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还是得打一仗,应天府财政会
洪承畴心中暗骂豪格真蠢,面上却是一副谦卑的神色,并不解释。
多尔衮果然没放过这个打击豪格的机会,看着豪格冷笑道:“你是真蠢还是假蠢?现在我们就迁都回关外,关内这边的将士如何能用心与明军打仗?这与直接放弃关内有何区别?”
豪格被说得老脸一阵通红,一拍椅子扶手道:“那就直接回关外!”
豪格这显然说得是一时气话。
清国高层若真都想回关外,哪里会开这个会议?早就行动了。
如代善、济尔哈朗这些年纪五十往上的还好些,觉得回关外也没什么。
可稍微年轻些的,如今有几个舍得关内的花花世界?北直隶、山西、山东之地虽然也因天灾战乱变得荒芜,可再怎么样,也比如今的东北生存环境好啊。
又一阵沉默后,一直没开口的郑亲王济尔哈朗道:“我们要是都不敢和明军打一仗便吓得退回关外,这大清上下人心恐怕就散了,被明国灭掉也是迟早的事。所以,秋收后的这一仗还是得打。”
即便豪格也是领军打仗多年的,不懂人心也知军心,闻言虽闷哼了声,却没再反驳了。
代善也叹道:“那就打一仗吧。这一仗要是再输了,也就没人不甘心回关外了。”
多尔衮显然是支持洪承畴策略的。
见此,布木布泰便替福临拍板道:“那就照洪大学士说的布置,打仗的事哀家也不懂,就全仰赖诸王了。”
这次高层会议后,多尔衮便命令前线诸军针对明军“新武器”做一些准备。
首要当然还是如何应对明军强大的火力。
多尔衮和洪承畴等人商量的办法是:一边给军中多配备火炮,尤其是多造些能用于野战的红夷炮,尽量压制下明军火炮。
另一边则多配备楯车——虽然楯车面对明军新式火炮并不像努尔哈赤、黄台吉那时般顶用,但根据从扬州一战逃回的将士反应,多少还是有些效果的。
尤其是在抵近明军阵地,面对明军中数量大增的火枪兵时。
至于如何应对“对讲机”、“手电筒”、“无人机”这等法宝,也只能提醒前线主将提防注意了。
因为这事肯定不能通告全军,不然怕是还没开打,军队士气就跌完了。
事实上,清国高层虽准备打这一仗,但并无多少信心,所以背地里已分出相当部分人力、物力,准备回关外了···
时间一晃到了昭武元年九月。
连续几日,朱媺娖都在武英殿召开内阁会议,对在应天府推行的新政进行总结。
“启奏陛下,六月至八月应天府的财政统计结果已经出来了。”马士英带着笑容道。
朱媺娖其实已提前从马士英这里知道结果了,今日主要是让其他阁臣、部员也知晓,于是含笑道:“马卿便说一说吧。”
马士英道:“财政部目前在应天府征的主要是关税与市税,因只是一府之地,以今年四月、五月为例,应天府关税分别为八千五百两、一万两千三百两有余。
自六月份起在应天府八县推行新政——裁撤各类不合法规之税关(原名钞关),及少数地方私设税关,严厉打击税关官吏贪赃枉法、损公肥私。
又取消此前朝廷所加多项不合理之杂税,同时提高部分货物税率。
经过一番大力整合,应天府各税关风气为之一清,而所征收关税不仅没有减少,反而逐月上升。
在六月份得关税为一万三千两,七月份得关税两万五千两,八月份得关税三万一千九百两!”
说到这里,拿着小本本念着数据资料的马士英带着兴奋之色地道:“依此趋势,九月份应天府关税应该还会继续增长!”
一众阁臣、部员听了都不禁露出惊讶神色。
不论是阁臣,还是各部侍郎,多有任职地方的经历,是了解过地方关税的。因为按照大明规矩,关税只有部分解押给朝廷,还有一部分留给地方使用。
应天府如今虽是大明都城所在,但就大明全国而言,并非排名多么前列交通枢纽,所以关税收入应该不算多的。
这点对比四、五月份的关税就能知道。
历史上,万历年间算是明朝后期财政收入最好的时期,可在万历二十五年,作为有黄河、运河穿府而过,实为水陆交通要地的淮安府,给朝廷带来的关税半年也才两万多两而已。
由此可知应天府如今关税收入之多。
朱媺娖对这个数据也还算满意,虽然三个月的税收还不足十万两,但相较于以往历年的关税确实大大增加了。
她道:“关税显着增加确是好事,但咱们还得知道为什么增加,才能从中汲取有用经验,将来更好地推广到其他地方。
马卿,作为财政部尚书,这方面你应该是有所了解的吧?再讲一讲吧。”
闻言,张有誉、何腾蛟等少数几位大臣看向马士英时都不禁露出了羡慕神色。
如今大明朝廷会议的风气可不比以前了——能得陛下点名让发言,已被视为受陛下信重的表现,是一种荣光。
马士英神色果然更加振奋。
他将手中小本本翻了一页,道:“据臣了解,关税显着增加的主要原因有四个。
其一,是推行新政过程中,不仅严厉打击了原钞关体系的贪官污吏,更令后来官吏没有了以前那么好的贪污环境,令官商勾结偷税漏税之事一时断绝。
可以得知,原来钞关的小官小吏和商贾勾结,损公肥私,是以前关税收入那么少的主要原因。
其二,自陛下人入主南京,登基继位以来,应天府乃至整个南直隶及周边数省社会环境都大为安定,商贾之事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其中到应天府经商的人比以前更是增加数倍不止。这算是关税连续数月襄助增加的又一大原因。”
马士英言语中有不少偏后世的词汇,但在场的阁臣、部臣却没一个奇怪的。
他们这些人几乎每天都能见到朱媺娖,至少两三日就会开一次会议,自然从朱媺娖这边学会了不少后世词汇。
甚至,如马士英这等喜欢逢迎君主的,还特意改变以往说话行文的作风,令自己言语及所上奏疏用词造句都更偏向于后世风格。
“第三个,便是我财政部对税率的合理调整了。”马士英继续道,“以往,我们对关税的收取既粗疏,又多有不合理之处。
推行新政后,对关税收取则更加细致合理,如一些奢侈品,皆收取重税;又如一些民生必须的货物,如粮食、布匹、食盐等,或免税,或只收取极低的税额。
可以说,细致合理的税率,亦是应天府关税增加的原因之一。”
听到这里,如黄道周、解学龙这样的正直之臣,不禁微微皱眉,心想:这马士英一番话怎么听着都像是在拍陛下马屁呢?
可他们又不得不承认,马士英说得都是事实。
应天府关税大增确实与朱媺娖、与新政大有关系。
第429章 真正的商税收入,郑芝龙运粮抵京
马士英完全无视黄道周等古怪的眼神,继续道:“第四,陛下下旨建立了玻璃厂、玻璃镜厂,各方商人闻名而来,而玻璃与镜子又作为奢侈品课以高税,同样是应天府关税增加的一大原因。”
听了马士英总结的四点,朱媺娖心里却是高兴——谁还不爱听好话呢。
不过她还是点评道:“前三点总结的可以,最后一点勉强了。只是玻璃和镜子两样产品,能增加多少关税呢。”
马士英道:“陛下,如今玻璃、镜子产量少,市面上又供不应求,贡献的商税确实不算多。
可若是能扩大生产,尽量满足市面需要,其所贡献商税一年内便是增加十倍也是可能的。”
朱媺娖听了一笑,道:“此话莫不是那些玻璃、镜子商人教马卿说的吧?”
马士英一愣,随即赶紧作揖道:“陛下明见,绝无此事。臣只是想尽快提高应天府的财政收入,才想出此议的啊。”
九月虽已天凉,可马士英此时额头却沁出了细汗。
这事是一幕僚跟他提的,但他其实猜得到,那幕僚多半是收了某些经销玻璃、镜子的大商人请托。
不过他是真没有收授商人贿赂。
正如一些人所想,他如今算是戴罪入阁,只一心想着做好朱媺娖交代的事。这种情况下,他生怕财政部官吏贪腐连累了他,又哪里敢带头坏了风气?
朱媺娖道:“玻璃厂、镜厂扩大生产自有计划,不可按商人所需的去办,此议就不必提了。
另外,新政所推行的府县提高财政收入也需多方衡量,不可全向提高财政这一件事看齐。记住了吗?”
马士英听朱媺娖没追究他的事,松了口气,应道:“臣谨记。”
心里则想,回去就把那个幕僚撵走。
黄道周、解学龙、袁继咸等对新政持保守意见的臣子则齐声道:“陛下圣明。”
不过这些人多半都能看出来,朱媺娖方才一番话看似敲打马士英等力行新政的臣子,实则是在维护、提点,避免他们将来真犯了大错,影响新政推行。
纵观历史上各朝新政,不都有部分官吏立功心切,推行新政时过于激进,为了提高新政效果而弄出各种不好的事,致使新政害民,而饱受诟病吗?
随后,马士英继续汇报。
“相较关税,应天府市税在过去三个月中增加的更加明显,其数目也远高于关税。
推行新政前,应天府在四月、五月的市税总额分别为五万四千两、六万二千两有余。
然六月份,应天府市税综合便勐增至十万五千两,七月份则为十二万两,八月份又增至十三万三千两!
由此可以确定,应天府推行新政后,一年所得市税绝对超百万两!”
嘶~!
听到这里,第一次得知这份数据的某些阁臣、部臣不禁吸了口凉气。
唯有财政部左侍郎易应昌,和马士英一般,再次兴奋得脸色发红。
一府一年的市税收入就过百万两,谁知道了不兴奋?
虽说这个数据属于特例,全大明有应天府如今这般条件的几乎没有,却也足以让负责商税的财政部感到光荣了。
朱媺娖虽然是第二次听到这些数据,但同样感到兴奋。
在她想来,即便应天府的商税收入属于特例,可若能将新政推广至整个大明,仅商税收入就能破亿两,再加上其他方面的税入,大明财政总收入超过所谓康乾盛世都不成问题。
然而这时另一边的郝光明迟疑着道:“这应天府商税增加得确实有点勐啊,怕是不仅和新政有关,也和你们这时粮贵银贱也有一定关系吧?”
朱媺娖听了这话先是微愣,随即兴奋情绪就迅速消散。
仔细想想,这市税原来就不低,推行新政后增加得也太勐——推行新政肯定是主要原因,但多半和如今粮贵银贱有关。
因为此时商税多半是按货物价值收取,而银子则是衡量活物价值的标准。
如今应天府粮价在官府平抑下虽已降到2.8两银子一石,可价格仍是正常年景的两倍多。
而其他物资的价格跟随粮价同样是有所上涨的,虽不至于涨到两三倍,可一两倍却是有的。
所以,应天府通过商税所收银两的实际价值怎么也得打个对折,即一年市税总额的实际价值和正常年景的六七十万两银子差不多。
另外,市税、关税地方都要截留的,以一半的比例截留,那么朝廷在应天府一年所得的正常年景商税应再减半,也即是三十多万两。
应天府推行新政后,商税理应是此时全大明最高的一府,所得总税额也才类似正常年景的三十多万两银子,显然没马士英所说的“一年市税就超百万两银子”那么让人兴奋、惊喜了。
于是,在众臣震惊之后都一脸惊喜时,朱媺娖却受了笑容,语气澹澹地道:“应天府一年的市税能超百万两,确是新政之功,但诸卿也不必过于欣喜。
须知,如今粮贵银贱、物价皆有所涨,所以银子的实际价值是要打对折的。在除去地方需要截留部分,咱们中枢能得到的便只有三十多万两罢了。
而应天如今乃是我大明首府,诸般条件无比优厚,新政之下受到这些是理所当然的。
诸卿切勿因此小小成绩就骄傲懈怠,还当尽心竭力地进一步深入落实新政,扩大新政成果才行。”
众臣听了皆愕然,随即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都不禁在腹中吐槽。
‘一府之地市税超百万还理所当然?’
‘这话要让先帝知道,怕是要哭晕在武英殿上吧?’
‘陛下对新政期望还真是高,对我等要求也是真的严厉呀。’
‘难不成要应天府一年商税收入数百万两才满足?’
‘···’
朱媺娖自是不知道她一番话惹得众臣在心内竞相吐槽。
她接着道,“不管怎么说,这应天府能在六七八三个月共收得商税近四十三万两,确是新政之功。
故而接下我们便要按计划将新政推想整个南直隶,用一年的时间检验其在南直隶的推行效果。
诸卿亦当再接再厉,争取让新政在南直隶获得同样良好的成绩,进而推广到其他省份,如此才能真正令国库收入大增。”
武英殿中的众臣,不论心中怎么想的,解释皆齐声应道:“臣等谨遵圣意!”
随后,众臣又就其他方面的财政问题进行了商议,如整个南直在过去三月的商税收入,又如其他省份陆续解押到南京来的夏税税银,等等。
会议一直开到上午十一点,还没开完,却也算告一段落。
就在众阁臣、部臣准备离开武英殿时,却见刘淑英从后殿匆匆走来,向朱媺娖一揖,面带喜色地道:“陛下,南安伯郑芝龙带着运粮船队到南京了!”
朱媺娖听到这消息也是一喜,当即问:“可知他此番运来了多少石粮食?”
第430章 郑芝龙:百万石粮食竟然送不出去?
五月份时,朱媺娖就通过郑森去信给郑芝龙,让郑家从东南亚诸国弄一批粮食贩来大明。
如今已是九月初,过去了三四个月,郑家怎么也该将粮食运过来了。
可朱媺娖却没料到郑芝龙会亲自过来。
由此可见,郑芝龙确实对朱媺娖的昭武朝廷有了相当的信任,同时应该也打消了窃据福建以自立乃至窥伺社稷神器的野心。
不过,朱媺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郑芝龙带来了多少粮食。
众阁臣、部臣也知道朱媺娖令郑家从海外购粮的事。
只是此事已经过去三四个月,郑家仍无消息,众臣便不报什么信心了——一则对郑家不报期望,二则还是觉得通过海路运粮风险太大,即便郑家愿意,也未必能运来多少粮食。
听到刘淑英的禀报,众臣便都看了过来。
刘淑英带着笑容道:“启禀陛下,南安伯说他此番从海外购买了一百万石粮食。”
一百万石?!
众臣听了皆是惊喜。
虽然此前朱媺娖通过拍卖后世“宝物”获得了915万石粮食,但实际运到南京由中枢支配的粮食也就三百多万石粮食。
其中一大部分要用作军粮(免得异地运输),一部分则用于官府低价售卖以平抑粮价,故而到了九月初,中枢在南直隶所能调用的粮食储备又降低到了一百万石以下。
若不是秋收在即,恐怕朝廷上下又在为粮食发愁,都未必有心思支持朱媺娖搞什么针对清虏的秋后大会战。
郑芝龙运来的这一百万石粮食,于朝廷来讲虽称不上雪中送炭,却也算解决了朝廷今年于粮食方面的后顾之忧。
朱媺娖也很高兴,当即对众臣道:“南安伯此番从海外运粮有功啊,他又是第一次来南京觐见,便由礼部侍郎黄文焕出城迎接一下。”
礼部右侍郎黄文焕当即一揖道:“臣遵旨。”
“好,财政会议今日就开到这里,诸位都散了吧。”
···
下午三点,朱媺娖才在武英殿召见郑芝龙。
“臣郑芝龙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陛下!”
待郑芝龙起身,朱媺娖、郝光明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郑芝龙四五十岁的样子,身材不高不矮,已经开始发福,肤色偏黑,脸上仍可见常年跑海所留下的风霜痕迹。
只见他低眉顺眼,只抬头看了龙椅上的朱媺娖一眼,便立即低下了头。
郑芝龙虽知道朱媺娖今年只有十七岁,可真见到如此年轻的女帝、大明雄主,仍不禁心中惊叹。
同时,他又回想起了儿子郑森、四弟郑鸿逵所写书封信中提到的各种信息,以及朱媺娖赏赐命他从海外贩粮时所赐予的一盏“神灯”。
他已然确信,朱媺娖就是仙女下凡,否则何以能在如此年纪便以女子之身扭转大明乾坤?
这样一位得天所衷,有神通在身的真命天子显然是无法与之为敌的,既如此,不如早点诚心诚意投靠过来。
这便是郑芝龙此番虽运粮船队来南京觐见朱媺娖的原因。
“听闻南安伯在崇祯初年曾于海上击败了荷兰人的舰队?”
郑芝龙没想到朱媺娖一开口竟然就谈到了这事,哪怕已相信朱媺娖是仙女下凡,他仍吃了一惊。
因为就他了解,大明国内极少有知道的荷兰人的,一般都将其称之为红夷,甚至与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混为一谈。
由此,郑芝龙对朱媺娖更加敬畏了,对于一些事情也不敢隐瞒。
他抱拳恭敬地道:“启禀陛下,事实上臣在天启七年就曾与驻台的荷兰人战斗过。”
“哦?”朱媺娖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问:“结果如何?”
郑芝龙道:“荷兰人少,为臣所击败。”
朱媺娖听了笑道:“你倒是不邀功。”
郑芝龙道:“臣不敢欺瞒陛下,荷兰人船坚炮利,其军中战船往往一艘便配备二三十门红夷大炮,甚至更多。
故臣早期与荷兰人接战,多靠人多、船多,以火船、接舷战取胜。
之后虽或买或彷造夷人战船,但因种种问题,一艘上千料的大战船亦不过只能载二十门红夷大炮,与荷兰人战船相比仍相差甚多。”
朱媺娖此前也只是知道如今大明南方海域活动的夷人以荷兰、西班牙、葡萄牙三国为主,还真不知道荷兰人战船的具体实力,此时听郑芝龙讲来还是颇为惊讶的。
不过,荷兰人上千料的大海船一艘才装二三十门大炮,朱媺娖在四川造的四百料内河座战船,一艘也能装二十门光明式火炮。
由此可见,荷兰人所用红夷大炮应该没比此前明清进口的红夷大炮先进多少,比之光明火炮(钢炮)更是相差一大截。
然而海战依靠的不仅是大炮,最主要的还是战船。
朱媺娖考虑到她虽然可以通过郝光明从后世获得很多造船资料,但终究缺乏熟练的造船工匠去实施,她便道:“夷人既然船坚炮利,我大明多造大船火炮胜他便是了。
此前朕已经着令南京龙江造船厂造海船,只是欠缺熟练的造船工匠,尤其是熟悉夷人战船的工匠,不知南安伯可否从福建调一批来京呀?”
郑芝龙道:“陛下有命,臣自当遵从。”
朱媺娖满意点头,又转换话题问道:“南安伯此番从海外运粮来南京不容易吧?不知准备作何价卖给朝廷呢?”
郑芝龙道:“为朝廷效力乃是臣子本分,臣如何敢向朝廷要钱呢。”
朱媺娖摇头,“南安伯此话可就说错了,臣子该为国家效力不错,却也不必赔上家财。
何况,大明一直缺粮,朕知越南、缅甸及南洋诸国水稻皆是一年三产,其他粮食亦丰富,故准备长期从海外购粮。
若是南安伯这首位替朝廷从海外购粮的不收钱,今后其他人又如何愿意替朝廷购粮呢?”
“这···”
郑芝龙有点无语,完全没想到,他想送朝廷一百万石粮食竟然送不出去。
不过他却因此更加敬重朱媺娖了。
朱媺娖既有这样的认识和打算,可就不只是有神通那么简单,智慧亦令人敬佩。
略想了想,郑芝龙便道:“如陛下所言,越南、缅甸等国粮食多产,粮价亦远低于大明,故臣运来的这些粮食朝廷只需作价一两一石便足够了。”
说这话时,郑芝龙还小心翼翼地看着朱媺娖,生怕说多了引起朱媺娖不满。
成年人都知道,很多时候人们口中说的话与心里所想是完全不同的。
所以,郑芝龙也不敢肯定朱媺娖真就打算为这百万石粮食付出一大笔银子。
谁知朱媺娖听了却笑问:“一两银子真的够吗?须知如今大明粮食可是要二两八钱一石呀。”
其实东南亚虽然粮食一年三产,可实际也没那么便宜,在机上海运消耗及所承担的风险,郑芝龙此番运粮的成本是一石粮食一两多。
只不过郑芝龙此番来觐见朱媺娖,确实是诚心归附,还打算取得朱媺娖的信重。
他又家资巨亿,自然不在乎陪个百万两银子,甚至一年百万两他都赔得起,这才报个一两一石的价格。
所以,听朱媺娖问,他毫不犹豫地道:“一两银子一石足矣。”
朱媺娖笑道:“朕也不能让你白跑,这样,朝廷便以二两银子一石收了你这百万石粮食吧。”
朱媺娖并不是不在乎百万两银子。
她是希望藉由郑家此次贩粮卖给朝廷的事,让其他海商也尽量加入进来,继续扩大从海外买粮的规模。
等过段时间,大明朝廷能完全掌控几处海关后,还会采取郝光明从诸多网络小说中剽窃的一个方法——以运粮回国作为国内外商人进出口货物的硬性要求,进一步增加大明的粮食储备。
郑芝龙没想到想赔本都陪不了,只能略带着一丝苦笑躬身作揖道:“臣谢陛下隆恩!”
待郑芝龙行了谢礼,朱媺娖又郑重地道:“朝廷将在军务院下组建海军都督府,由朕亲自兼任大都督,再设左右都督协理府务,南安伯可愿就任海军都督府左都督一职?”
第431章 郑家归心,百万新军!
海军对郑芝龙来讲虽然属于新名词,但字面意思很容易理解,他立马明白这多半是总管昔日朝廷水师的衙门,类似于五军都督府。
决定来南京的时候,郑芝龙便有了被留下的准备。
何况通过贩卖粮食一事,让他了解到,朱媺娖并非那种逮住谁就扒皮拆骨、一点好处都不给下面的狠厉、吝啬之主。
他觉得给这样的君主做臣子应不会太难受。
何况,了解朱媺娖的种种神异之后,他原本就不觉得郑家有多少讨价还价的本钱。
如此,他待在南京和留在福建有什么区别呢?甚至可以说,他来南京任这个什么海军都督府左都督对郑家未来发展的益处还更大些。
心中转瞬间掠过这些想法,郑芝龙便一揖道:“臣自是愿意的,只怕能力有限,会辜负圣恩。”
朱媺娖闻言笑道:“南安伯纵横海洋二十余年,震慑诸多海盗,数战夷人舰队,可以说是大明最适合海军左都督一职的,就不要谦虚推辞了。”
郑芝龙知道,话讲到这一步他再推辞恐怕就会让朱媺娖误会了,当即表态道:“臣定尽心竭力,为陛下管好海军都督府。”
朱媺娖满意点头,对一旁的连翘道:“让郑秘书替朕送南安伯出宫,再许他两天假,让他在南安伯身前进一进孝道。”
“是。”
连翘到一旁拿起对讲机联系后殿的郑森。
郑芝龙则再次拜道:“多谢陛下恩典!”
为了避嫌,郑芝龙来南京之事虽然告知了郑森,但此前并没有和郑森见过。
此时父子相见,彼此都颇为激动。
待出了紫禁城,郑芝龙跟郑森聊了几句,就不禁问:“福松(郑成功小名),陛下说要组建海军都督府,让我任海军左都督。五军都督府我知道,这海军都督府莫不也是让人养老的吧?”
如今的郑森在秘书处已工作三个多月,见识上今非昔比。
他闻言笑道:“父亲何曾听闻新设衙门让人养老的?今上志向广大,远迈秦皇汉武,待大明天下靖平之后,便会学西班牙、荷兰、葡萄牙等西方国家一般进军海洋。
所以,这海军都督府是和早期的五军都督府相似,而非现在的,绝不是养老的衙门。
父亲如今才四十二岁,正当壮年,既得陛下委以重任,定要做好事情,才能不负圣恩,留美名于青史。”
“嘿,你小子倒教训起为父来了?”
郑芝龙听了郑森的一番话,不仅心里彻底安定下来,还很高兴。
钱他已经赚够了,如今既全心投效大明朝廷,他或许可以给郑家留下比钱财更宝贵的东西···
次日下午,朱媺娖又在武英殿接见了另外三个人。
田见秀、白旺、任光荣。
这三人都是李自成死后湖广顺军的一方面首领,其中田见秀是六月初在襄阳降的,白旺是六月中旬在安乐城降的。
任光荣在荆西消息不畅,直到七月中旬被其弟任继荣劝降。
只因堵胤锡需要用他们招降散落的顺军余部,才将他们留在湖广一段时间。
在三人投降后,顺军最大的余部便要数当初北上河南为李自成报仇的刘体纯、张鼐、罗虎这三位年轻将领所带的队伍了。
因为年轻,这三人反而对大顺更为忠诚,也更不容易为失败打倒。
他们最初在河南与勒克德浑所领清军数次激战,互有胜负,后来因为湖广顺军全面投降大明,他们后勤不支,便带领数千精锐顺军遁入了汝宁府一带的群山中。
堵胤锡也是废了好一番功夫,又有田见秀等人相劝,才将刘体纯、张鼐、罗虎所部招降。
随后,顺军掌旗以上的将官都被打包一起送到南京军事学校。
这一批人顺军将官数目上百,但其中有资格得朱媺娖在此时召见的,也就田见秀、任光荣、白旺了。
待三人行礼之后,朱媺娖开门见山地道:“你们三个先到南京军事学校的将官进修班学习一段时间,待完成学业后,朕会酌情委任你们职务。
如今上至军务院,下至诸军,官员、将领都有欠缺不少,你们只要用心学习,便不怕没官可做。”
朱媺娖这番话听着虚得很,没有任何切实保证,可田见秀三人却不敢有半点异议。
和后世历史上他们带着队伍降明、降清不同,这一时空,他们都是被逼到绝境,只能投降大明,所以如今没有任何谈条件的资本。
相互看了眼,三人便一起拜道:“谢陛下!”
他们没说些什么,但心里却很清楚,他们谢地是朱媺娖的不杀之恩。
对于将来,他们倒也不是太担心。
据他们所知,顺军将领在大明新军中任要职的很不少,甚至可以说是朱媺娖较为信任的一支军中派系。
因此,他们三个即便不被重用,也是没有性命之忧的。
尤其是任光荣。
他弟弟任继荣如今都已经在军务院军训司担任主事了,虽然只是正六品,但这可是过去的文官。
兄弟俩原是大明武将出身,如今一人能转入文官体系,哪怕被限定了的军队文官,那也是很开心的。
田见秀三人离开武英殿后,朱媺娖没回竹林老宅,而是查看着大明新军的军费开支。
八月份时,浙江官军也基本完成汰选、整编,最终被整编出两镇水师、三镇卫戍军。
另外,堵胤锡对湖广、河南投降的四五万顺军也进行了汰选、整编。
最终从顺军中选出四千精锐,又从湖广卫戍军中调出八千精锐,组建了一镇边防军作为他的督标镇。并通过朱媺娖和军务院的准许,得到了边防军第十四镇的番号。
剩余符合大明新军要求的顺军,一半被打散编入边防军第七、第八、第九三镇,或是湖广卫戍军中。
还有一半则与调来的湖广卫戍军重新整编为三镇河南卫戍军。
由此,大明新军体系中的禁卫军有5镇,边防军有14镇,水师则有9镇,卫戍军则多达46镇!
“如今御林军朱雀、青龙、骁骑、虎贲、神机,五营正兵辅兵加在一起共有36050人。
禁卫军5镇,共有6万人。
边防军14镇,共有16.8万人。
卫戍军46镇,共有55.2万人。
水师9镇,共有10.8万人。
这么一算,大明新军如今已多达92万4千零50人?!”
朱媺娖看着相关的数据表单,心中既兴奋又颇感压力。
军队多了,意味着她能更快平定天下,乃至安定大明边塞。
可军队多了,朝廷的财政压力也会变大。
须知,如今大明行军的军饷可不比以前大明官军低,甚至高一些。
“何况,陕甘那边李过、高一功所率顺军残部归附在即,郑家既然全心投效,其在福建、大员的水师也得接受整编。
如此一来,大明新军总数超过百万就在眼前了。百万新军,一年单是军饷就得耗费多少银子?”
第432章 新军战力保障,军费数千万两!
另一边,郝光明也在帮朱媺娖分析军队的问题及相关数据。
“大明新军战斗力的提升,我认为主要分为三方面。
首先就是装备质量的提升——如今新军中,以边防军为例,一镇边防军中少则一总(千人)装备光明式燧发枪的火枪兵,多则有一营。
光明式火炮也有十至二十门,虎蹲炮更是在五十门以上。
另外,只要是组建超过一个月的边防军,披甲率基本都是百分之百。
这个甲还不是普通的皮甲,也不是以往官军劣质的布面甲,至少也是制式布面甲或精良布面甲,另外还有一总至一营身着板甲的。
所用刀枪箭支等冷兵器,即便不是钢制,也是精铁打造。整体而言,比之以前的大明边军都要强了许多。”
郝光明侃侃而谈。
“其次,将领、兵员都是从以前官军、顺军、大西军等军队中汰选出来的。
最次也是以前的敢战之兵,而在边防军中更全都是以前的精锐。
将领们不是有一二十年征战经验的宿将,便是有军事天赋的年轻骁将,即便是平庸之辈,经过将官进修营的训练之后,水平较以往也会有明显的提升。”
说到这里,郝光明顿了顿,喝了口茶。
然后接着道,“最后,便是军饷的提高及足额发放,以及军中伙食的大幅提升了。
崇祯年间,也即是你父皇在世时,一般募兵的军饷其实就提升到了每月二两,有的地方甚至高达三两。
然而那时军饷自出库就不是足额的,再经过层层贪墨,下发到军中时能有一半就算很不错的了。
军中将领发饷,同样会层层克扣。因此,即便以前官军募兵每月有二两银子的军饷,等实际拿到手中时,都未必有二钱。
便是这二钱银子,也常常拿不到。因此到最后,闹饷成风,且军队开拔、打仗必须先放赏。甚至需要劫掠地方,才能保证普通士兵收入。
而不论是闹饷、求赏又或者是劫掠,最初可能真的是因为军饷不足用,可到后面几乎都会变质,变成从上到下为了一己私利去做事。
那时候,官军也就不是官军了,和土匪贼寇没什么区别。
至于官军伙食方面,就更不用说了——毫无保障。偶尔大鱼大肉,但多数时候连肚子都填不保,便是饿死的也不少。”
朱媺娖听到这里先是一笑,有点苦涩,随即又叹了口气。
郝光明则继续道:“而在你的新军中,将发饷权收归中央,也即是如今军务院的军饷司,全力保证足额发放军饷。
另外,不仅保证将士们吃饱穿暖,甚至还尽力提升军中伙食水准。
对于普通士卒来讲,他们的待遇相较于过去不知提升了多少。有这样的激励,战斗力自然大大提升。”
听郝光明讲完,朱媺娖道:“我觉得夫君还漏了一点——如今的军法相比过去的官军也严厉很多,不仅是对将官如此,对普通士卒也是如此。
他们上了战场,如是死战,即便牺牲了,家人亦可得保障,可以说死得光荣。
可若是在战场上逃跑,不仅要被处死,家人也会跟着蒙羞,没有任何保障可言。
如此一来,绝大多数将士便都敢战敢死了,新军战斗力自然大大提升。”
“可以啊。”郝光明听了笑起来,“现在都能给我查缺补漏了。”
朱媺娖笑了笑,继续看军饷的相关数据。
她在五月底登基后,便对新军军饷做了一次调整,相较以前有所提高,算是对全军将士的奖励——毕竟大家都帮着你坐上皇位了,不奖励下都不好意思。
不过,如今粮贵银贱,军饷提高也受此影响也是虚高。
为了方便以后回归正常标准,经过朱媺娖和军务院研究,将军饷分为正饷和生活补贴。
另外,经过实践检验,发现之前在成都编练新军时定下的劲卒、正兵、辅兵之分并不好用,如今全部取消。只在御林军中留辅兵,实为御林军预备兵。
新军中自然是御林军饷银最高。
正兵每月正饷三两,生活补贴二两。
辅兵每月正饷三两,生活补贴一两。
其中朱雀营女兵每月还有五两常例赏银。
朱媺娖面前的军饷报表上写得清楚,御林军五营兵马,每月共需饷银约16.2万两(将领高余士卒的部分饷银就不算在里面了,后面同理)。
因为御林军为皇帝直接指挥的军队,可以说是皇帝私军,故军饷也是由内帑拨付。
禁卫军待遇第二,全员皆算正兵。
每月正饷三两,生活补贴一两。
故6万禁卫军,每月饷银便是24万两。
边防军待遇第三,每月正饷三两,生活补贴八钱。
故16.8万边防军,每月共需饷银63.84万两。
卫戍军待遇最末,每月正饷二两,生活补贴八钱。
故55.2万卫戍军,每月共需饷银154.56万两。
朝廷只负责禁卫军、边防军、卫戍军的军饷,故每月总共需饷银242.4万两!
一年则拨付饷银2908.8万两!
看到这个数据时,朱媺娖不仅童孔微缩了下。
因为她知道,这里面还没算战后需要发放的赏银及抚恤金呢。
如今大明新军虽不会像以前官军那样要开拔银、战前赏银,可战后有功将士得赏吧?死伤将士得抚恤吧?
不可能全用军功章等荣耀替代的,肯定也得有物质奖励。
如果一年打几场大战,恐怕赏银加抚恤金就得上千万两银子。
最后,军粮、军服、军械等军备物资所需要花的钱同样不菲,虽然目前还没具体的数据汇报上来,但朱媺娖估计也得上千万两,甚至不低于一年的总军饷。
至此,朱媺娖也算是知道,为什么以前待在大明朝廷中枢的文臣都不喜欢打仗了——这哪里是打仗啊,分明就是砸钱。
而且不论是应对边患,还是平定内患,对于朝廷来讲都是只有投入,没有收入的——至少没有及时的收入。
便是朱媺娖此时,也在考虑着,再将清虏赶出关后,就该削减卫戍军的数量了。
实在是军队太烧钱,而且赶走了清虏,平了大股的流寇、贼匪,大明内部也不需要那么多军队镇守了。
像湖广,一个省十二镇卫戍军,绝对多了。
这不,还没等朱媺娖这边下令削减,已升任河南、湖广、江北总督的堵胤锡,就利用组建河南卫戍军的机会,有意识的削减了湖北卫戍军。
若非他从湖广卫戍军中调出来一部分人,投降的顺军可不止整编出四镇兵马,至少要再多出一镇来。
不过卫戍军也不能削减太多,至少近几年内不能这么做。
另外,朱媺娖在郝光明的熏陶下,早已认定一个道理——军费支出高,削减军队绝不是主要办法。
只可适当削减一部分,要想解决问题,还是得开源,得增加大明的财政收入。
第433章 《大明宗藩制度改革初稿》
朱媺娖虽然认准了开源才是解决财政问题的正确方法,但有些财政支出在她和郝光明看来却是该省的,完全可以用来节流。
比如藩王、宗室的俸禄,以及他们所占据的大明资产。
朱媺娖连续和内阁开了好几天的财政会议,涉及到方方面面,这一日终于谈到了宗藩问题。
明朝有宗人府,但实际到了永乐朝,宗人府就成了虚置机构,宗室事务实际由礼部负责。
再加上去年李自成破北京,宗人府几个官员或是降贼或是殉国,朱媺娖登记后也没重设宗人府、宗人令。
所以,昭武朝的大明是没有宗人府这个机构的。
好在此前朱媺娖就有意处理宗藩问题时,就嘱咐礼部负责收集相关信息,如今才可询问。
“礼部尚书说说现下我大明宗藩的情况吧。”朱媺娖道。
登基几个月以来,朱媺娖在慢慢改变以前的一些习惯,变得更加重视礼仪。
比如说与这些阁臣、部臣在非正式场合交流时,多称呼为先生;而再这样比较正式的会议上,便称呼官职了。
黄道周闻言,起身一揖,也翻动着他手上的工作簿。
工作簿已经替代以前的板笏成为了昭武朝臣的标配,在经过最初几天的不适应后,很多官员都发现,工作簿却是要比板笏实用得多。
在各个部门的工作中,以及朝会中,翻动看着预备好的工作簿汇报事情也成为了常态。
“启禀陛下,目前我大明在册亲王有27位,在册郡王613位,其余在册宗室则有33万余人。
不过这个数据是崇祯十三年所得,至于当下各级宗藩实际有多少人,只能勉强确定到郡王一级。
另外,天下动乱多年,宗藩多有被贼寇屠戮的,亦有因其他各类原因去世的,因此实际人数肯定要比在册人数低不少。”
这次与会的主要是阁臣与礼部侍郎,对这一情况基本都有所了解,因此听了黄道周的汇报都是一脸平静。
朱媺娖则微微点头。
她目前也只是了解亲王们的情况。
比如,这27位亲王中是不算福王以及她两个弟弟定王、永王的,更不包括朱慈烺。
其中福王已被她下旨除藩,福王三代都将被软禁于南京。
至于她的三位兄弟,至今下落不明,自然不会统计在内。
此外,潞王、鲁王、唐王、楚王、桂王、衡王、秦王等亲王,大多数都被接到了南京城。
那些在被农民军杀了全家的,或是失踪的,也都由礼部找近支宗室袭藩。
朱媺娖既然在今日讨论宗藩问题,就代表宗藩的主要力量,27位亲王都已在南京,被她控制住了。
这些亲王暂时都由她从内帑出钱养着,自然不会给多好的待遇,基本就是一座勉强住一家人的宅院,以及保证吃穿不寒酸而已。
因此,27位亲王加在一起,一年也就花费个几万两银子,算不了什么。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
朱媺娖是计划在将来将亲王们都送到海外去的,这次财政会议会顺带讨论下该问题。
“再说说以前宗藩们的俸禄吧。”朱媺娖道。
黄道周将工作簿翻了几页,道:“我大明对宗藩俸禄经过数次变动,至崇祯朝时,亲王岁禄减为万石,郡王两千石,镇国将军千石,辅国将军八百石,奉国将军六百石,镇国中尉四百石,辅国中尉三百石,奉国中尉两百石。”
朱媺娖及众臣听了都皱眉。
如果按照崇祯朝的宗藩俸禄严格发放,别的不说,单是613位郡王,一年就需要发放122万6千石粮食。
再算上其他级别的宗藩,这个数字只会更大。
何况,按以前朝廷的惯例,亲王、郡王消耗财政的大头并非岁禄,而是宗藩产业。一般都是田地,或是当地某些税收、矿产等资源。
所以,宗藩问题虽然并非大明的第一大问题,却绝对是必须解决的问题,否则大明迟早要被越来越庞大的宗藩人数拖垮财政。
想到这里,阁臣们都坚定了革新宗藩制度的心思。
朱媺娖则发言道:“诸卿都看到了,当前大明宗藩问题已经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候。否则,即便朕与诸卿驱除清虏、靖平天下,也至多为大明续几十年的命罢了。
至于宗藩问题如何解决,朕之前与诸卿有过多次讨论。今已让秘书处制定了一份《大明宗藩制度改革初稿》,诸卿都看一看吧。”
朱媺娖说完,早已准备好的刘珠便将早已准备好的八份白皮册子分发到众臣的桌上。
接着便是一片翻阅声。
郝光明在另一边通过手机摄像头,看到这一幕不禁截屏,录了个十几秒的小视频,觉得挺有意思的,下意识想发到网络上去。
但他终究忍住了。
然后他也拿起一份《大明宗藩制度改革初稿》翻阅起来——这份文件其实是由他拟定的大纲,内容他也看过几次,但还是想看看有没有缺漏的地方。
首先就是改革宗室爵位制度。
其一,直接削除郡王以下的宗室爵位,允许郡王以下的宗室自谋生路。
明朝其实一直再对宗藩制度动手术,万历朝时,就允许无爵宗室自谋生路了。朱媺娖这次改革,只不过切割得更狠而已。
这样一来,大明朝廷只需要对亲王、郡王负责,目前不足千人,包袱立即大大减轻。
其二,设立宗藩学校,亲王、郡王子嗣要继承爵位,必须通过宗藩学校考试才行。
若一个爵位有多个继承者,则由考分最高者袭爵;相反,若某亲王、郡王死后十年仍子嗣通过考试的,直接除爵。
之所以定为十年,主要是为了应对藩王死时子嗣年幼的情况。
其三,郡王爵只可传三世,既郡王的曾孙就是平头百姓了。亲王爵可传五世,而后降为郡王,再传三世则为平民。
其四,亲王、郡王,皆可于海外任职做事,立功可受赏,亦可增加爵位承袭次数,郡王甚至可以通过立功转为亲王。
这四条宗藩爵位改革办法虽然严厉,却也给了藩王们翻身的可能,说起来也不算严厉了。
至于说直接被一刀砍为平民的郡王爵之后的那些宗藩,未必不乐意。
一则,自嘉靖朝开始,朝廷对宗藩的俸禄就不足额发放了,到了崇祯朝,很多就拖着不发放,以至于一些有爵位的宗藩被饿死。
二则,朱媺娖虽然砍了他们的爵位,却让他们可以如平民一样光明正大的从事各种行业,对于那些有志宗藩来讲,不异于一次重生的机会。
此外,经历过崇祯末年的东南,这些宗藩都未必有二十万,还分散再各地,也不得人心,就算乱起来,朝廷也反手可平。
其次,对仅存的亲王、郡王两级宗藩的俸禄,朱媺娖也再次缩减。
亲王岁禄降为五千石,郡王岁禄降为千石。以当年三月粮价折银。
最后,却是对宗藩最重要的一项改革——不再于大明境内封藩!
第434章 封藩海外,四王相会
路振飞看到“不再封藩于大明境内”这一条改革措施,颇为惊讶,当即看起下面的详细说明来。
原来新制度给了亲王、郡王两个选择。
一是待在大明,但不得出南、北直隶管辖范围,不得从事其他行业,每年只能靠岁禄以及皇帝的赏赐生活。
二是选择封藩到大明于海外的“生地”,且只有亲王能做此选择。
如果选了这一项,朝廷会一次结算该亲王二十年的岁禄,使藩王可以用这比钱作为本钱,到海外的生地就藩。
至于到哪处生地就藩,一般是朝廷给出几个地方,让亲王选择。不排除只有一个地方,或暂时没有地方可选的情况。
如果没地方可选,亲王就只能等待了。
一般而言,亲王就藩的地盘不会小方圆百里。
且就藩之后,藩王有该地方的人事权、财权等行政权力,并可以组建亲军,亲军人数不得超过一万(亲军限定数额可通过大明皇帝旨意更改)。
另外,朝廷有在亲王藩地驻军、进行军事行动的权力。
看到这里,路振飞不禁感叹:如此一来,这亲王在藩地的权利简直比开国时还要大啊,甚至直追周时的诸侯了。
不过路振飞也没什么疑虑——他们都从朱媺娖那里了解过海外形势,也知道朱媺娖的雄心壮志。
眼下这项改革,说到底是要让藩王们成为朝廷开辟海外的棋子。
收回思绪,他接着看关于郡王的部分。
郡王不能像亲王一般获得海外封地,但却可以选择投资亲王,与亲王合伙开发海外封地。
又或者是移民海外,通过经商等手段获取钱财,购买海外土地。
还可以在海外亲王封地或是朝廷管理的地盘任职立功,增加爵位承袭次数,或是提升爵位。
但需要注意的是,不论是那种,朝廷都只会一次结算给郡王十年岁禄,之后不再发放岁禄。
路振飞可以想象得到,有了这些各个措施,数目多达数百人的郡王们要么选择去海外闯一个富贵,要么就只能留在国内等三世之后除爵。
则接受改革的第一代郡王,可能还会有不少选择在国内混吃等死的,但到了第二代、第三代,多半就会选择出海了。
事实上,在岁禄减为一千石后,即便是第一代郡王,也未必有混吃等死的条件。
须知郡王们也是有家人的,有点甚至以前习惯了奢靡的生活。而一千石米,即便按如今腾贵的粮价折银,也不过三千两银子,未必够一位郡王一大家子一年的花销。
更别说,藩王袭爵都需要通过考试才行。
在大明官场混了多年的路振飞看到这条时便想到一个损招——朝廷若那日觉得藩王多了,想要削藩,无需大动干戈,连续提升几年的宗藩考试难度即可。
说起来考试,昭武朝在册的这些亲王、郡王虽不需要考试,却必须接受数年的藩王培训。
培训他们怎么做一个藩王,管理好藩王府,维护好朱明皇室的名声。此外,还可以选修“封藩海外”的相关课程。
等将这份白皮册子看完,路振飞不禁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也不知已经到了南京的那些藩王得知陛下将要推行的宗室改革后,会有什么想法,又是何种表情。’
···
在朱媺娖专门授意下,这次会议后,《大明宗藩制度改革初稿》的内容很快就传到了藩王圈子里。
王爷巷。
这是折柳巷的新名字,因为朝廷花钱将原本这条巷子的住户都迁走了,将接来南京的27为亲王极其直系家属送了进来,因而得名。
朝廷虽然没软禁这些亲王,却派了一千卫戍军驻守在这条巷子附近。不仅各个路口有卫戍军把守,便是各个亲王宅院门口也有一什卫戍军。
若亲王本人出去,还会有五个卫戍军跟随“保护”。
亲王们目前可以在南京城走动,但不得出外城。
最后,驻守折柳巷的卫戍军是轮班的,不定日期轮换,即便亲王们想要收买也没办法。
事实上,在昭武女帝的威压下,目前这些亲王没哪个敢有异心,都已经做好被软禁在南京终生、混吃等死的准备了。
不过,当一份份《大明宗藩制度改革初稿》的白皮册子流入折柳巷后,不少人的心思就变了。
潞王府。
“哎呀,你们去谁家聚会不好,为什么非要到我这里来?不知道我犯了大过,如今那位重点监视吗?”
朱常淓看着唐王、鲁王、桂王三个,深深后悔让他们进来。
这三位是一个个来拜访的,又都提着他喜爱的乐谱、琴这类的礼物,被软禁的生活又极其无聊,他真不好意思拒之门外。
谁知,三人进来没聊两句,鲁王就拿出了一个白皮册子。
朱常淓翻着看了几页,脸色都吓白了,恨不得立即动手赶几人走。
只是看着他好不容易重新修养到了半寸长的指甲,这才没真的动手。
鲁王朱以海道:“潞王,我们这些人里面就属你跟朝廷打的交道最多,出了这种事,我们当然要来询问你的意见?”
“我的意见?”朱常淓紧皱着眉头,“我的意见重要吗?”
几人中年龄最大的唐王朱聿键道:“潞王,你是诸王中最尊贵者,你的意见当然重要了。”
在杭州经历过陈洪范之事,朱常淓变聪明了点,在这方面警惕性也更高了。
他闻言冷笑道:“那好,你们非要问,我的意见就是一切皆听陛下旨意!”
三王听了都不禁愕然。
随即朱聿键就苦笑道:“问题是陛下如今给了我们选择的机会,你看这一页。”
朱聿键说着,直接把白皮册子翻到了“藩王就藩相关改革措施”部分。
“你说这朝廷允许我们选择封藩海外,是真心还是试探?咱们又该怎么选择?”
潞王还真仔细看了遍,随即便道:“好听真心假意不重要,反正咱们只能照这上面的办。要是让我选,我肯定是选择你在大明。
至于封藩海外,看着挺好,但谁知道去了海外会发生什么?说不定半路就翻了船,落海而死。”
第435章 各有选择,宗藩学校
鲁王朱以海今年二十八岁,正是心怀壮志之时,在大明这边他是不敢有任何想法了,但对于去海外就藩他却颇有兴趣。
听了朱常淓的话,他不禁反驳道:“哪有那么容易翻船落海?当初我从山东逃到浙江,不久前从浙江被接到南京,都走的海路,如今不好好的?
何况这册子上说得明明白白,今上有意开拓海外生地,需藩王镇守开发。如此,送我们去海外时必定会计划周全,出意外的可能不大。”
朱聿键这时也表态道:“我也觉得去海外就藩比留在大明好,只是封藩海外之事要在天下靖平后,我只怕自己年岁太大,等不到那时候啊。”
几人中,唐王朱聿键是年纪最大的,都已经44岁了,头发都有少部分灰白了。
朱由榔最年轻,才23岁,是到南京来才正式袭封桂王爵位的。
四人中,他是真正没主意的,闻言道:“唐王不必忧虑,今上既是仙女下凡、天命之主,要平定天下肯定不会太久,估计至多三五年就能把清虏赶出关。
至于这封藩的选择嘛,我倒是能理解潞王叔——潞王叔喜好音律、制琴、书画,留在大明便不乏志同道合之士,若是去了海外蛮荒之地,可就找不到同道好友了。”
“欸,桂王侄说得对嘛,我想留在大明是有原因的。”说到这里,潞王向厅门外看了看,才压低声音道,“就我两次被拥立的经历,是真不敢选择封藩海外,还是留在大明,待在今上眼皮子地下,才能让朝廷安心,让我自己安心啊。”
听了这话,朱聿键和朱以海对视了眼,知道不可能说动朱常淓选择封藩海外了。
两人此番来劝说朱常淓其实是有目的的,既然第一目的无法达成,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朱聿键道:“潞王若决意留在大明,待将来我就藩海外时,可否出钱入股?”
朱常淓闻言看了看朱聿键以及朱以海,笑道:“你俩是过来借钱的吧?”
唐王、鲁王闻言都不禁脸红。
诸王中论穷困,两人是排得上号的,没比那些过继给灭宗藩王为子嗣的白身宗室好到哪里去。
潞王就不同了,当初见机得早,可是带着相当部分财物逃到江南的。
唐王到底脸皮厚些,道:“不能说借,是入股投资。就像这白皮册子上所说,将来我在海外封地赚了钱,是会给你分红的。”
朱以海也跟着道:“潞王,你不管是制琴,还是求购曲谱,都是要花银子的,留在大明不能经商,又没有封地,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你既不愿去海外冒险,投资给我们不就是很好的选择吗?”
知道今后没什么财源,朱常淓是越发吝啬了,也不信封藩海外真能转到多少钱——白皮册子上都说是封到生地去了,怕是百姓都没几个,哪有钱可挣?
他于是看向朱由榔,笑道:“桂王侄应是不缺钱的吧?两位何不跟他借呢?”
朱由榔闻言苦笑,“潞王叔,我和父亲亦是去年流落到广西的,哪里有多少财物?要真有,我今日就不会跟着来问潞王叔借钱了。”
“你小子真是来借钱的?”朱常淓瞪眼。
“嗯。”朱由榔点头,“潞王叔若不接济,我一大家子可就要喝西北风了。”
潞王皱眉。
他才不信朱由榔会喝西北风——今上给的岁禄是少,但一家人吃穿肯定是够的,顶多就是差点,没法享受。
看三人的样子,他知道今天不出血是不行了,于是道:“这样,借你们一人一万两,别再来打我的主意了。”
其实朱常淓跟三人关系不错,若是别的藩王来了,他一个子都不会借。
朱由榔听了立即笑道:“谢潞王叔!”
朱以海、朱聿键却是愁眉苦脸,心想:一万两够做什么?看来以后还是得多往潞王这里跑。
···
在朱媺娖的领导下,大明朝廷办事效率大大提高。
宗藩改革的事既然议定,九月五日便发布了正式之意。
待到九月十日,人在南京的27位亲王,以及五百多名郡王子嗣,便被送到了在孝陵卫开设的“大明宗藩学校”接受教育。
必须一提的是,27位亲王中,原本有六位都是五服以内的整个宗族被灭,还有六位则是陷于贼虏之手不知所踪。
所以,有12位亲王实际是礼部找近支宗室袭封的。
原本逃到江南的亲王或其子嗣,实际只有15位。因此,其他人不说,由宗室袭封的12位亲王肯定对朱媺娖唯命是从——他们的王位就是朱媺娖给的。
至于在册的613位郡王,目前朝廷也只找到三百多位,剩余是生是死都难以确定。
这些“失踪”了的郡王,朝廷是不会再挑选宗室袭封的。
朝廷最多允许一位藩王同时送五位子嗣来宗藩学校接受教育,所以,第一批入学的郡王子嗣有五百多人。
宗藩学校校长是惠王朱常润。
此人乃第一代惠王,万历皇帝第六子,在亲王中也算是皇位继承权靠前的。
但朱常润痴迷佛教,整日参禅礼佛,不通世事,根本就不是能成事的人。
朱媺娖任他为宗藩学校校长,也只是用他的名,学校大小事务实际由三位副校长分管。
另外,宗藩学校实行的是寄宿制,半军事化管理。
亲王每上七天课,放三天假;郡王子嗣每上八天课,放两天假。
郡王子嗣们在南京没有住的地方,人数又多,朝廷不好安排,朱媺娖便让他们都住宗藩学校的集体宿舍。
亲王们也需要住宿舍,但却是有卧室、客厅、厨房的民居小院。
考虑到年纪太大或太小的郡王子嗣肯定吃不了住集体宿舍的苦,所以当初朱媺娖下旨让郡王们送子嗣来南京时,就做了规定。
郡王子嗣年龄须得在13岁至30岁之间,超过这一年龄的就不必来了···
九月十日,上午。
唐王朱聿键,带着一名中年仆人,坐着马车来到了孝陵卫的大明宗藩学校。
他这才发现,所谓的学校就是原来的孝陵卫营地,以及附近的几个原孝陵卫将士家属居住的村落。
孝陵卫的将士早在四五月份时就被整编到南京卫戍军中了,其家属也在近期迁徙到了其他地方居住,才将这片地方腾挪出来。
不过,如今这里倒是驻扎了一营南京卫戍军。
朱聿键让仆人去找人报道后,很快就被带到了一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落,交给了这处村落的“村长”李铁。
李铁实际是一位有点残疾的退伍老兵,见到朱聿键后倒是颇为客气。
他将两人领到了一个挂着“唐王宿舍”的民居小院前,笑着道:“王爷,这就是您在学校的宿舍了。您进去看一看,若还有什么短缺的,可以到村东头来找我,我会帮您向上面申请。”
朱聿键点头,“今后要麻烦李村长照顾了。”
李铁笑道:“王爷不必客气,这就是咱的工作。”
“工作”这个新词朱聿键不是第一次听,之前看守他们的卫戍军也经常提到,据说是从禁卫军中传出来的。
朱聿键跟仆人进入小院,发现虽然简陋,却打扫得很干净。
再到屋中几间房屋转了转,发现基本的用度都不缺,可以直接入住。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在凤阳高墙内的生活,不禁感慨道:“估计除了那些过继袭封的宗室,我应是对这学校寄宿生活最适应的一个了吧?”
说完,他目光就落在堂屋桌上的一本白皮册子上。
只见上面写着八个横排大字——《大明宗藩就学手册》。
第436章 藩王进学,大战帷幕!
朱聿键拿起白皮册子泛着看了看,发现里面大部分内容都是给郡王子嗣们看的。于亲王们有关的内容,主要就是课程安排。
“必修课,为所有亲王必须修读科目,有:儒学、劳动、王府管理。
选修课,亲王至少选修两门并终考合格,选修科目有:数学、格物、音律、绘画、书法、武艺、工艺。”
朱聿键看得微微点头,觉得课程设置的还算不错。
儒学这个不用说,起码可以使人明理、知礼。
劳动嘛,应是想让藩王们知百姓劳动之辛苦。
倒是王府管理在朱聿键看来有点多余——王府各类事务自有官吏仆从去管,何须他们过问?
但多学一些本事倒也不无好处。
只是不知会请什么人来教这门课。
选修课应是让藩王们培养一些高雅的爱好,别闲着没事干,就琢磨着如何吃喝玩乐、祸害百姓。
‘那么我该选修哪两门课程呢?’
朱聿键沉思起来。
仔细看了看各门课程的介绍,他很快有了决定。先选修书法、武艺两门课,如果还有时间、精力,则可以考虑学习数学。
他可是听说了,今上对数学极为重视,想必学了是有好处的。
考虑好自己的事后,朱聿键才开始琢磨这册子上其他的内容。
比如说郡王子嗣们的课程,与他们大同小异,只是将数学、武艺变成了必修课。
又比如说关于各门课程的详细介绍——其中大部分他都能看明白,唯有格物课的介绍看得似懂非懂,只知这门课又分为物理、化学、生物、地理四类小课程,显得颇为博大。
另外,工艺课竟然是教授木匠、铁匠等工匠技艺的课程。
这让朱聿键很难理解——工匠之事和高雅完全不沾边,甚至被视为低贱之事,藩王们学了岂不是徒增骂名?
又或者,今上就是想用“工艺”这门课来污了藩王们的声名,减少藩王对皇位的威胁?
可若如此的话,为何不将“工艺”列入必修课中?
就在朱聿键思考着朱媺娖设立“工艺”课的用意时,隔壁院子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孤的指甲!”
一听声音,朱聿键就知道是潞王朱常淓。
当即过去拜访。
刚进去,就看见朱常淓在客厅看着他右手一截断裂的指甲垂泪。
“孤修了一两年的指甲啊,居然又断了,呜呜···”
朱聿键看得满脸无语,没想到朱常淓竟然为了指甲哭起来。
“殿下节哀,您刚才不都说了吗,若是上那劳动课,指甲必然不保。如今指甲既然已断了一个,您干脆就都剪掉吧,待完成了这藩王学校的课业,再慢慢修回来就是了。”
劝话的是朱常淓随身宦官王德全。
朱常淓抹着眼泪道:“孤知道,可孤就是忍不住心痛···你看没了指甲,孤这双手再弹琴便逊色一大截。”
见此,朱聿键不好继续看笑话,咳嗽了一声。
朱常淓闻声立马拿出手绢擦眼泪,看向院中,讶然道:“原来是唐王来了?德全,快替孤迎接一下。”
···
武英殿。
朱媺娖一边处理政务,一边通过手机视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郝光明聊着。
“今天可是宗藩学校开学的日子,你就不去看看?”
“该安排的都安排了,没什么可看的。”朱媺娖道,“我对着宗藩已经颇为宽容,给了他们选择,也给了他们改变命运的机会,如果他们不珍惜,今后失意也怪不到我头上。”
“你说的倒是。”郝光明先赞同了朱媺娖的想法,随即又感叹道:“可惜我不能到你这边来,不然到可以去看看那些藩王在学校的表现。”
“你想看他们表现还不容易,我安排几个人去录制一些他们上课、生活的视频就行了。”
郝光明想想,觉得可以。但再想想,又觉得这种视频只有发出去与网友们分享才有意思,然而他不能分享,乐趣便大大减少。
于是道:“还是算了吧。”
这时,一个小宦官进来道:“启禀陛下,军务院协理大臣及各司郎中都在前殿候着了。”
“那边让他们过来开会吧。”
“是。”
很快,红娘子、朱大典两位军务协理大臣,以及军务院各司郎中便鱼贯入殿。
这些人也是按照内阁的习惯,在殿内安排的桌椅上坐下,拿出了各自的工作簿。
目前,军务院有督理一人,协理四人。
督理为李岩,协理依次是,秦良玉、红娘子、朱大典、马科。
下辖八司——
参谋司,暂由李岩代管。
军情司,实为锦衣卫北镇抚司,由刚到南京近一个月的镇抚使高胜奇兼任郎中。
军法司,郎中杨廷麟。
军工司,郎中李左。
军需司,郎中刘孝廉。
军饷司,刘孝廉兼管。
募兵司,郎中荆本彻。
军训司,暂由红娘子代管。
显然,军务院八司官员还有欠缺。郎中为一司主官,不论是代管还是兼管,都是权宜之计,今后肯定是要改的。
不过,各司员外郎、主事以及末流小官、办事小吏倒是不缺,所以目前并不影响军务院的运转。
朱媺娖估摸着,等秋收后与清虏的这次会战结束,便会有一批相关的官员脱颖而出,军务院的官员缺额便该基本解决了。
“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礼毕之后,朱媺娖开门见山的说明此次会议主题。
“秋收已经开始,虽然要到十月才结束,但我们与清虏的会战却不能拖到十月。
否则若战事迁延到十一月、十二月,天气严寒,对我军便有很大不利了。
今日召集诸位,便是议一议,这一仗要打到什么程度,又该怎么打。”
几位主管一司的郎中都没急着开口,便连以前颇为喜欢建言的杨廷麟都是如此。
他在军法司上职已有两个多月了,已然清楚朱媺娖对官员的要求——做好本职工作,如无旨意,不要越界管事。
而像这种重大军事会议,真正制定大方略的只有朱媺娖与督理、协理大臣,各司郎中要做的只是在各自职权范围内查缺补漏,提一些建议。
李岩通过朱媺娖与朱媺姕的手机视频投影,第一个发言。
他道:“臣以为,此番我军至少要将清虏赶回关外,但这一战却需奔着全灭关内清虏而去!”
虽然对此次大战目标有所预料,可真听李岩这位军务院督理大臣提出来,其他人还是不由心中一震,兴奋起来。
朱媺娖则平静地问:“那么,李督理认为如何才有机会全灭关内清虏呢?”
“陛下及诸位同僚请看。”随着李岩的话语,幕布投影上却是换上了一副大明北面一半疆域的大地图。
“整场大战,我军可布置四路兵马,三大一小,出兵先后各有不同。我军有电台联络,只要调度得当,便有机会一举吞灭关内清虏!”
第437章 兵力配置,四十二镇!
听到李岩的话,众人向投影幕布上的大地图看去,只见上面标注了三大一小四个箭头。
一在陕西,一在徐州,一在天津卫海上,一在永平府海上。
李岩道:“可先令陕西方面出兵,攻打清虏所占西安、延安、榆林镇,兵势需凶。
为此,可从四川、重庆二省调三至四个卫戍军镇进入陕西,分别听从总督吕大器、提督李定国调遣。
以此举逼迫清虏向陕西增兵,从而削减清虏在其他地方的兵力。
根据军情司提供的情报,清虏目前在山东兖州府、开封府黄河以北、卫辉府、怀庆府皆布有重兵,其中又以兖州府兵马最重。
若清虏调兵支援陕西,只有三个选择,一是征调蒙古骑兵,二是从京师调兵,三便是从怀庆、兖州这一线调兵了。
蒙古骑兵清庭必然是要投入战场的,但以我军如今的战力水平,蒙古骑兵即便来援也不足为虑。
此后,不论清军从南线的怀庆、兖州调兵,还是直接从京师调兵,都将给我们提供战胜的良机。”
说话时,李岩用一根细长竹竿指向了徐州、天津卫的两处箭头。
“其一,我们可以从徐州正面击败清虏,沿运河而上,攻向北京。
当清虏再向兖州增兵后,我们便可从海上攻打天津卫。
一则可以由天津卫截断北方漕运,断掉清虏的主要粮草路线。
二则可以由天津卫沿运河直逼北京,或南下配合徐州方面兵马,围歼清虏南线重兵。
最后,我们还需以一支偏师攻占永平府。
此举主要目的在于截断与山海关的陆路通道,阻止山海关的清虏支援清庭,其次还能防止清庭由山海关逃往关外。
当然,清庭出关走这条路的可能性不大——他们真想出关的话,走密云卫的古北口是最便捷的,其次还可走宣府。
密云有潮河,宣府有洋河,在没有封冻之前,都是水陆皆便的出关通道。”
说到这里,李岩顿了顿,才道:“这是参谋司提供的第一军事计划,我个人认为也是相当不错的。陛下以及诸位同僚若有疑问,可以提出来。”
这个军事计划其实是以由郝光明、朱媺娖、李岩、堵胤锡在反复交流中形成的,参谋司只是进行了一些细节方面的补充。
所以,朱媺娖并没有说话。
其余人看着大地图沉思了会儿,便见朱大典起身道:“如果清军见我陕西方面军势汹汹,直接放弃陕西,退守山西,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李岩道:“自然是令陕西方面军收复西安等地后继续进军山西,逼迫清庭向山西增兵。
同时,徐州方面也需要增加清虏的压力,让清庭向南线增兵。
总之,就是尽可能逼迫清庭将北直隶之兵调走,给天津卫海上这一路兵马直捣北京、覆灭清庭制造更好的机会。”
朱大典道:“如此一来,攻打天津卫这一路兵马的责任便很重了,不知将以何人为主将?”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讲的。”李岩微笑道,“诸位请看,这便是参谋司提议的第一计划中各路兵马主、副将人选,以及兵力安排。”
众人都明白,这里严格来说,应是主帅、副帅,因为无论哪一路兵马都不止一镇。
只见随着李岩的话,投影幕布上又换了一副大图,正是四路兵马的将领、兵力配置。
陕西方面军以总督吕大器为主,提督李定国副。
吕大器下辖边防军第十镇,以及李仁、王复臣、张广才、贺珍、罗岱、白广恩所领的六镇陕西卫戍军,另外还会征调冯双礼、马元利所领的两镇四川卫戍军。
最后,李过、高一功所领的近三万顺军,亦受吕大器辖制。
也即是说,吕大器麾下将有近十四万兵马!
李定国则下辖边防军第四镇、第六镇,以及张化龙、孙守法(新任)所领地两镇陕西卫戍军,还有王祥、白文选所领的两镇重庆卫戍军。
既李定国麾下共有六镇新军,共七万两千兵马!
整个陕西方面军则达到了二十一万!
徐州方面军,以总督堵胤锡为主,提督曾英为副。
堵胤锡下辖边防军第八镇、第九镇、第十四镇(督标),及三镇河南卫戍军、六镇湖广卫戍军,共计十二镇兵马。
曾英下辖边防军第二镇及五镇江北卫戍军,共计六镇。
如此,整个徐州方面军则有十八镇,共二十一万六千人!
天津卫海上这一路则以靖南侯黄得功为主,刘文秀为副。
下辖禁卫军第二镇、禁卫军第五镇、边防军第十一镇、第十三镇,以及黄名、田雄、陈献策所领的三镇江北卫戍军,共七镇兵马,八万四千人。
从海上攻打永平府这一路,则以杨展为主,刘芳亮为副。
下辖边防军第三镇、第十二镇,以及马得功所领江北卫戍军,共三镇兵马,三万六千人。
另外,目前在编的九镇水师,全都要参与运输及水上作战任务。
只不过,第一镇只有部分适合在运河航行的船只参与运输及徐州水战,其他的都会留在南京外的长江上,和青龙营一起充当南京的水上防备力量。
浙江的两镇水师,在执行完运兵登陆任务后,也会调一镇回防浙江沿海。
“也即是说,不算水师的话,此番我们将在北方大战投入三十三镇新军,及三万受辖制的顺军,总兵力近四十三万!若算上水师的话,总兵力则达到五十二万有余!”
听李岩说到这里,与会众人都不禁生出一种热血澎湃之感。
因为他们知道,这五十二万大军都可以算是精锐,战力绝非过去的官军所能比。
如此攻势,犹如泰山压顶,清虏拿什么抵挡?
众人虽然对己方军力有了很大信心,可清虏的军力也是要了解的。
这不,在众人振奋之时,朱媺娖微笑着问:“参谋司通过军情司提供的情报应该能估算出清虏的大概兵力吧?”
“是的。”视频中李岩点头,随即道:“根据军情司提供的各类情报,参谋司估计清虏如今有满蒙汉八旗军约十四万,其中满洲八旗军很可能不足四万人。
即便满洲八旗恢复到满编的七万人左右,战力相较以前也会下滑一大截。”
第438章 清虏的果断,吕大器的试探
听李岩谈及满洲八旗军的人数,众人倒是没太过意外。
女真人本就不多,此前能组建出七万人左右的满洲八旗,都是吸收了野人女真,以及将少部分蒙人、汉人乃至朝鲜人改为满洲八旗的缘故。
但满洲八旗以前的战斗力确实彪悍,充分诠释了什么叫做“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然而,随着大明新军中燧发枪及光明火炮、虎蹲炮、手榴弹等火力的大幅增加,其他方面装备水平的明显提升,女真人在冷兵器战斗中所具有的彪悍战斗力便被大大限制了。
何况,如今清国的满洲八旗军与努尔哈赤、黄台吉时期相比,战斗力原本就要逊色一筹。
另外,以前清虏有三顺王的大炮、火枪支持,可在扬州一战中,孔有德部几乎全军覆灭,这也减损了清虏的部分战力。
念及此处,军务院众臣更加振奋了,对此番北伐充满了信心。
随即朱大典便问:“清虏绿营军如今大概有多少?”
李岩道:“清虏的绿营军主要来自投降的官军、顺军乃至贼匪,以前清军对绿营军兵员素质其实是有不低的要求。
但扬州之战后,清军多半会放松这方面的限制,以求尽快增加兵力。
因此,参谋司估计陕西、陕西、北直隶、山东四省的绿营兵至少也有十五万,甚至可能多达二十万。”
听到十五至二十万这个数据,有人不禁皱眉——这个数目可不少,即便战力不高,也会给此番明军北伐带来不小的阻碍。
哔嘀阁
“可否策反部分绿营军?”杨廷麟起身说道,“如今清虏颓势明显,相信策反绿营军应该不难吧?”
李岩一笑,“是不难,此事军情司已经在做了,不过要等到我们发动北伐之后才会见结果。”
听到这里,不少人都点头。
若能策反部分绿营军,大明此番获胜的把握无疑又增加了些许。
讨论完军略、军情,随即军务院众臣又讨论起后勤军需等问题来···
这个军事会议连续召开了三天,才算彻底结束。
时间来到九月十七日,陕西方面军兵分四路,同时发起了收复西安府、延安府、榆林镇的战斗。
数日后,榆林城。
看着缓缓打开的城门,以及城头升起的一面简陋的“明”字大旗,李过、高一功不由看向彼此。
高一功道:“又是绿营兵守城,直接开门献城?看来额们想打一仗都不容易啊。”
此前,清虏在陕西收缩防线后,李过、高一功所领的顺军残部便顺势而进,占领了榆林镇西部的新、旧安边营,柳树涧以及宁塞营。
待收到吕大器要求他们收复榆林镇的命令后,两人便沿着内长城一路向东进军。
原以为会有不少场恶战的,毕竟榆林镇乃重要边塞,多堡垒关城。
谁知他们打着明军的大旗一路走去,所遇营堡关城不是空空如也,便是只有老弱残兵驻守,见了他们便直接开门献城。
就这样,不过数日,两人便带着兵马来到了榆林城下。
原本想着,榆林城坚固险要,清虏总该会派人守一守吧?
谁知清虏竟然连榆林城都弃了。
李过听了高一功的话,叹道:“这也就是额们打着明军大旗,若是打着大顺的旗,这榆林城即便只有一千绿营兵,多半也会坚守的。”
高一功露出复杂神色,道:“你这么说有甚意思?大顺已经没了。等拿下了榆林镇,咱们就要接受吕督师的整编,过去的事,还是都忘了吧。”
李过一叹道:“是该忘了——额们这些人能活下来不容易啊。”
随即他又看向南边,“顺着无定河往南去就是米脂,不知道额们什么时候能回去看看。”
高一功道:“你要好意思见乡人,等接受了整编后,向吕督师说一声,应是能回去几天的。额就不回去了,没那张脸。”
李过道:“只怕米脂如今已经没多少认识额们的活人了。”
高一功只觉得这些事越谈越丧气,便道:“别说闲话了,赶紧进城吧。榆林既下,我们就尽快收复神木、府谷,不然以后再想立功劳,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说完打马,当先带着兵进入榆林城···
西安府城,既长安、咸宁县城,李定国与吕大器在此成功会师。
可当两人在被摧毁了一大半的城池中相见时,脸上都没有一点克复重要城池的喜悦之色。
“见过吕督师。”李定国向吕大器抱拳行礼。
吕大器在陕西做了近一年的督师,也没以前那么讲究了,其本人亦穿着一身戎装,而非文官打扮。
他抬了下手,道:“李军门不必多礼,且随意坐着吧。”
李定国没客气,在一个石墩子上坐下,但身姿很正。
吕大器看着李定国,叹道:“我们此番克复西安,一次大仗都没打,消灭的清虏不过机枪,还都是绿营兵。连这西安府城都让清军摧毁,整个西安府的百姓也是百不存一,恐怕难以向陛下交代呀。”
李定国也皱着眉头,道:“谁会想到清虏竟然退得如此果断呢。”
吕大器道:“我们还是动手晚了——若是八月下旬就动兵,西安府的清虏未必能走得掉,至少也会被我们留下一部分。”
李定国没答话。
陕西方面军发动大战的时间是军务院定下的,目的是配合其他三个方面大军的行动。因此让陕西的清虏熘了,也是没办法的事。
吕大器其实是对军务院不太满意的,觉得有了电台后,他这位总督反而受到了一些不应有的掣肘,便想藉此次大战不尽人意的机会,联合一些人上奏陛下,以求恢复之前那种更加自由的总督权力。
李定国是他争取的第一个目标。
哪曾想,李定国竟不接这个话。
‘也不知这小子是没听懂,还是不愿意掺和朝堂之事。’
这种涉及朝堂政治之事,吕大器是不好明说的,李定国不接话,他也只能放弃。
于是道:“清虏既然放弃了西安府,想必是选择放弃陕西,退守山西了。
接下来,我们要是实现逼迫清虏向西面增兵的目的,就必须攻打山西才行。”
李定国终于接话,道:“自当如此。”
吕大器问:“那对攻打山西之事,李军门可有什么想法?”
第439章 吕督师惨遭打脸,新明军靖平西安
李定国道:“我以为可兵分三路,北路由府谷走保德州攻往大同府;中路由延长县顺延水向东,攻打平渡关,以进入平阳府中部。
南路由华阴走潼关攻打风陵渡,进入平阳府南部的蒲州、解州。
当然,我们此前已经将陕西这边的情况通过电台汇报给军务院了,又或许军务院对我们陕西方面军进攻山西有什么指示也说不定。”
李定国兵分三路的打法中规中矩,重在一个稳字,倒是与吕大器的想法不谋而合。
但听了最后一番话,吕大器又不禁道:“军务院未必比我们更了解山陕两省的敌情,倘若他们下达的指示不合理呢?
所以啊,本督师总觉得,这电台虽让我等与朝廷联系方便了,却也因此受到更多限制,很容易错失战机。”
李定国道:“吕督师何必忧虑?军务院李督理,以及诸位协理都是通军略,甚至是久经沙场之人,不会乱指挥的。”
吕大器道:“正因为他们都通军略、久经沙场,才以为能在万里之遥的地方把握前线战况。可实际上,他们很难把握得住。”
吕大器才说完,他的一名亲兵就跑了过来,道:“督师,军务院刚传来电文。”
说完,将写了军务院电文的纸张递了过来。
吕大器一看,顿时老脸羞红。
偏偏这时李定国不识趣地问:“吕督师,军务院电文说了什么?”
吕大器知道没法隐瞒,只能红着老脸道:“说让你我视山陕战况决议进兵计划。唯一的要求,就是攻势可稳不可勐,当以逼迫清虏增兵山西为主要目的。”
李定国微笑道:“军务院还是知道放权给我等的。”
“是啊。”吕大器也微笑,却难以掩饰神色中的尴尬。
他刚才还说朝廷会隔空瞎指挥,没想到话才落就被一纸电文打脸。
真的好疼。
‘看来我对陛下和军务院的那几位还是了解太少了啊。’他心中如此反思。
之后,吕大器、李定国各领着标镇在西安城外修整了三日有余。
两人在此期间,详细研究了该如何实现军务院下达的战略目标。
但两人麾下的其他各镇兵马,或是在当日就接到命令开拔向别处,或是只歇息了一日就离开。
毕竟吕大器麾下有九镇新军,此番带入西安府的有六个;而李定国麾下也有六镇,不可能全部聚到已经成半个废墟的西安城外。
李定国这边,袁宗第所领第六镇及白文选所领一镇四川卫戍军在次日便前往华阴,任务是攻取潼关——如果清虏没有弃守的话。
王祥、孙守法、张化龙三人所领的三镇卫戍军,则在李定国的命令下,以雷霆万钧之势,靖平西安府渭水以南的所有土寇、贼匪、义勇或原大明残余官军。
不论这些地方武装之前是什么成分,只要不是清虏,就可以接受收拢、汰选。
不愿接受收编的,则通通剿灭。
至于仔细区分这些人曾犯下的罪恶,或是曾为大明立下的功劳、做出的牺牲,那就是军法司的事了,不归他们这些前线将领管。
在甄别之后,谁被遣散,谁又会被整编入军中,则又是募兵司、军训司的事。
不出意外,这些人多半不会被整编为新的军镇,而是作为预备兵员,以补充其他各镇的战损。
毕竟北伐是一场大明和清虏都将投入几十万人的大战,即便是大明这边占了颇大优势,总的战损也不会小。
所以,最后被军训司接手的兵员会在各个军训营地接受新军军规、战斗技巧等各方面的训练,直到他们被补充入某个军镇为止。
而一些有功的将领,还有机会被送入成都军事学校的将官进修班学习。
只是在进修班学习也未必一定是好事——军务院已经下达新规,若连续三次终考都不合格,便将被转出新军体系。
情况好一点的,会被转任其他职务,如将来的地方巡警局官员。情况太差的,可能就是强制退伍当个平头百姓了。
···
吕大器也在做与李定国类似的事,并且他还要承担部分后军队后勤工作、地方临时官员委任工作,等等。
总督的全称虽然是“总督一地或数地军务”,但军务往往牵扯到地方政事,所以总督实际也会暂管地方政务,直至朝廷派出正式的地方官员接管为止。
吕大器同样是派出三个卫戍军镇扫荡西安府渭水以北的各类武装势力,该杀的杀,该收编的收编。
同时,又派出剩余两个卫戍军镇前往延安府,配合李仁所领偏师荡平延安府的各类武装势力。
此前,陕西方面军兵分四路攻打西安、延安、榆林镇。吕大器率领的六镇兵马,是分别从汉中、凤翔两府攻打西安。李仁、王复臣、白广恩三镇则是从庆阳府攻打延安。
若是清虏在延安也是不战而退的话,此时李仁等应该已经收服延安府大部分州县了···
九月三十日。
李仁、王复臣率领麾下两镇卫戍军,在延安府东北,也是陕西东北角的府谷,与李过、高一功所部顺军会师。
事实上,早就不该叫李过、高一功部顺军了——自两人奉命收复榆林镇以来,不仅打得的是大明旗帜,就连将士们的军服都因为换装全成了大明新军卫戍军的样子。
既制式布面甲(普通品质),制式军帽(老式飞碟帽,以毛毡为主要材料,内夹铁片),制式刀牌枪箭等兵器。
燧发枪自然是还没配备给他们的,但虎蹲炮却给了上百门,这次李仁更是押送来了二十门光明式火炮。
虽然李仁如今只是一卫戍军镇总兵官,但李过、高一功等顺军将领见到他,却是先抱拳行礼,尽量恭敬。
因为李过等人都已知晓,李仁乃是李岩族人,本身能力也很不错,在吕大器之前,针对陕西的军务便是由他负责。
此番,吕大器则是委任他为陕西方面军的北路军主将,同时负责整编李、高所领的顺军——因为李仁原本就出自红娘子部顺军,与李过、高一功等人多少有点情分。
见李国栋等人行礼,李仁当即抱拳回礼,并不倨傲,然后便开门见山地道:“若按照军务院收编其他军队的常规办法,诸位都是要进入军事学校学习,通过了考试,方可被委任为将的。
但如今战事需要,军务院便允许我们特事特办,将你部就地整编,诸将领也是直接就任于新军中,待战后有了时间,诸位再去军事学校进修。”
第440章 都是汉奸,隔河对炮
几名顺军将领听了微微点头,随即李过道:“李总兵说的这些额们都已知晓,还是说说编制的事吧。朝廷真的只能给两镇编制吗?我们有三万多将士,即便汰选剔除一部分,剩余的也不止两镇兵马吧?”
李仁道:“你先别急,且听我讲完。朝廷是只给你们两镇编制,却没说只招收两万四千人入新军。
此番汰选之后,会优选你部真正的精锐调入各边军中,直至剩余合格者满两镇兵员之数。
当然,前提得是你部兵马真的如你们此前所讲那般,多为精锐敢战之士。
若是按新军标准汰选出的兵员还不足两镇所需,我们便只能从别处调兵来填充了。”
“不会,绝对不会。”高一功大咧咧地道,“额们顺军···额,额们麾下将士都是打了好几年仗的,除了少数年纪太大或年纪比较小的,剩下的应该都符合新军要求。”
李仁一笑道:“符不符合要求,高将军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得让募兵司的人看了才知道。”
“那就让他们看。”
说到这里,忽然有人来到帐外,大声道:“启禀将军,河对面清虏有动静,似乎想过河。”
这人话才说完,黄河边上就传来了轰轰几声炮响。
李过、高一功、辛思忠等原顺军将领闻声都皱起眉头。
“李总兵,清虏既然动用大炮,恐怕是真要渡河攻打我军,我等需要尽快去指挥调度才行。”
李仁点头,“你们去便是——不用怕清虏大炮,我这就让军务院调拨给你们的跑哨前去支援。”
大明新军的火炮威力李过等人是见识过的,闻言都露出喜色,道:“这可太好了。”
随即,众将便匆匆出了大帐,回往各自军中。
黄河在山陕之间是由北向南流的,将两省分开。而在陕西东北角,府谷县城与保德州城隔河相对,彼此离黄河斗不过几里地。
在这两城的上游,既有山西的河曲县,又有榆林镇的诸多营堡。
因此,这一带向来时兵家必争之地。
此前,清军由陕西撤入山西时,便放弃了府谷,却不知为何如今又来攻打。
···
河对岸,三十几岁的巴彦皱眉眺望着对面顺军的动静,在其身旁的则是同样留着金钱鼠尾鞭的绿营总兵董学礼。
“巴彦大人,对面顺军似乎有点乱了,可需要末将派兵渡河?”董学礼陪着笑问。
在董学礼眼里,这位巴彦大人可是真满洲,当然要小心讨好着。
然而巴彦瞥了他一眼,并不答话。
巴彦其实也是汉人。
但他仍觉得高董学礼不止一等,因为他爹是李永芳。
大清如今汉人将领很多,可李永芳却是第一个投降努尔哈赤的,在大清地位极高。
作为李永芳的第五个儿子,巴彦为了尽快得到清庭重用,才改了这个听起来很像真满洲的名字。
后来他果然不断被提拔,如今已是汉军正蓝旗昂邦章京,名义上统领整个正蓝旗兵马。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清国内部对汉人、蒙人其实提防重重,甚至对满人也各种提防。
比如这个昂邦章京的职位,就是近几年才出现的,以前都直接叫固山额真,也即是旗主的意思。
但换成昂邦章京,就成了代管某旗兵马的意思了。
除此之外,清庭往往还喜欢把一旗兵马按甲喇分派各方使用,很少让一整旗兵马都聚集在一起。
就比如他现在负责镇守保德州这一处兵家重地,麾下也不过三个甲喇,四千多人。
所以,要想守住保德州,主要还得依靠身边这位绿营总兵。
据巴彦了解,这董学礼比他还不要脸,已然是三姓家奴了。
其人原是大明在陕西镇守花马池的副将,也算是得大明重用,可当李自成攻占陕西时,董学礼却是一仗都没打就降了。
大概李自成也不喜欢这种不战而降的人吧,随后就将董学礼调去河南,当怀庆府的总兵。
结果多铎领军下河南,这货又是不战而降,操作那叫一个熟练。
他们大清对这种人要比李自成更宽容点,又或者为了物尽其用,之后孟乔芳便任命其为凤翔府总兵,图谋平凉府。
后面的事就不用多说了。
这货先是退入庆阳府,随后又退入延安府、榆林镇。也亏得上面的总体策略是收缩防守,才没有治他的罪。
只不过,如今要和这种人一起镇守保德州,巴彦是真的毫无安全感,很怕哪天一觉睡醒这货就又投降大明了。
至于说被董学礼摘掉脑袋当投名状的事,巴彦早就有所提防——董学礼部下有一万多人,却只有三千多人和他们汉军正蓝旗一起驻防州城。
剩余的都在城外扎营。
这样一来,即便董学礼要降明,顶多就是夺了保德州城,不可能摘了他巴彦的脑袋。
“顺军有动作了。”董学礼忽然叫了声,“他们要干吗?”
巴彦发现对面的兵马已然没有丝毫混乱,摆出了防守架势,他便冷声道:“董总兵别总叫他们顺军了——他们打着大明的旗帜,穿着明军军服,哪里还是顺军?何况大顺早就被我大清灭了。”
“是是是,末将口误,下次一定改正。”董学礼立马认错。
当他目光再次投向对岸时,却是不禁瞪大眼睛,吸了口凉气道:“巴彦大人,末将没看错的话,那是明军的新式大炮吧?”
“你跟明军对线大半年,连他们的火炮都认不出来?”巴彦声音更冷,随即便对身边亲兵道:“让炮兵赶紧撤,我们好不容易弄几门红夷炮守城,别让明军一下子端了!”
“嗻!”
亲兵应声离去。
说起来,巴彦和董学礼今日起意炮轰对岸的“明军”有两个原因。
一是他们才发现这些“明军”其实是原来的顺军,想到之前吓得直接跑到山西,心有不甘。
二则,巴彦今日才获得后方支持的八门红夷炮——这种红夷炮样式如同红夷大炮,但口径略小,不仅可以用于攻城、守城,因分量相对较轻也比红夷大炮更适于野战。
据说是朝廷从夷人那边重金买的,一批足有上百门,可分到他这里的便只有八门。
八门虽然少了点,但巴彦还是想试试威力,这才拉了四门到河边炮轰对面的“明军”河边阵地。
从刚才打的两轮炮弹来看,这批红夷炮质量确实稍微好些。同等重量,炮口却更大点,打得也更远了些。
可惜威力、射程仍不如红夷大炮,更不如明军的新式火炮。
既然知道不如明军新式火炮,自然要避免在野战中与其对轰。若是这四门炮让明军轰中,废掉,保德州可就很难守住了。
巴彦自问下命令够及时了,手下的炮兵动作也颇快,不过一会儿就拉着炮车向州城跑了。
可明军炮手动作却更快,才来不过一会儿,就弄好了阵地向这边发炮。
轰轰轰···
只听见一连串的炮响,二十发炮弹打过来,其中几发竟直落到红夷炮车所在的地方!
第441章 炮不如炮,再无顺军
轰轰轰···
二十发炮弹落地,接连爆炸——明军这一轮打的赫然都是开花弹。
那几发落向清军炮车附近的炮弹,虽然没有哪一发正中炮车,可造成的爆炸却让清军炮手或死或伤,四辆炮车顿时停在原地。
其余开花弹也造成清军几十人的死伤,引得绿营兵、汉军八旗兵一阵混乱。
“快去人把炮车挪走!”
巴彦大吼着发布命令。
立即就有上百人奔向那四两炮车,合力将其向州城方向带。
其余清军也都散得更开,避免遭受明军第二轮炮击。
因为清军都知道,明军新式火炮不仅射程远,打发速度也快,即便是炮手打发慢,也能百多息打发一轮。
知道归知道,可这四门炮虽不如红夷大炮那么重,却也有两千多斤,哪怕套上马匹拉,再由人推,百息也不过移动半里左右。
而此前为了威胁到“明军”在河对岸设置的阵地,他们是将大炮阵地设置在这边河岸边的,两者相距不过一里多的距离。
明军新式火炮射程可是能远及三四里的。
果然,百息之后,明军第二轮炮弹打过来了,实弹开花弹间杂,都朝着四辆炮车落去。
顿时清军又死伤好几十人,炮车再次停下。
巴彦如今领的汉军镶红旗兵也不过四千多人而已,连遭两次炮击,死伤便超过百分之一了,让他一阵心疼。
看那边漫山遍野如放羊般撤退的绿营兵,巴彦眼中冷光一闪,对一亲兵道:“传令,让绿营兵去送火炮!”
“嗻!”
另一边,董学礼正边跑边看戏呢。
其实他们也没跑太远,就在距离河岸一里左右的地方散开来,重新布置阵地。这样,若明军渡河,他们便能抓住机会半渡而击。
他虽然在巴彦面前跟孙子一样,可心里早就瞧不惯对方高高在上的样子了。
这时看着巴彦的人接连损失,便有点幸灾乐祸。
谁知还没高兴多久,就得知巴彦让他们绿营兵去移动炮车——这不是拿他们绿营兵当替死鬼吗?
心中愤怒,董学礼恨不得立即反了。
可他又相当心虚——他毕竟已经是三姓家奴,降清后还和明军打了好几仗,手上沾着明军的血,若真投过去,怕是没好下场。
想一想,死的终归是底下的大头兵,董学礼便决定认了,派去一支不怎么受他待见的绿营兵去运送大炮。
就这样,直到绿营兵将四两炮车弄出明军火炮射程外,又挨了一轮炮击。
巴彦过去一检查,顿时脸都黑了。
只见四架红夷炮只有两架完好,一门火门被砸坏,另一门也砸出个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河西。
李仁、王复臣都过来了,各自拿着一架望远镜看着对面的情形,惹得不远处的李过、高一功等人一阵眼馋。
他们可是领教过,李仁等用的望远镜,可比以前的千里镜看得远得多、清晰得多。
高一功脸皮较厚,将李仁看完,便过来笑着道:“李总兵可否皆额看一看?”
“可以。”李仁笑着将望远镜递了过去,“其实此番我也给你们带来了几架望远镜——根据军务院规定,卫戍军中,总兵、副将都是会配发望远镜的。”
“那可太好了!”高一功闻言满脸高兴。
很快,李过、辛思忠等人也走过来。
李过道:“之前额们想要渡河,多半会被清虏半渡而击。如今有几十门大炮,他们想要拦住额们,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辛思忠道:“还是有一定危险的——最好多寻一些河船,搭建成浮桥过河。又或者将清虏吸引在此处,我们从别处秘密渡河。”
李仁看了看,发现这里的黄河水流还是颇为湍急的。
想起来之前吕大器的嘱咐,他便道:“不必急着渡河——我们的目的是让清虏向山西增兵,所以,在吕督师发来总攻的命令前,我们还是以做好军队整编,磨合训练为主。”
“李总兵说的是。”
“那我们便回大营继续谈整编的事吧,这河西阵地交给王总兵(王复臣)守就可以了。”
“好。”
李过、高一功这次把跟随他们的顺军几乎都带出来了,至于宁夏卫,则交给了牛成虎驻守。
牛成虎原来就是大明总兵,后来降顺,因此等吕大器经略陕甘,联系上牛成虎,使其得知外面的形势,便很容易令牛成虎反正归明了。
只不过牛成虎部原本是半军阀性质的将门,所以,吕大器也没急着让他接受整编,而是令他如以前那样镇守宁夏卫。
等将清虏赶出了山陕,牛成虎除非投靠卫拉特蒙古某个大部落,否则就只能接受整编。
募兵司用了几日时间,完成了汰选工作。
正如高一功所说,他们麾下顺军将士,除了年纪过大、年纪过小的,大多数素质都不错,因而最终被选入新军有两万八千多人。
不过,其中符合新军标准的劲卒只有一千多;符合新军标准的精锐,则有四千多;剩余的只能算是敢战之兵层次。
李仁按照军务院的指示,选取八百劲卒,准备调去补充各禁卫军缺员。
又选取三千精锐之兵,用于补充各边防军缺员。
剩余的劲卒、精锐约莫两千足有,准备留作新编两镇卫戍军中的亲兵。
至于多出来的另外一千多敢战之兵,则是补充陕西的几镇卫戍军中。
最终,新编的两镇陕西卫戍军分别以李过、高一功为总兵官,以李仁、王复臣军中各选一营参将为其副将。
另外,辛思忠被调往吕大器督标任副将。
马重喜、张能、田虎、杨彦昌、刘文炳、郭君镇则分别为李过、高一功军中的营参将。
其中刘文炳与死于甲申国难的大明新乐伯同名。
募兵司完成汰选之后,挑走了一部分人,具体的整编工作就交给李过、高一功等原顺军将领了。
如此,李过等人依照各自对军中将士的了解进行整编,便将更快磨合,不至于战斗力下降太多···
时间回到几天之前。
九月十九日,南京。
朱媺娖在武英殿中,开着视频会议。
“陕西方面,吕大器、李定国已经定下分南、中、北三路进攻山西的战略,预计将在九月底发动总攻。
不过,清虏会否向山西增兵,又增多少,终究难以预测。
因此,臣建议令堵胤锡、曾英尽快发动总攻,增加清虏在南线的压力。
如此,即便清虏不往山西增兵,也会往南线增兵,我们总归能达到削减其在北直隶兵力的目的。”
听了李岩的话,不论是这边的朱大典、红娘子,还是另一边的秦良玉、马科,都不禁点头。
见此,朱媺娖便道:“那军务院便给堵胤锡、曾英发电文,令他们在九月三十日前寻机发动对清虏的总攻!”
视频投影中,李岩一揖道:“遵旨!”
军务院下发军令,目前都是由参谋司去做,而参谋司则实际由李岩代管。
而各配置了电讯组的一方主帅,一般都会在接到军务院命令后向朱媺娖只管的电讯处发一封电文,以确认该命令。
得到了电讯处以朱媺娖名义所发的确认电文,各方主帅才会去执行军务院下发的军令。
虽然有点绕,却能够保证朱媺娖牢牢掌控军队。
另外,朱媺娖以军务院,基本不会给前方将领下达太过具体的指挥命令。比如此次,便给了堵胤锡、曾英十天时间,以寻找最佳战机。
第442章 堵胤锡调兵遣将
开封府,中牟县城外。
各营垒中,军帐星罗棋布,章法俨然。
这里是边防军第十四镇的营地。
边防军第十四镇是堵胤锡的督标镇,总兵是昔日左良玉亲兵营副将郝效忠。
此人原来在武昌整编中,被任命为湖广卫戍军总兵。但堵胤锡任湖广巡抚期间,发现郝效忠虽是勇将,可要作为独立领军的主将,能力却多有欠缺。
只因郝效忠性格较为呆板,善于执行具体命令,却缺乏变通。
所以,堵胤锡在收编湖广顺军,整编出督标镇后,便将其调过来任总兵。
督标镇常由总督带在身边,可亲自指挥。故郝效忠任他的督标镇总兵,便可扬长避短了。
开封府治为祥符县,然城池因当年李自成攻开封而半陷于黄河泥沙之中,已然成了废城,故而堵胤锡便驻军于其西侧的中牟。
此地有沙河流过,沙河连接小黄河、涡水、淮河,而淮河则又连通黄河、运河、长江,方便军备粮草于水上运输。
当然,以明军水师的实力,亦可通过黄河运输,只不过不如南边的水路有保障罢了——后勤补给多条水路并行,也可规避被清军袭扰而断粮的风险。
一普通军帐中,堵胤锡在亲随的帮助下,穿好了盔甲,便走了出来。
升任湖广巡抚的章旷正等在帐外。
他之所以随军,是因为他还有另一个临时差遣,那便是湖广、河南诸军监军,实际是给堵胤锡当参谋的。
“各镇总兵可都到了?”
“都到了。”
“那我们便快些过去吧,别让他们觉得我这督师耍派头。”
堵胤锡微微一笑,便迈步向中军大帐走去。
他这一身盔甲乃是朱媺娖赏赐的,不仅能显示威严,防护力也很不错,最关键的是只有十来斤重,算是颇为轻便了。
据说是朱媺娖从后世带过来的,只赏赐给总督、提督这两个级别的文武官员,却不知是真是假。
很快,堵胤锡便来到了中军大帐。
待其坐在了主帅位置上,帐中十名总兵或副将立即一起抱拳,洪声道:“参见督师!”
“诸将有礼了。”堵胤锡亦抱拳回礼。
随即目光扫视众将。
与九月上旬军务院计议的略有不同,如今直接受他指挥的兵马有十镇。
徐勇所领边防军第八镇,金声桓所领边防军第九镇,郝效忠所领边防军第十四镇,以及曹勋以副将之职所领的禁卫军第三镇。
再便是三镇湖广卫戍军,总兵分别为张应元、卢光祖、徐育贤。
三镇河南卫戍军,总兵分别为党首素、任光荣、刘体纯。
其中,禁卫军第三镇原为马科所领精锐骑兵镇,自去年经成都整编组建后,一直未有用武之地。
而河南、河北、山东正是骑兵驰骋之地,清虏骑兵众多,大明这边也需要有一支骑兵牵制,故军务院才让曹勋领骑兵镇到堵胤锡麾下报到。
便是曾英那边,也有李本高所领的三千御林军骁骑营将士听候调遣。
必须说明的是,其他各镇新军只是没有大建制的骑兵部队,并非没有骑兵——一般而言,一镇至少有一个骑兵哨充当探马;便是各营,亦有一队骑兵做传令、报信的塘马。
只是探马、塘马都是轻骑,禁卫军第三镇与骁骑营则偏向具装骑兵。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火器已较为普遍的时代,真正的具装重骑兵用处太少了,又耗费太大,养起来很不划算。
故禁卫军第三镇及骁骑营,骑士配的是钢制飞碟帽及钢制胸甲以及精良布面甲,马匹则配的是精良布面马铠。
精良布面甲主要是为了防护箭支,对刀剑防护力尚可,对枪矛以及近距离射出的重箭较差,但对铳子防护力还行。
最重要的是,这一身比唐宋时盛行的重装骑兵盔甲轻便得多,也便宜得多。
···
“陛下已让军务院给本督师和曾军门下达了军令,让我们在九月三十日前,寻机向河北、山东的清军发动总攻。
今日召集诸将过来,便是要传达此军令,以及商议具体如何发动总攻之事。”
说到这里,堵胤锡便起身,用一根细直的竹竿指向身后挂着的一副颇大的行军地图。
“今本督师领边防军第十四镇驻扎中牟,第八镇、第九镇则分别驻扎在黄河南岸的孙家渡口、陶家店。
三镇河南卫戍军则驻守在开封府西北角的汜水、广武山、荣泽,互为犄角。
三镇湖广卫戍军则驻扎于开封府东部的兰阳、仪封,以及归德府西北角的考城。
另外,又有李国英率领边防军第七镇,以及三镇湖广卫戍军驻扎于宁陵、商丘、虞城,东接徐州,与曾军门所领的江北方面军相互沟通。”
随着堵胤锡用竹竿在军事地图上指画,明军在开封府、归德府的布置便十分明了了。
其中,李国英及马进忠、张应祥、吴学礼所领的三镇湖广卫戍军,实为受堵胤锡辖制的一只偏师。
四人中以李国英为主,将由归德方向进攻山东,同时也具备守护归德府的责任——若清军穿透归德府,便可以截断开封府堵胤锡直属十镇兵马的粮道。
所以,驻兵归德府是非常重要的。
至于开封府西边的河南府,堵胤锡没说,帐中众总兵也没人问。
因为实际上大明目前还未真正去收复河南府——那里如今可以说是无政府状态,堵胤锡只是收了一些原来抗清的义勇独立营名号,令他们在河南府形成羁縻地带。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堵胤锡这边粮道是逆着黄河下游诸水系,从江南运过来的,而非是从黄河上游的山陕地区而来。
所以,河南府于他而言并非必守之地。
倘若清军从山西进入河南府,要越过几十上百里地,才能威胁到开封府的堵胤锡。
若其向南,进入南阳府、以及湖广的襄阳府,则会碰到留守那里的湖广卫戍军。
事实上,清军由山西渡过黄河南下的可能性极小——因为山西目前正面临着陕西方面的重兵压境,其中李定国还率领数镇兵马盘踞在华阴。
倘若清军真的由山西进入河南府南下,等李定国出潼关,包抄他们的后路,这一支清军就有死无生了。
所以,清军只要不是失了智,基本不会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