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功过各论,天津三卫
如果朱媺娖正在跟内阁众臣开会,没得到她的允许,刘淑英是不会将军事电报内容说出来的。
但如今召开的是军务院会议,电报内容本就需要告知军务院众臣,她便说了。
听此,众人都是一愣。
谁都没有想到,山东的清虏竟然突然就全线溃退了。
须知,既然清虏在山东的主帅豪格被打死,又全线溃退,多半会舍弃整个山东,退往北直隶。
如此自然就让军务院此前所定计划破产。
回过神来,杨廷麟当先道:“陛下,军务院早已讲明此番北伐的战略计划,可江北方面军不仅未能令清庭增兵山东,更打死清虏主帅豪格,极可能令清虏放弃山东退守北直。
此举虽于局部战场有功,可置我军务院战略于何地?清庭若得知消息,恐怕亦会直接退出关去,令海上两路兵马再难实现一举拿下整个清庭的战略目的!”
其他人没说话,朱媺娖也没说话,而是示意刘珠将她看完的电文递给红娘子看。
以前红娘子认识的字不多,可自从跟了李岩,认识的字便越来越多了。
她也是冰雪聪明,看完电文,便知道了朱媺娖的意思,当即道:“杨郎中,电报中奏明,江北方面军并未采取过于激进的战术,只是正常地以光明火炮轰击清虏红夷大炮阵地。
并没有想到,豪格身为一方主帅,竟然会在那时去清虏大炮阵地督战,且不幸被炸死,更不曾想到清虏会因豪格之死全线溃退。”
杨廷麟虽然只是军务院军法司郎中,却丝毫不觉得身份就比协理大臣低,当即质疑道:“红军门的意思是说,曾英等江北方面军将领并无过错了?”
红娘子道:“他们是按军务院部署正常与清虏交战,有何过错?难道运气不好,也算错?”
杨廷麟大声道:“坏了军务院的战略那便有错。此事若不惩戒,今后诸军在外,皆以运气之言不听军务院指挥,岂不又成藩镇军阀?!”
“好了!”朱媺娖开口,中断了这场争论,“江北方面军的过错之后再议,当今紧要之事,是否该令海上两路兵马即刻出兵?”
“自然是要的。”视频投影中李岩道,“如今黄得功、杨展都已乘水师战船抵达渤海,只需我军务院一封电报,他们便可以获知山东战事的变化,提前出兵北直。
而清虏纵然以快马去京师汇报,亦需要几天时间,足够黄得功、杨展直取京师了。”
李岩说完,这边的朱大典起身道:“陛下,臣以为可以令杨展部放弃攻打永平府的计划,与黄得功部一起从大沽登陆,以更快的速度击溃天津卫清虏。
之后两部在杨村分兵,黄得功部偏西,沿洋河走武清,直取良乡、西山。
杨展部偏东,沿运河走香河县,直取通州。而后两者夹击京师之清虏。
若他们进击的速度够快,是有颇大机会将清庭要员拦截在关内的。”
视频投影另一边的马科也建言道:“陛下,臣以为可集中黄得功、杨展两部骑兵,遣一骑兵骁将率领,直奔京师以北,游弋于昌平、怀柔一带,亦有助于拦截清庭要员。”
朱媺娖微笑着点头,道:“朱协理、马协理的建议都不错,军务院便照这两条赶紧做一个计划,给黄得功、杨展所部发出新的军令吧。”
“臣等遵旨!”
众臣才应下,便见郑森也神色古怪地从后殿秘书处过来,同样拿着一纸电文。
这顿时让众臣心中浮现一个想法:该不会是前方战事又有什么大变故吧?
郑森将电文递给刘珠,便一揖道:“启奏陛下,堵胤锡发来电报,称河南方面军三小时前与阳武城外击溃阿济格所部数万清虏。
令飞鹰队十九组于空战中以损失一架微型无人机为代价,重创伪清英亲王阿济格。
目前阳武城外的战斗已经结束,清虏绿营兵绝大部分在开战之处便溃逃,八旗满洲、八旗汉军则被歼灭过半,另有伪清平南王尚可喜被曹勋阵斩。
最后,堵胤锡向陛下请罪,称其错估了清虏战斗力,以至于坏了军务院原定战略计划。还建议黄得功、杨展部,立即出兵,或有机会截获京师之清虏。”
听了这一番话,军务院众臣不禁面面相觑。
朱媺娖也不知是喜是忧。
竹林老宅那边的郝光明道:“说到底,还是因为军务院错过了目前大明新军和清军的实力差距啊。
不过堵胤锡、曾英他们没能实现军务院的战略计划,甚至破坏了计划,肯定是要罚的。
但他们击溃清虏也有功,虽然功过不能相抵,后面该罚的罚,该奖赏的奖赏就是了。
目前最紧要的,还是让黄得功、杨展直取京师,争取把顺治、多尔衮等清庭要员拿下。”
朱媺娖觉得郝光明说的有道理。
接着,李岩、朱大典等军务院大臣也都认为该战后再议功过,目前最紧要的是让黄得功、杨展出兵登陆天津卫···
天津卫。
此地早在商周时期便有人类居住,汉武帝时在武清置盐官,天津卫开始神州大地统治者的重视。
隋朝开通京杭大运河后,这里为南北运河交汇之处,被称为三会海口。
至当朝开辟芦台盐场,天津卫逐渐繁华。
明成祖朱棣在此渡大运河南下争夺皇位成功,为纪念靖难之役,故改原名“直沽”为天津,并派驻兵马组建天津卫。
后又增加天津左卫、天津右卫,合成为天津三卫,成为北直隶重要的沿海卫所。
而天津卫的大沽口,在嘉靖年间为了防备倭寇,便设立卫所,构筑堡垒。
清庭既知明军水师、火炮强劲,自然不会忽略天津卫这处北直隶的军事要地。
在天津派驻了一个牛录的八旗满洲军、两个牛录的八旗汉军,以及三千多精锐绿营兵。
除此外,更是提前两百年修筑了大沽口炮台,在大沽口南北两岸各安置了四门红夷大炮,又有八旗汉军操控的红夷炮二十门。
如此炮火配置,都已经赶上后世清朝道光、咸丰年间了,可见清庭对天津卫防御之重视。
又因天津还是河南、山东清军的粮草、军资转运之地,故而清庭委派内大臣冷僧机以及梅勒章京屯泰镇守。
便是统领三千多绿营精锐的,也是清庭绝对信赖的一位八旗汉军将领,李永芳第三子刚阿泰。
李永芳九个儿子,除长子李延庚、次子李率泰为其前妻所生,为汉人;后面的七个儿子都是和爱新觉罗皇室女所生,均自视为满人,这点通过名字也能看出来。
刚阿泰、巴彦便都是李永芳和努尔哈赤孙女所生。
所以,刚阿泰如今虽是绿营兵总兵,可地位并不比冷僧机、屯泰逊色多少。
这一日,三人正在天津卫城中议论河南、山东前线地战事,忽然听见大沽口方向传来了一声炮响!
顿时三人都站了起来。
统领三个牛录满汉八旗军的屯泰惊疑道:“明军竟真敢派兵从海上来袭?该不会是哪个炮台误发吧?又或者只是瞧见了海盗?”
原来,自从在大沽口构筑炮台后,屯泰就规定,除平时练习发炮外,只有见到了明军水师来袭,才可以发炮通知天津卫这边的驻军。
已经头发花白的冷僧机道:“违背军法乱发炮,是要斩首的,谁敢乱来?不是海盗来袭,便是明军水师来袭。两位快些回各部去领兵准备战斗吧,不要在我这里耽误时间了。”
三人中是以内大臣冷僧机为首的,两人听了,立即应道:“嗻!”
然后匆匆出去。
第459章 大沽炮台,清将心思
当刚阿泰领着麾下绿营兵来到大沽口时,只见海面上船帆如云,竟仿佛遮住了整片海面,直接惊得人都傻了。
等他回过神来,见炮台还在发炮,却都打在了那些明军水师战船前方的海面上,顿时怒道:“这么远都打不到明军战船,发什么炮?”
可惜他人并不在炮台,也没哪个炮台的将官在旁边,这一番训斥是没人领的。
接着,刚阿泰冷静下来,就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明军战船如此多,那船上的新式火炮该有多少?
根据那耿仲明所讲,明军内河大战船上一般都有四五门新式火炮,海船更大,装在的新式火炮怕不是在十门以上。
眼前海面,仅他用千里镜看到的大海船便有上百艘,如此新式火炮是不是上千门?!
刚阿泰没见过明军新式火炮打发时的威力,只听说要比红夷大炮打得更远、更快、威力更大。
他虽一时想象不到上千门新式火炮打发是何等场景,可仅想象下上百门红夷大炮一起打发的场面,他便感到恐惧。
至于上千门明军新式火炮一起打发,恐怕千军万马也会瞬间被打没吧?
就在刚阿泰心生恐惧时,便听见了远处海面传来了一声炮响。
却是某艘战船打发了一枚铁弹,落在了一座炮台几十步远的河道中。
刚阿泰麾下一个对炮战不怎么了解的绿营游击见状哂笑道:“明军水师的大炮打得也不怎么准嘛,跑垒不小,这一发竟然没打中。”
闻言,知道炮战过程的刚阿泰怒骂道:“蠢货!这是明军在试射!一会儿肯定要连续发炮了,都赶紧给我找地方躲起来,等明军登陆时,我们再出去拦截!”
“嗻!”
当初,参与扬州之战的汉军、绿营是有不少人逃了出去的,给清庭带来了一些躲避炮火的经验。
何况,清军原本在努尔哈赤时期就善用在沟壕,如今为了应对明军火炮,诸军据守一地时,自然挖掘了不少沟壕的。
何况大沽口这一带,此时本就有不少草木,适合隐蔽。
接着,明军果然如刚阿泰所料的一般,连续不断的发起了炮击。
参与打发的光明火炮虽然没有刚阿泰所想的上千门之多,却也多达三百多门。
跟随刚阿泰在沟壕附近沟壕中隐蔽的绿营兵,只见八个安置红夷大炮的主炮垒,几乎全都被明军的开花弹淹没。
之后跑垒中便没了动静,里面的炮兵生死不知。
倒是二十个安置红夷炮的小炮台,被开花弹准确击中的只有几个,多数炮台上的守军都无碍。
过了一两百息后,明军的第二轮炮击开始了。
依旧是三百多门新式火炮相继打发,用的却是铁弹,并且这次准头要比上次稍好点。
只见不少铁弹呼啸而来,砸在跑垒上,令土石崩裂飞溅。
而修筑得不怎么结实的小跑台遭遇铁弹,更是被砸得垮塌部分。
如此六轮炮击后,刚阿泰只觉得所有炮台都仿佛没了动静,明军水师战船才向岸边逼近。
当明军最前面的战船终于靠近到大沽口诸炮垒、炮台两里以内,清军幸存的三门红夷大炮终于发出了怒吼。
可惜他们打出的铁弹准头十分感人,连续两轮,全都落在了海里。
不待他们打发第三轮,明军战船再次动用了几十门火炮,颇为精准地照顾了这三座幸存的跑垒,并且全都用的是铁弹。
这一下,原本就受创不轻的三座炮垒有两座被铁弹打得垮塌,剩余的一座也没动静。
不过这时明军战船已进入到红夷炮的射程内,清军剩余的十来门红夷炮也相继发炮。
可惜他们打出的铁弹同样准头感人,仅有一发砸到了某艘战船上,却并未让那艘战船停下来。
随即,已靠近一里之内的明军战船又是一番开花弹落下,便让剩余的十来座红夷炮炮台都被硝烟淹没,再没了动静。
见此,刚阿泰身边的绿营将官都不禁觉得嗓子干涩,心肝直颤。
其中一个参将问:“总兵大人,我们真的要出去阻止明军登陆吗?”
刚阿泰其实也被明军炮火吓得不轻,此时闻言却是回过神来,握住刀柄冷冷看向这参将,反问:“怎么,你想临战退缩?”
他掌控这支绿营兵靠的可不只是清庭所给名义,还有身边十几个白甲、一两百马甲八旗汉军所组成的亲兵。
另外,这些精锐绿营将领的亲人也都在京师,为清庭所控制。
所以,那参将闻言立即道:“末将不敢。末将只是觉得大沽口地形还是过于开阔,明军火炮又如此凶勐,我们在此阻击他们登陆恐怕不能成功。”
该绿营的副将见状也跟着道:“是啊总兵大人,非要在此阻拦明军登陆,我们战死事小,让明军从天津直趋京师,可就罪过大了。”
刚阿泰紧皱眉头,问:“那你说该怎么办?”
副将欲言又止。
他想说,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撤,撤回天津卫城,甚至撤到京师去。
但他不敢说。
刚阿泰见副将不言,便知道他想的还是撤退。
刚阿泰何尝不想退?但他明白,天津卫、大沽口就是阻拦海上所来明军的最好战地,若是在这里都不能拦住明军,给京师反应时间,大清那才真的完了。
他当即站起来,拔出腰刀道:“我等受命镇守天津卫,如今明军从海上来,正该是我等报效大清之时。
何况,明军登陆时,我们和八旗军一起冲上去,与他们接战,明军战船必不敢再用火炮。
如此,我们据岸而战,以八旗军和绿营诸将士的实力,明军来多少我们便能杀多少。
可若是有人不尊军令,临战退缩,便休怪本总兵与督战队刀不认人!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一众绿营将官只能低沉地应了。
“行了,都回各部沟壕,准备领兵出战吧。”
“嗻!”
明军大战船接近大沽口一里之内就停了下来,随即便有数千小船从大船上放下,每艘上至多载十几人,以划桨的方式,迅速向岸边冲来。
领着八旗军的屯泰在北岸,领着绿营兵的刚阿泰在南岸,都躲在沟壕中目测着明军的距离。
他们麾下的骑兵也都将战马牵了出来,准备算好时间,在明军第一波兵刚上岸立足未稳之际就冲上去,将其歼灭。
如此,他们便始终不用与太多明军交战。
不过此举能起多大作用,屯泰、刚阿泰心里都没底——他们其实很清楚,明军也可以从别处登陆,绕袭大沽口。或是趁着第一波登陆的明军被消灭,他们没有撤回沟壕之际,直接以开花弹轰杀他们。
所以,两人并没想多真拦住明军登陆,只是想拖延一些时间,给天津卫城、以及京师准备御敌的时间。
第460章 克清,击溃!
明军负责在大沽口抢滩登陆的乃是黄得功督标边防军第十三镇。
而负责冲在最前面登陆南岸的,则是该镇第一营。营参将为山东人,杨克清。
据说杨克清本是山东猎户,却在外出打猎时,全家遭清虏杀害。故改名克清,投入黄得功军中。
可惜数年下来,他不仅没捞着和清虏打仗的机会,还因为性子倔,虽屡立战功,却一直没得到晋升。
直至黄得功部效忠朱媺娖,他才在扬州、庐州、汝宁三场大战中迅速脱颖而出,累功晋升为营参将。
杨克清知道迅速攻占天津卫乃是在关内灭亡清虏的关键,故领亲兵哨作为抢滩登陆的第一波兵。
他们还没靠岸,就瞧见数百清虏骑兵从一里外的地下冒出来,直冲岸边。
对于沟壕中清虏的存在,杨克清是知道的,因为之前无人机早就侦查到了,水师火炮也进行了“照顾”。
现在看来,大约因为水师战船离沟壕相对较远,而清虏沟壕又准备了很久,挖得较深较大,故而之前的多轮炮击并没对沟壕内清虏造成多大杀伤。
虽然清虏绿营骑兵比杨克清所领亲兵还多,但他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反而大声喝令:“加速划船!”
杨克清的亲兵们也战意十足,刀牌手蹲立船头,水师桨手则将船划得飞快。
另一边,绿营参将冯满忠领着五百多骑兵冲到了离海边半里的地方,忽然眉头大皱。
因为再往前去地半里都是沙滩,马足深陷,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来,反而不如人走得快。
他当即立断,喝道:“下马!跑过去!”
冯满忠所领乃是刚阿泰麾下三千多绿营中的精锐,多由家丁组成,对战术执行度还是不错的,闻言立即下马冲往滩头。
另一边,杨克清等明军同样遇到了困难——随着靠近岸边,水越来越浅,便连小船都难以前进。
杨克清也下令,让将士们下船,涉水登陆。
终究还是岸上跑起来更轻松,冯满忠等绿营精锐率先冲到滩头,眼见杨克清等已经靠近了到五十步内,他见这第一波登陆的明军中有五十人的火枪手,便喝道:“抛射一轮!”
说完,当先弯弓向最前面拿刀牌的明军将领射了一箭。
作为参将,他用的乃是强弓,准头也极好,本以为这一箭必可射死那明军,谁知明军一抬手,便用藤牌挡下了他的箭。
其他绿营精锐也都会射箭,可五百多支箭组成的箭雨覆盖下去,却只在海浪的声音中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金铁之声。
却是杨克清亲兵皆头戴钢制飞碟帽,身穿精良布面甲加板甲(胸甲),除一队火枪手外,剩余的两百人都是刀牌手,自然不惧抛射的箭雨。
见此,冯满忠只能下令道:“等他们到了二十步内,以重箭再射。现在都散开些,防备他们的火枪及手榴弹。”
自扬州之战后,清军同明军之间虽然只有庐州、汝宁两场大战,但在江北、陕西两处战场上,小的战斗其实时有发生,故而清军对大明新军的装备已经了解颇多。
果然,冯满忠才下了令,便瞧见浅水中的明军刀牌手散开,露出后面的两派火枪手。
明军燧发枪如今有效射程为七八十步,如今才五十步,再见清虏散得较开,明军火枪手们便没有用排枪,而是自由射击。
这五百多清虏精锐虽然皆着棉甲、锁子甲,跟八旗军马甲兵一样,可五十步内,仍让明军一轮枪击造成了十几人的死伤。
此时,杨克清领着散开的刀牌手已经冲入了三十步内。
冯满忠不敢再等下去,当即喝令射箭。
结果因为装备原因,这一轮箭雨只给明军刀牌手造成了几人的伤亡。
接着,杨克清领着亲兵们终于突进到绿营兵二十步内,离岸边更是只有十几步。于是纷纷拿出手榴弹,咬掉引信,扔了出去。
不少绿营兵正待再弯弓射箭,见手榴弹扔来,只能匆匆躲避。
轰轰轰···
一两百个手榴弹,让滩头几乎被硝烟淹没,其中更是传出了不少绿营兵的惨叫声。
趁着这个机会,杨克清终于领着亲兵冲上了岸。
“冲!”杨克清大喊着,“给后面登陆的兵马争取地方!”
说完,当先杀入因手榴弹暂时陷入混乱的绿营兵中。
边防军中的亲兵,皆是当年李自成、张献忠以及官军中的劲卒,厮杀经验丰富,如今又都一身好装备,哪怕这些绿营兵实力不错,装备也不错,可终究差了一筹,被杨克清抓住机会带领亲兵一顿勐砍勐杀,竟不自觉地往后退去。
恰好这时刚阿泰领着剩余两三千绿营兵步卒赶到,见状一边喝令冯满忠等人不准退,一边吆喝其他绿营兵加入战场。
不过,杨克清亲兵中的五十名火枪手这时也上岸了,先一轮手榴弹,向战场后方全是清虏的地方投去,接着就进行排枪击毙。
即便身着棉甲、锁子甲的绿营兵都无法在五十步内挡住燧发枪,更别说其他只着棉甲或其他一层甲的绿营兵了。
一时间,哪怕清军人数占据绝对优势,也没能立即将杨克清等两百多人赶下海。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第十三镇第一营后续将士也纷纷登陆,绕到两侧用虎蹲炮,直往绿营兵两翼及后阵轰击。
随着炮响,铺天盖地的散弹喷洒出去,顿时绿营兵死伤惨重。
“败了!快逃命啊!”
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嗓子,顿时许多绿营兵纷纷转身逃跑。
“不准退,敢退的斩!”
刚阿泰一边拎着刀子砍溃退的绿营兵,一边喝骂,又怒又气。
此前,他觉得就算阻止不了明军登陆,怎么也能拖延半个时辰以上。
可如今呢,连一刻钟也没挡住啊。
溃逃的绿营兵根本不鸟刚阿泰,其中一些甚至拿刀子抵抗起来。
刚阿泰和他的亲兵终究只有一百多人,将无法改变绿营兵溃败之势,只能跟着一起溃逃。
然而,杨克清却是早就注意到了八旗军将领打扮的刚阿泰,见其转身,便取下背着的弓箭,一箭射去。
他作为猎户出身,有勇力,又从军数年,箭术可是相当不错的。
这一箭直中刚阿泰背心,虽然没射死,却让刚阿泰扑倒在地,接着就被后面疯狂逃跑的绿营兵一脚一脚的踩了上去,就那么活生生踩死了!
燃文
“杀!”杨克清振奋大吼,“不要让清虏跑了!”
说完,就领着第一营的将士咬着这些绿营兵的尾巴不断追杀,竟一直追杀到了天津卫城外面。
遭到守城清军部分敌我的一顿炮击,折损了好几十人,杨克清这才冷静下来,下令撤退到城头红夷炮射程之外,准备等后续的大部队运来光明火炮。
···
天津卫城内。
冷僧机花白的眉头裹成了一团。
他完全没想到,刚阿泰、屯泰竟然这么快就败了,估计在大沽口面对登陆的明军连一刻钟都没能拖住。
明军水师火炮的威力,之前轰击大沽口各炮台时,他便见识过了。因此很清楚,仅凭天津卫城留守的千余兵马,以及八门红夷炮,根本守不住。
现在他唯一庆幸的就是,在屯泰、刚阿泰出兵时,他便派出了几骑快马,向京师去报信。
‘只希望摄政王获知明军从直沽登陆,可以果断些带着皇上、皇太后逃出关去吧。若真让明军留在了关内,我大清可就要亡了。’
【外站的读者朋友,求一波正版订阅啊!】
第461章 大清的主子们要逃了!
冷僧机仅有一千多人是守着不大的天津卫城,被杨克清一个营的兵马看着,便是想逃都办不到。
另一边,黄得功率领的各镇各营兵马在解决大沽口两岸所有清军后,很快就乘着能航行内河的船只,直抵天津卫城。
之后,只用几十门大炮,便轰开了天津卫城。
伪清内大臣冷僧机被炮弹重伤后不愿受辱,自杀而亡。
其麾下所领八旗满洲军全部战死,绿营兵则大部分投降。
至于屯泰所领近千八旗军,亦大部分战死,小部分溃逃不知所踪。
天津卫作为清国在运河上的粮草军备转运之所,因清军战败太快,卫城外仓库中的物资都来不及毁坏,倒是让明军缴获了不少物资。
黄得功没有在天津卫多耽搁,上岸后,立即按照军务院命令,从麾下各镇兵马中凑出了三千多骑兵,交给艾能奇统领,让他率领这三千多骑兵直接赶往昌平、怀柔一带,见机行事。
之后,黄得功便让黄名所领卫戍军镇,驻守天津卫。
因为这里接下来不仅会成为他麾下兵马的粮草、军备转运之所,亦将成为拦截由运河北逃的清虏的军事重地。
除此外,他又让田雄部取保定县(顺天府境内)、霸州,让陈献策部走卢沟河取固安、永清。
为的都是在顺天府境内,尽量拦截北逃的清虏——如果说直取京师,拿下福临、多尔衮等清庭要员是黄得功、杨展部的第一目的;那么拦截清虏从河南、山东北逃的溃兵,便是他们的第二目的。
第一目的能否实现,不仅在于他们动作多快,更在于清庭会否及时逃离京师。主动权其实掌握在多尔衮手中。
不过,第二目的,黄得功他们只要尽力去做,总会有些收获。
所以,此番分兵也算是为他们直攻北直隶顺天府这支大军取得保底战果。
···
京师。
清国入主京师以来,不仅没有令京师恢复昔日的繁华,反而变得更加凋敝了。
原本居住在城中的汉人百姓,几乎全部被赶出了城去,他们的宅子都被八旗军家属占据。
然而,清庭为了与明军进行这场会战,对族中男子进行了透支性的征召。
凡年满十四岁,低于六十岁的男丁,不论是满洲主子,又或者是包衣奴才,都要被征召入军中,连昔日的武考都免了。
扬州一场大败,几乎让八旗满洲军属家家办丧事,所以,如今普通女真人虽然不清楚那些关于大明昭武女帝的神异传闻是真是假,却知道大明又活过来了。
并且明军变得比以前更加强大,扬州之战后,在庐州、汝宁及陕西接连取得与清军的胜利。
所以,普通女真人对此番在陕西、河南、山东与明军进行的会战并无多少信心,甚至是因为家中男子多在军中,女人们都忧心忡忡。
因这种忧心的普遍存在,又让整个京师都笼罩在一片沉闷忧虑的气氛中。
这一日,几骑快马从通州方向奔入城中。
没多久就有消息从紫禁城中传出:数万明军登陆天津卫,正向京师攻来!
开始,一些人还对这个消息存疑,不相信明军能运送数万大军从天津卫登陆。
但也有些人相信了这个消息,匆匆收拾家当,要离开京城。
一时间,恐慌迅速在整个京师蔓延,出城之人争先恐后,竟在当日就堵塞了西边、北边的几座城门,甚至还发生了践踏至死的事。
摄政王府中,多尔衮得知了外面的情况,气得把一个心爱的汝瓷摔碎了。
“本王严令封锁消息,究竟是哪个狗奴才泄露出去的?立即彻查此事,查到之后,严惩不贷!”
多尔衮要封锁明军登陆天津卫的消息,倒不是还想在京师坚守,而是他很清楚,必须封锁消息,他们才能尽量有序的撤离。
至少是让他们一众八旗勋贵能够第一时间离开京师。
可如今,他们都还在收拾家当呢,消息就传到外面了,尽然连西边、北边的几座城门都堵住,这让他如何不气?
已经混为多尔衮心腹的冯铨,再听到明军登陆天津卫的消息,便猜到清庭要逃出关去。因为如今在京师的八旗军尚且不足万人,且多新选为八旗军的老少,根本不堪战。
他担心被清庭抛弃,所以一早就来到了多尔衮府上。
结果发现,另外两位多尔衮的党羽兼谋臣,刚林、祁充格也在。
见此,他便知道,他在多尔衮心中的地位,终究因为汉人身份差了其满人心腹一等。
但他并未表露丝毫。
此时闻言,当即劝道:“王爷,如今可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啊,当尽快出动大军,疏通西面、北面的几座城门,方可让大伙儿尽快出城。”
刚林则眼中闪过一缕狠色,道:“王爷,如今城中大部分的主人都是老弱妇孺,我们若带着他们出关,必然走不快。
因此不必管他们,当先疏通城门,尽快带着皇上、太后北狩,才能保住我大清江山社稷。”
其实不论是之前的女真各部族,还是后来努尔哈赤建立的八旗制度,都是以军事贵族为主的奴隶制。
只有那些率领族人投奔努尔哈赤,又或者是被迫加入其中的大小贵族,才是真正的主子。
由普通女真人所组成的一个个牛录,则是贵族们的财产。
就好像草原上的牧羊人和羊群。
如今大难临头,牧羊人即便再在乎羊群,也不能用自己的命去给羊群争取活命的机会,肯定是要自己先跑为敬的。
所以,听了刚林的劝,多尔衮只是稍稍犹豫,便叹道:“只能如此了——毕竟我们才是明军的主要目标,想必知道我们离开,明军也不会追杀这些普通族人的。到最后,他们可能比我们更容易回到关外。”
另一位多尔衮的满洲心腹祁充格闻言立即赞道:“王爷所言极是——我们必须先走,才不会连累那些普通族人。”
“那你们便去尽快安排吧。”多尔衮道,“另外,那些随行将士的家人也都要带着,否则的话,本王怕他们会担心家人安全。”
刚林、祁充格对视了眼,都明白多尔衮实际是担心随行护卫的将士离心离德,才不得不如此做。
当即一起应道:“嗻!”
冯铨眼见多尔衮似乎要出门,赶紧弓着腰作揖道:“王爷,在下对大清忠心不二,绝不愿再仕伪明,还请王爷准许我一家老小跟着一起去关外,继续伺候王爷、皇上还有各位八旗主子们。”
多尔衮看了冯铨一眼,眼底的不屑神色一闪而过,便笑道:“冯大学士何必忧心,似你这等我大清的忠臣,本王自然是要带着一起出关的。
尽管回去吩咐家中收拾东西吧,天亮前到本王府上集合就行。但别带太多东西——若是拖累了出关速度,本王是不会客气的。”
冯铨听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忙跪地应道:“多谢王爷恩典!”
第462章 克复京师!!
天津卫距离京师有两百七八十里地。
而骑兵即便轻装前进,一昼夜也最多奔行两百余里。
事实上,要做到昼夜奔驰,至少得一人双马甚至三马才行,且也不可能真的奔行二十四小时不休息——这样人和马都受不了。
艾能奇所领的三千多骑兵,都是一人一马,外加两三百匹带辎重的驮马。
因此,即便他们只带了几天的干粮,五十门几十斤的虎蹲炮,也是在登陆天津卫的第三天下午才赶到京师北面。
到了这里,他们发现有很多女真人,或是剃了头的汉人,在拖家带口地向北逃。
艾能奇让哨骑连续抓捕了好几拨人,分开来询问,这才得知,清庭要员所在的大队伍在今天早上就离开京师了。
因为后面还有很多女真人、汉人奴才跟着北逃,弄乱了清庭要员大队人马走过的痕迹,他们想要分辨都没办法。
何况太阳已经落山,就快到夜晚了,根本不适合追寻敌人。
“总兵,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跟着艾能奇一起过来的马宝询问。
艾能奇最不喜欢动脑子了,可偏偏遇到了动脑子的事,浓眉不由裹成一团。
他干脆反问马宝,“你认为该怎么办?”
马宝道:“战前我们都分析了,清虏要员想逃出关去,要么沿着洋河走宣府镇,要么便是沿潮河走顺义、怀柔、密云卫。
此外就是走昌平,通过居庸关、延庆州出关。
因此末将以为,待天亮后我们可以先在京师附近查探下,看能否找到清虏要员大队人马撤离的痕迹。
找到了我们沿着痕迹追上去便是,若是找不到,我们便只能兵分三路去追了。”
艾能奇虽然很想连夜追击清虏。
可他明白,麾下数千骑兵赶了一天的路,也都累了。况且夜晚是不好赶路的——不论他们还是清虏,都是如此。
于是点头道:“行,就按你说的办。”
休息一晚后,到了白天,艾能奇令麾下骑兵四处出动,寻找清虏大队人马撤离的痕迹。
结果找到两处,一处是去往昌平的,另一处则是去往顺义的。
艾能奇疑惑了,“狗日的清虏竟然还搞出了疑兵之计?究竟哪路是真?”
马宝思考着道:“我觉得未必就有疑兵,也许是他们真的兵分两路去逃了。”
艾能奇听到还有第三种可能,顿时觉得头都大了,干脆道:“管他哪路是真,我们兵分两路,同时追击。追上清虏后,若能将之即溃拦截,那边去干。
若清虏兵马实力强,不能敌,就设法袭扰,迟滞他们逃走的速度,同时派人向后方的黄军门请援!”
马宝道:“我们只携带了五日的干粮,如今已用了两日的,等到三日后该怎么办?”
艾能奇毫不犹豫地道:“这路上北逃的女真人和汉奸不少,他们肯定都带了粮食。若是粮食不足了,抢这些人便是。”
马宝通过在将官进修营学习,又在新军中好几个月,知道朱媺娖对于军纪是相当重视的。
虽然艾能奇说让抢的是女真人和汉奸,但他还是有点顾忌,问:“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艾能奇皱眉道:“怕什么?出了事我担着。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尽力拦下福临、多尔衮等虏酋!”
“末将明白了。”
随即,艾能奇便与马宝分兵,各领一千六七百骑兵,分别向昌平、顺义追去···
杨展部一路沿运河前进,可利用运河拉运物资,且沿途只有香河、通州两处城池需要克复,而这两处又都望风而降,故走得最快,到了第五日便赶到了京师。
这时候,还有少数的女真人、汉人从京师出逃——都是些舍不得家当,又或者抱着某种侥幸心理,逃得慢的。
见此,杨展自然是毫不客气的派人将这些女真人、汉人出身的包衣奴才,又或者是在清虏入关后才投清的汉奸都拦了下来。
马得功所领卫戍军,一营是驻守香河,两营驻守通州。
故此番入京师的只有杨展所领边防军第四镇,及刘芳亮所领边防军第十二镇。
两人来到东边的内城朝阳门外,看着破旧的城门,以及里面空无一人的街道,都不禁心生感慨。
杨展起了话头,道:“刘总兵这也是第二次来京师吧?”
刘芳亮神色复杂的点头,“不错。”
他第一次是随李自成入主京师,当时京师虽然依旧很破旧,但还没现在这么破,最重要的是百姓还很多。
在他们攻破外城后,很多平民百姓甚至夹道欢迎,高喊着“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可惜···
想起往事,刘芳亮不禁轻叹了声。
在加入大明新军后的这半年,他增长了不少见识,正因如此,才知道昔年李自成的大顺有多少不足甚至不合理之处,是注定要失败的。
“我是崇祯十年来京师的,那时虽然天下乱象已显,可京师却还算太平,十分的繁华。
那一年,我高中武探花,名震京师,得先帝授予游击之职。之后便是随着杨嗣昌南北转战,追剿流寇。
可惜直到杨嗣昌病死,仍一无所成,反倒让流寇做大,我心灰意懒之下便回乡了···后来得陛下征召,才又有了用武之地。”
想起刚才所见北逃之人,有不少是留着金钱鼠尾鞭的汉人,刘芳亮也感慨道:“幸亏有陛下啊,否则这大好河山,恐怕真就让清虏占据,沦为腥膻之地了。”
这时,前面进入内城探查的兵马都出来了,表示里面没有任何埋伏,甚至连百姓都瞧不见一个,杨展、刘芳亮这才领兵进入内城。
次日,黄得功部也赶到了京师,当即用电台向南京报捷。
···
噼里啪啦!
大明新军克复京师的消息传出去,顿时整个南京的百姓都欢庆起来。
一些从北边逃来的士绅、地主、富商高兴得直流眼泪,普通百姓亦欢呼雀跃,放起鞭炮来。
京师克复,就意味着清虏被赶出关已成必然,那么江南就将再次远离战争,恢复以往的太平安乐了。
紫禁城,武英殿中却是喜悦气氛澹澹。
这次北伐,克复京师在朱媺娖和军务院众臣意料之中,所以得到克复京师的消息,只能说高兴,并不惊喜。
而福临、多尔衮等虏酋,早早就逃离了京师,令军务院再关内一句拿下清庭要员的计划落空,则让众人很无奈。
因为这件事的结果,确实掌握在多尔衮等虏酋手中。
天津卫见到数万明军登陆,以快马日夜疾驰入京报信,一昼夜就足够。
而明军即便以骑兵入京师,也需要三天。
两天的时间,只要多尔衮等虏酋稍稍果断点,就可以及时逃出去了。
反正京师本就不是清虏的,他们逃起来,完全没有当初崇祯那样沉重的包袱。
收回思绪,朱媺娖看向军务院众臣,道:“据黄得功电文奏报,目前艾能奇与其麾下营参将马宝,各领一千六七百骑分两路去追赶清虏大队人马了。
河南、山东的溃兵,若是逃往京师,这几日也该快到了。诸位都说说,接下来我军该怎么做吧。”
视屏投影中李岩先开口道:“首先是要派出两支兵马前往延庆州及密云卫,一则方便尽快支援艾能奇、马宝,二则可以顺带收复这两处军事要地。
其次便是派出兵马,逆洋河而上,收复沿途州县,以及保安州、宣府镇。
因为,若河南、山东溃逃清虏有大股兵马逃回顺天府,发现京师为我军克复,多半会改走宣府镇出关。”
第463章 分兵,埋伏
对于李岩的提议,朱大典、马科等均表示赞同。
艾能奇、马宝能否追上并拦截住清庭要员仍是一个未知数,那么,若能尽量歼灭从河南、山东溃败下来的清虏,以后派兵出关彻底灭亡清虏便更容易些。
至于黄得功、杨展麾下的兵力是否充足,军务院众臣均认为没问题。
如今,黄得功不过分派出三镇卫戍军,其麾下尚且有禁卫军第二镇、第五镇,以及边防军第十一镇、第十三镇。
另外还有杨展所领边防军第四镇,刘芳亮所领边防军第十二镇。
六镇兵马,以两镇驻守京师及附近州县,派两镇分别去延庆州、密云卫支援艾能奇、马宝,再派两镇取保安州及宣府镇,完全足够。
商议完毕,军务院便照此议,给黄得功、杨展发布军令···
密云。
十月原本是秋高气爽的季节,可因为小冰河时期的原因,天气已经有些寒冷了。
七岁的福临坐在颠簸的马车里,随着冷风透过门帘缝隙灌入车内,不禁打了个寒颤,往布木布泰怀里一缩,道:“皇额娘,好冷。”
布木布泰拿起一件皮毛大氅给他披上,道:“一会儿休息时,喝些热汤就不冷了。”
福临仰着头问:“皇额娘,什么时候能休息?朕的屁股都颠疼了。”
队伍从今早天方亮开始走,已经走到太阳偏西,布木布泰觉得也该停下歇息了。
毕竟队伍中不少人家卷都是老弱妇孺,经不起太长时间的颠簸赶路。
她于是遣人去问多尔衮。
没想到多尔衮亲自过来,并登上了马车。
多尔衮也不避讳福临,再加上马车上的空间并不算大,他便一屁股坐在了布木布泰近旁,与之膝盖挨着膝盖。
福临已经懂了不少事,见此眉头皱起,却没敢说什么。
两个大人则完全没在意福临的想法。
多尔衮道:“前面不远就是密云县城,到了那里我们就能歇息了。”
“这一走就是一个白天,老人孩子们怎么受得了?”布木布泰觉得路赶得太急了。
后世某些电视剧其实将布木布泰表现得太过于优秀了。
不能否认,布木布泰在政治上确实颇有心计和手腕,但其他方面都很一般,甚至有诸多不足之处——这是其出身决定的。
她本来时草原科尔沁部落的贵族女子,十三岁就嫁给黄台吉为侧福晋。此后除了一些宫闱阴谋和政治斗争,根本没经历过别的坎坷磨砺。
论长途赶路,不论是她从科尔沁远嫁给黄台吉,还是去年从关外迁入京师,都是在一种颇为宽松的环境下由诸多奴才伺候着进行的。
哪里经历过如今这种为了逃命而赶路的事?
所以,别说福临觉得辛苦,就连她也受不了。
他们这一大支队伍不是骑马便是乘车,连续三天都是用整个白天赶路,她真不认为明军能追上——都说明军从海上来,那应该没有多少骑兵吧?
若是明军都是步卒,就更难赶上他们这些人了。
何必走得如此急?
多尔衮解释道:“正是队伍中多老人和孩子,才要走快些,不然让明军追上,那才危险。”
事实上,多尔衮不会让老人、孩子所在的队伍面对明军的情况出现,因为真到了这一步,队伍就很容易崩溃,全都得玩完。
所以他会在此之前,军队和老弱队伍分离——若明军实力弱,就让军队去解决了明军;若明军实力太强,他们也只能丢弃老弱妇孺所在的队伍了。
当然,福临和布木布泰他还是会尽量带上的,毕竟如今福临还是大清的皇上。
不过这些话多尔衮绝不会告诉布木布泰。
“我们从京师逃出关去,英王、肃王,还有山西那边怎么办?”布木布泰又问。
多尔衮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你放心,收到明军登陆天津消息的当日,我就派人去通知他们撤军,让他们从山西进入草原回辽东。”
“那就好。”布木布泰略微放心了些。
她也知道,军队才是维护大清统治的基础。若是没了军队,他们这些人即便逃到关外,日子也不会好过。
多尔衮拍了拍布木布泰的手,道:“你别再胡思乱想,我先下去了。”
“嗯。”
临下车前,多尔衮这才注意到福临裹着的眉头,以及不爽他的表情,不禁笑了笑。
待下车后,他脸上的笑容立即没了。
倒不是因为福临的敌意,而是他清楚,如今大清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
他虽然已第一时间派人向山东、河南、山西的将领传信,让他们撤军,可他们到底能不能撤走,却是一个未知数。
而且他隐隐有种感觉——明军既然敢大胆地从天津登陆,直取京师,恐怕在河南、山东、山西的战场也取得了不小的优势。
若是如此,八旗军想要撤走就更难了。
次日。
在密云县城休息了一夜的多尔衮等又是天刚亮就启程,走到快中午时,后面有哨骑追上来急报。
“王爷,有一股明军骑兵追上来了!”
多尔衮跟代善对视了眼,便沉声问:“他们有多少人?”
哨骑答道:“应该有一千五百骑左右。”
代善问:“你估计他们多久能追上我们?”
哨骑看了下旁边大队人马行进的速度,道:“最多一两刻钟就能追上来。”
闻言,多尔衮、代善都皱起了眉头。
旋即,多尔衮道:“只以前一千五百骑而已,我们分出三千骑兵,应该就能吃掉他们。”
多尔衮等出京师时,有近一万各类兵马,虽说其中多强征入伍的满族老少男子,但亦有四五千正牌八旗满洲。
这四五千正牌八旗满洲,可都是能当做骑兵用的。
代善闻言点头,道:“我来领骑兵,你带着大队伍继续向前走吧。”
大清都到这种危亡关头了,且代善家人也都在大队伍里,多尔衮也不担心他领了三千骑兵能起什么坏心思,当即点头同意。
···
代善带着三千骑兵,向来路回奔几里,寻到一处适合骑兵埋伏的地点,便停了下来,让麾下骑兵分作三股埋伏起来。
代善是1583年生,已经62岁了,在如今的满人中已属高龄。
他十几岁就随努尔哈赤征战,几十年来经历大小战斗无数。
近几年虽然因为年老,以及黄台吉、多尔衮的压制,不再到一线领兵,却不代表着他变无能了。
事实上,随着年老他用兵反而愈发老辣。
便如这一次,即便是领着双倍于明军的八旗满洲骑兵,他还是选择埋伏。
在代善等人埋伏好一刻钟后,来路上便有烟尘扬起。
代善用千里镜看了看,不禁皱起眉头,因为来的只有五六百骑。
他再看向后方,果然又发现了另外两股烟尘,规模都差不多,与前一股骑兵呈侧倒的品字型前进,而非是沿着他们走过的驰道呈一字型前进。
第464章 骑兵对冲!杀!
在代善印象中,明军将领中虽然不乏骁勇善战之辈,但大多数都是无能庸才。
以前明军屡战屡败,除了大明朝廷上的原因,那些只知道贪墨军饷的无能将领也是一方面原因。
所以,如今明军奇袭京师成功,那么这支骑兵将领既然觉察到他们的踪迹,便很有可能贪功冒进,这就会给他成功埋伏的机会。
没想到这股明军骑兵将领还挺谨慎,整了个品字形来追击。
旁边,代善第六子玛占问:“阿玛,现在该怎么办?”
代善道:“这还不简单——既然不能埋伏整支明军骑兵,就先埋伏最前面的一股,将其尽快吃掉。
如此我三千骑,对战后面的一千余骑,也是稳胜的局面。”
玛占兴奋道:“儿子明白了!”
满清最重军功,而玛占在代善诸子中能力还算可以,因母亲只是代善侧福晋,故一直得不到多少领兵立功的机会。
便如去山东豪格军中的,是代善第七子满达海,而不是他。并非满达海比他能力强,而是满达海母亲乃代善继福晋。
如今满达海随豪格所部陷于山东,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到关外,他却可以跟在代善身边领军立功。
这让玛占隐隐有种预感,也许他在礼亲王这一系的地位就要大大提升了。
在玛占浮想未来时,明军最前面的一股五六百骑,已进入他们的埋伏圈中。
听到代善发令,玛占当即驾马冲了出去。
“杀!”
喊杀声一时大作,眼见不知多少清虏从两侧及前方的山林中冲出来,这些明军骑兵即便都出自各部哨骑,相当精锐,此时也不禁有些慌乱。
不过率领这五六百骑的代游击李元胤却还算冷静,他大喝道:“都不要停!打马加速向前冲!”
说完,他以身作则,加速向正前方袭来的清虏骑兵迎头冲去!
其余骑兵见状也冷静下来,纷纷跟着加速前冲。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清虏骑兵三面来袭,若他们勒马停留,便恰好会被这三股清虏同时袭击。
唯有加速前冲,才能争取时间、空间,穿透正前方的清虏,破围而出。
作为箭头的李元胤,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清虏骑兵,目光坚毅无比。
他原本出自耕读人家,读了好几年社学,都准备考童生的。
结果李自成入河南,官军屡屡大败,他先是成为流民,后便被李成栋掠入军中,被看重收为养子。
从军虽然危险,可在这乱世倒也算是条出路。
奈何最后李成栋却降了清——李成栋降清前,他曾劝过,然而当时清虏有鲸吞天下之势,李成栋又有意降清,他的劝告根本没起作用。
结果李成栋才降清没多久,就在扬州遭遇陛下的大明新军,惨败被杀。
他当时领着一股骑兵在外游弋,待清虏于扬州大败,他便领兵反正投降,接受整编。
因此,他虽是李成栋养子,倒也没被治罪,而是被送入南京军事学校学习。
他仅用了一个多月便通过毕业考试出来,进入禁卫军第五镇中成为了一名哨骑队长。
哨骑与炮兵将官实际地位是要比其他将官高一级的,所以他这个职位也就等同于哨长。
虽然仍比他以前在李成栋军中的游击之职低好几级,但李元胤却颇为满足。
因为如今他才觉得自己是大明朝廷的官兵,是正儿八经的军官。而非像以前跟着李成栋时如贼匪一般,有时甚至还不如贼匪,常做一些违背心中道义的事。
不过他也明白,昔日降清的经历,终究还是对他的前途造成一定影响。
所以,此番北伐他非常希望用清虏的鲜血来洗刷昔日降清的耻辱。
如今虽中了清虏的埋伏,却正是他一直渴望的雪耻之机。因此,他不仅不害怕,反而愈发的兴奋且冷静。
眼见与前方清虏骑兵只有二三十步,他当即拿起骑弓射了一箭。
清虏也在同时射箭。
双方都被箭雨所笼罩,但中箭落马者斗不过几十个人。
一者骑弓力弱,十几步都未必能穿透彼此的盔甲;二则便是骑行中大多数人准头欠佳了。
对射一轮后,双方战马速度不减,已然接近到了十步。
李元胤大喝道:“投弹!”
一只手摘下挂在腰间的手榴弹,顺带咬掉拉弦引信扔了出去,接着才拔出马刀。
为了更方面投掷手榴弹,在之前的加速冲锋中,李元胤等明骑便变阵为横面较长的阵型。
只见数百门手榴弹落下去,顿时前方清虏骑兵被爆炸声和硝烟所淹没,人仰马翻!
清军虽然知道明军有手榴弹这类武器,却没想到还能在骑战中使用。
一个照面就被李元胤等用手榴弹杀伤一两百不说,更是令冲锋阵型大乱,很多战马都不受控制的向两边逃蹿。
李元胤等明军骑兵却又尽量靠在一起,犹如一把尖刀,刺入混乱的清虏骑兵中。
“杀!”
李元胤一刀砍倒一个乱蹿过来的清虏骑兵,又借着马速,用钢刀划破压低身子的清虏脖子。
不过,这些到底是正经的八旗满洲兵,里面不乏马甲兵,便是白甲兵也有几个。
这些人反应过来,控制住战马,便要借助人数优势,将李元胤等人缠住。
谁知,这时不少明军骑兵又拿出了短枪,对着一些表现抢眼的马甲兵乃至白甲兵,抬手就轰!
用轰形容骑枪铅弹出膛的情景是很合适的。
因为骑枪虽是手铳,最佳射程只在二十步内,可口径却要比一般的手铳大一些,铅弹足有鸽蛋胆小,如同一门小炮。
此时用骑枪的明军骑兵都是在十来步乃至更近的距离射击,别说着双层甲的马甲兵,便是三层甲的白甲兵,挨了一枪照样被轰落下马,或是惨嚎不已,或是被战马踩中、踢到,直接毙命。
这一阵骑枪对清虏白甲、马甲的特殊照顾,让清虏士气骤降,原本迅速压缩过来的阵型,出现了明显的松动。
李元胤知道,当面的清虏骑兵仍占着人数优势,更别说还有另外两股清虏骑兵包过来,决不能恋战。
于是看准时机,果断带着麾下骑兵穿透清虏,破围而出。
直奔到一里外,李元胤才勒马停住,回望身边人,发现只剩三四百,李元胤不禁神色阴沉。
这些八旗满洲骑兵是真的强,即便他们已经利用手榴弹、骑枪占据了不少优势,可短暂的骑兵对冲、穿阵过程中,仍让明军骑兵落马一小半。
眼见另一边,艾能奇领着剩余的一千余骑兵,就要跟清虏骑兵打起来,李元胤当即扬起手中钢刀,高喝道:“随我冲回去,给同袍们报仇!杀!”
这些明军骑兵也都是各部精锐,哨骑军饷又是各部最高的,也都有自己的傲气。
这一番五六百骑对战千骑清虏,输在人少,众人都觉得憋闷。
听李元胤招呼,立即纷纷回应:“杀!”
第465章 相互忌惮,夜袭?
艾能奇在看到清虏伏兵后,立即将另外两股骑兵聚集起来。
其中一百人下马,操控他们携带的五十门虎蹲炮。艾能奇等一千骑兵,则以五十门虎蹲炮为核心,游弋在两侧,不紧不慢地向清虏骑兵逼近。
方才清虏与李元胤的五六百人一战,死伤近四百,如今只剩两千六百余人。
虽然人数仍占优势,可代善却不禁眉头紧皱。
这一千多明军骑兵的战斗力远高出他的预估,如果可以,他希望明军能就此退却。
不曾想,在人数处于明显劣势的情况下,明军不仅没退,反而大有跟他们死磕的意思。
从刚才的战损来看,代善很清楚,即便他们能歼灭这一千多明军,剩余这两千多八旗满洲恐怕也会死伤惨重。
此番护送他们回去的兵马原本就少,要是再损失个两千骑,能否顺利通过草原都是个未知数。
想到这里,代善用下令道:“撤!”
撤?
包括玛占在内的很多八旗军闻声都一愣。
可代善已经当先调转马头,向偏西北的方向跑去。其余人回过神来,只能打马跟上。
代善的命令同样让艾能奇、李元胤迷湖了。
艾能奇所领的骑兵原本就要接近清虏两百步内,到时候就可以让虎蹲炮发散弹轰击清虏,没想到清虏人数明显占优势的情况下竟忽然逃了。
艾能奇没有下令追击。
刚才遭遇清虏埋伏,也让他心中后怕——幸亏是李元胤那支队伍冲杀了出去,没被清虏全部吃掉。否则,他带着剩余的一千余骑兵,即便能胜,也必然是惨胜。
若是清虏骑兵充分运动起来,避免被虎蹲炮造成大量死伤,便是歼灭他们这一千余人也是可能的。
况且,他们本就是奔袭追来,马力已乏,又需要带上五十门虎蹲炮,想要追上清虏骑兵很难。
汇合之后,李元胤先汇报了伤亡,然后便问:“艾总兵,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你觉得该怎么办?”艾能奇习惯性反问手下。
“额,”李元胤愣了下,随即便答道:“清虏既然派出三千骑来埋伏我们,说明去密云的这支大队伍必然有清虏要员。
但我们却不知这支清虏大队伍有多少兵马,即便只有这两三千八旗军,我们也是不好对付的。
卑职的建议是派人去京师向黄军门请援,同时小心吊在这支清虏大队伍后面,寻机骚扰或者夜袭。”
“夜袭?”艾能奇听得眼睛一亮,随即点头,“就照你说的办!”
随后,艾能奇几名哨骑去京师,有留下几十人照顾伤兵,打扫战场。
他则和李元胤带着剩余的一千三百骑,小心地向密云方向赶去。
说是赶,其实速度要比之前慢不少,因为他们始终要小心提防清虏骑兵再次埋伏···
代善一路留下不少哨骑,便带着剩余的两千多八旗军追上了大队伍。
多尔衮见队伍少了近五百号人,回来的人中也有小部分带伤,便皱眉问:“损失这么多兵马?你全灭了那支明军骑兵?”
代善老脸微红,摇头。
“没有?!”多尔衮不禁提高了声调,“折损近五百兵马,你竟然没解决掉一千多明军骑兵?”
代善皱眉道:“本王虽然没能歼灭那支明军骑兵,却也令他们折损了四五百人,不敢再放肆追赶我们。
摄政王若是对此不满意,可以自己领兵去对付那支明军骑兵试试。他们不仅有手榴弹和骑在马上打发的火铳,还有五十门虎蹲炮。
摄政王可以将剩余的兵马都领去,看能否在这支明军骑兵手上占得便宜!”
听到代善这话,多尔衮反倒冷静下来。
领兵作战并非他所擅长——若明军骑兵装备真像代善说的这么好,代善用一比一的战损让明军不敢再放肆追击,倒也可以接受。
但多尔衮并不愿就这么放过打击代善的机会,冷声道:“三千骑去埋伏一千五百骑,却打了个一换一,此战过错你是推不掉的!”
代善道:“摄政王爱怎么惩罚便怎么惩罚吧,便是拿我去斩首示众也可以。”
代善摆烂了。
他心里很清楚,眼下多尔衮手边根本无得力将领可用,不然也不会让他去领兵——他不仅老了,还一直是黄台吉、多尔衮等小老弟打压的对象,正常情况根本不可能让他再领兵立军功的。
大清都到了这一步,多尔衮怎么会杀代善?闻言只是冷哼一声,挥袖离开。
当日入夜,虽然知道明军骑兵仍吊在后面,可清庭的大队伍却不得不停下来宿营——两三万的军民混合队伍夜里是完全没法赶路的。
为了避免遭到明军夜袭,清军戒备森严,甚至五百骑在宿营地周围游弋。
然而这一夜安然无事,明军并没什么动作。
又走了一个白天,清庭所在大队伍已经接近古北口长城,也即是大明的密云后卫、潮河所。
到了这里,清庭人马并未放松警惕。
虽然理论上来讲,自天聪九年(1635年)黄台吉征服了察哈尔部,漠南蒙古诸部便都归顺。
到了第二年更是与满汉贵族一起推举黄台吉为大清皇帝,诸部正式并入大清版图。便连漠北蒙古(喀尔喀)与青海的部分漠西蒙古(卫拉特)部落,亦遣使向黄台吉朝贡。
可实际上,漠南蒙古各部仍是高度自治的。
在八旗军强大时,漠南蒙古各部都时有叛乱,更别说如今八旗军军威尽丧了。
这些蒙古部落过去的十年也没少受满清压迫,已穷得响叮当,如今要是知道清庭这么多贵族只由一万多战力堪忧的军队护送回辽东,还携带着大量的金银财宝,说不得就会联合起来抢劫。
所以,如今多尔衮等不仅不敢向漠南蒙古诸部征兵保护,反而想尽力隐瞒他们通过东部蒙古诸部的消息。
出了龙潭,便要进入狼窝,多尔衮、代善等当然不对放松警惕···
入夜,丑时初。
艾能奇和李元胤站在一处山头上,用红外望远镜远远眺望着清虏宿营地的外围,都不禁皱起眉头。
“没想到清虏都要出长城了,竟然还如此警惕,我们不好动手啊。”艾能奇沉吟着道。
艾能奇虽然年轻,作战风格又勇勐,可自从当初在四川为先锋攻成都时吃了亏,每次独领军队时就比较小心了。
更何况,通过红外望远镜,他可以清楚地看到,清虏外围不仅布置了不少明哨、暗哨,更有四五百骑兵,分成两股,在周围不紧不慢地巡查。
所以,他们想要悄无声息地靠近清虏宿营地发动袭击,基本不可能。
李元胤发现清虏戒备森严,也很不甘心。
他和艾能奇都以为,出了长城清虏便会得到蒙古部落的帮助,甚至可能会征召蒙古骑兵护送,到时候他们更难讨得了好处。
所以,今夜被他们视为留住这支清虏大队伍的最后机会。
想了想,李元胤道:“总兵,我们有虎蹲炮、手榴弹,还有三盏没怎么使用的手提探照灯。
只要能靠近清虏宿营地两三百步,便有机会发动攻击,令清虏宿营地大乱。
不过从我们这两天的观察看,这支清虏队伍中怕是还有近万兵马。若是弄不好,我们可能都会陷在里面。”
如果是在张献忠麾下时,这种事艾能奇肯定毫不犹豫地下令干。
但跟随朱媺娖这么久,艾能奇的思想也有不少转变。
他道:“就是说我们要拿命去留这些清虏,对吧?”
李元胤点头。
艾能奇叹道,“既然涉及全军弟兄的性命,就问问他们怎么想的吧。”
第466章 火烧连营,光摄八旗!
如果是以前,对这种很危险的军事行动,恐怕没有几个明军将士会支持。
可是如今,听了艾能奇的询问,却没有一个将士表示退缩。
大家都知道虏酋就在前方清虏的大队伍中,故此番袭营若能成功,那便是大功。
即便是身死,他们也会成为英烈,名入纪念碑,尸骨入英烈陵园,家人也能得到不少抚恤和优待,无后顾之忧。
总而言之,如今为大明卖了这条命,值!
更别说,他们中有些人还是和清虏有血仇的,为报仇雪恨,不惜性命。
了解了众将士的想法,艾能奇再无疑虑,决定夜袭!
···
靠着红外望远镜所探查到的清虏戒备情况,艾能奇、李元胤各领六百多人,人衔枚、马裹蹄,靠近到清虏戒备区域地百步内,才取下战马的裹蹄布,翻身上马,直接发起冲锋!
“杀!”
不用那些清虏明哨、暗哨示警,明军自己就大声喊杀,并不管那些清虏哨兵,直奔清虏宿营地。
两支队伍都是计算过的,冲锋时恰好是两支巡夜骑兵都远离他们的时候,根本无法在第一时间进行拦截。
而清虏哨兵人少,若敢阻拦,那就是螳臂当车。
于是明军骑兵竟然相当顺利地直突入清虏宿营地外百步之内!
清虏两三万人,当然不可能只弄一个营盘,而是弄了四个。
多尔衮、顺治等觉罗宗室夜宿的营盘在最中间,外面则分别是清虏贵族及其家属的一个营盘,以及军属的两个营盘。
说是营盘,其实布置得相当简陋,连个栅栏都没有。毕竟清虏只是在此临时住一夜,天一亮吃了早饭就走,没时间弄多么稳固的营垒。
主要是以一堆堆篝火设置再外围,驱赶野兽以及照明。
为了保护家人安全,休息的八旗军都自发的睡在营盘外围,弓刀盔甲不离身,起来就能战斗。
在听到马蹄声、喊杀声,以及哨兵满语示警声,以前正经选入八旗军中的几千人,几乎是翻身就起,或是去骑马迎敌,或是找合适的地方准备射箭。
那些五十多岁曾进入过八旗军中的女真老人反应同样不慢,只有一些女真少年反应迟钝一些。
不过,在短短的时间内,艾能奇所袭击的这处军属营盘外围,便聚集了一百多骑兵,好几百没骑马的清虏,主动向他们冲来!
艾能奇见状露出了狞笑,大喝道:“虎蹲炮!”
负责操炮的明军骑兵下马,取下虎蹲炮,又顺带去过发药包,用火折子很快点燃,整个过程不超过二十息。
而此时最前面的一百多清虏骑兵,也不过才冲进到五十步的距离。
随着一字排开的二十五门虎蹲炮打响,散弹铺天盖地罩过去,顿时清虏人仰马翻。
艾能奇领着数百骑兵顺势杀入,对付起这些本就不如以前精锐的八旗军,简直犹如砍瓜切菜一般。
不过艾能奇等明军并没有恋战,杀透聚起来的第一波八旗军,就直奔里面的宿营地,用长枪扫起地上的篝火燃木,专往营帐上仍。
这个季节草木本就干燥,清虏帐篷也破容易引燃,因此很快就有火烧连营之势。
里面八旗军的家属哭嚎着四处乱跑,或是救火,或是救人,或是奔向别的营盘,已然混乱一片。
这时候,离这处营垒最近的两三百巡夜八旗军才赶来。
他们是直奔明军虎蹲炮临时阵地去的,然而才靠近到百步内,便见操炮的明军那里忽然射出一股粗大的光柱,左右横扫,顿时照得很多人睁不开眼,便连战马都惊叫嘶鸣。
接着,虎蹲炮就再次打响了。
二十五门虎蹲炮虽不多,八旗军也保持着比较分散的阵型,可还是让一轮散弹打得死伤近半!
领头的八旗军将领侥幸未死,又见这边的军属营盘已乱,竟然调转马匹跑了!
艾能奇没想到这次夜袭如此顺利,却也没有追击那剩余一百多八旗军的打算,而是高喝道:“走!随我去支援李游击,攻打清虏其他营盘!”
艾能奇虽然不知道清虏四个营盘的成分,却也从刚才战斗中看出,这个营盘里应该没有清虏要员,保护的八旗军也较少。
可以想象,如果他们袭击的是虏酋所在营盘,遭遇的八旗军必然更多更精锐···
李元胤确实陷入了苦战。
因为他所袭击的恰好是清虏贵族所在营盘。
起初,凭借着迅速突进以及虎蹲炮,他们也打崩了第一波聚集起来的八旗军。可随后,营地内以及周边却又出现两三千八旗军,其中还不少精锐。
李元胤等人不仅没能突入清虏贵族营盘纵火,甚至隐隐有了被包围的趋势。
眼见绕向两边试图包围的八旗军越来越多,反倒让清虏营盘这一面的兵力变薄弱,李元胤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大喝道:“开探照灯,向清虏营盘这边开炮!”
一直被李元胤当做底牌的手提探照灯打开,刺目的光柱横扫四周,顿时让许多八旗军都不禁闭上眼,其中一些女真少年甚至因为惊吓往后退去,顿时引起了队伍的混乱。
二十五门虎蹲炮则趁此时打响,顿时让清虏营盘这一面的兵力再次减少。
李元胤地带着骑兵,向其他方向的八旗军又投了一轮手榴弹,同样炸得清虏人仰马翻。
亏得清虏一直都站得比较稀疏,否则早就被手榴弹、虎蹲炮打崩了。
而李元胤等明军则趁此机会,弃了虎蹲炮,直冲入清虏营盘中!
贵族营盘这边负责领军的将领,乃是汉军镶白旗都统佟图赖,已故后金将领佟养正次子,如今的佟家家主,后世历史上的康熙外祖父。
见已方两三千人没能解决对方几百人,反倒让其冲入营盘中纵火,佟图赖气得暴跳如雷。
“给我追上去杀了他们!一定要杀了他们!”
这营地中可不仅有他们这些贵族的家人,还有很多财宝,要是烧坏了可怎么办?那些可都是他们辛苦从关内抢到的。
李元胤等冲到营盘中,一边纵火,一边喊道:“不要停,一直往前冲!哪里人多,探照灯就往哪里照!”
李元胤很清楚,即便他们这些接触过探照灯的,夜间骤然被探照灯照到也会双目失明好几息,这些清虏从未见过探照灯,短暂失明的同时,还会惊慌乱蹿。
而这,就给了他们进一步搅乱营地的机会。
不过当李元胤几乎要从这个不小的营地穿过去时,仍未看到类似虏酋的人···
中央营盘。
两千多正牌八旗兵严阵以待,看到周围营盘的混乱,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
营盘内,布木布泰带着福临已经上了马车,却忍不住掀开窗帘,探出头来,看向多尔衮道:“摄政王别等了,我们还是快走吧,若是让明军打到内营想走就难了。”
第467章 福临,穿营!
多尔衮闻言不悦道:“来袭的明军只有一千多,怕什么?我们要是跑了,剩下的人都得崩溃,只两千多军队保护,我们怕是都回不到盛京!”
布木布泰还是头回见多尔衮在她面前发怒,心中不爽的同时,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福临则完全缩进布木布泰怀里,道:“皇额娘,我怕。”
“别怕,有额娘在呢。”
外面,多尔衮瞧见一道醒目的光柱从贵族营盘中冲出,正往这边而来,顿时神色一变,高喝道:“迎敌!迎敌!”
多尔衮虽然不以领兵为长处,却也是弓马骑射俱佳,多次上战场打过仗的。
听到之前一连串的爆炸声、炮响声,他便知道这支明军骑兵确实如代善所讲,携带有虎蹲炮、手榴弹,如此自然不能让这支明军真的靠近。
毕竟这里面都是大清真正的主子。
因为缺乏得力将领,代善、多尔衮此时都不得不上马跟在后面督战,同时也是鼓舞士气。
李元胤带着麾下五百骑兵从清虏贵族营盘中冲出,通过探照灯的光亮,发现里面还有个营盘,同时又有至少上千八旗军骑马冲来,是又喜又惊。
因为他敢肯定,这里面的一个营盘,定是虏酋所在!
再见己方的手提探照灯晃了好几次,迎来的上千清虏骑兵虽然略有慌乱,却并没有退散,李元胤便知道探照灯已经不好使了。
里面这些清虏,前面必然已经注意到他们在其他营盘使用探照灯的情景,有了心理准备,受到的惊吓自然小多了。
如今他麾下又没有了虎蹲炮,如果只凭着五百骑兵硬冲,恐怕即便都战死完了,也未必能从这些八旗军中杀出,给虏酋造成伤害。
死,李元胤并不怕,却不想白送人头。
因此略一犹豫,便掉马向一侧驰去,准备通过外围两座营盘之间的区域冲出去。
他并不怕被追上,探照灯虽然作用大大减小,但迟滞清虏骑兵追击的作用还是有的。
就在李元胤等人刚掉转头时,却见一道光柱从他要突围的方向照射过来,却正是来支援的艾能奇。
李元胤等当即加速和艾能奇的人汇合。
见到艾能奇后,他便道:“艾总兵,里面那个营盘定是虏酋所在,可惜我们方才丢了虎蹲炮,里面又有至少一两千八旗军,我们只能退出来了。”
艾能奇道:“我这里还有二十五门虎蹲炮,或许可以破开虏骑,让我们冲进去。
而且其他营盘的虏骑都从后面追过来了,我们现在往外撤,只会遇到更多清虏。
只有突破里面的清虏营盘,直穿而过,才有机会离开!”
李元胤向外看,发现从外面兜过来的清虏确实更多,探照灯照过去,发现尽是清虏,估计得有好几千骑。
于是便点头,跟着艾能奇一起向里冲。
这次,艾能奇把携带的另一盏探照灯也打开,三道光柱清虏内营所在不停乱晃,冲来的一两千清虏即便不再因强光惊恐,一时也难以视物。
而这就给了明军炮手下马发射虎蹲炮的时间。
二十五门虎蹲炮发出大片散弹,顿时让冲来的清虏人仰马翻,死伤不知多少。
艾能奇、李元胤等则趁机冲进去,又扔了一轮手榴弹。
虽然手榴弹在这种情况下杀伤力远不如虎蹲炮,可却架不住数量多,顿时又让当面的清虏骑兵死伤不少。
又有探照灯强光不停的照射,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正牌八旗军,也一时散开来,不敢直挡着明军骑兵了。
于是,艾能奇、李元胤就这么领着千余骑兵冲向了清虏内营。
“拦住他们!拦住他们啊!”
督战的多尔衮、代善见状都气得用满语怒吼不已,却根本没用。
这些骑兵并非退缩,只是一时向两边避开而已。
事实上别说前面的八旗兵,就连多尔衮、代善所领的督战队,在强光的照射下,都不敢上前拦截——他们不知道明军的手榴弹有多少,万一冲上去挨了一轮手榴弹,甭管是亲王还是摄政王,都可能落马身死。
眼见明军骑兵冲入内营,多尔衮又高喊喝令,“快保护皇上、太后!”
再想到独生女东我也在内营,多尔衮急中生智,又下令道:“从两侧及后面追上去,灭了这些明军!他们不过千人,却乱我数万大军,不灭了他们我们八旗军颜面何存?!”
其实原本很多八旗将官、士卒,就有避开正面,从两侧、后面追上去的想法,此时听到多尔衮的命令及刺激之语,顿时动作更快了。
却说艾能奇、李元胤冲进内应后,发现这里面竟然还有数百八旗军。
好在这数百八旗军同样不敢正面阻拦他们,让他们得以完全冲入营内。
“放火!放火!哈哈哈!”
艾能奇仿佛变成了一个强盗,大笑着大喊,嚣张无比。
艾能奇的想法很简单,能马踏虏酋行在,战死于此也值了。
何况此时他确实高兴。
他们这些骑兵,虽说一路没有八旗军敢正面阻拦,可暗中放箭的却不少,到了此时已不足千骑。
艾能奇、李元胤知道没法在清虏内营停留,必须尽快冲出去,于是,除了顺手放火,便是朝人多的地方,或者是华丽的帐篷仍手榴弹。
只希望能干死多尔衮或者伪清小皇帝福临。
眼见就要过了内营中央区域,李元胤眼见,瞧见一辆架着双马的马车前有上百八旗军在守着,其中竟然好几十个都穿着白甲!
他立即叫道:“艾总兵,大鱼!那里定然有大鱼!”
这时,因为清虏从侧翼和后方追杀,明军运动起来已经有些困难。但艾能奇看了一眼,还是果断下令,“冲!杀过去!”
当艾能奇、李元胤等略微变向,向那处马车冲去时,原本一直在周边袭扰的清虏骑兵,忽然都跟疯了一样,冲过来。
可惜,即便人能顶着强光照射疾冲,马儿却办不到。
所以他们一时还是无法站到明军骑兵的正面去拦截。
就这样,不过十几息,艾能奇、李元胤就冲到了那马车几十步内。
几十个白甲兵没骑马,都拿着大弓朝这边射箭,皆是强弓重箭,顿时让十好几个明军骑兵落马。
艾能奇、李元胤虽然心疼、愤怒,却没有勒马,而是继续向马车那边冲。
这时,马车正在车夫的御使下侧向远离,然而冲在最前面的艾能奇、李元胤已经接近到了十步左右,当即就是拿着一个手榴弹扔了过去。
轰轰!
一脸两声爆炸,不仅炸得白甲兵倒下十几个,便连马车也炸得歪倒。
这时又有一些马术了得的明军骑兵冲过来,但很多人身上手榴弹已经用完,只能用骑弓朝马车那边射箭。
唯有少数拥有手榴弹的,又向那边扔了几个。
眼见马车被炸翻,而周围的清虏则越来越多,也更加的疯狂,艾能奇、李元胤都意识到,必须得撤了,不然他们全都要交代在这里。
于是便又用三盏探照灯,及剩余的手榴弹,稍稍驱赶紧逼过来的清虏,这才穿透内营,从外围两个八旗军属营盘中间奔了出去。
等跑出了四五里地,不见清虏骑兵追来,艾能奇、李元胤等才勒马停下。
借着探照灯的光一统计人数,发现只剩下八百三十四骑。
这让兴奋中的两人都冷静下来。
“不知那双驾大马车中究竟是清虏什么人。”艾能奇道。
此番夜袭清虏宿营地,他们有五百骑陷于敌营,若那马车中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他们可就亏大了。
第468章 傻子福临,精灵媺姕
“儿子!我的儿子!”
多尔衮骑马赶到时,便听见倒地的马车中传来布木布泰用蒙语焦急无比的叫声。
在看马车周围倒闭了不少具八旗兵的尸体,还有马尸,马车木质结构也有被炸坏的,露出了里面夹层的铁板。
‘福临莫非死了?’
心中如此猜测,多尔衮说不上是喜是悲。
随即就大喝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皇上、太后从马车中救出来?太医呢?快去把所有太医都叫过来!”
随着多尔衮的大喝,在场的人终于动起来。
很快,几乎散架的马车就被扒开,布木布泰抱着额头带血的福临,泪流满面,焦急不已。
知道福临没死,多尔衮竟隐约有点失望,但还是招呼太医立马给福临诊治——若是伤重,现在不死,却不代表就能活下来。
随即,又有人来报,在之前的战斗中,代善因战马被明军手榴弹所伤摔落下马,也受了不轻的伤。
听此消息,多尔衮心道: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可惜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大清如今太惨了,他就算没了政敌也不开心。
多尔衮去看望了下代善,见代善只是摔断了腿,并不致命,就又回来看福临。
恰好几个太医刚给福临诊治完。
诊断的结果是,福临只是脑袋受到撞击昏迷过去,只要醒来,便无性命之忧。
多尔衮让人赏赐了几名太医,便钻进了帐篷。只见福临昏迷在毯子上,布木布泰坐在旁边,虽满脸忧虑,可情绪却稳定下来。
“你们俩都出去吧。”多尔衮对两个在旁服侍的宫女道。
两个宫女行礼退了出去。
多尔衮便坐到布木布泰旁边,握住她的双手安慰道:“放心,福临不会有事的。”
布木布泰垂着泪点头···
次日,多尔衮等继续赶路。
只是经过昨夜明军的袭击,八旗军又死伤了七八百人,其他人员也死伤好几百,更有一些物资上的损失。
再加上福临昏迷不醒,令原本就笼罩在众人心中的阴霾更浓郁了。
不过,当队伍从古北口出了长城,太阳西沉,队伍准备扎营时,却传来好消息。
“皇上醒了!”
多尔衮闻言立马来看望,然后他神色就变得极为古怪。
只见福临靠在布木布泰的怀里,眼神呆滞,口角流涎,偶尔有人吸引到他的注意力时,他便冲那人露出憨傻的笑容。
布木布泰正焦急无比地质问几名太医。
“你们不是说皇上只要醒来及没事了吗?现在怎么会这样?说啊?!”
“几个狗奴才!你们倒是说话啊!”
布木布泰越问越急,连太医都骂起来。
“何太医,你来说!”
被点名的何太医,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道:“应该是皇上头部遭到撞击,以致颅内出现淤血,才会现此失魂之相。”
“那该怎么治好?”布木布泰又问。
何太医直接磕头,道:“太后恕罪,这头部之症实非臣所擅长。”
“那谁擅长?”布木布泰急问。
几个太医没一个答话,便连被请来的萨满巫医,也不吭声。
以前,女真族中萨满地位尊崇,治不好人也不会受到责难。但如今却不同了,所以这位萨满不会没事找事。
这时多尔衮咳嗽了声,道:“你们几个,对此症有什么看法尽管说,本王恕你们无罪。但若是你们再这样一声不吭,可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为首的何太医不得不再次开口,道:“此症我等可以药汤、针灸慢慢调理,可能有多少效果,就不好说了。”
更多的话,何太医实在不好多说,只能停下来。
听此,多尔衮眉头深皱,再看向福临,心道:以后大清皇帝总不能是这幅傻子模样吧?莫非是天意?
···
昭武元年,十月十七日,南京。
紫禁城,武英殿。
朱媺娖正在批改奏折,刘淑英拿着一封电文走过来,道:“陛下,黄得功所传电文——虏酋多尔衮、福临等还是逃到关外去了。”
朱媺娖拿过电文看了遍,便对艾能奇、马宝、李元胤等追击清虏的事有了了解。
马宝所追的那一路前往延庆州的队伍乃是疑兵,其中多为降清却又对清庭无用的汉奸,如部分先降顺后降清的原大明臣子。
这些人只有他们的家丁护送,又没有清庭要员队伍那么多马匹,走得颇慢,因此还没过居庸关,就被马宝部骑兵追上,擒拿了大部分。
至于艾能奇、李元胤这一路骑兵,损失近半,虽说夜袭敌营,可能重伤了某位虏酋,却没有得到证实。
底下的骑兵将士肯定是有功劳的,但艾能奇、李元胤作为将领,是功是过,现在就不好说了,只能等以后从清虏那边探得一些情况,进行印证后,才能评价。
看完这封电文后,朱媺娖让人复印一份,送到军务院去。
她则回到了竹林老宅。
这时天色已晚,郝光明正在厨房炒菜做晚饭。
朱媺姕也回来了,原本正在客厅沙发躺着,美滋滋地看着动画片。看到朱媺娖出现,她立马换了个正襟危坐的姿势。
可惜动作太慢,还是被朱媺娖看到了。
朱媺娖当即神色严肃地道:“媺姕,你现在还小,正是培养仪态的时候,即便是在这边,也不能放任自己,不然以后就难改了。知道吗?”
朱媺姕只能怏怏点头,“媺姕知道了。”
怕朱媺娖抓着这件事继续批评教育,她眼珠微转,接着道:“姐姐,今天我跟费令人去密造局看了,他们说我大明很快就能造出实用的火车呢!”
朱媺娖看出了朱媺姕的小心思,却没在意。
她道:“你去密造局时,我通过视频看着呢,华木德、葛存根说的事我都听到了。”
朱媺姕抓住朱媺娖一只手,摇晃着道:“姐姐,等火车造出来,可以修一条从成都到南京的铁路吗?那样我就能坐火车来南京看姐姐了。”
朱媺娖一听笑了,“从四川修铁路到南京?亏你敢说。以我们大明现在的工业水平,起码得二十年后才可能修通。
即便修通了,你从成都来南京,坐火车也要好些天,还不如坐轮船呢。”
“啊?”朱媺姕露出失望之色,“我还以为能像这边的火车一样快呢。”
朱媺姕很聪明,但毕竟才七岁,通过网络了解的现代知识很碎片化,难免异想天开。
这时郝光明做好了饭菜,端到屋里来,三人便洗了手吃晚饭。
吃过晚饭,朱媺娖和郝光明坐在沙发上,边看这边的新闻边讨论大明那边的事情。
“清虏逃出关去,接下来除了尽量消灭关内清虏,你需要做的就是治理北方了。
如今河南、山东、山西、北直隶,陕西五省应该都没多少人了吧?
想要尽快恢复这五省的民生、经济,恐怕你还得从南方迁徙人口过去。”
第469章 北伐结束
朱媺娖也知道,将清虏赶到关外,只是她兴盛大明的开始,今后确实还有很多事要做。
对于迁徙百姓恢复北方人口之事,她也有自己的想法。
闻言便道:“以大明现在的运输水平,大规模迁徙人口有很多困难。所以,我准备先小规模的迁徙,等南京到北京的铁路修好了,再加大迁徙规模。”
“可以啊。”郝光明赞道,“实用火车技术才刚实现,你就想好了要修哪里的铁路,看来早就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
“那是当然。”朱媺娖笑道。
其实早在蒸汽轮船在大明被造出来,她就开始考虑火车及铁路的事了。
毕竟相较于轮船、飞机,铁道运输是最合适大明后面发展的大规模运输方式。
接着,两人就找出一副地图,研究起南京到北京的铁路该从哪一段开始修建,又或者多段铁路同时修建。
这条铁路的最南端,肯定只能放在江北。毕竟如今想在大明修建铁路大桥,还不现实,即便有后世技术支持,估计也得二三十年之后了···
昭武元年,十一月十三日。
也即是明军克复京师的一个月后。
朱媺娖在武英殿与军务院众臣召开军事会议。
视频投影中是一副大明军事地图,李岩正拿着竹棍,讲解着目前的军事情况。
“截至三日前,来州府掖县被收复,原关内所有被清虏占据的府、州、县,皆已克复。
不过,因为清虏溃退太突然、太快,我们实际歼灭的清虏并不是很多。
根据目前我们所搜集到的情报显示,原山西清虏有近半遁入了草原,原山东清虏也有小半通过清虏水师逃到了辽东金州卫。
唯有河南清虏,被我们歼灭了大部分,只有一小部分,或通过山西遁入草原,或随着山东之清虏渡海逃到了辽东。
此外,还有一些清虏散入山西、河南、北直隶、山东各地乡野、山林,沦为匪寇。”
说到这里,李岩顿了顿,才作揖躬身,道:“未能对清虏由海路逃遁的情况做出防备,是我军务院参谋司失算,在此臣向陛下请罪。”
朱媺娖道:“此事朕亦未曾料到,并非李督理一人之过。请罪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谢陛下!”
朱媺娖都不追究此事,军务院其他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之前谁都没提过这种情况。
接着,朱媺娖扫视群臣,道:“不管怎么说,此番清虏不仅被赶出关外,其赖以为根基的八旗军,亦被消灭大半。
估计满、蒙、汉八旗军加在一起都未必有五万,清虏将领更是有不少被我军击毙或俘虏。
损失如此惨重,即便我大明放任不管,一二十年内清虏都难恢复元气。
更何况,我们可不会给他们舔舐伤口的时间——朕计划用半年时间靖平关内匪患,待明年夏末,便出兵辽东,争取一举消灭清虏!”
“陛下圣明!”
对于朱媺娖的想法,军务院众臣都表示赞同。
虽然按理说,如今清虏大败,遁入草原的部分清虏估计都还没逃回辽东,正该是明军大举追入辽东,收复广宁、辽阳、沉阳等地的好时机。
但客观条件却不允许朱媺娖这么决定。
其一,此番明军分四路北伐,动用了五六十万兵马。虽然只打了一个多月,却消耗了海量的粮草以及其他物资。
虽然此前,朱媺娖通过拍卖会,筹集了不少粮草,四川又大丰收,还让郑家引领其他海商从海外运粮,可积存的粮食仍支撑不起太长时间的大战。
因为不仅军队要消耗粮食,各地灾民也需要粮食。
这种情况下,昭武朝廷能挤出几十万大军连续作战两个月的粮草,已经很不错了。
其二,眼下已经到了十一月,也即是入冬了。
小冰河时期的冬天是十分寒冷的,可以说比夏天更不适合打仗。
如果非要在这时候追到关外去,跟更为适应关外严寒气候的清虏打仗,会很吃亏。搞不好,将士们非战斗死亡率会很高。
其三,河南、山东、山西、北直隶虽然被收复,可离太平安定却差了很远。
这些地方原本就因为乱世有许多匪寇啸聚山林,如今又有不少清虏溃兵加入,只会让这四省的匪患更重。
即便不追求荡平所有匪患,可对那些威胁州县安全,影响重要道路交通的匪患总要解决吧?
按朱媺娖与军务院的估计,即便只解决这些负面影响大的匪患,也需要个一年半载。
最后,今年就收复辽东,对于大明来讲,除了面子上好看,说出去好听,其实没有实质性的好处,至少没有能立马见到的好处。
反而会一下增添许多麻烦事。
如今,关内北方诸省的治理问题,朱媺娖以及内阁那边就已经头疼的不行,更别说治理辽东了。
所以,朱媺娖与军务院、内阁都认为,辽东就在那儿,不妨让清虏在多占据一两年,待时机更成熟些再收复。
会议继续,李岩又讲起了另一件颇为重要的事。
“陛下,据我们得到的最新情报,北伐之战中,清庭虽然将吴三桂的关宁军调到山西参战,但其一直有意保持实力。
在姜襄与大同反正之后,吴三桂是第一个北逃遁入草原的,麾下至少还有两万兵马。
目前其已逃回了山海关,并实质掌控了山海关到锦州这一带,即辽西走廊的西南半段。
数日前,吴三桂曾遣人接触驻守永平府的杨展,表示愿意反正归明。”
朱媺娖听了一笑,道:“他应该是有条件的吧?”
“是。”李岩点头,神色却变得古怪,“吴三桂表示,他愿意去伪清所封王爵,继续以平西伯之爵替朝廷镇守山海关。”
如果是其他人,朱媺娖或许会考虑下,毕竟是携带超两万精锐兵马和军事要地归降的。
可对于吴三桂,朱媺娖却丝毫不想宽恕。
这个人不仅是后世历史上导致神州为清虏占据的大汉奸,更是如今大明新军中诸多出自顺军将领的仇敌。
倘若她给吴三桂优待,让新军中的众多原顺军将领怎么想?
更何况,朱媺娖本就颇厌恶吴三桂这个人。
她于是道:“北镇抚司可以遣人告诉吴三桂,他若想重归大明,只能带着关宁军无条件接受整编。
至于他,朕可以给他一条活路,但爵位、官职什么的就不要想了。
就凭他放清虏入关一事,朕砍他十次都不够。能让他活命,做个平民百姓,便已是对他最大的宽恕!”
听了朱媺娖这番话,下方朱大典、杨廷麟等都不禁暗暗咋舌,心道:陛下看来是真的很厌恶吴三桂啊。
就这条件,吴三桂但凡心中还对权势富贵有一丝贪恋,都不会接受。
可他若不接受,便只能成为陛下的敌人,等着被大明军新军碾碎了。
第470章 永王定王的消息
如果是在清虏暴露想要窃据神州的目的前,大明可能有一些官员会认可当初吴三桂“借虏平寇”的说法。
可自从清虏两次欲南下灭亡大明江山社稷,脑子稍微正常点的官员都知道“借虏平寇”是个多么可笑的说法。
也因此,很多忠于大明的官员对放清虏入关的吴三桂恨之入骨。
如今军务院这些大臣更知道朱媺娖多么厌恶吴三桂,自然不会给吴三桂这个大汉奸求情。
于是,让吴三桂无条件反正归明接受整编的事就这么定下。
后面,朱媺娖又与军务大臣们讨论了一些其他军事方面问题,便散会了。
眼见就开到中午了,朱媺娖看还未处理的奏章中也没什么紧急要务,便准备回竹林老宅,学习会儿现代知识,然后吃午饭。
谁知这时刘淑英却从后殿走来,神情极为严肃地递上了一张电文。
“陛下,曾军门与其军中北镇抚司千户白晓生联名传来电文密报,说在青州找到了定王和永王,请问如何处置。”
朱媺娖听了一愣。
自从她在成都掌握权力以来,一直都有派人查找,可不论是朱慈烺,还是朱慈炯、朱慈炤,都没有一点消息。
时间一久,她都要怀疑三位兄弟是否还活着了。
不曾想,今日竟然突然得到了朱慈炯、朱慈炤的消息。
回过神来,她便接过曾英、白晓生的电文看起来。
电文中说,兄弟俩最先出现在沂水县城,身边只有两名侍卫。
当时是边防军第二镇的一个营在沂水县修整,兄弟俩或许是听说这支队伍是朱媺娖的嫡系,便到军营主动亮明了身份。
该营参将虽无法判定兄弟两人身份真假,却知道是天大的事,当即就将人送去给曾英了。
但曾英也没办法辨认兄弟二人所言真假,只能询问一些问题进行判断。
原来,当初李自成带着他们兄弟三个一起去一片石跟关宁军、清军大战,溃败后兄弟二人就和朱慈烺失散了。
后来,等清虏占据了京师,兄弟两人才在几名侍卫的保护下慢慢逃到了山东。
因为兄弟两人身份太敏感,年纪也比较小,一行人又缺乏盘缠,外面不是流寇就是贼匪,再不就是清虏。
于是兄弟二人便听从一名侍卫的意见,先躲入了沂蒙山中——虽然沂蒙山也有很多山贼,并非太平地界,但危险相对外界总归要少一些。
不过也因为两人是藏在了大山中,得到的外界消息很有限。直至近两月,他们才听闻的到些许“监国公主在扬州大败清虏”的传闻。
因为出了沂蒙山,周边州县都已降了清虏,便连曲阜的孔圣后人都降了清,就给人一种天下都已为清虏所占据的感觉。
所以,沂蒙山中的人都只将“监国公主在扬州大败清虏”当笑话听,根本没几个人相信。
兄弟二人都只是少年郎,是愿意相信这等有利于大明的消息的。可保护他们的侍卫却都是成年人,根本不信这事,自然也不会冒险带着他们南下。
于是,直至清虏在山东溃败,明军接连收服失地。
保护兄弟俩的侍卫多方打听,确认了一些消息,这才在沂水县被收复一个月后,找到机会带兄弟俩到了军中···
朱媺娖知道,电文所讲述的俩兄弟遭遇看似简单,但其中必然还有许多凶险没说明。
毕竟兄弟俩身为皇子,一旦泄露身份,就很容易为各种势力、各种野心之辈觊觎和利用。
不过曾英、白晓生的立场倒是很清楚。
两人首先在电文中表明,他们无法判断兄弟二人身份真假,然后还向朱媺娖请问如何处置。
也即是说,若朱媺娖都不愿见这两人,认定他们是假的。曾英、白晓生直接就能在军中秘密处决了两人以及随行的两名侍卫。
刘淑英也在旁看着朱媺娖,想要知道朱媺娖准备如何处理此事。
至于提建议——她知道这种事绝不是为人臣子可以干涉的,只能由朱媺娖自己决定。
只见朱媺娖放下电文,便道:“令曾英、白晓生派人秘密护送他们来南京,不得有丝毫差池,否则唯他二人是问!”
“是。”
听了朱媺娖的话,刘淑英便明白,朱媺娖是真要见这“永王”、“定王”,并没有隐晦暗示曾英搞个半路翻船落水什么的。
甚至为了避免曾英、白晓生妄自揣度圣意,朱媺娖还特意将“永王”、“定王”安危与曾英、白晓生挂钩。
随后,朱媺娖更是亲自到后殿,看着电讯处发出了电文,这才回到竹林老宅这边。
因为朱媺娖今天回来的较早,郝光明在等着厨房里鸡汤煲好,还没炒菜,就连朱媺姕都没回来。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郝光明道。
“我两个弟弟有消息了。”朱媺娖答非所问。
郝光明微愣,随即道:“确定身份真假了吗?”
事实上,自从朱媺娖登基后,是有人冒充过永王、定王的,但都漏洞百出,最终的结果自然是被官府缉拿问罪。
所以,郝光明认为有朱媺娖兄弟的消息不稀奇,关键是能否确定真假。
“我已经让曾英派人护送他们来南京了。”朱媺娖道,“至于是真是假,得我见过了才知道。不过,我预感这次多半是真的。”
“若是真的,对你来说不是好事吗?怎么看你有些忧愁?你该不会认为,现在永王、定王能威胁到你的皇位吧?”
“当然不是。”朱媺娖白了郝光明一眼,“我是在想,该怎么安置他们,才不会让他们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又让他们不觉得委屈。”
“你这是关心则乱啊。”郝光明笑着摇了摇头,“你都已经发圣旨颁布了一系列藩王新政了,永王、定王虽然是你亲兄弟,却也是藩王,且才十二三岁,回来后直接送藩王学校去学习就行了。
将来,可以让他们自己选择——若他们选择留在国内,你便以内帑多赏赐他们一些银钱,让他们过得足够富足。
若是他们选择去海外就藩,那就给他们找一个好封地,再找一批得力手下辅左,就行了。”
听了郝光明这番话,朱媺娖发现她确实是关心则乱。
她的皇位是不可能让给永王、定王的,她同意,朝廷的文武大臣们也不会同意,所以两人只能成为藩王。
既是藩王,当然得按藩王新政安置。
若是她枉顾藩王新政,其他藩王、郡王及宗室怎么可能服气?
后来的大明皇帝再有样学样,这个藩王新政也就成笑话了。
想到这里,朱媺娖终于露出轻松之色,道:“夫君说得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
朱媺娖在思考着安置两位弟弟的事,却不知,远在山东,有些人因此事比她更为忧虑、烦恼。
第471章 要有圣旨我们才走
山东济南府,府治历城。
一个大宅院中,朱慈炯正在朱慈炤说话。
朱慈炤1633年为田贵妃所生,今年十二,比周后所生的朱慈炯还小一岁。
一年多颠沛流离的生活,让兄弟俩都比在京师时瘦了不少,但也长高了些许。虽然没晒得像农夫那么黑,却也不是如以前那般白白嫩嫩的了。
两人虽在皇宫中养出一些贵气,却也在过去一年中磨掉了不少。此时的模样、气质,即便说是普通市民、小地主家的孩子,也是有人信的。
“二哥,姐姐真的做了女皇帝吗?”朱慈炤又一次问道。
朱慈炯倒也没不耐烦,道:“那些将军都这么说,肯定是真的。”
“那他们说姐姐是仙女下凡,也是真的吗?”朱慈炤又问。
“这···”朱慈炯迟疑了下,道:“应该是真的吧,不然姐姐怎么会变得那么厉害呢?而且你忘了,闯贼破京师的时候,姐姐还带着神灯去刺杀李自成呢。”
朱慈炤先点了点头,随即露出些许犹豫之色,道:“二哥,你说姐姐会不会认我们?”
“你怎么会这么问?”朱慈炯露出不悦之色,“她是我们的姐姐,如何会不认我们?”
朱慈炤瘪了下嘴,低声道:“可是黄侍卫跟我说,如果姐姐认为我们是假的,可能就会不认我们。黄侍卫让我放机灵点,如果听到不对的消息,就赶紧逃跑。”
“黄侍卫怎么可以这么说?!”朱慈炯气得拍桌而起,随即又小心地看了眼外面,坐下来凑到朱慈炤身边,低声道:“姐姐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以前在皇宫时,姐姐多宠我们啊,还给我们做过新衣服呢。”
“可是,黄侍卫说我们会威胁到姐姐的皇位···”
“不会的。”朱慈炯肯定地道,“我们又不想做皇帝?姐姐用一年时间就平了闯贼、献贼,还把清虏都赶出关去。
这些父皇都做不到,换你我上去,更做不到。慈炤,黄侍卫或许是为了你好,但有些事你也不能都听他的,要有自己的主意。明白吗?”
“嗯,”朱慈炤点头,“我知道了。”
朱慈炯、朱慈炤虽非同母所生,可因为年龄相近,原本在皇宫中关系就颇为要好。
过去一年,两人共同经历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也算是共患难、同生死了,关系自然又更上了一层。
朱慈炯身为哥哥,虽然只大一岁,却对朱慈炤颇为照顾···
院子中,侍卫黄化及和沉明德也都带着担忧,在小声闲聊。
所谓侍卫,其实和锦衣卫一样,都隶属于上直军,即以前大明皇帝的亲军,就跟如今朱媺娖的亲军御林军一样。
上直军共有十二卫,除锦衣卫外,其余十一卫分别是旗手卫、金吾前卫、金吾后卫、羽林左卫、羽灵右卫、府军卫、府军左卫、府军右卫、府军前卫、府军后卫、虎贲左卫。
最初的上直军自然也和朱媺娖的御林军一样,都是从军中选拔的百战劲卒,战斗素养很高。
可惜再精锐的部队,两百多年不打仗,也会成为没用的摆设。
李自成破京师后,上直军大部分战死,小部分逃匿隐入民间,也有一些被崇祯信重的被委以重任。
比如说崇祯安排给朱媺娖的四名侍卫,以及安排保护朱慈烺等三位皇子的一众侍卫。
出于对皇子的重视,最初崇祯给三位皇子安排了上百名侍卫保护。
可惜待到京师被攻破,朱慈烺三人被李自成擒获,这时还愿意跟在三人身边的,就只剩下十几个人。
再待到李自成兵败,三位皇子失散于军中,保护着朱慈炯、朱慈炤逃出来的侍卫便只有四个。
一路上死了一个,逃了一个,如今便只剩下黄化及、沉明德二人。
能坚持到现在,二人自然是对两位皇子忠心耿耿的,否则早就将人送去给清虏换取富贵了。
两人都在皇宫当了多年的侍卫,虽然没参与皇位争夺之事,却也听过不少故事,知道为了争夺皇位,皇家子弟会变得无情、冷血。
虽然大明除了靖难之役、夺门之变,后来再未出过皇子因争夺皇位而斗争的事,可两人仍不乐观。
谁叫如今大明的情况与以往都不同呢?
以前大明很少出现皇位争夺之事,是因为皇帝或是主动、或是被迫地早早立了皇太子,名分早定,无法争夺。
可如今,太子朱慈烺不知所踪且不说,登上皇位的还是位公主。
女子为帝,只在武周时有过,且武则天是以皇太后的身份为帝,和朱媺娖以公主身份登基为帝又有不同。
所以,两人真的吃不准,朱媺娖会如何安排定王、永王。
两人中,沉明德要想得开一些,他拍了拍黄化及胳膊,道:“你不要太担心了,他们不是说公主乃是奉先帝遗命登基为帝,而且还是仙女下凡吗?
如今公主更是平了闯贼、献贼,将清虏赶出关去,武功赫赫,皇位自然也稳固,是不会将定王、永王视作威胁的。
况且在皇宫时,你我也见过公主殿下,她是多么心善的一个人你又不是不知。”
黄化及一叹,“我只怕公主能容得下二位皇子,其他人却容不下啊。
现在想一想,你我当初就该冒险,带着二位皇子直接前往南京的。”
沉明德不说话了。
其实他也担心朱媺娖麾下的人要办了他们,为朱媺娖除去后患。
所以,这几日他们看似轻松,实则夜不能寐,过得十分紧张。
“曾英请见永王、定王!”
外面传来一声禀报,随即院门就被打开,曾英、白晓生带着几名亲卫、锦衣卫走了进来。
彼此简单抱拳行礼后,曾英便拿出电文道:“陛下传来电报,令本将派人护送定王、永王前往南京。”
黄化及、沉明德虽然之前就听曾英说过电台、电报之事,可真的这么快就得到南京方面的消息,他们仍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黄化及甚至怀疑,曾英是不是假传圣意,想将他们弄到偏僻无人之地处理掉。
可惜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已经没有了选择。
“黄军门稍待,我去请两位殿下出来。”沉明德说了一句,便走进内院。
不一会儿,朱慈炯、朱慈炤就出来了,接过曾英拿来的电文看了看。
然后朱慈炯就皱眉道:“这所谓的电文,既非当今陛下亲笔,又无玺印,本王如何能知它是真是假?”
听到这话,曾英、白晓生对视了眼,都不禁皱眉。
随即白晓生开口道:“定王殿下,电报乃我大明所独有,绝不会有假。况且,两位殿下若不去南京,如何能与陛下相见?总不能让陛下来济南吧?”
对于此事,朱慈炯其实早听沉明德、黄化及商量过,也觉得他们的计划更保险。
闻言便道:“本王自然不敢劳烦陛下亲至,但总得有一份圣旨,我们才好动身去南京。”
曾英劝道:“圣旨往来,至少需要十天半月,两位殿下难道就不想早一日见到陛下吗?”
“本王自然希望早日见到陛下,但还是得有圣旨传诏才行。”朱慈炯颇为坚持,随即反问:“曾军门既能用那电报向南京通传消息,何不向陛下请示此事呢?”
朱慈炯都这么说了,曾英自然不好再强要求两人直接去南京。
否则,若两人真是皇子,以后在朱媺娖那边告一状,他可就不好过了。
于是只能叹道:“也罢,我就先将二位殿下的要求上报。”
说完,便跟白晓生一起离开。
第472章 革新锦衣卫,建立军政司
“白千户觉得他们是真是假?”到了宅院外面曾英问道。
白晓生摸了摸唇上的两撇胡须,道:“看他们说话行事并不愚蠢,应不是假的。”
曾英笑道,“他们不蠢怎么就和身份真假扯上关系了?”
“陛下得天命所衷,又武功赫赫,皇位已固如泰山。别说是永王、定王,便是前太子出现,也未必能对陛下构成威胁。
若有人伪作皇子,必是别有用心,不敢去见陛下的,因为一见到陛下就会被拆穿。
然而,如我所说,不蠢的人都能看出,陛下皇位之稳固绝非两位皇子能威胁的。
所以,也只有那愚蠢之徒,才会冒灭族之险假冒皇子,搅弄风雨。”
曾英听完,觉得确实是这道理,于是一捋长髯,笑道:“那你我还真得好好款待这两位。”
“那是自然。”
随后,曾英让电讯组将朱慈炯的要求发给了南京电讯处,不多时就得到了朱媺娖的电文回复:圣旨已发出!
···
南京。
这一日朱媺娖将锦衣卫南、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及千户都召集到了武英殿议事。
“如今朝廷各部皆在革新,旨在更为有效的运转,发挥其作用。锦衣卫虽然是朕在成都重新建立,却也需要进行一些改动。”
下方除了李振武、高胜奇之外,便是在京的几位锦衣卫千户,如徐智虎、李思明、陆朝明、江文辉等。
几人都没说话,因为他们都属于朱媺娖亲军,只需听令行事即可。
朱媺娖既然觉得锦衣卫制度要改,那就改。
朱媺娖接着道:“首先是从北镇抚司中分离出军情司,且军情司不再隶属锦衣卫,而是隶属于军务院。
朕属意以白晓生为军情司郎中,待他回南京述职正式组建军情司,会提出一份名单,从北镇抚司分拨人手,高镇抚使还需有些心理准备。”
高胜奇其实对此事早有预料,但闻言心里还是略感苦涩。
毕竟北镇抚司算是他一手组建,如今得力的人手都是他发掘、提拔的,要被分出一部分,心里当然不舍得。
但他还是应道:“是。”
高胜奇并不是个多么会掩饰情绪的人,朱媺娖注意到了他苦涩表情,一笑道:“得力人手分拨出去了,高镇抚使再培养便是。
须知,今后北镇抚司主要负责收集大明之外其他国家的各类情报,而不只是清虏、蒙古等周边势力的军事情报。
所以,分给军情司的那些人,对于北镇抚司来讲,未必会如以前那么得力。
要搜集其他国家的各类情报,北镇抚司总是要培养一批新人才行的。
经费方面,也不会短缺,高镇抚使只要用心做事,不需几年,北镇抚司便将大有用武之地。”
高胜奇对朱媺娖对于海外诸国的展望,其实也是有所了解的。
所以他方才只是心中微微苦涩,并无其他情绪。此时得朱媺娖当面一番激励,顿时便振奋起来,抱拳道:“臣定做好北镇抚司之事,不负陛下所望!”
表态之后,高胜奇略一思考便问:“陛下,若北镇抚司与军情司搜集情报都涉及到军事方面,可有什么界限?”
提出这个问题,说明高胜奇却是对北镇抚司的新业务上心了。
朱媺娖道:“军情司主要负责搜集与我大明已成敌对势力的具体军事情报,如军队调动、地域布防、将领信息等等。
至于北镇抚司,主要搜集其他国家的政治、资源、商业等方面情报。对于军事方面,只需打探到一个大概即可。
如该国家军事制度如何,军队士卒主要由该国的哪些人构成,过去几年或十几年,都有什么战绩,无需去探查某支军队的具体情况。”
“臣明白了。”
接着,朱媺娖示意刘珠给高胜奇、李振武一份薄薄的册子。
“再便是对锦衣卫品级重新做出规范,锦衣卫正式成员只称之为‘校尉’,既锦衣校尉。锦衣卫所控编外人员,则统称‘力士’。
至于什么参事、校令,既为文职,便只是职称,不可与官称混淆。”
朱媺娖只说了这么两句,更具体的改动都在册子上写着。
李振武翻看,发现出编外人员“力士”无品阶外,其他官阶从下到上依次为:校尉从九品,小旗从八品,总旗从七品,试百户正七品,百户从六品,副千户正六品,千户从五品,镇抚使正五品,指挥佥事从四品,指挥同知正四品,指挥使从三品。
相较以前,较上层官阶都下调了一级;以前的锦衣卫校尉是没有品阶的,如今却被列为从九品。
除此外,便是锦衣卫的待遇及事后抚恤了。
总体而言,北镇抚司的待遇依旧要比南镇抚司好不少,抚恤也是如此。
毕竟北镇抚司在国外做事更加辛劳、更加危险。
最后,册子上还提到了对锦衣卫公服的改良。
后世一提到锦衣卫,就想到飞鱼服、绣春刀,但其实这两样都属于特殊荣誉,不是每个锦衣卫都能得到的——事实上,飞鱼服是大明皇帝对武将的一种是赏赐。
但朱媺娖和郝光明都觉得,依照此时服饰习惯制作的飞鱼服太过宽大,穿着其实没那么好看,因此新的飞鱼服便要稍微修身一些,偏向后世影视剧中的飞鱼服。
同时,赐予高胜奇、李振武及两人麾下几位千户、副千户正品飞鱼服。
至于下面的锦衣卫,也都会配给飞鱼服款式的公服,只不过没有飞鱼纹而已,且都是黑色。
···
高胜奇、李振武等锦衣卫官员离开后,朱媺娖又单独召见了刘孝廉。
说起来,刘孝廉和高胜奇、李振武才算是朱媺娖的元嫡,所以见面后朱媺娖便开门见山的说起了事情。
“朕准备在军务院再添一军政司,思来想去,只有你能任此职。”
刘孝廉并没有立即表态,而是问:“请问陛下,这军政司管何事?”
朱媺娖道:“军政司有两大职责,其一是从军法司中分得军功品评、管理事务;其二便是负责教导军中士卒识字明理、忠君报国。
这其中第二个职责更为重要——朕准备从御林军、禁卫军开始,在军中设立军政员,从镇级一直设立到哨级。
军政员须得识字明理,方可担负起主要职责,可先从各军中选拔合适者充入禁卫军中。
待禁卫军中培养出了足够多的识字明理之将士,再反调入边防军中;边防军军政员足够了,再考虑调入卫戍军中。”
刘孝廉跟随朱媺娖一年多了,见识了很多事,本身又是举人出身。
听了这番话,他很容易便领悟到,朱媺娖是想以军政员加强军中将士忠君报国的思想教育。
他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如此一来,即便日后某个将领产生野心,或是投敌叛国,底下的将士也不会跟从。
所以,稍想了想,刘孝廉便一揖,郑重道:“臣愿领军政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