却很管用。

    于是,这些卖国都没有负罪感的晋商家主又都夸赞起范三拨来。

    “昔年,我就佩服永斗老哥做事周祥,才跟着他干辽东的生意。如今看来,三拨贤侄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这一招好,叫那些丘八把咱们逼得这么狼狈,活该被埋在里面!”

    “最好炸死他们两三百人!”

    “若是炸得他们胆寒,不敢再追索下去,就好了。”

    “···”

    范三拨在一众晋商长辈的夸赞下,口中虽然说着谦虚的话,面上却露出了得意神色。

    就在此时,众人忽然感觉地面微微一震!

    王登库等先是愣住,接着就失声道:“官军真从地道追来了?!”

    梁嘉宾露出狠厉之色道:“追来个屁,应该说被埋在土里了。”

    然后就笑起来。

    其余人或是依旧紧张,或是跟着笑,一时间神色各异,但都比之前紧张了。

    王登库则对范三拨道:“此举想要阻止官军查下去怕是很难,反而会激怒他们。三拨,再让你的人出去探一探,有机会我们就走——此地不宜久留啊。”

    其余人回过神,也纷纷点头。

    范三拨嗯了声,当即再派人乔装出去探查情况。

    阳和卫城内。

    马旭和几个军情司人员、十几个边防军战士,灰头土脸地从里面钻了出来。

    这些人都人高马大的,身上也没什么明显的伤,此时却都一个个双目血红。

    瞧见了李来亨,马旭等人纷纷扑通跪地,悲声道:“李参将,刘罡等兄弟死得好惨,我们一定要给他们报仇啊!”

    李来亨则急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刚才我似乎感觉大地震了一下?”

    马旭道:“那些畜牲在地道中埋了火药,我等毫不知情,前面的刘罡等兄弟都被炸塌的地道埋进去了!”

    李来亨听了也颇为惊骇、意外。

    但他少年时就跟随李自成打仗,多年军旅生涯经历了很多大事,此时仍镇定得很。

    稍想了想,他便道:“即便地道被炸塌,刘罡等人也未必就都死在了里面,我们现在立即组织人手开掘地道,兴许能救几人。

    另外刚才动静不小,城外必然也有迹象显现,我这就派人去城外查看。

    一则从外面开挖,争取救出人来。二则,循着后面的地道尽快将那些畜牲抓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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