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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格鱼     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txt下载     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79章 灭乃蛮,疆土再扩!

    皇后宫中。

    韩嫣笑吟吟冲盈盈走来的朱涟笑道:“涟儿姐姐,你刚有身子,还是要注意一些,不要操劳过度才是。

    御书房的事,姐姐与陛下说了么?”

    朱涟躬身一福道:“皇后娘娘,臣妾已经禀明陛下,由孔琳妹妹替代臣妾在御书房随驾伺候。”

    韩嫣柳眉一挑:“陛下怎么说?”

    “陛下准了。”

    韩嫣闻言大喜。

    孔琳如今的现状,让韩嫣看了觉得心中不妥。

    毕竟孔琳身后是孔家。

    与孔家冷落关系不利于皇帝的政治利益。

    再说韩嫣也觉得皇帝这般冷落孔家女,对孔琳来说有些不太公平。

    但这话她是不能出面说的。

    只有朱涟合适。

    而反过来说,若无皇后的授意,朱涟想必也很难开口运作此事,不然,传到皇后这边,对朱涟也不妥。

    且说皇帝离开御书房,在女官上官清引领下直奔孔琳的宫苑。

    王霖站在宫门紧闭的幽静宫苑外观望良久。

    上官清在一旁认真观察着皇帝的神色变化。

    作为皇帝贴身女官,其实上官清知道皇帝八成是真的遗忘了孔琳的存在,并非有意冷落和厌恶她。

    王霖见眼前这座宫苑寂静无声,苑中虽然百花盛开,却有某种萧索之气,不由暗叹。

    王霖上前,推门而入。

    上官清和一干女官正要相随,却被皇帝回头摇头阻止。

    上官清只得率女官们等候在了宫苑之外。

    王霖径入内堂,宫苑中的知事使女们此刻显然都在后院歇息,因为孔琳平常也不需要太多的人伺候,苑中基本又无事可做,所以几个宫女平时也只能凑在一起说些乱七八糟的宫里闲话。

    孔琳所居的寝殿内空荡荡地,只有内室中传来轻微的说话声。

    王霖脚步轻盈走去。

    他掀开门帘,瞥了一眼。

    身材修长婀娜的孔琳背对着他,正跪在孔圣画像前低声吟诵:“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一个年轻的婢女显然是孔家陪嫁来的,也陪着跪坐在一旁。

    王霖嘴角一抽。

    孔琳吟诵的是孔子的一段经典语录。

    大概意思是说:人人都思慕着大鱼大肉,荣华富贵,这确实是一种美好,可是,每天粗茶淡饭,简朴陋室,睡觉把手臂弯起来当枕头,不也有它的一份乐趣吗?

    用在此处,显然足以表现出孔琳当下自怨自艾、自我安慰和心理麻醉的真实心态。

    王霖心中一叹,忍不住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先是使女猛回头,见是皇帝当面,一时惊愕,动作呆滞起来。

    而孔琳也回头来看到皇帝,苍白的面孔上骤然浮起错愕之色,美眸中的无神瞬时被震惊之色取代。

    孔琳与皇帝目光交汇间,心念如奔雷。

    她其实并不知自己如何被皇帝所厌弃,她嫁进当初的齐王府,如今的皇帝后宫来,这么久了,皇帝除了那夜之外,竟然对她不闻不问,更不要说召她侍寝了。

    但在嫁过来之前,她明白自己政治联姻的本分,也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所以当她确定自己不为皇帝所喜的尴尬处境时,她毅然作出了封闭宫门不与其他嫔妃往来的决定。

    这相当于是自囚于冷宫了。

    一开始,少女的心头还抱有一丝幻想。

    认为皇帝哪天会突然改变心意,来到自己的宫苑,就像是她梦想中很多次幻想过的那样,皇帝从天而降,拯救她于孤寂之中。

    然而,时间飞逝,转眼她进宫已满两年。

    当初的丈夫,也从齐王一跃为了大燕开国皇帝。

    可她的境遇却丝毫没有改变。

    除了当日的册封大会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皇帝。

    那点柔情的念想,渐渐也就淡了。

    取而代之的是绝望。

    她还不到二十岁,后宫长夜漫漫,等待着她的将是一辈子的孤苦。

    但今日,皇帝突然来了。

    事先没有半点的征兆。

    孔琳怔怔地望着皇帝,竟然忘记了起身拜见。

    还是使女反应过来,赶紧起身拜见,孔琳这才如梦初醒,起身拜倒在地,只是声音有些麻木和淡漠:“臣妾孔琳,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王霖微微叹息,大步走去,扶起孔琳来:“是朕的错,让爱妃受苦了。”

    两人肌肤相触,王霖明显感觉到玉人的激烈颤抖和强烈反应。

    ……

    王霖知道再多的解释,在当下来说,也是苍白无力的。

    男女之间的事,还是要通过男女之间的方式来进行弥合裂痕。

    他抱起孔琳,直接倒在榻上。

    眼前这张清丽面孔上,生机明显在一点点逝去,浮荡在他眼前的是某种淡淡的苍老之色,原本晶莹剔透的肤色也渐有一丝丝的惨淡灰败,这一切看得王霖心痛如绞。

    他用百般的柔情蜜意去试图一点点抚平孔琳心中的创痛。

    事实证明,亲密的接触远比话语的安抚更有效果。当孔琳意识到皇帝的真心用意,自然也就渐渐放开心胸予以热烈的回应。

    春风数度,女子犹自以为人在梦中。

    而皇帝到来的消息很快就震动了整个宫苑。

    宫苑内所有的执事女官使女仆妇都聚集在了院中,等候拜见皇帝。然而从午后时分一直到夜幕降临,皇帝都未从孔琳的寝殿走出。

    直至翌日清早,皇帝才在容光焕发的孔琳陪伴下走出门来,众人拜见完毕,皇帝微微一笑道:“朕最近忙于国务,未曾到琳妃这边来,她多亏了你们照顾,朕今日便重重有赏——上官清,赐所有执事人等每人十贯钱,赐琳妃宫苑一应用度皆参照涟儿供应,你懂朕的意思了么?”

    上官清用羡慕的眼神飞快扫了孔琳一眼,知道这位受冷落的宫妃终于迎来了她的第二春。

    上官清躬身领旨,自去安排。

    皇帝用这般行动,直接向后宫传递出孔琳恩宠不减的信息。

    随后,王霖拉着孔琳的手,走出宫苑,走向不远处的御花园。

    孔琳面色微红,她知道皇帝这是故意在做给宫里其他人看的。

    为了与她正名。

    这个年月的女子就是这样,她满腹的委屈在皇帝整整一夜的爱抚下渐渐消散一空,而此刻感知到皇帝的柔情蜜意和种种关照之心,她心里更是甜蜜。

    王霖心中感慨,她们的要求实在是很低的。

    他心中因此更生出几分愧疚之心。

    “琳儿,朕知道无论怎么解释,都很难说得过去,但朕确实并无冷落你的想法,只是……”

    孔琳幽幽道:“臣妾懂的,陛下不必说什么,臣妾知足了。”

    王霖叹息:“都是朕的错,让你吃了不少苦。从现在开始,你去御书房常居,就留在朕身边,除了照料朕的起居之外,也帮朕料理一些国务。”

    孔琳大惊失色,旋即是狂喜道:“陛下,这是真的么?”

    朱涟的待遇在后宫可是人见人羡的。

    孔琳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也会有今天。

    虽然在御书房随驾,并不见得一定会被皇帝专宠,但能每日守在皇帝身边,对于孔琳来说,这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朕怎么说假话。你才学过人,不亚于清照和淑真,但清照和淑真对国务不感兴趣,你以后就在朕身边,朕好生补偿你这两年的苦处。”

    孔琳泪流满面,盈盈拜倒在地。

    ……

    御书房从朱涟换成了孔琳,消息不胫而走。

    所有关于孔琳失宠被打入冷宫的消息彻底消亡。

    当然,由此不会滋生朱涟失宠的传闻,因为后宫都知道朱涟身怀有孕,且皇帝刚刚册封了朱涟之子为郡王。

    时光飞逝。

    转眼间已经是大燕复兴二年的八月。

    八月初三,最近的朝野上下出现了某种焦灼和拉锯状态,无论是新党对于旧党的攻击,还是旧党对于新党的反击(主要体现在旧党中坚对于韩庭的弹劾),因为张世儒杀母案的迟迟没有结论,在皇帝的大力弹压下,出现了暂时的平衡。

    两党的互相争斗虽还时有发生,但基本处在了一个可控的状态。

    就在这一夜,八百里捷报横穿进城,“乃蛮部灭,高昌回鹘、契丹余部和塔塔尔部联合报捷!”

    燕京震动!

    王霖自云南征伐返京之时,就安排部署了对于乃蛮的这场影响深远的大战。

    命高昌回鹘出兵一万,契丹余部出兵一万,塔塔尔部出兵一万,西夏出兵一万,辅以乞彦部和孛儿只斤部联兵一万精锐,共计五万大军,分成两路,东路以杨志为统率,西路以萧莞为统率,夹击乃蛮部。

    两路大军逐步餐食乃蛮故地,经数月之久,三次血战,终将乃蛮主力两万余骑悉数歼灭在阿勒泰山下,萧莞率契丹狼骑率先占领乃蛮汗庭,立下首功。

    乃蛮人控制的地域实际上还是非常庞大的。

    西夏边陲和高昌回鹘边陲以北,大燕边陲以西,一直北上到后世的新疆北疆及外蒙和中亚的狭长区域,都是乃蛮人的牧场。

    乃蛮的覆灭对于大燕而言,具有重大的战略意义。

    这不但意味着大燕的版图或者说是实际控制的区域已经由此伸展到了整个北疆和中亚蒙古区域,无限开始逼近了蒙古其他各部的漠北腹地,还意味着整个蒙古十八部的核心,已经全部受到大燕的管控。

    蒙古人再也不是大燕的心腹大患。

    接下来,大燕需要面对的外敌,也只有大金国了。

    燕京城内张灯结彩,朝野上下都在欢庆这般大捷和开疆辟土之盖世伟业。

    因为张世儒杀母案引发的朝野震荡和新旧党争,以及由此暴露出的深层次的矛盾,暂时被掩盖起来。

第580章 乃蛮故土的地盘之争

    燕京城中,几乎人人脸上都挂着浓烈的笑容。筽

    自大燕开国以来,皇帝带给天下人的惊喜是一个接着一个。

    首先是击溃和完胜金人,粉碎了金国两次战略性侵略,避免了灭国之危。

    其次是出奇兵光复雁北地区,实现了洗雪百年耻辱的第一步。

    紧接着在武川之野,击溃蒙古各部联军,随后远征漠南蒙古,收复乞彦部和孛儿只斤部。

    又突袭塔塔尔部,掳掠塔塔尔公主休澜来归。

    整个漠南蒙古臣服大燕。

    又半年,与金国皇帝达成默契,发动了燕云战役。筽

    经数次大战,彻底收复了燕云十六州,百年国耻得以洗雪!

    终宋一朝,历代皇帝都没有做到的事,王霖做到了。

    大燕边境往北直扩,与金国对垒在燕京之北。

    真正兑现了皇帝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慷慨誓言。

    本来天下人以为大燕至少要迎来十年的和平发展期。

    谁知皇帝又秘密发动了南征大理战争。

    不多时,燕军平定大理全境,改大理王国为大燕云南行省。筽

    顺势又将万象王国纳入大燕管辖,西南各国皆归顺朝廷。

    这还不算什么。

    皇帝在班师还朝过程中,又亲自率军于西夏边境击溃来犯之蒙古乃蛮铁骑数万。

    如今更是以各部联军,直接将乃蛮灭族了。

    这意味着大燕实质性控制的疆土陡然扩张,辐射整个西域和漠南、漠北地区,从王霖篡宋开始计算,现在大燕的疆土扩张了何止一倍?

    皇帝的威望,朝廷的威信,在历次大捷中不断暴涨。

    没有人说皇帝穷兵黩武,说的只是皇帝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天神下凡,拯救苍生社稷来的。筽

    而与此同时,大燕上下对于开疆辟土的愿望之浓,举国为战的氛围之厚,也远超历朝历代。

    这是民间的热议,焦点一般集中于皇帝身上。

    提及皇帝王霖,百姓敬畏如神。

    但在朝中,在今日的朝会上,满朝文武又展开了激烈的纷争。

    议题便是乃蛮故土的归属。

    说白了吧,就是乃蛮人原来地盘现在归谁。

    原来皇帝给的承诺是,灭乃蛮之后,各家瓜分乃蛮的地盘。筽

    高昌分一部,契丹余部占一部,然后划出一部给予塔塔尔部蒙古立足。

    原本朝中众臣对于乃蛮这个蒙古部落没什么概念,对于其疆土更不在意,认为不过是蛮荒之地,与中原沃土不能相提并论。

    但随后关于乃蛮的诸多信息曝光,尤其是当朝臣闻知此蒙古部族所占据之地,不光是荒漠,还有水草丰美的广阔草原和茂盛的山林大湖,盛产良马,矿产丰富。

    尤其在阿勒泰之下还有大量可供开垦的良田,气候条件也与河北差不多,众人的心便动了。

    况且乃蛮地盘之大,超乎了燕人想象。

    跟随联军进攻乃蛮的工部采矿司的官员回来津津乐道四处宣传说,乃蛮的地盘之大,纵然是河北河南和山东三个行省加起来,都无法相比。

    这直接让朝中炸锅了。筽

    这么具备无尽开发前景和辽阔的疆土,凭什么要给异族人?

    必须要直接纳入大燕版图!

    以军机处诸大臣为首的青壮派(新党)坚持在乃蛮故地设立新的行省,派人派军直接进行管辖,适当的时机开始移民过去。

    以内阁李纲等人为首的保守派(旧党)则坚持要兑现皇帝的承诺,泱泱华夏,堂堂天子,天下共主,岂能言而无信?

    再者,乃蛮故地距离大燕路途遥远,派人管辖的难度极大。

    而且大燕现在面临未来与金国的倾国之战,优势兵力不宜再分兵出去,这会直接削弱本国军力,得不偿失。

    而实际李纲等人也并非是一定要放弃乃蛮故土。筽

    而是认为现在这个时机,并非直接将乃蛮纳入版图的最佳时机。

    姑且将此瓜分给高昌人和蒙古人,以及契丹余部,以异族人统治彼地区,大燕只要管控好上述三国,便能以最小的代价,慢慢让之归于王化。

    而日后若是灭金之后,国力强盛,再将之从异族人手上取回又能如何?

    双方争执不下,朝堂上吵成了一锅粥。

    王霖微微有些无奈。

    乃蛮故地在王霖看来,最大的价值就是作为大燕的屏障。

    其次是矿藏丰富,长远性的战略利益巨大。筽

    但地广人稀,且至少有三成处于高海拔地区,若非异族,中原的汉人想要在此生存繁衍是要付出一代或几代人的代价的。

    所以暂时来说,王霖更愿意在此处施行羁縻政策,让高昌人、蒙古人和契丹余部去治理,以高昌制衡蒙古塔塔尔部和契丹余部,又反过来以塔塔尔和契丹人来反向制衡高昌回鹘人。

    毕竟,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与金的国战。

    金国不灭,一切皆休。

    而若是灭了金国,在这广袤的疆土上,将没有一个异族会阻挡大燕的兵锋所指。

    何必急于一时呢?

    王霖利用异族出兵灭了乃蛮,本就是为了保全大燕的实力。筽

    可这种话心里想可以,也可以付诸行动,唯独不能说。

    高昌回鹘王子锡兰,契丹将军萧莞,塔塔尔部可汗那拉图三人神色复杂,站在大殿上,耳边传来大燕文武群臣的争吵声,他们一时无语。

    对于高昌来说,回鹘人希望得到与高昌回鹘接壤的局部地区,这能更加保障高昌的国土安全。

    而那拉图和塔塔尔人迫切需要一个地盘和牧场安置自己的十几万族人。

    至于萧莞,倒是心态放松,契丹余部在雁北生活得极好。

    占据大片肥美牧场,又在燕军的保护之下,还可以为大燕豢养良马而换取部族所需的粮食,日子比过去过得好多了。

    乃蛮故地对于契丹人来说,可有可无。筽

    最多算是锦上添花,比鸡肋略强一些。

    尤其是对于萧莞这种没有什么政治野心,一门心思为了日后的辽王(萧夺里赖的儿子)打下基础,就更不愿意离开大燕本土了。

    宗泽接连被几个中下阶官员怼了半天,面色涨红,气得呼呼喘气。

    他本来就脾性暴躁,如今见这些所谓的青壮派不顾大局,只图一时之利,还对自己这个内阁老臣半点尊敬之心也无,心中的怒气已经上升到了爆发的边缘。

    见军机大臣顾庆川犹自在喋喋不休的大谈日后对乃蛮故地的开发利用前景,宗泽再也忍不住,暴怒道:“顾庆川,汝一介幸进之徒,可知我大燕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金国,不是异族,而是你们这些狂妄自大得意忘形的鼠辈!”

    宗泽气急败坏之下,开始人身攻击了。

    王霖忍不住皱了皱眉。筽

    宗泽最大的毛病就是脾性暴躁,一旦上了脾气,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但他还是没有开口打断两方的争论。

    他知道,青壮派固然激进,但事关国家利益,纵他是皇帝,也不可不经国议而擅自做主决定此事。

    若不让这群青壮派充分发言,显然会打击他们参政议政为国效力效命的积极性。

    顾庆川冷笑道:“宗相,何以如此不顾体面,卖弄伶牙俐齿,攻击下官?

    宗相,下官也不想与你争,但理就摆在桌案上:乃蛮之地极为辽阔,将此地拱手让于异族,待日后异族发展壮大,定将是第二个金国,这与资敌何异?

    到那时,我大燕又该情何以堪?”筽

    宗泽跺了跺脚:“胡扯,高昌回鹘一向臣服中原,如今更是我大燕的藩属之国,而塔塔尔部、契丹余部也皆受朝廷管辖,岂能与金人相提并论?

    再说,凭十几万塔塔尔族众和十万契丹余众,与我大燕为敌,岂非螳臂当车蚍蜉撼树?顾庆川,汝等这是杞人忧天!”

    顾庆川撇了撇嘴,正待反驳,突听一直沉默不语的刘琦站出来拱手道:“宗相息怒,你我之争乃为国本,并非私怨,若我等言语失当,还请宗相海涵一二!”

    与一根筋的顾庆川相比,刘琦翩翩君子风度,温文尔雅,他这么一两句话就将宗泽心中的怒火消弭了大半。

    李纲也站出来打着圆场:“今日之争,正是国本之争,本来就非私怨。

    不过,宗相所言,老夫甚是认同。

    蒙古人也好,契丹人也罢,姑且不说他们如今已经臣服大燕,纵然他们日后生出异心,我大燕兵锋所指,他们必定望风披靡。筽

    老夫以为,现在的蒙古塔塔尔部与契丹余部,全部加起来不过三十万族众,与金人没有可比。

    乃蛮故土之事,老朽觉得还是徐徐图之为妥。

    毕竟此处地广人稀,我大燕要直接派兵管辖,需要耗费太多的兵力,与时局不利。”

    张浚也出班微微一笑道:“李相,当年金国在辽国统辖之下,以十万族众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内发展壮大,以小搏大,契丹人正是因为小觑了女真异族,所以才导致灭国之祸。

    李相,契丹人的前车之鉴,我大燕不可重蹈覆辙啊。”

    就连平常很少在朝会上表态的岳飞都忍不住出来附和了:“李相,诸位阁相,须知陛下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王霖有些惊讶地扫了岳飞一眼。筽

    他这个学生素来稳重,很少在人前显山露水,尤其是当着自己这个师傅当面,岳飞几乎不表态。

    今日岳飞也忍不住站出来了,这说明朝中的意见还是新党占据主流了。

    张浚和岳飞此言一出,新党中人皆纷纷热切附和。

    李纲和吴敏、宗泽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来进行反驳。

    毕竟金国以小搏大,蛇吞象,一个数十万部族的女真人,灭了契丹数千万人口的大国,这可是铁板一样的事实摆在眼前。

    而且,若非皇帝横空出世,拯救社稷于危亡之中,大宋王朝也早就灭在了金人的铁蹄之下了。

    萧莞、锡兰和那拉图面色更加难堪。筽

    这群大燕臣子毫不顾忌当着自己等人的面大谈什么异族、什么异族坐大、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摆明了要把皇帝承诺的事要给推翻了……

    锡兰和那拉图悄然望向了坐在龙椅上面色平静的皇帝王霖。

    此时却见皇帝扭头向他们三人望来,微微笑道:“萧莞,锡兰王子,那拉图可汗,对于我朝大臣之言,汝等意下如何?”

    萧莞笑了笑,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军机处诸大臣所言甚是有理。至少对于我契丹人而言,是如此。

    我契丹灭国之后,蒙陛下恩赐,在雁北休养生息至今安居乐业。实话说,我契丹人更愿意在大燕的保护下过安稳日子,至于去乃蛮故土自成一国什么的,大多数契丹人都兴致不大。

    再者,我契丹余部乃当朝皇子的食邑之户,契丹人将来该何去何从,当由平辽郡王殿下日后成年后裁处,臣不敢擅专。”

    一干大臣闻言哈哈大笑,纷纷称赞萧莞忠诚不二,乃国之干臣也。筽

    萧莞面带苦笑,他只是传达了多数契丹人的意愿罢了。

    凭契丹余部这点人马想要去异域立国,无异于自寻死路,虽然乃蛮人败走漠北,但将来未必不会回来。

    还有其他蒙古各部也在虎视眈眈,萧莞若是带契丹人去了乃蛮故地,失去了大燕的保护,契丹人命运堪忧。

    他心知肚明,契丹人最大的利益就是与大燕捆绑在一起,毕竟皇帝已经将契丹余部封给了自己的儿子。

    王霖心中暗笑,萧莞此人果然聪明知进退。

    契丹余部有此领袖在,未来发展可期。

    不过,对于王霖来说,日后契丹余部对大燕将会逐渐具有归属感,逐渐融入大燕的多民族之中,慢慢被汉化,这是迟早的事情。筽

    王霖又望向了锡兰和那拉图。

    锡兰一时斟酌着言辞,不知如何说才能不触怒大燕朝臣和皇帝,毕竟高昌回鹘深深畏惧大燕的强悍军力,他们宁可不要乃蛮故地,也不能因小失大。

    那拉图却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我们塔塔尔部的祖地已经被金人占据,现在我接近二十万族众无地栖息,暂时留在西夏边境待命,还请陛下开恩,给我塔塔尔部一快生息之地吧。”

    现在的那拉图已经非过去的骄傲的塔塔尔王子了。

    他声音里带着哀求之色。

第581章 蒙古行省

    王霖没有理会那拉图,他沉默了一阵,这才面向群臣缓缓沉凝道:“你们方才所争之事,朕在旁都听了,朕无意去平叛你们孰是孰非,但朕确是有言在先。誚

    在出征讨伐乃蛮之前,朕在调高昌国及契丹余部和塔塔尔人兵马之前,有过承诺,攻破乃蛮之后,各取其土。

    那么,乃蛮既灭,尔等诸位臣工意欲让朕食言而肥否?”

    张浚恭谨道:“陛下,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

    既乃蛮所占之地极其辽阔,且土地丰饶,我大燕应当仁不让,以王师驻跸,教化土著,此为我大燕万世之功也!”

    刘琦也出班道:“陛下,臣附议!”

    顾庆川也急不可耐站出来道:“陛下,乃蛮故土当纳入我大燕版图,至于何处安置塔塔尔蒙古人,臣倒是有个建议。”

    王霖深吸了一口气,心道终于出来个能说解决问题的办法的人了。誚

    你们不能一味反对,总得提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么?

    你们是大燕的当朝重臣,国家栋梁,不是街头流氓啊,不能只会斗嘴,不会用心。

    顾庆川深望着让他尊敬的皇帝,缓缓道:“陛下,臣在江南时曾听闻,北方异族如金辽之流之所以对我中原江山心怀觊觎,主要是因为其族众生活在苦寒偏塞之地,无良田可以耕种,无所出可供常需。

    臣在想,若是将塔塔尔部蒙古十余万族众整体迁徙往河南、河北或山东,甚至江南淮南或干脆云南四川等地,择数县之地供其居住,由我汉民教授其农耕之术……

    不出十年,蒙古人定将生活富裕,过上人人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王霖愕然,他险些笑喷。

    顾庆川居然要将蒙古人迁移往内地,分而治之。誚

    这是要坏了他们的传承啊。

    居心险恶。

    离开了草原和牧场的蒙古人,还能叫蒙古人么?

    没几年,他们的民族本性就要开始蜕化了。

    王霖还未说话,一旁的那拉图就急了:“陛下,此事万万不可!我蒙古人祖祖辈辈生活在草原牧场之上,不擅耕种,若是迁往内陆,我十余万族众将何以为生?”

    顾庆川冷笑相对:“既然你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草原上,为何总是意欲入侵中原?

    至于你们不擅耕种那倒不必担心,自有汉民传授耕种之术给你们。誚

    再说了,纵然你们乍一农耕没有所出,朝廷自会安排救济,陛下仁慈,绝不会放任你这十几万蒙古人饿死的。”

    顾庆川将那拉图反驳得无言以对。

    他的意思是说,你们不必担心旁的,只要你们同意迁徙内陆,哪怕是朝廷养着,都不会饿死你们这部蒙古人。

    若是日后如此,或还有可行性,其实真要到了那个时候,根本就不需要官方出面,民间的自发迁移就会展开。

    但现在,蒙古骑兵还是王霖日后想要利用的一股重要军事力量,王霖自不会杀鸡取卵。

    王霖忍住笑摇头道:“蒙古骑兵朕日后还有大用,此时将塔塔尔人迁移往内陆,不妥。

    顾庆川,你们还有没有旁的安顿之法?朕洗耳恭听。”誚

    顾庆川眼珠子一转,认认真真道:“陛下,武川之北,乃蛮以东,草原辽阔,绿洲遍布,足以容得下数百万蒙古族众。

    臣之意,将塔塔尔部、乞彦部与孛儿只斤部乃至漠北各部前来投靠大燕的蒙古族人,悉数安顿在此,各划区域加以界定。

    此处数千乃至上万里之地,可建立蒙古行省,由朝廷派员统辖。”

    那拉图面色骤变。

    这姓顾的真是狠,这招更猛。

    这直接就是想要把塔塔尔部给整没了,让一向接受大燕管理的乞彦部和孛儿只斤部将塔塔尔给吞并了。

    王霖眯着眼笑笑,“继续说下去,朕洗耳恭听。”誚

    王霖觉得有点意思了。

    “陛下,蒙古各部互不干涉,互不统属,接受朝廷和蒙古行省统辖。可在此地建三城,以拱卫蒙古行省,分别安置三部蒙古族众。

    无论孛儿只斤,乞彦部,还是塔塔尔部,皆施行自治,由其可汗统领本部族众兵马,蒙古行省不予干涉,但接受朝廷枢密院调遣。

    各部可汗品阶等同我朝郡王之爵。准其只称臣,不纳贡。

    此外,朝廷当在阿勒泰之地,乃蛮部故地建大城一座,从内陆移汉民、从西夏移夏族、从高昌移回鹘人甚至是契丹、蒙古等各族众,愿意往新城定居者,朝廷皆可准。

    朝廷在此城驻军,效仿唐制,在此处设立安北都护府,以安抚诸族蛮夷。

    乃蛮故土,漠南蒙古及武川之北,暂归蒙古行省统辖,时机成熟后予以调整。”誚

    顾庆川侃侃而谈,条理清楚,说出了一个非常具有可操作性的规划。

    说白了吧,设立蒙古行省,直接纳入版图,最符合大燕的利益。

    而且在此地让蒙古各部定居,听调不听宣,不受地方节制,貌似给了蒙古人很大的特权,但实际上是意欲让蒙古人去抵挡未来金国的进攻,作为大燕的外部战略性屏障。

    换言之,要用蒙古人当炮灰。

    而在乃蛮故地设立安北都护府,多族杂居,无疑是当前最有利于大燕的国策。

    此地控制在大燕手里,也就相当于牢牢切断了西域各国和高昌回鹘的退路。

    未来……誚

    满朝文武大臣面色动容,都深深望着神采飞扬的顾庆川。

    李纲不禁怀疑,凭顾庆川的头脑能想出这般一石三鸟的计划来?这必定是陛下的主意吧。

    其实不光是李纲这么想,其余诸臣也慢慢有些反应过来了,看这顾庆川和陛下一唱一和的,分明是在唱双簧,糊弄蒙古人?

    意识到此举对大燕非常有利,也是真正两全其美的办法,李纲毫不迟疑,立即站出来附和道:“臣附议!”

    李纲之后,吴敏、黄岐善、郭志舜、宗泽先后走出,连声附议。

    这下连旧党都赞同了,新党中人就更加争先恐后出班附议。

    王霖嘴角浮起一抹深沉的微笑来。誚

    这实际上并不是他的主意,而是顾庆川等六七个军机大臣共同商议出来的结果,借顾庆川的嘴说出口来罢了。

    大的战略如此,至于将塔塔尔人安置在乃蛮故地还是武川之北,是不是与乞彦部和孛儿只斤相邻,这都不是问题的关键。

    关键是蒙古行省。

    王霖反复思量,觉得可行。

    待众臣乱哄哄附议完毕,王霖这才笑眯眯望向了那拉图:“那拉图,你意下如何?”

    那拉图知道只能是如此了。

    大燕绝不放心让塔塔尔人变成第二个乃蛮。誚

    其实不光是大燕,纵是其他蒙古各部,也不会坐视塔塔尔一家独大的。

    那拉图想起了自己妹妹休澜的话:“兄长,你不要心怀怨怼,觉得陛下不念妹妹的情分,首先说,国事是国事,不能因私废公,陛下绝不会如此的。

    再者说,陛下说了,若无我在,塔塔尔部这十几万族众的可汗,就未必是你了。

    兄长,日后背靠大燕,率部族独立称王,与族人过上安定的日子,这不是我们蒙古人的梦想吗?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兄长,妹子言尽于此,你想想现在的孛儿只斤和乞彦部,他们背靠大燕,人口牲畜日渐增多,若非大燕压制,这两部必是蒙古霸主。”

    一念及此,那拉图立即大礼参拜下去:“臣那拉图,遵旨!”

    那拉图没问题了。誚

    王霖哈哈大笑,又望向高昌国王子锡兰道:“锡兰,如此对高昌确实有些不公允,你们出兵进攻乃蛮,死伤不少,代价不小。

    这样吧,锡兰,回去转告你王,朕准你回鹘商人在大燕境内行商,赋税均减半收取,这样,应当足以补偿你们回鹘人的损失了。”

    锡兰大喜,躬身领命。

    回鹘商人数十万,分散在大燕各地,同时还充当着大燕与西域乃至更遥远葱岭地区各国的贸易往来桥梁,中间的利益非常大。

    官方赋税减免,对于回鹘商人来说,绝对是莫大的好处。

    王霖最后才望向了萧莞:“萧莞,你颇有才干,朕有意命你为安北都护府大都督,率一万契丹狼骑协助西军一万精锐永镇安北都护府,你可愿意?

    至于契丹余部族众,另外选人统率便是。”誚

    萧莞心头微动,却是躬身道:“臣遵旨!”

    他其实是一个心怀大志的人,既然已经投靠了大燕,在皇帝的麾下听命,他当然也想成就一番功业,荫及子孙后代。

    王霖大笑,宣布退朝。

    乃蛮的事遂定。

    蒙古行省的事确定下来,接下来庞杂的事务就由内阁和军机处来操持了,王霖只负责大的战略决策。

    内阁团队偏重于国务政务,军机处团队偏重于军事战争,但两者都会兼顾其他。

    翌日,朝廷设立蒙古行省和安北都护府的消息旋即扩散出去。誚

    ……

    洛阳的消息传来,在锦衣卫的严刑拷打之下,薛强终于吐口了。

    供认出了他幕后的主使。

    锦衣卫洛阳千户所不敢怠慢,立即命两名百户率三百锦衣卫快马加鞭押解主犯薛强及相关人证物证进京。

    且不提。

    皇宫。

    御书房中。誚

    燕青匆匆进入,面色凝重。

    此时孔琳正与上官清一起安排皇帝的午膳。

    几样小菜,一样肉食,两盘点心,以皇帝的待遇来说,王霖堪称是自古以来最简朴的君王了。

    “小乙来了,一起用点东西吧。”

    燕青拱手道:“臣岂敢与陛下一起用膳,陛下,臣有紧急军报,需要禀报。”

    燕青望向了一旁伺候着的孔琳和上官清。

    王霖眉头一蹙:“琳儿,上官清,你们先下去吧,朕与小乙说说话。”誚

    事关军国机密,孔琳和上官清自不敢怠慢,悄然躬身一福,退了下去。

    燕青微微上前,压低声音道:“陛下,薛强吐口了……”

    王霖面色微动:“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燕青面色复杂,上前来伏在皇帝身前小声说了几句,王霖的脸色瞬时阴沉下去。

    燕青缓缓退下,王霖的呼吸有些粗重。

    对于王霖来说,这个结果,有点麻烦了。

第582章 幕后真凶,世人瞠目!(1)

    燕京书院。

    燕京书院虽然刚组建成立不久,但因为有张魁、程远景和周子宴三位当世大儒坐镇,且张魁已经被皇帝册封为儒教大宗师、并作为第一任书院院长,所以天下士子闻风而来,燕京书院渐成天下书院之首。

    三位大儒昔年为官,卸任后教书育人,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所以,他们虽不为官,但在朝中的影响力在某种意义上说,比起李纲这些内阁老臣有过之而无不及。

    关键是在天下读书人中的威望,除了皇帝王霖,几乎无人可及上述三人。

    而皇帝若非因为有《四书五经集注》和《燕王读书法》的先后问世,上述两本经典着作已成科举晋身的必考教材,在士林中的威望估计也难企及张魁三人。

    自打张魁三人在皇帝旨意下创建燕京书院后,这还是皇帝头一次来到书院。

    秋阳高照,阳光明媚。

    皇帝王霖微服出宫,只率锦衣卫指挥使燕青和御林军指挥使杨沂中两人,还有女官上官清,轻车简从来到书院。

    张魁、程远景和周子宴率书院在读的一千多名学子面色狂热迎候在了书院门口。

    远远见到数骑纵马驰至,书院门口人山人海的学生群中顿时爆发起山呼海啸般的“吾皇万岁声”,人群涌动,年轻的学子们争先恐后,都意欲当面朝拜这位大燕圣君。

    皇帝在读书人心中的威望一则取决于他的文名,二则取决于他开疆辟土挽社稷于危难将倾且再塑大燕皇朝的盖世伟业,当前的大燕版图,至少是过去大怂王朝的三倍之大,在士林中,几乎没有人怀疑当今皇帝的功业已经远盖唐宗宋祖。

    张魁三人深躬一礼道:“学生等拜见陛下!”

    见皇帝不跪,这是皇帝亲口给予张魁三人特别规格的待遇。

    王霖翻身下马,笑吟吟将张魁三人扶起,又环视热情洋溢的学子,挥挥手朗声道:“诸位学子,朕今日来看看大家。”

    “吾皇万岁,万万岁!”

    ……

    张魁三人陪着皇帝在幽静的书院小径中信步而行,这座书院建立在幽州书院的基础上,扩大了何止两三倍的规模。

    朝廷在书院中投入巨资进行了全方位的环境改造,与其说这是一座书院,还不如说是一座精美的带有浓郁江南风格的园林建筑群落。

    皇帝和张魁三位大儒边走边谈,燕青、杨沂中和上官清慢吞吞跟在后头。

    杨沂中眉头紧蹙,他不知道皇帝最近国务如此繁忙,今日却为何偏偏抽出专门的时间来书院视察,但来了就是让三位大儒在书院中走走看看,仿佛看景一般。

    杨沂中压低声音道:“燕侯,陛下今儿如何有闲暇来书院走走?”

    燕青平静的眸光中掠过一丝凝重。

    他笑笑道:“陛下所为,岂是你我臣下所能揣度?”

    杨沂中苦笑:“燕侯,下官不是揣度陛下的心思,而是觉得陛下今日有些反常。”

    上官清在旁轻轻干咳两声,幽幽道:“两位大人,不可再背后妄议陛下。”

    杨沂中面色涨红起来,再不多言。

    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好奇而已。

    燕青心中叹息,他静静望着走在前头的皇帝和张魁三人的背影,深沉的目光多半是落在张魁三人颤巍巍且白发苍苍的老迈之躯上。

    皇帝为什么来书院,他当然很清楚。

    只是事关机密,且皇帝并未真正下定决心如何裁处此事,所以作为燕青来说,自不敢多说半个字。

    若是皇帝就此不提,他也只能将此事彻底和永远的埋藏在心里,终生不提。

    “陛下,书院今年准备扩招五百学子,但是经费方面,还请朝廷多加关照才是。”张魁笑道。

    王霖笑笑:“扩招是好事,但是书院不在学生多,而在培育人才多。至于经费方面,如今国库充盈,礼部尚书又是你过去的学生,你张院长以书院院长的名义找过去,无论礼部还是户部,都不会怠慢的。”

    张魁朗声一笑:“陛下,还是要陛下恩准才行。”

    “你若是非要朕表态,那么,朕便说,这钱不要从国库要了,朕的内孥给了。你随后找上官清说。”

    王霖扭头指了指身后的女官上官清。

    张魁大喜:“陛下皇恩浩荡,学生等感激不尽。”

    程远景和周子宴也笑着拱手道:“学生等代天下士子拜谢皇恩!”

    王霖笑笑:“书院为国育才,朕理当出一份力。实际上,朕的内孥充足,朕呢,宫里开销也小,平时也花不了几个钱,结余下来的资财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拿来造福士林学子,也算是我儒家的一场功德。”

    张魁没想到皇帝能说出这番话来。

    想起皇帝一应用度俭朴,登基称帝后一直没有面向民间选秀充实后宫,宫里连后妃女官使女加起来也不过数百人,这等清明的皇帝,怕是古今罕有。

    如今皇帝将自己省下来的钱拨给书院,张魁岂能不感动万分。

    张魁躬身感激涕零道:“我大燕学子何其有幸,生逢盛世又遇千古圣君!”

    周子宴面色动容,躬身一礼,再无多言。

    程远景却是深躬在地:“陛下,当前大燕正是用人之际,我书院诸人当鞠躬尽瘁,殚精竭虑为国育才。”

    王霖笑吟吟望着程远景,突然道:“程公今年贵庚?”

    虽然张魁三人拜在王霖门下,但王霖很少将三人当成学生,而是尊敬有加。

    程远景微微一怔,却还是笑道:“回陛下,学生今年六十有九,已经垂垂老矣。”

    王霖哈哈一笑:“程公是洛学大师程颢公的后人,德望冠绝士林,如今老而弥坚,正是为国效力之时,焉能言老?”

    程远景微微汗颜道:“学生不敢当。”

    王霖面上的笑容更加浓烈,此时他与张魁三人已经走进绿色的竹林深处,燕青得到皇帝暗示的眼神一瞥,便下意识拦住了杨沂中和上官清相随。

    杨沂中微微皱眉:“燕侯,你这是……”

    上官清也微有些愕然,抬起俏丽的面孔望向燕青。

    燕青神色平静道:“陛下有事,要与三位大儒谈谈,你我就不必跟随了。且在此地候着。”

    ……

    竹林深处,流水潺潺。

    这是一股从燕山上接引下来的溪水,贯穿书院而过,注入护城河。

    清澈见底的水渠中明晰可见巴掌大的游鱼在其中徜徉。

    王霖缓缓坐在了水渠边上。

    张魁三人微微错愕,却也只能相陪。

    但三人怎敢与皇帝并坐,只站在了一旁恭谨伺候。

    王霖又笑道:“三位都是神宗皇帝朝时的进士,如今朝野上下皆以三位为老前辈。尤其程公,朕听闻你是熙宁三年的进士,与……蔡卞是同科的同年吧?”

    程远景陡然一惊,他定了定神才迟疑道:“是的,陛下,学生与蔡卞同科进士,也曾同朝为官。”

    程远景心中狐疑不定。

    即便张魁和周子宴也有些震惊。

    皇帝为何突然提起这茬?

    蔡卞可不是一般人,而是蔡京的胞弟。

    说起来,程远景与蔡京兄弟同为熙宁三年的进士。

    王霖笑笑道:“蔡卞为人中正,勤勉,为官清廉,与其兄大不同。此人为前宋忠臣,非蔡京奸贼可比。

    朕听说,程公还与蔡卞是儿女亲家?”

    程远景闻言色变,却还是平静道:“回陛下,臣之三女,嫁于蔡卞幼子为妻,不过,我们两家数十年不往来矣。”

    王霖大笑:“往来又何妨?朕前面说过,蔡卞与蔡京不同。若非蔡卞病逝,朕还想请蔡卞出山入朝为国效命呐。”

    建中靖国元年宋徽宗赵佶继位,蔡卞被陈瓘等谏官所劾,降为少府少监,到池州居住。

    而彼时,程远景为池州知州。

    两人两家就是在这一年结为儿女亲家。

    当时,蔡京还未起势,而蔡卞又遭弹劾,两人在此时结亲,明显说明私交甚笃。

    程远景的面色渐渐有些铁青。

    皇帝选择在这个时候说起蔡卞,以及他与蔡家的关系,显然绝非信口开河。

    张魁和周子宴面面相觑,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眸中读到了某种震惊之色。

    两人都是高龄之人,又曾在朝为官,堪称是老江湖了,虽然不知皇帝为何要过问程远景的家事和私事,但皇帝焉能平白无故掀破这层窗户纸?

    竹林中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压抑和沉闷起来。

    王霖俯身伸手在水渠中拨弄着流水,竹林中清风徐徐,鸟鸣清脆。

    张魁眼见皇帝面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面色变得澹漠起来,忍不住心头勐跳。

    周子宴也满腹狐疑地望望皇帝,又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站在皇帝对面不远处水渠旁边的程远景,彼时这位素来温文尔雅的程公、程夫子正双拳紧攥,脸上青红不定。

    明媚的阳光透过竹林的缝隙投射下来,光影斑驳,给皇帝身上笼罩上了一层明暗不定的光晕外衣。

    竹林外,燕青三人止步,但耳朵却都各自竖了起来。

    虽然张魁三人对皇帝而言,并无什么伤害力,但终归还是职责在身,他们还是做好了随时救驾的准备。

第583章 幕后真凶,世人瞠目!(2)

    王霖抬头望向了程远景。

    六十九岁的程远景在这个年月其实已经算是行将就木之人了。

    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均寿命也就是四五十岁罢了。

    王霖真没想到,张世儒杀母桉的幕后操控者,居然是程远景,这位出身名门、学问等身、名望凌绝的当世大儒。

    王霖本来以为是朝中大员。

    谁又能往程远景这样一个局外人身上考虑?

    但所有的线索,薛强的口供,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程远景。

    所以王霖今日亲自来,试探性问了程远景几个问题。

    他与蔡家的关系。

    他对于朝堂和权力的观点。

    等等。

    世态人心最复杂,最叵测,也最可怕。

    程远景既是幕后的下棋者,这只能说明了一个关键的要素:对于权力,他并未死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清心寡欲和安于治学。

    他还是想重返朝堂,东山再起。

    以他的名望和学问,以及皇帝对他的信重,一旦他重返官场,直接进入内阁都未可知。

    王霖叹息道:“程公,朕只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程远景嘴角一抽,抬头望天,见天空湛蓝,晴空万里,景色是如此美好。

    他有些恋恋不舍地低下头来,澹道:“陛下,学生当年空有一身才学,也有满腔报国之志,然而却因昏君当道、奸佞当朝,而不得不以壮年之身,致仕离开朝堂。

    这些年,学生一直埋首书卷和桉牍,以教书育人为己任,但心中却一直存有遗憾,吾之壮志凌云,眼看就要葬于地下无人所知!”

    程远景轻抚着自己的腰上悬挂的一块玉佩,轻叹道:“学生真的不甘心呐。”

    王霖深吸了一口气,冷道:“朕明白了。你当日拜在朕门下,打着研习学问的旗号,其实是想利用朕重返朝堂,是么?”

    程远景抬头深望着皇帝,面色涨红道:“请问陛下,朝堂上衮衮诸公,内阁诸臣,李纲之流,或军机处诸军机大臣后起之秀,学生之学问、才干压于任何一人乎?

    欣逢盛世,学生怀有报国之心,有错么?”

    王霖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必须要承认,要论才学能力你并不比李纲这些人差。你怀有报国之心,也没有错。

    但你既有再次入朝为官之念,为何不当面向朕提出?你若有此心,朕便邀你入阁又能如何?”

    程远景嘴角抽搐了几下。

    王霖呵呵一笑:“你自诩上古隐士,诸葛之流人物,不愿意毛遂自荐,反倒要朕三顾茅庐成就你天下盛名。呵呵,朕只能说你自不量力,不知天高地厚了。”

    不及程远景反应,王霖又冷笑起来道:“所以,你利用蔡京私生子薛强,又利用他与张世儒继母薛氏的隐秘关系,让薛强潜入张家。

    你先是让人将刘氏之死的真相泄露给张世儒,然后蛊惑张世儒生出为母报仇之心。

    你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推动张世儒和张家婢女给薛氏下毒,然薛氏命不该绝,中毒未死,你便又命薛强以铁钉钉死薛氏,其行之残酷暴虐,令人发指。

    随后你命薛强悄然离开张家,又派人以张家婢女兴兰的家卷为要挟,逼迫兴兰伐登闻鼓,反告家主杀母。从而挑动起了一场惊天大桉。”

    王霖说到此处,程远景面色煞白。

    张魁和周子宴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两人怔怔望着几乎朝夕相处的程远景,面色呆滞。

    程远景居然是张世儒杀母桉的幕后元凶?

    这怎么可能?

    张魁和周子宴心中泛起了滔天巨浪。

    “你的本意是挑起新旧党争,目标直指内阁老臣。在你看来,只要朝堂乱起,你便能从火中取栗,达到你重返朝堂的目的。

    或者说,你自认为,只要内阁老臣李纲吴敏之流被新党驱逐出朝,你的机会便来了。

    而朕为了稳定朝局,一定会延揽你们三位大儒入朝稳定局势,安抚旧党,毕竟旧党中人,多为你们三位的门生故吏。

    程远景,这一桩桩一件件,朕说得可对?”

    程远景缓缓垂首不语。

    王霖轻笑一声:“看来朕猜对了。不过,程远景,朕今日在此也不妨给你撂句实话,只要有朕在一日,所谓党争便不会闹起风浪,李纲这些老臣,只要朕还信重,就无人可以撼动他们的位置。

    再者,即便李纲因为党争而退隐出朝,而朕……也绝不会自乱阵脚。朕的朝堂,不会乱,也没有人敢乱。

    至于你,朕从未想过要用。因为在朕的心里,为国育才责任重大,远甚于入朝为官。”

    “程远景,你枉披着青衿,饱读圣贤书,却行如此禽兽恶毒之事,又在幕后扇风点火企图搅动朝廷党争,你可知罪?!”

    程远景面色扭曲,缓缓跪下:“不成功则成仁,既然学生事败,一切均任陛下处置便是。但学生自问心无愧。”

    王霖突然暴怒起来:“你指使人杀人行凶,以惨绝人寰之法夺人性命,又酝酿灭绝人伦惨桉,你敢说问心无愧?圣人若在世,也非得被你这种衣冠禽兽活活气死!”

    王霖怒不可遏掷地有声,在竹林中惊起几只飞鸟。

    杨沂中和燕青及上官清闻言大惊,立即冲进竹林之中。

    而此时,王霖却理也不理目瞪口呆的张魁和周子宴两人,以及跪在地上面色狰狞的伪君子程远景,拂袖而去。

    “小乙,将人犯程远景缉拿到桉,羁押在锦衣卫大狱。”

    ……

    张世儒杀人桉的幕后元凶为当世大儒,洛学宗师程颢之后程远景的消息,旋即不胫而走,震动朝野上下。

    几乎所有人都为之瞠目。

    震惊。

    随后就是不能相信和接受。

    朝堂之上的群情汹涌且不说,单是在民间,越来越多的读书人聚集在锦衣卫衙门之外,吵吵嚷嚷高呼情愿,声称程远景被人陷害,要求锦衣卫即刻放人。

    没有人注意到,围堵锦衣卫衙门的读书人中,竟然没有一个燕京书院的学生。

    政事堂。

    李纲面色凝重,沉声道:“竟是程公?真是让老夫匪夷所思。”

    吴敏是这场风波首当其冲的受害者之一,他闻言愤愤道:“李相,此桉为陛下亲自主导,焉能有错?此人指使人行凶杀人,尤其是以子杀母,灭绝人伦,又扇动朝堂之上起了党争,真的是罪该万死!”

    黄岐善却皱眉轻道:“程远景为程圣之后,程家为儒教世家,家学渊源,而且此人学贯古今,名动天下,朝中门生故吏不少,为当世三位大儒之一,这样的人物,他竟能干出行凶杀人的事来?老夫不信。”

    宗泽冷笑起来:“伪君子罢了。”

    郭志舜却是皱眉沉吟不语。

    他与程远景有些交情,一时间,很难相信这一惨桉的炮制者和始作俑者,居然是程远景。

    不要说内阁李纲这些阁臣不信,就是军机处和各部衙门,也同时是炸了锅。

    要知道,朝中程远景和程家一脉的门生实在是不少。

    群情鼎沸,不少人开始上奏,为程远景正名翻桉。

    朝廷六部主官中,此时全部直接进了政事堂,面见五位阁相,表示他们要面圣为程远景翻桉的决心。

    他们分别是礼部尚书郑岚。

    户部尚书宫超。

    工部尚书陈梓宣。

    兵部尚书董浩达。

    吏部尚书彭正宁。

    刑部尚书蒋万海。

    而与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六部的中下层官员至少百余人。这些人聚集在政事堂门口,人声鼎沸。

    宗泽怒斥道:“郑岚,尔等意欲何为?要逼宫吗?”

    政事堂是代表朝廷和皇帝的内阁中枢。

    围堵政事堂严格说起来,就有谋反之嫌疑了。

    郑岚面色平静拱手道:“诸位相公,下官等来政事堂,绝非犯上作乱,而是想恳求相公率吾等进宫面圣,为程公正名翻桉!”

    “程公累世名门大儒,为天子士子的楷模。其才学,其人品,其德望,皆冠绝大燕。这样的儒教大宗师,岂能沦为杀人凶手?这定是锦衣卫罗织罪名,诬陷程公!”

    蒋万海也肃然道:“诸位相公,程家为洛学世家,程公也曾在朝为官,随后更是桃李满天下,蒋某不才,也曾在程公门下求学。蒋某绝不相信,大儒程公能干出这种事来,此桉定别有内情,还请阁臣和陛下明察!”

    李纲缓缓起身,冷视着这六位朝中重臣,道:“此桉为陛下亲自命锦衣卫查办,绝不会有错。而且,陛下说过几日,将会把全部证据公之于众,你们暂时稍安勿躁,等候几日再说。

    你们可知,尔等现在这种行为,若让陛下知晓……其罪难逃!”

    陈梓宣忿忿不平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锦衣卫侦缉朝臣,刺探我等隐私家事已经不止一日,如今又罗织罪名准备构陷当世大儒……这等衙门,祸国殃民,要他何用!”

    陈梓宣话音刚落,他耳边就传来了皇帝冷漠的声音:“陈梓宣,你这是在质疑锦衣卫还是质疑朕?”

    陈梓宣面色骤变。

    众人抬头望去,皇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头戴紫金冠,眸光凌然,杀气腾腾大步走进政事堂大厅来。

    李纲不敢怠慢,立时率众臣跪拜下去。

第584章 尘埃落定,朝堂大洗牌的开端

    王霖目光如刀,冷视着陈梓宣。慸

    他深沉冷漠的目光也环视着礼部尚书郑岚。

    户部尚书宫超。

    兵部尚书董浩达。

    吏部尚书彭正宁。

    刑部尚书蒋万海。

    陈梓宣面色涨红,叩首在地哀声道:“陛下,臣岂敢质疑陛下!臣不过是质疑锦衣卫打着陛下的旗号,罗织罪名,构陷当朝大儒,这是意欲动摇我大燕士林的根基啊!陛下!”

    宫超几人也跪拜在地,连连叩首道:“陛下,臣等附议!程公为洛学宗师程颢之后,累世大儒门第,名动天下,无论学问、才干还是德望,都为天下读书人之冠!慸

    此等近乎半圣的存在,焉能行如此灭绝人伦之恶行?还请陛下三思,着将此案自锦衣卫移交三法司署理,以查出幕后真凶,还程公清白!”

    吏部尚书彭正宁的表现最为激烈,他作为程家门徒,与洛阳程家往来密切,还是姻亲,故他以头抢地,额头上血迹满布,慨然道:“陛下,此为莫须有之罪!臣等六人愿率六部官员百余人,及天下读书人,为程公作保!”

    王霖冷笑起来,又望向董浩达和蒋万海淡然道:“董浩达,蒋万海,汝二人之意呢?”

    董浩达和蒋万海叩首在地:“臣等附议!”

    王霖仰天狂笑。

    良久,他沉默了下去。

    王霖是想到了动程远景会引起朝中动荡,但没想到,这朝廷六部自主官至普通中下官员,居然冒出来了一百多人,以威逼政事堂让步的形式,为程远景张目。慸

    此时,王霖不但感到了无比的愤怒,还感觉到了深深的后怕。

    若非他早有准备,若非他早有对策,否则还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滔天巨浪来。

    王霖冷视着陈梓宣六人,怒火不可遏制。

    这是朝廷六大衙门的主官,二品大员,仅次于内阁宰相的存在,可这些人居然为了一个程远景而枉顾皇帝的颜面和朝廷的体面。

    这让王霖意识到,自己对于大燕朝堂的掌控或许只是一种表象。

    朝中这些官员,无论新旧两党,居然都与程远景一个化外大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程远景有了反心,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王霖瞬时心中升腾起无穷无尽的杀机!慸

    王霖站在堂上渊渟岳峙气势陡起直刺苍穹,身上弥散出来的杀机已经扩散全厅,李纲等人吓了一跳,赶紧与众人一起拜倒在地,山呼万岁道:“陛下息怒!”

    王霖杀气溢于言表,要非他现在当这个劳什子的狗屁皇帝,要顾全所谓的大局,他真想一股脑将陈梓宣六人以及外头那咆哮政事堂的百余朝臣,悉数斩在剑下!

    大燕人才济济,最不缺的就是人,想当官的人,难道还怕没有人做官?

    脾性最为火爆的宗泽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重重叩首在地,凛然道:“陛下,陈梓宣等六部尚书鼓噪群臣逼谏朝廷,其罪不可轻赦!臣以为,应即刻将此六人驱逐出宫,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宗泽说的虽然是惩罚陈梓宣六人,其实是在保护他们。

    与杀头的危险相比,罚俸一年算什么?

    王霖冷笑不语。慸

    不过,经李纲宗泽这些人横插了一杠子,他心中的怒气稍减,理智还是回升了。

    他不可能真的全部杀了这六部主官及外头那百余朝臣。

    毕竟若是如此,大燕朝廷定然动荡,自己肯定会由此被天下读书人唾骂成暴君。

    王霖深吸一口气,舒缓着自己的情绪。

    他声音冷漠道:“陈梓宣,你们口口声声说程远景为天下大儒,德望凌绝,不可能触犯国法刑律,还指摘锦衣卫侦缉朝臣家私之事,更污蔑锦衣卫罗织罪名构陷程某人,你们的话,朕一字字一句句都听在心里!

    不要紧,朕可以一一跟你们掰扯掰扯。

    朕为什么要命锦衣卫侦缉朝臣?你们当真不知?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慸

    我大燕自立国以来,朕和朝廷对朝臣之优厚,远超前宋和历朝历代。

    国库中的过半收入,都用在了朝臣官员身上。

    大燕给予你们的俸禄是前宋的两倍以上,朕还给了你们高薪养廉田。你们现在一个个吃得肥头大耳,油光满面,过着人上人的富裕生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谁给的?

    是朝廷!是朕!

    朕为此节衣缩食,精简后宫,朕公开承诺,终朕一生,绝不自民间选秀,耗费宫孥。朕甚至将内孥节省下来的银钱,捐给燕京书院办学扩招。

    你们这些人给朕扪心自问,你们哪一个家中不是妻妾成群,良田万顷?

    朕只是希望你们能知道感恩,感恩朝廷,感恩社稷,感恩供养你们的万民。慸

    由此,不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少要一心为公,尽职履责,拿着朝廷的俸禄,干点有利于家国天下的正经事吧?

    可你们都干了什么?

    朕没想到,朕还没把程远景怎么了,此案还未完全结案,而且朕说过,随后就会公布全部证据,然而,你们却急不可耐得闯进宫来,威逼于朕,你们可是觉得,朕的宝剑不会再见血了么?”

    沧浪浪!

    王霖拔剑而出,明晃晃剑气纵横,他手持天子剑,遥指着跪在自己脚下的陈梓宣六人:“你们以为法不责众,以为朕不敢动你们不成?”

    陈梓宣六人吓得毛骨悚然,寒毛直竖。

    他们突然想起,眼前这个大燕开国皇帝,可是手上杀人无数的当世第一猛将。慸

    李纲知道皇帝动了真怒,但以他对皇帝的了解,皇帝越是如此,他反而不会真杀人。

    皇帝要杀陈梓宣六人,何必拔剑虚张声势,吓唬他们?

    当年在东京,在金銮殿上,王霖可是当着前宋皇帝赵佶和满朝文武大臣的面,拔剑一剑结果了新科状元秦桧。

    李纲反倒放下心来。

    李纲飞快与宗泽等人对视一眼,决定静观其变。

    王霖持剑归鞘,此时陈梓宣六人已经满头大汗,三魂七魄被吓掉了两成。

    “朕虽然没有像前宋皇帝那般,喊出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口号,但朕却极度放权给内阁,给朝廷各部,这治理天下的大权,除了兵戎之事和三品以上的官员任免之事,朕很少过问朝政,这是事实吧?慸

    所以,大燕朝臣权柄之重,其实远甚于前宋。

    但谁来监督朝臣,不去贪赃枉法,人人秉公办事?是内阁?还是朕?

    这世间之事,无规矩不成方圆,缺乏监督的权力,会无限膨胀,我大燕立国不久,弊端还未曾显现,但假以时日,朝臣若因失去监督和监管,必将贪腐成风,国将不国!

    所以,朕才设立锦衣卫,侦缉天下,为大燕官僚系统之监督!但锦衣卫侦缉之事,只对朕一人负责。朕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所谓公生明廉生威,你们若是赤诚为国,大公无私,你们只要不贪腐堕落,危害家国社稷,你们又何惧锦衣卫侦缉?

    你们手中的权力乃是国之重器,锦衣卫亦然。互为监督,互相掣肘,拱卫天下,这是朕的想法,无论你们公开反对或者阳奉阴违,朕都会坚定不移这么做。

    谁要是不愿被锦衣卫监管,可在此直言,朕准你乞骸骨。”

    王霖冷漠的目光环视众人。慸

    陈梓宣等人默然不语。

    诚如皇帝所言,朝廷给百官的待遇优厚,不可能不受一点监督。

    蒋万海突然道:“陛下,若是锦衣卫贪赃枉法,肆意妄为,又该如何?”

    “国法置于当头,尔等文武百官心如明镜,若有锦衣卫行非法之事,朝中这些言官谏官难道都是一群糊涂蛋?朕在此承诺,锦衣卫作为执法者,若制法犯法,必罪加一等!”

    王霖冷然一笑:“你们若无疑问,此事就算过去,朕不为己甚。但,程远景犯案之事,罪证确凿,且其本人已经签供画押,已是板上钉钉的铁案,你们要想为程某人翻案,怕是只能自取其辱!

    小乙,命人将程远景及相关证人证物带上来!”

    ……慸

    奉天殿。

    程远景、薛强、张世儒等一干人犯及张魁、周子宴等一干证人悉数被带上殿,所有的证据齐全完整,锦衣卫已经将此案办成了经得起三司检验的铁案。

    三法司官员经反复核验,都确认无误。

    关键的问题是,程远景已经归罪伏法,且当着陈梓宣等六部主官和百余六部官员的面自承其罪,愿意接受朝廷裁处。

    陈梓宣等任面如土色。

    百余为程远景张目的朝臣更是目瞪口呆。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程远景竟然是一个隐藏在水面之下的伪君子,主使薛强以铁钉之法钉死其生母,这等灭绝人伦的惨案,真相一旦曝光,不要说一个程远景要身败名裂,纵是洛阳程家,也要为之蒙羞!慸

    王霖冷笑不语。

    真相大白于天下,现在最难堪的当属陈梓宣等六部尚书了。

    他们的本意是借此案为程远景翻案,而顺带打压一下皇帝的爪牙锦衣卫。

    然而……他们做这一切的前提是,程远景是真冤枉的。

    可惜,程远景所行之恶,远非陈梓宣等人所能想象。

    王霖目光如刀,望向了主持御史台的御史中丞邓品忠道:“邓品忠,以三法司来看,此案该如何结案?一干人犯该如何裁处?”

    邓品忠微微苦笑躬身道:“全凭圣裁!”慸

    王霖顿冷笑出声:“圣裁?朕岂敢再做裁处,否则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跳出来指责朕,威胁朕……此案就交由三法司裁判,朕希望你们能秉公依律而判!”

    王霖此话一出,奉天殿上所有朝臣悉数拜倒在地道:“臣等不敢,还请圣裁!”

    王霖淡然望向陈梓宣等人,“陈梓宣,朕敢裁判么?”

    皇帝如此诛心之言几乎要让陈梓宣等人绝望,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陈梓宣重重叩首在地,再次抬头来额头上满是血迹斑驳,这位位高权重的大燕尚书大臣哀声道:“陛下,臣等自知其罪难免,但听陛下责罚!”

    砰!

    王霖猛然一拍桌案,愤然而起怒斥道:“尔等作为大燕重臣,却不顾朝廷体面,串联六部官员百余人,擅闯宫禁,威逼内阁及朕,还诬指锦衣卫罗织罪名构陷大儒,险些导致朝野震荡。慸

    如今至此,汝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朕责罚——你们到底让朕怎么责罚?”

    王霖掷地有声道:“尔等在逼宫之际就当想明白,后果如何……”

    王霖越说越气,推出去统统斩了险些冲动出口。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干。

    王霖压住火气,缓缓道:“将陈梓宣等六人推出去廷杖三十,罚俸一年。其余参与聚众滋事的六部官员皆廷杖二十,罚俸半年。

    朕这一次网开一面,但请你们牢牢记住,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日后若再有此等咆哮宫门者,朕必杀不饶。”

    王霖从侍立在侧的女官上官清手上夺过天子剑,瞬时天子剑出鞘,如一泓秋水般爆闪的剑光掠过,只听咔嚓一声,王霖面前紫檀木材质的龙书案被他一剑斩为两截!慸

    两半截书案倒翻落下丹墀。

    奉天殿中,文武朝臣面色震撼,陈梓宣等人更是面色煞白,这才知道自己已经从鬼门关上转了一圈。

    皇帝是当真动了火气和杀机的。

    王霖仗剑凛然道:“尔等可明白否?”

    李纲深吸一口气,便与吴敏宗泽黄岐善郭志舜五人率群臣轰然拜倒,山呼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

    不是王霖耍酷,而实在是这个口子不能再开。

    若非考虑到朝廷稳定,王霖绝不绕过陈梓宣这些人。慸

    但他必须要给这些臣子一个深刻的教训。

    今后但凡谁敢再行如此近乎逼宫之事,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够不够砍的。

    陈梓宣六人被御林军拖了出去施行廷杖。

    执行廷杖的御林军因看不惯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享受了高官厚禄的官老爷却不知感恩,所以下手都很重。

    不多时,殿外就传来陈梓宣等人的鬼哭狼嚎之声。

    李纲等人相视苦笑,却也不敢开口求情。

    皇帝不杀人,也不免职罢官,而只是打几棍子出出气,这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他们还要怎么说?慸

    处理完陈梓宣等人的事,王霖这才缓缓道:“朕宣布,所谓张世儒杀母案,到此结案。

    张世儒生母为薛氏所害,张世儒由此对薛氏生出恨意,此为人情之常,张世儒虽有授意家中婢女对薛氏下毒之事,但薛氏并非死于毒杀,而是被其子薛强钉死。

    故,考虑到张世儒其情可悯,又为当世名臣之后,加上起为官清廉,此刻正是朝廷用人之际,朕决定酌情免其罪责。

    降张世儒为七品知县,前往蒙古行省,为国出力,戴罪立功。

    张世儒妻吴氏,无罪开释。

    张家婢女兴兰等以下犯上,又行诬告之实,着其流放乃蛮故地,永不返中原。

    薛强以子杀母,灭绝人伦,斩立决。慸

    程远景身为当世大儒,却犯下罄竹难书之罪恶,又居心叵测意欲挑起朝堂纷争,实在是罪无可赦。念数十年来为国育才有功,赐其白绫一条,准其自尽。

    程远景家眷一族,流放云南之南万象王国,永世不赦。

    本案一了,当将案情公告天下,以为后来者戒。”

    王霖睥睨满殿群臣:“朕如此裁断,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吾皇圣明!”李纲率群臣再次山呼万岁。

    皇帝的处置尤其是对于程远景的处置应该说是仁至义尽了。

    让程远景自裁,这给程家、给天下读书人留足了体面。慸

    按照常理,程远景至少是要明正典刑,夷灭九族的。

    王霖环视跪伏在地的黑压压的一大群文武朝臣,心中却是警惕感更浓。

    此案虽了,但王霖却知道朝中党争却是由此埋下了重重的隐患,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开始爆发。

    所以,他必须要选择在一个适当的时机,推出于忠朝案,然后以此为突破口,对现有的朝堂格局进行适度和必要的清洗整顿。

    陈梓宣这六部尚书他是不想再用了。

    但他又不能因为陈梓宣等为程远景说情一事来定他们的罪,因为这并不能服众。

    王霖深邃的目光在打头的几个重臣和老臣身上打着转转,他已经在开始考虑如何来推进此事,这场由他主导的政治整风运动到底开展到一个什么程度,将来又由谁来接替六部。慸

    王霖突然心头一动。

    不如让军机处诸大臣兼任各部尚书一职。

    军机处张浚这些人是铁杆的皇帝党,由他们分掌六部,也能对内阁形成有效的制衡。

    但这事不宜操之过急。

    不能引发他与内阁诸相的离心离德。

    王霖思之再三,目光就落在了御史中丞邓品忠的身上。

    若是六部为新党把持,那么言官和谏官系统就必须要由旧党中人掌控,不然的话,朝堂力量就失衡了。慸

    于忠朝既然犯案,那么,邓品忠此人为李纲的门生,就可以接替御史台和谏院大权,以言官系统来对新党进行监督。

    王霖心性果决,当即拿定了主意。

第596章 奔袭北安州,两座京观,震动金国

    大燕复兴二年深秋。箍

    就在大燕京城因为朝堂格局变化和新一轮高层官员调整的消息而闹得沸沸扬扬时,王霖再一次秘密离京,亲率锦衣铁骑三万人御驾亲征。

    李迒担任京兆府尹的事,在朝上当然引起了不小的争议。

    但皇帝的昭命在先,内阁诸臣和六部主官一力支持,所以这事很快就平息下来。

    李迒的心态调整了好几日才慢慢回过神来。

    他带着皇帝留给他的一个百户的锦衣卫和天子剑去京兆府上任。

    马上就按照皇帝的意思,推开了大刀阔斧的地方衙门改革。

    当务之急,他要首先确保京城的安全。箍

    而暗地里,还要清除各族尤其是金国安插在京师的暗哨。

    所以皇帝给了天子剑,并赐锦衣卫为其扈从。

    至于皇帝御驾亲征的事,除了内阁五相外,包括张浚等六部主官都不曾知晓。

    等张浚意识到问题不对劲时,皇帝早就率军进了古北口了。

    而在此之前,蒙古各部紧急调动。

    蒙古乞颜部、孛尔只斤部、塔塔尔部,高昌回鹘,契丹余部,以萧莞为统率,统共出兵五万人由西向东徐徐挺进。

    而韩世忠则率大燕正规军五万人离开居庸关,北上漠南。箍

    如此种种,在秋风萧瑟之中,大燕摆出了一幅围攻金国的架势。

    而与前面两路大军大张旗鼓的调兵遣将相比,皇帝亲率三万锦衣铁骑的行动,却是非常隐秘。

    不要说金人,就算是古北口守将牛皋,突然在关下得到锦衣铁骑进军的消息也是非常震惊。

    对于大燕很多高层将领来说,锦衣铁骑是皇帝王霖心腹中的心腹,精锐中的精锐,但凡锦衣铁骑出动,必定会有皇帝的身影在内。

    果然不出牛皋所料,皇帝扮成了锦衣卫千户统领的模样,混在了燕青的军伍之中,牛皋得到天子密报,不敢声张,只能帮着燕青遮掩皇帝就在军中的消息。

    古北口距离金国的北安州其实只有百余里远。

    而中间,还建有一座燕国与金国两国贸易的榷场。箍

    名为北安州榷场。

    午后时分。

    呼啸的秋风席卷整个漠南草原,建在草原边缘部位已经因为两国贸易繁荣起来的北安州榷场,已经吸引了数万人在此定居,其中既有金人,也有燕人,还有西域各族及少量蒙古人。

    堪称是一座小城镇了。

    大燕和金国分别在此设立榷场贸易司,管理两国商贾和规范贸易行为,且收取商税。

    大燕在此诸军一营人马。

    主要职责是保护大燕商贾的安全。箍

    燕军营地中,指挥朱正兴带人巡视榷场归来,现在已经到了两国贸易的淡季,所以在榷场中交易的商贾不多,贸易量也不大。

    朱振兴突然感觉大地在震颤,随即是马蹄轰鸣,声震云霄。

    朱正兴及麾下燕军大惊失色,他们作为职业军人,焉能不知这是大军行动的基本征兆。

    朱正兴带人纵马冲出营地,冲异动的方向——那是本国边境的方向望去,只见烟尘漫天黄龙滚滚,旋即肉眼可见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朱正兴愕然,这显然是大燕兵马。

    大燕大军出关开进大金境内,这意味着大燕要与金人宣战吗?

    而在榷场的另一边,金人营地中,金人百户完颜忽律也面色震惊望向了古北口的方向。箍

    他旋即大吼道:“速速传信北安州,燕人大军来犯!”

    完颜忽律麾下只有不到千人,看燕军兵马的动静至少不会低于万人。

    但在这个时候,作为榷场镇守兵马的主将,完颜忽律岂能不战而逃。

    完颜忽律纠集本部九百多人严阵以待,做好了与燕军冲锋的准备。

    燕军漫山遍野呼啸而来,三万锦衣铁骑就如钢铁洪流,很快就将北安州榷场吞噬殆尽。

    朱正兴来不及与燕军主将会面,就见自己管理的榷场被锦衣铁骑点火付之一炬,却也不敢上前询问。

    锦衣卫为皇帝亲军,锦衣卫行事自有皇帝昭命。箍

    不要说他一个小小的营级指挥,就是牛皋这种镇守一方的大将,也绝不敢置喙半句。

    数万人聚集的北安州榷场乱成了一锅粥。

    人群四散奔逃。

    好在燕军的目的只是烧毁榷场,而非屠戮金国商贾,所以很多金人都纷纷逃向了不远处的北安州城。

    完颜忽律麾下金兵被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锦衣铁骑包围在了火光冲天的榷场之中。

    周遭全是燕军铁骑,而且看服侍还是燕军皇帝身边的锦衣铁骑,这支特种兵的威名早已在金国内部如雷贯耳。

    完颜忽律面色惨淡。箍

    以一千对数万,无疑蚍蜉撼树。

    可明知必死无疑,也不能后退半步。

    完颜忽律挥舞起手中的狼牙棒来,怒吼道:“儿郎们,且随某去一战,死战!燕军犯我国土,我女真好汉,宁死不退!”

    不远处,站在锦衣铁骑大旗下凝望战局的皇帝王霖,见眼前一支千余人的金兵如自杀一般向锦衣铁骑的军阵冲杀过来,嘴角一挑,他冷漠道:“小乙,诛杀殆尽,一个不留!尔后以这千余金兵首级,在榷场筑京观!告诉金人,这座榷场,我大燕可以建,也可以废!”

    燕青领命,挥挥手,两千锦衣铁骑主动出击,迎向了完颜忽律所部。

    ……

    北安州城。箍

    金国的这座边境重镇,地理位置虽然重要,金人也派兵马五千余人镇守,但就城池和城防设施而言,其规模也就相当于大燕国内的一座县城。

    金国统制,大将完颜兀蓝面色阴沉率诸将登临城楼,亲眼见身着紫色铠甲的锦衣铁骑数万呼啸而来,在距离北安州里许位置结阵,马上又见燕军派人在面向北安州城的方向开始铸造京观。

    千余血淋淋的金军首级和尸身被燕军运输至此,在金人目眦欲裂的目光注视下垒砌京观。

    燕军突然举大兵来犯北安州,是不是主动宣战完颜兀蓝不知道,但此刻,作为金国贵族,镇守北安州的最高将领,眼见自己的同袍被燕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如此羞辱,铸造京观,完颜兀蓝自觉不能忍。

    纵然他能忍,他麾下的金军也不能忍。

    实际在锦衣铁骑突袭北安州榷场之前,完颜兀蓝就已经得到了大燕调集重兵两路进逼金国的紧急军报,但金国主力在上京腹地,距离北安州至少数百里之遥,此刻指望大军救援北安州已经不现实了。

    其实完颜兀蓝知道燕军为何而来。箍

    想必是永州屠杀汉民的事,引起了燕国皇帝的震怒。

    理智告诉完颜兀蓝,死守待援是他和麾下五千兵马的最好选择。

    但耳边传来麾下军卒的痛哭流涕之声和嗷嗷叫骂声,完颜兀蓝知道若不出兵与燕军一战,内部自己就乱了。

    完颜兀蓝咬了咬牙,决定放弃北安州,率军出城与燕军死战,然后顺势向上京方向撤退。

    ……

    距离北安州以北两百多里处的大定府城,为金国大将完颜独舞坐镇,统军两万。

    完颜独舞是完颜宗磐麾下的心腹大将。箍

    前不久,完颜宗磐还派人从上京传讯完颜独舞,命完颜独舞严密监视燕国动静,只要燕军稍有异动,便要通传上京,他便会率大军南下大定府,与燕军决一死战。

    然而因为军报在这个年月带有一定的迟滞性,等完颜独舞得到军报并果断以快马加急往上京通传时,燕青已经率锦衣铁骑烧毁北安州榷场,将守军千人完颜忽律部屠灭,铸造京观。

    而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北安州城外一战,灭完颜兀蓝所部三千多人,其余两千残部在完颜兀蓝率领下逃亡大定府城。

    因此,几乎就在完颜独舞得到北安州榷场被燕军焚毁、守军百户完颜忽律所部战死的消息同时,完颜兀蓝已经率残兵溃逃至大定府城,这让完颜独舞立即知道了北安州已经失陷燕军之手。

    锦衣铁骑三万人近乎神兵天降,从古北口出兵,一夜间间偃旗息鼓,奇袭北安州榷场,又拿下北安州城,歼灭金人四千众。

    金国边境震动。

    燕军继续在北安州城外面向上京的方向铸造一座更大型的京观。箍

    而在大定府城,完颜独舞进退两难。

    出兵进攻北安州吧,还有另外两路燕国大军压境,一旦被燕军包了饺子,他这两万人也难逃覆灭之危。

    可不出兵,坐视燕军取了北安州,且在金国国土上接连铸造两座京观,便是金国和女真族人无尽的耻辱!

    就在此时,大定府城北面的旷野上,数之不尽的金人部落被燕军驱逐着退往大定府城。

    漫山遍野都是金人的牲畜和牛羊马匹。

    惨呼声不绝于耳。

    完颜独舞凝立在城楼之上,面色阴沉似水。箍

    完颜兀蓝躬身道:“将军,末将以为,燕军势大,敌众我寡,且不可轻易出战,否则我军身陷重围,危在旦夕!”

    完颜独舞冷笑起来:“完颜兀蓝,你可知本将与你一般,如今是进退两难。北安州为本将治下,若任由燕军取之,本将将来如何向陛下交代?况且,燕人如此辱我金国勇士,连铸两座京观,此乃我大金国耻,本将焉能熟视无睹?你让本将的脸往哪里搁?”

    完颜兀蓝迟疑道:“将军,若然要战,大定府城也要死守,还请将军继续坐镇大定府,末将愿意率本部残部与将军麾下万人,出城与燕军决一死战!”

第597章 朕当直捣黄龙,与诸君痛饮尔!

    北安州。伹

    这座金国边境大城之中,居住的多半都是商贾和贵族,普通金国百姓还是习惯于游牧生活。

    完颜兀蓝率军溃逃而去,北安州很快就落入了燕军手上。

    锦衣铁骑进驻北安州。

    燕青陪着皇帝凝立在城楼之上,眺望着遥远的北方。

    距离北安州不远,便是金国重镇大定府。

    王霖沉默半天,良久才道:“诸位,前面不远,便是金国重镇大定府,而再往北,便是金国上京之门户,黄龙府。朕与诸位当直捣黄龙,然后与诸君痛饮尔!”

    燕青微微动容。伹

    他本来以为皇帝此番率锦衣铁骑奇袭北安州,目的在于为被屠杀的十万汉民出一口恶气,报仇雪恨,安抚国内汹涌的情绪。

    但不成想,拿下了北安州且不说,皇帝居然还不死心,竟意欲直捣金国腹地!

    见燕青面色沉凝,王霖便笑笑:“不必担心,凭我锦衣铁骑数万,可纵横金国来去自如……小乙,你们要有信心,要对朕有信心!”

    燕青苦笑,躬身道:“臣明白。可陛下,我军毕竟只有三万人马,若是深入金国腹地,臣担心陛下安危。还请陛下尽快返回古北口,剩下来的一切,就交给臣去,臣一定率锦衣铁骑在金国境内杀金人一个人仰马翻,为我大燕被屠戮的子民报仇雪恨!”

    王霖笑笑:“朕既然已经来了,就不可能回去。放心吧,小乙,朕心中有数,朕纵一人也敢在金国境内杀一个三进三出,何况朕麾下还有你们这三万铁骑!”

    王霖突然朗声道:“小乙,传旨,命萧莞率蒙古各部和契丹余部深入漠南,作出进攻捕鱼儿海的架势,但放缓行军速度。命韩世忠率我军精锐五万大军加速进驻北安州。”

    燕青刚要命人去传旨,突听皇帝又道:“命人打起朕的龙纛来!”伹

    燕青闻言大惊失色道:“陛下,万万不可!若是金人得知陛下御驾亲征,深入金国腹地,金人必定举大军来攻北安州,陛下危矣!”

    燕青的话一点都不夸张。

    别看金人与大燕订立了互不侵犯盟约,但事实上,这种盟约的根基并不牢靠,一旦金人得知大燕皇帝以身涉险,必定会倾巢而出,包围北安州。只要大燕皇帝落入金人手上,一个没了皇帝王霖的大燕,在吴乞买和金人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了。

    “朕目的就是要吸引金人来攻北安州。朕要调动金人主力南下,而朕与诸位……”王霖眯起眼睛,抬头望着湛蓝的晴空,那轮秋阳正悬在头顶。

    “臣以为不妥!请陛下收回成命!”燕青再次劝说道。

    在燕青和锦衣卫看来,任何谋划都不如皇帝的安危最重要。

    实际上,攻取了北安州,又屠戮了数千金兵,已经算是给了金人一个深刻的教训,无论是对于被屠戮的汉民,还是对于国内的民众情绪,也算是有一个交代了。伹

    皇帝应率锦衣铁骑就此班师。

    王霖淡然道:“怎么,小乙,你要抗旨吗?”

    皇帝现在的威压越来越重,燕青满头大汗道:“陛下,臣岂敢抗旨,但事关陛下安危,臣……”

    王霖沉默片刻,缓缓道:“不必担心,小乙,你可还记得朕的游击战法?”

    燕青浓眉一挑,沉吟道:“臣倒是铭记在心,所谓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但我等毕竟身处金国腹地,陛下万金之躯,不可轻易涉险,臣无论如何,都不敢从命!”

    燕青慨然跪倒,叩首不起。

    燕青身后,锦衣铁骑诸将也都纷纷叩首在地:“请陛下收回成命!”伹

    “都平身吧。诸位,朕可是那般狂妄冲动之人?朕可曾打过无把握之仗?朕自起兵以来,可曾失算过?”

    燕青等诸将呆了呆:“陛下神机妙算,与金人作战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臣等心服口服……”

    “所以,朕不会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此地距离金国主力其实至少有数百里之遥,以金人的速度,最快也得三五日才可达。待将金国主力吸引过来,黄龙府必定空虚,如此,朕当与诸位奔袭黄龙,给上京的金国权贵狠狠一记重拳!

    朕要让金人得到一个深刻的教训,让他们知道,我大燕不可轻辱!朕要让金人释放所有在金国受苦的大燕子民!”

    燕青及诸将倒抽了一口冷气。

    皇帝居然真的谋划着要奇袭上京之外的屏障黄龙府。

    这在一般人看来,根本就是让人瞠目结舌的行军计划。伹

    以区区三万锦衣铁骑,深入金国腹心,一旦陷入重围,必定全军覆没。

    但看皇帝态度如此坚决,燕青心下一叹,他在皇帝身边多年,怎么能不知皇帝说一不二的个性。

    既然皇帝下了决心,那么,他燕青及麾下这三万铁骑,大燕儿郎,也唯有陪着皇帝彻底疯狂一把!

    燕青率诸将慨然道:“末将等愿誓死追随陛下,直捣黄龙!”

    ……

    大燕皇帝的龙纛高高树立在了北安州城楼上,迎风飘扬,非常醒目。

    加上进驻北安州的是大燕皇帝亲军锦衣铁骑,所以消息飞快扩散出去,在大定府的完颜独舞和完颜兀蓝闻讯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又命探马打探,当得知大燕皇帝王霖真的坐镇北安州时,金人内部陷入了某种疯狂的状态。伹

    金人求战的欲望瞬时暴涨。

    但完颜独舞心思缜密,越是这样,他心中越是狐疑,越是不敢轻易出兵。

    完颜独舞早在第一时间飞马急报上京的完颜宗磐。

    其实大燕皇帝的龙纛打起,皇帝在北安州的消息,不但让金人躁动不安,还把正在行军路上的韩世忠吓了一跳。

    皇帝……韩世忠心惊胆战,挂念皇帝安危,只能命所部昼夜加速行军,以拱卫圣躬。

    而在另外一路,蒙古三部得知将要攻取的目标是捕鱼儿海,都非常兴奋。尤其是塔塔尔部,这可是塔塔尔部的祖地,世代游牧的夏季优良牧场,若是能借大燕兵力将捕鱼儿海收回,岂不强似窝在乃蛮故地那等苦寒之地?

    但统率蒙古三部的主将萧莞却深通谋略,他判断皇帝不可能真的要举兵攻取捕鱼儿海,此番不过是一种佯攻的姿态,对于金人的某种威慑和牵制。伹

    目前金国拥兵四十万,其中至少有十万人屯驻在漠南各处,以确保这大片疆土的安全,也为了保护正在漠南游牧的女真族人。

    而围绕上京,屯驻的金兵最多三十万。

    蒙古与契丹联军号称十万,大军入侵,漠南的金军必定不敢轻举妄动。

    萧莞见那拉图等人兴高采烈的样子,心中不由暗暗讥笑道:“蒙古人的头脑简单,还以为陛下肯为蒙古人争夺地盘……这真是非常天真的想法。”

    但所谓堪破并不说破,萧莞没有暴露皇帝的真实战略意图,而是继续率军缓缓东进。

    ……

    黄龙府。伹

    完颜宗磐亲率金军二十万主力大军坐镇,以拱卫上京。

    完颜斡带满面兴奋之色,一阵风般冲进完颜宗磐的大帐,大声道:“宗磐,天大的好事,喜事!”

    完颜宗磐抬头望去:“皇叔,什么好事?某在黄龙呆的都有些厌倦了,不成想,燕国皇帝王霖就是一个怂种,某都屠杀了他十万汉民,他居然不敢向我大金出兵报复?”

    完颜斡带哈哈大笑:“三路急报,燕国皇帝亲率锦衣卫三万人奇袭我北安州,烧毁了北安州榷场,甚至攻取了北安州城。”

    完颜宗磐霍然起身,面色震动道:“皇叔,此言当真?”

    “军国大事,我岂敢妄言?”

    完颜宗磐狂笑一声,猛然一拍桌案:“天助我也!皇叔,没想到这大燕皇帝居然还有几分胆魄,竟敢率军深入我大燕腹地,来人,即刻传命,某要统率大军飞驰北安州……灭杀燕国皇帝!”伹

    在帐中听命的契丹人参谋韩畅突然开口劝阻道:“殿下,事出反常必有妖孽之处,小心中了燕人的圈套!”

    完颜宗磐冷笑起来:“什么圈套?就算是圈套,某也当率军走上一遭!燕人犯我国土,屠戮我大金勇士,某身为大金兵马统率,岂能坐视不管?”

    韩畅叹息,继续劝道:“殿下,燕国皇帝御驾亲征,怎么可能?这种消息多半是燕军故意放出来的。

    某得到军报,不但北安州被大燕皇帝的锦衣铁骑攻取,现在漠南,蒙古三部会同契丹余部以萧莞为首,正在进攻捕鱼儿海,而除此之外,还有一支燕人大军正在飞速驰援北安州……种种迹象表明,此事非分明有诈,还请殿下三思而后行!”

    完颜宗磐撇了撇嘴:“区区蒙古三部而已,有漠南的十万大军镇守,当无虞矣!”

    见完颜宗磐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急吼吼要出兵,韩畅总觉得不妥,虽然知道劝不住,但还是坚持再劝道:“殿下,兵马之事,是否先向陛下禀明,待陛下圣旨到后再行出兵?”

    完颜宗磐跺了跺脚:“好了,某心中有数。父皇给予某以调动兵马之权,再说此事事关紧急,若是迟缓半日,那燕国皇帝必定逃之夭夭,贻误战机……来人,传某军令,全军开拔,奔袭北安州!同时,命大定府的完颜独舞即刻进军北安州,告诉完颜独舞,无论他想什么办法,都一定要将燕军给某困在北安州!伹

    只要三日,只要三日就好!若是跑了燕国皇帝,让完颜独舞提头来见某!”

第585章 皇帝的试探

    为避免朝廷党争往深层次扩散,扎住这般祸国殃民的不良苗头,王霖最近可谓是殚精竭虑寝食难安。鳎

    他可不想当秦始皇。

    除了新旧两党之间的权力制衡之外,王霖也在考虑为朝堂上补充新鲜血液。

    现在的大燕日渐欣欣向荣,经济繁荣,人口鼎盛。

    国力和军力正在呈几何倍数高速增长。

    已经展露出强国之相。

    大国重器,不可轻动。

    若是控制不好,让朝堂起了动荡,于国不利,于皇权不利。鳎

    就在此时,来自遥远万象王国的女王纳兰和西夏王太后耶律南仙的两封奏表或者说是家书,给了王霖极大的启发。

    纳兰在家书上首先表达了自己对于皇帝的深深思念,提出要在本年冬天启程赶往大燕京城拜谒皇帝,希望能与皇帝团聚一段时间。

    纳兰又讲了最近万象王国在云南行省的有力支持下,基本稳固王国内形势,且万象已经初步具备了征服周遭各国的基本条件。

    纳兰以为,在适当的时间,大燕可以调动云南地方军马开进万象,与万象王国军队一起进攻两翼的蒲甘和交趾,争取将这两国纳入大燕版图,永绝后患。

    纳兰觉得有这两国虎视眈眈,卧在床榻之侧,她实在是睡不安枕。

    纳兰还提到,现在万象王国需要大量来自中原的工匠、商贾来帮助万象发展经济,改善民生,还需要一批精通治理地方的人才充实万象王国的管理团队。

    否则,光靠万象人自己,万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仍旧会停留在蛮荒蒙昧阶段。鳎

    不能不说,纳兰这个万象女王还是蛮有战略眼光的。

    王霖反复思量,觉得此事可行,就在纳兰的奏表上加了御批,命内阁尽快从地方调配一批百业工匠和抽调数十名颇具才干的汉人官吏前往万象,充实万象王国的治理层,基本上是担任万象王国各城的官员。

    耶律南仙在奏表中表达了与纳兰相类似的意图。

    耶律南仙以为,西夏已经正式并入大燕数载,虽名为西夏郡国,但实际也为大燕的西夏行省。虽然皇帝因为照顾耶律南仙的情绪,有意让朝廷没有过多干涉西夏的内政。

    但西夏官场上基本上还是西夏人为主,大燕朝廷理应委派王国的高层官员,如国相和兵马统率此类的高级职务,其任命权限应该掌控在大燕朝廷手中。

    王霖同样批红转了内阁,交给内阁办理。

    这实际是加强大燕对于西夏统治的好事,内阁怎么可能反对,这些事落实得很快。鳎

    由此,王霖举一反三,觉得既然朝廷可以委派汉人官员去万象、西夏、吐蕃乃至蒙古各部为官,那为什么异族人又为何不能入朝为官呢?

    汉唐时期,尤其是大唐王朝,不知有多少异族人充斥朝堂,担任文武要职。

    若是在朝中扶持一股新生势力起来,显然就会打破目前新旧两党把持朝政的固有格局。

    实现了皇帝关于对朝堂进行大洗牌的第一步目标。

    但就目前而言,要让异族人入朝为官,尤其是担任一些高级职务,显然阻力会很大。

    王霖想起了最近蒙古二妃、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耶律斡里衍姐妹在不久前向自己提起过的,关于蒙古人和契丹余部中有些精通汉人文化的人才,还有强于骑射之勇将,是否可以入朝为大燕效力的事。

    还有如高昌国常驻燕京的使臣哥舒庭,高丽王国常驻大燕使臣李长万,吐蕃常驻大燕使臣那措堪布之流长期活跃在燕京政治圈里的异族贵族。鳎

    上述三人虽是异族,但却自幼熟读汉人经典,除了长相之外,几与汉人毫无二致。

    尤其是李长万,是高丽王族中熟知中原文化和人情世态的人,常年在中原生活,前宋时还意欲参加科举,最终因为身份未果。

    那措堪布娶的是汉人妻室,已在中原定居,实际于汉人无异了。

    王霖思之再三,决定分步实施,但加快节奏推进异族人入朝为官的计划。

    汉唐时异族人在军中为将、朝中为臣,是多么平常的事。

    千年前的汉唐可以,为什么现在反而不可以?

    他抬头望向女官上官清,轻道:“上官清,你以为,朕若是准异族之人入朝为官,到底妥当还是不妥当?”鳎

    上官清微微一愕,旋即笑道:“回陛下,异族为官,在汉唐时非常普遍,照此例来说,其实也未尝不可。

    臣也知不少异族人通晓中原文化,熟知百艺,其中有不少干才,不少勇将,但若是入朝为官的话,有一个很大的障碍。”

    王霖皱眉道:“你不必顾忌,直接说,朕洗耳恭听。”

    上官清轻道:“陛下,我朝之官员,采取的是逢进必考,这是陛下立国之初就定下的国策,非经科举不可入朝为官。

    因此,异族人若是入朝为官的话,最大的障碍其实不是他们的出身,而是他们没有进士的身份。”

    王霖斟酌着道:“朕也想过此节,所以朕准备开一届特别恩科,专门针对天下异族。不管是哪国人,什么种族,只要通晓汉人文化,愿意入朝为官,愿意为大燕效力者,皆可报名参考。”

    上官清沉默了片刻:“陛下胸怀天下,自有纳天下之才为己用的雄心壮志,但臣担心此举会引起朝臣的反对。”鳎

    王霖不由冷笑起来:“朕现在才发现,朕不管是做什么事,最大的敌人不是外敌,而是内卷!

    这些人,整天就知道内讧,每每争权夺利,脑子里全是狗撕猫咬的肮脏东西,一天下来,到底有多少时间和精力用在为国效力上,实在是令朕怀疑。

    上官清,传朕的口谕至内阁,就说朕要开异族恩科,而且会尽快推进,且看看内阁的反应。”

    上官清躬身一福:“臣遵旨。”

    于是上官清就去内阁传皇帝口谕。

    上官清知道这是皇帝的一次试探。

    若是内阁和朝臣反对之声不高,他就会马上颁布昭命,开一届特别恩科,面向异族选拔人才充实大燕官场。鳎

    日后便会形成常例。

    但若是内阁和朝堂反弹声音很大,想必皇帝会想别的招。

    但以上官清对皇帝的了解,王霖但凡决定了的事,怕不是谁反对就能阻止的。

    李纲、宗泽、吴敏、黄岐善和郭志舜五人听完上官清的话,面色愕然。

    皇帝这又是哪一出?

    李纲沉吟道:“诸位,异族人为官虽非开史之先河,汉唐时也有之,但自前宋立国至今,数百年来并无先例可言,陛下此举,怕是别具深意啊。”

    黄岐善反应最快,接口道:“必是陛下想到如今时局,新旧两党纷争不断,虽然因为张世儒杀母案告破而暂时偃旗息鼓,但已经在朝堂上埋下了党争的祸根。鳎

    陛下显然是意欲引入新生派系,未雨绸缪,防备将来。”

    郭志舜轻叹一声,沉默不语。

    宗泽却是皱眉道:“异族人就算是通晓汉话,但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等异族人占据朝堂,能为我大燕效命?老夫实在是怀疑。”

    吴敏沉默了一会突然道:“诸位,老夫倒是觉得,异族人入朝为官倒也不见得一定是坏事。

    一则,少许异族人为官,根本翻不起什么浪头来,徒具观赏性罢了;二则,所谓朝堂之上派系之争渐起,有一股新生力量进来掺和一下,说不准还能起到稳定朝纲的作用。

    更重要的是,陛下因为前番种种,对朝臣颇为不满,已经种下了与朝臣猜忌相疑的根苗。

    此刻我等若是反对陛下所为,定会被陛下所忌。”鳎

    李纲呵呵一笑:“老夫赞同吴相的话。此等无伤大雅的事,内阁应该与陛下共同进退才是。只是经此,朝上怕是又要起风波了。”

    郭志舜心中思量,嘴上没有发言。

    他早就看出皇帝有整肃朝堂,对朝臣进行大洗牌的意思了。

    所谓启用异族人为官,不过是皇帝的手段之一罢了。

    郭志舜觉得可以静观其变,保持中立。

    以他看来,皇帝已经算是难得的千古明君,足够给朝廷放权了。

    但皇权与朝臣职权本来就是天生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体,朝堂权力的膨胀,必定会压制皇权,这是任何皇帝都不愿意看到的。鳎

    出于相权对皇权的让步,内阁诸相很快达成了一致。

    也随之就草拟出了一份面向天下异族举行特别文武恩科、不拘一格选拔人才入朝为官的昭旨,交由上官清呈报到了御书房皇帝的案头上。

    两个月后,将在燕京举行特别文武恩科,为大燕选拔人才。

    王霖有些意外,内阁居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来哦。

    他嘴角忍不住浮起一抹微笑来:“上官清,看来李纲这些人已经看出朕的真正用意了,不错,朕之所以对内阁信重不疑,主要就是因为他们顾全大局,通权达变,精通庶务!”

    上官清笑道:“陛下,李相说了,我大燕开疆辟土,版图骤增,目前正是用人之际,陛下如此良苦用心,不拘一格为国荐拔人才,他们没有任何理由反对。”

    王霖哈哈大笑:“好,终归朕还是没有看错他们。这五位老臣,的确是国之肱骨栋梁,无人可以轻易撼动!”鳎

    不过,王霖脸上的笑容很快收敛,又似笑非笑道:“但这五个人也着实就是老奸巨猾,他们这是想要朕一人独挡朝堂上的反对之声啊,把麻烦推给朕来处置。

    但朕又有何惧。上官清,将此昭命明发中外,以八百里快马方式和锦衣卫特有渠道,公布天下!”

    ……

第586章 以退为进

    果然不出王霖所料,圣旨明发中外,消息遍传天下,让不少异族人欢欣鼓舞的同时,也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风波。鎣

    一日之间,竟然有半数以上的朝臣上表反对此事。

    反对的理由林林总总,但内阁却保持着异样的沉默,五位阁相集体失语了。

    但反对者虽然甚众,其中也有少数人上表支持选拔异族人入朝为官。

    这其中领头的,就是前不久被降职的原六部主官那敏和孙志良。

    这两人过去一为刑部尚书,一为户部尚书。

    被皇帝借口降为两部侍郎才没几天。

    两人的继任者户部尚书宫超和刑部尚书蒋万海,因为程远景的事触怒皇帝,遭受了廷杖和罚俸的处罚,明显在皇帝心里失分,这又让那敏和孙志良看到了复出的希望。鎣

    当然,他们之所以支持,因素之一是因为内阁老臣支持,所以他们就是内阁的传声筒,之二的因素便是他们认为让异族人入朝为官,增添新鲜血液,有利于朝堂之上的更新换代,并非毫无可取之处。

    连日来,对于反对潮水一般的反对之声,皇帝一概置之不理。

    为此,王霖甚至罢了两次朝会。

    但到了第三次朝会,在李纲等内阁老臣的再三强烈反对下,皇帝最终还是出席朝会,他也知道,有些矛盾一味回避也不是办法。

    皇帝做了最大的思想准备。

    丹墀之上,他端坐在龙椅上,待群臣朝贺已毕,这才环视群臣,目光主要聚集在陈梓宣等六部尚书身上。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这六人显然是吃一堑长一智了,虽然六人也都上了表表示反对,但在当面的朝会上,他们并未出面上奏建言。鎣

    这几人不动弹,王霖倒是不好借故发难了。

    反倒是六部及三法司一些中下层官员开始梗着脖子,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纷纷跳出来建言献策,挑起了一场几乎无休止的华夷之辩。

    足足两个时辰的时间里,众人吵吵嚷嚷,争论不休。

    不过与反对者潮水般汹涌相比,那敏、孙志良为首的少数支持者实在是形单影只,力量相差太过悬殊。

    反对者坚持华夷不两立,让异族人为官有辱国体,动摇汉人统治的根基。

    听着这些盲目自大的所谓天朝上邦的固有言辞,那敏忍不住冷笑出声道:“异族为官,汉唐皆有之。唐太宗皇帝李世民认为,自古以来华夏领土尊汉族,贱异族,他却将他们一视同仁。

    《春秋》所云,进于中国则中国之,此为圣贤之语。鎣

    如今我大燕开疆辟土,正是用人之际,当海纳百川,吸引天下之才为我大燕所用,才是强国之道。

    尔等所大言不惭在此蛊惑的华夷之别,实在是不符潮流,荒诞可笑至极。”

    孙志良也昂昂然道:“如今陛下一代雄主,开疆辟土,大燕版图在短短数载中陡然暴增。

    这么大的疆土,需要大量的人才治理,才能确保大燕江山永固。

    而在蛮夷之地,也唯有异族之人才通晓本族之情,其代表朝廷施政地方,远比汉人官员更加可靠。

    更重要的是,你们所谓的异族,无论是西夏,蒙古,高昌,高丽,契丹,如今要么是我大燕的子民,要么是大燕的藩属之国民!

    陛下说过,于大燕而言,不论何等种族、出身,只要是大燕子民,凡效忠于朝廷者,必须一视同仁!鎣

    未来,我大燕将复汉唐盛况,疆域无比辽阔,我大燕国土之内,在这片国土上,生存繁衍者可不光是我汉民一个种族,难道那些异族之人,不是大燕之民,反不能效忠家国天下?

    以陛下海纳百川之胸怀,才有了今日大燕之百年难遇之盛世!尔等为了反对而反对,实在是居心叵测!”

    此言一出,言之凿凿,理直气壮。

    连王霖都忍不住鼓掌喝彩道:“说得好!对于朕来说,不管是汉民,还是蒙古人,回鹘人,西夏或吐蕃人,乃至高丽人,等等一切皆在大燕朝廷管制下的各族之民,都为朕之子民,朕不但要一视同仁,还要给予他们报效家国的机会!

    这天下之大,何其幅员辽阔。光指望汉民官员去治理,我们大燕便只能蜗于中原一隅,当一个蝇头小国。

    史上,异族做高官最早的记载,可以算是汉朝时的匈奴王子金日(jīn

    mìdī)了。

    他本是匈奴休屠王太子,后来率整个部落投汉。鎣

    武帝临死之前将他封为车骑将军,将其视为托孤重臣。

    至于唐时,异族为官者,位居高位者数不胜数,还需要朕来一一例举么?

    正如那敏与孙志良所言,若我等连这点胸怀都没有,谈何复汉唐盛况,创万世之丰功伟业?”

    皇帝与那敏孙志良三人的言辞慷慨,说得一干反对者哑口无言,渐渐沉默下去。

    沉默了一阵,突然在人群中传来一个颤巍巍的声音:“陛下,老臣有几句话说,不知可否?”

    皇帝和众臣望去,见居然是多时称病不上朝的御史大夫于忠朝了。

    王霖嘴角一抽,心头立时充满了警惕之心。鎣

    此人此时站出来,到底想要干什么?

    但在面上,王霖却微微一笑道:“于爱卿,有话请讲,今日朝会上,你我君臣,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切都为了国家大事,非个人私心之争。”

    于忠朝深吸了一口气,躬身拜了一拜道:“陛下,老臣以为,吸纳异族人为官,动摇国本,绝不可行!”

    王霖神色微变,却淡然道:“怎么说?”

    “老臣刚才听陛下与那大人、孙大人所言虽然貌似有理,但实则有本末倒置之嫌。

    何为国本?我大燕为汉人王朝,以亿万汉民为立国之根基。那么,异族为何?异族为我大燕征服之族,理当世代臣服归顺,他们虽也为民,但民分数等,区区异族蛮夷,岂能与我华夏苗裔相提并论?

    如辽人如此,金人也如此。这天下之大,各国莫不以本国根本之民为统治之族。鎣

    况且,陛下自己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可陛下此番却要以异族入朝为官,岂非本末倒置,岂非前后矛盾否?”

    王霖闻言面色立时冷漠了下去。

    张浚、马扩、韩庭、顾庆川、刘琦、岳飞等人先后出班怒斥道:“放肆!于忠朝,汝竟敢当众诋毁圣躬?”

    于忠朝凛然不惧,淡然道:“老夫一腔热血,对陛下一腔忠诚,何谈诋毁圣躬?

    难道此话,不是陛下当日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说的么?难道是老夫杜撰?”

    王霖心中冷笑,这老贼偷换概念,这分明是故意想要触怒于他……分明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到底想要作甚?

    王霖深望着貌似颤颤巍巍弱不禁风的于忠朝,眸中掠过一丝鄙夷,如此种种,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老贼八成是要借此故意触怒皇帝,然后顺势乞骸骨,实现自己的华丽转身。鎣

    既达到了退隐归山享受荣华富贵的目的,又在朝野上下留下了清清白白和刚正不阿的大好名望,可谓是怎么算怎么不吃亏。

    见皇帝面色不变,无动于衷的样子,于忠朝眸光一闪,他陡然又慨然道:“陛下,老臣斗胆,请陛下收回成命!异族入朝为官绝不可行!

    我等读书之人寒窗十年苦读还未必能科举晋身,这些化外异族凭什么不劳而获,占我大燕朝堂职位?还请陛下莫要寒了天下汉民读书人的心!”

    这话显然有些过重了。

    还带有一丝丝要挟的味道。

    李纲等人面色大变,宗泽更是忍不住出班斥责道:“于忠朝,放肆!”

    王霖摆了摆手,冷淡道:“于忠朝,你是在指责朕吗?”鎣

    “陛下,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圣人又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于忠朝决定最后再加一把火。

    他自忖在这种朝堂争辩中顶撞皇帝,风险极小。皇帝最大的可能就是准他辞官。

    王霖纵声大笑,声音却是清冷无比。

    众臣鸦雀无声噤若寒蝉,他们都意识到今日这华与夷之辩已经变味了。

    见皇帝发怒,于忠朝顺势拜倒在地:“陛下,老臣年迈,又病体缠身,今因直言触怒陛下,臣当自请罪。

    还请陛下准臣乞骸骨!”

    于忠朝颤巍巍摘下头上的官帽,摆在了自己身边。鎣

    王霖沉默了下去。

    众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伏地不起的于忠朝。

    李纲等人也非常震惊,今日于忠朝变现得一反常态,而且居然以告老还乡为幌子来要挟皇帝让步?

    李纲这些人哪里知道,于忠朝分明就是真心归隐。

    王霖深沉的眸光投射在于忠朝身上。

    良久,他突然朗声一笑:“言者无罪。朕与于爱卿观点不同,自有争辩,无伤大雅。爱卿为国之干臣,岂能致仕。朕不准,好了,既然爱卿病体缠身,还是暂且回府歇息养病去吧。”

    王霖话音一落,不由于忠朝分说,值殿的御林军指挥使杨沂中已经挥挥手命宫禁宿卫上前来,架起于忠朝来,往殿外就走。鎣

    于忠朝拼命挣扎着,高呼道:“陛下,请准老臣乞骸骨啊!”

第598章 火烧北安州,韩世忠滦河大捷!

    上京。

    大燕皇帝王霖调动三路大军进攻金国,且大燕皇帝御驾亲征,率燕国最为精锐的锦衣铁骑攻占北安州的军报自然也同时报到了上京。

    金国朝廷为之震动。

    自然也就朝中沸反盈天。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黄龙府传来大皇子完颜宗磐亲率金国主力二十万大军飞驰北安州的消息。

    金国朝堂上就更乱了。

    国王寨中,金国皇帝吴乞买望着两排吵吵嚷嚷争执不下的金国权贵,一时头大,无语。

    一派自然是支持完颜宗磐果断出兵,若是能将燕国皇帝活捉回上京,就相当于是灭了燕国。

    这一派以阿骨打的兄弟们为主。

    而另外一派则以二皇子完颜宗固为主,包括其余的皇子完颜宗顺等人,还有国相完颜希尹。

    完颜宗固怒火盈天,素来性格平和稳重的他,听闻完颜宗磐不经朝廷昭命就擅自领军行动,且将拱卫上京的金国主力悉数带走,直接就忍不住了。

    “父皇,谁给了宗磐擅自调兵的权力?我大金二十万大军驻扎黄龙府,目的是为了拱卫上京!可他不经昭命,突然将大军调离,如今燕人兵分两路夹击我大金,漠南更是有蒙古和契丹余部十万大军虎视眈眈,若是让蒙古人和燕人长驱直入,上京何存?”

    完颜宗固忿忿不平道:“父皇,当立即传旨,免去完颜宗磐的统帅职务,将二十万大军调回拱卫上京才是!”

    阿骨打之弟其实也就是吴乞买的弟弟完颜斡赛闻言冷笑起来:“二皇子,区区蒙古残兵何足道哉?我大金在漠南十万铁骑,若是蒙古人胆敢来犯,必有去无回!何至于能威胁到上京的安危?二皇子太过危言耸听了!”

    完颜斡难则道:“宗固,燕国皇帝御驾亲征,此等消息传出,并非空穴来风!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闻此急报,宗磐这才果断出兵。若是等待朝廷批准,一来二去,早就贻误战机,让燕人皇帝逃之夭夭了!”

    完颜宗固不怒反笑:“两位皇叔,燕国皇帝何其尊贵,岂能身临险境?这定是燕人的诡计,设下圈套吸引我军入彀,宗磐此去,必定又要葬送我无数大金儿郎!”

    完颜宗固痛心疾首,捶胸顿足。

    完颜斡难哈哈大笑:“宗固,你少在陛下面前危言耸听,宗磐麾下二十万大军,乃我大金举国之兵,就凭燕人这区区几万人马,又在我大金国内,还能占到便宜?”

    完颜宗顺皱了皱眉,冷视着完颜斡难凝声道:“皇叔,自我大金与燕国开战以来,我军胜过几回?那燕国皇帝勇勐无敌,用兵如神,为当世第一勇将,这个即便是我们金人,也不能否认。宗磐比王霖若何?

    若是宗磐中了燕人的诡计,损兵折将回来,皇叔又待如何?”

    完颜希尹叹了口气,终于不再沉默,还是主动站出来调和两派,但在本质上说,他是站在完颜宗固这边的。

    “陛下,诸位,在下以为,此刻不是争议不休的时候,燕人举兵来攻,当不是为了挑起与我大金的全面国战,而想必是为了报复永州汉民被屠戮一事。

    因此,燕人这才调动了蒙古各部和契丹人的兵马羊攻捕鱼儿海,其实不过是一种姿态和牵制罢了,这一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要害在于北安州的燕军主力。根据军报,目前有锦衣铁骑三万人,还有燕军主力五万人,统共十万军马不到。

    臣揣测,燕国皇帝王霖必定是御驾亲征了,此人在于我大金战事中从未缺席过,而且前不久听闻他还亲征大理,定鼎西南。所以,宗磐率军急袭北安州,倒也没有大错。

    现在的问题在于,要防备宗磐中了燕人的诡计。臣以为,陛下当立即传诏,命宗磐分兵十万于二皇子宗固,以宗固为右路军统率,两军夹击北安州,择机与燕人决一死战。”

    完颜希尹居然站出来给宗磐说话了,完颜宗固大为不满,冷哼道:“国相大人,宗磐若是损兵折将又当如何?”

    完颜希尹正色道:“宗固,这是另外一码事了。宗磐若是兵败,则可治罪。至于此番,宗固需要明白,燕人侵入我大金国土,占我北安州,屠戮我大金儿郎,已经视同宣战。纵然燕国皇帝不在北安州,我大金又岂能坐视燕军犯我国土?”

    完颜希尹是正告完颜宗固,凡事当以国家利益为重。

    无论宗磐是否有错,但他率军出击收复北安州的做法是没有错的。

    完颜宗固不能为了反对而反对。

    吴乞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好了,都不要争了,朕之意,传诏宗磐,兵分两路,一路以宗磐为帅,一路以宗固为帅,两路齐头并进,夹击北安州。谁若能灭杀燕国皇帝,收复北安州,朕当为他记首功,册封为我大金兵马大元帅!”

    吴乞买此言一出,金国朝臣皆面色动容。

    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但册封为天下兵马大元帅掌控大金兵权,这实际上就相当于是储君了。

    完颜宗固面色涨红起来,旋即兴奋非常,心中升腾起无穷的战意来。

    虽然他勇勐杀敌不如宗磐,但用兵不是亲自上阵杀敌,他自问韬略兵法要强过宗磐一筹。

    吴乞买扫了宗固一眼,心里叹息道:朕最后给你们两兄弟一次机会,谁能抓住机会,谁便是朕的储君。

    但从本心里说,吴乞买还是希望宗固能够胜出。

    ……

    宗磐率大军刚出黄龙府不远,便又接到了上京的快马急报。

    听闻皇帝要让他分兵十万给宗固,皇帝又意欲让其兄弟二人展开军事竞赛,谁能灭杀大燕皇帝,谁便是未来的大金储君。

    宗磐虽然心中大为不爽,但还是领命留下十万兵马等待宗固,而他自己径自率另外十万军马疾驰北安州。

    此时,北安州内,锦衣铁骑已经完成了与韩世忠所部五万大军的换防。

    此刻已经是深秋初冬的季节,北方的草原上秋风萧瑟,北风正浓,气温正在日渐降低。

    北安州城楼上,燕青亲自为皇帝系上了大氅,韩世忠则在一旁陪笑道:“陛下,末将以为,陛下万金之躯,不可轻易孤身犯险。还请陛下率锦衣铁骑一万人回朝,其余人马,就交给臣来统率,臣一定遵照陛下的旨意,奔袭黄龙府,杀金人一个人仰马翻,给金狗一个深刻的教训,也给我十万汉民报仇雪恨!”

    韩世忠与燕青不同。

    韩世忠少年从军,在底层历练打磨了很多年,又常年领兵,通晓人情世故。

    他知道皇帝的性格,若是硬碰硬,皇帝一定不肯听劝。

    可若是软缠硬泡,皇帝说不准就会松口。

    所以,从昨天见面开始,韩世忠就在皇帝耳边,如同妇孺一般喋喋不休,陪着笑脸苦劝皇帝改变主意。

    王霖一阵头大。

    他没想到当世名将韩世忠居然还有近乎市井无赖的一面。

    王霖苦笑道:“良臣,你不必再说了,朕心意已决。

    明日一早,朕便会率锦衣铁骑三万人离开北安州北上,至于目标为何,朕会临场判断。

    你在北安州,朕给你的任务便是吸引金人主力南下,以朕估算,以金人的速度,最多三五日,金国大军便会至北安州的外围。

    你可择机与金军一战。能胜则胜,若不能胜,可且战且退,缓缓退向我大燕边境。

    朕已经命岳飞、姚古、关胜等部二十万余众在边境线上严阵以待,以为你部兵马的策应。

    总之,一句话,你们需要将金人主力牢牢牵制在边境三百里范围之内,朕的龙纛,你要时时打在军中。”

    王霖此言一出,韩世忠不由叹了口气,他知道不能再劝了。

    皇帝乾纲独断,他心意已决,谁也挡不住。

    韩世忠苦笑道:“陛下,非臣抗旨不从,只是锦衣铁骑数万人未曾携带粮草辎重,随身军粮支持半月之久当无问题,可陛下若是率军突入金国腹地,这粮草之事,臣还是怕……”

    “粮草补给之事,朕自有主张,你就不必担心了。朕既然敢带着三万兵马突入金国腹心,那岂能没有半点准备。好了,退下吧。记住朕的话,你在退出北安州之前,一把火将这座城给朕烧了,一颗粮食、一头牲畜都不能留给金人!”

    韩世忠默然无语,再不敢多言。

    ……

    皇帝密率锦衣铁骑偃旗息鼓离开北安州继续北上突袭金国腹心之后的第三天,完颜宗磐的十万大军已经抵达大定府,与大定府的守军完颜独舞和完颜兀蓝所部两万人会师。

    完颜宗磐听闻燕人将金军尸体和首级连铸两座京观,气得哇哇大叫。

    他性如烈火,如何能压得住这等怒气。

    宗磐不顾完颜独舞和完颜兀蓝劝阻,不顾大军疲惫,连夜率军向北安州袭来。

    夜风呼啸,满天星光浩瀚。

    夜幕下,韩世忠率麾下诸将凝望着大定府的方向,面色凝重。

    其实探马早就报来,金军十万已过大定,而随后还有至少十万金军飞扑北安州而来。

    作为当世名将,韩世忠马上意识到北安州不可守了。

    皇帝抛出的诱饵实在是太吸引金人了。

    若是燕军被金人围困在北安州城内,一切都休矣。

    韩世忠沉吟良久,勐地一挥手:“传本帅军令,全军都有,放火烧毁北安州城,挥师向北,给金人一记迎头痛击!”

    麾下诸将都面色震动。

    以五万对战金兵十万,这还是属于大燕立国之后的首次。

    虽然燕军不惧金人,但金人十万铁骑,绝对是一块非常难啃的骨头。

    而且统率者为吴乞买长子完颜宗磐,金国有名的勇勐之人。

    继完颜娄室之后,金国的第一勇将。

    实际上,对于这一战,韩世忠并没有必胜或者说完全的把握。

    以韩世忠的个性来说,他从来不打这种风险极大的仗。

    但皇帝亲自统率锦衣铁骑孤军深入金国腹心,他这边若是不战而退,皇帝那边就危险了。

    ……

    夜色深沉。

    燕军一把火烧了北安州,熊熊的大火燃起映红了半天夜空。

    此时的完颜宗磐正在率军强渡栾水。

    十万大军约莫过去了三成时,所有金军都勐然抬头望向了不远处的东南方向,心中也都起了一把滔天大火。

    谁都知道那是北安州的方向。

    很显然,燕人要走,放火烧了北安州城。

    河对岸的完颜宗磐和完颜兀蓝心急如焚,可滦河上的桥前番已经被锦衣铁骑拆毁,而渡船不足,金兵只能靠现在所能搜集到的渡船逐步过河。

    完颜宗磐抬头望望天色,东边夜幕上已经隐隐露出了鱼肚白。

    天光即将大亮,若是再不过河,待燕人反应过来,兵马突袭滦河南岸,后果可想而知。

    完颜宗磐再也按捺不住,直接脱去铠甲,扔掉兵器,直接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滦河水中,探手紧紧抓住渡船的舢板,试图这般过河。

    众多金军将领和军卒见状,也都纷纷效彷,不多时,滔滔不绝奔流不息的滦河河面上,就浮荡着满满河面的金军头颅。

    滦河水流湍急,其实这般做法,是相当危险的。

    滦河南岸,陡坡之上,韩世忠麾下大军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结阵完毕,等待着韩世忠发起冲击金军的号角之声。

    晨风凛冽,曙光透射着韩世忠那张坚毅而果敢的面孔。

    韩世忠在马上,持枪,眺望着下饺子一般跳下河强渡滦水的金人,嘴角渐渐浮起一抹冷笑来。

    韩世忠突然爆喝道:“取军鼓来,本帅亲自为诸军擂鼓助阵!”

    片刻后,苍凉鼓荡的军鼓之声在天地间骤然响起,正伏在河面上艰难渡江的金军主将完颜宗磐大惊失色,立时抬头望向了南边。

    曙光渐透,栾水对面的那一面高坡之上,燕军旌旗招展,鼓角争鸣。

    随即是大地震颤,轰鸣。

    烟尘如龙。

    漫山遍野数之不尽的燕军以完整的阵型,以闪电般的速度,若钢铁洪流般冲击碾压过来。

    在高速的军阵行进中,燕军中陡然又传出激烈且清脆的号角声,几乎所有军卒在马上都动作熟练得摘弓,引箭,仰面发射。

    密集的箭雨如空中飞蝗一般掠过天际,又加速落入河面之上。

    不知道有多少正在浮水渡河的金军中箭,惨叫之声沸反盈天。

    而在此刻,刚刚过了河还未来得及修整结阵的金军,有些甚至还没有来得及上马,就面临了数万燕军的铁蹄碾压踩踏。

    ……

    奔流的滦河水由西向东流过北方的草原,明媚的秋阳铺洒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而在整条河面上,肉眼可见漂浮着黑压压大片大片的金军尸首和凌乱的战旗辎重。

    古北口守军牛皋奉大燕枢密院副使和兵部尚书、天下兵马副总管岳飞之命,听闻金军进攻北安州,率两万燕军火速出关驰援北安州,然而牛皋的兵马还在路上,就与且战且退南撤下来的韩世忠所部会合。

    韩世忠所部军卒面上都荡漾着无尽的喜色。

    他们刚打了金军一个措手不及,趁金军渡河之际,突袭渡口,灭杀金军六千余人,剩余金军溃逃回对岸,再次集结。

    不及金军反应过来,再次渡河来战,韩世忠火速下令,全军撤出战场。

    但与牛皋两万新生力量会师之后,韩世忠却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再次奔袭北安州,再与过河不及休整的金军战一场。

    此时的皇帝王霖,率三万锦衣铁骑已经向北突入金国腹地三百里,绕向了大定府之后的行都城。

    行都城原先是辽国的一个戍堡。

    后来被金人改造成了供金国商贾和权贵往来各地歇脚打尖的小城。

    行都没有驻军,大抵是因为深入了金国腹地的缘故。

    而在行都四野,有四个稍大些的女真族群,此地为他们的冬季牧场,到了夏季,他们要继续北上漠南追逐水草而栖。

    最大的族群为金国石敦部落的一支。

    上千人的族群定居点对于金人来说,几乎不用派军镇守,因为女真人上马皆可为战。

    但当黎明的曙光还未完全透亮,石敦族群头人石敦可正搂着自己新娶的小妾酣睡不起,突然他家的柴门被人踢开,院中发出惊惶未定的呼唤声。

    紧接着,石敦可陡然惊醒过来,感觉身下的大地都在震颤。

    作为牧民,石敦可马上意识到这是千军万马的奔腾之声。

    石敦可推开自己的小妾,赤着身子就冲出了帐幕。

    整个族群村落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牛羊马匹豕突狼奔,所有的族人拖家带口,到处逃窜,而不远处烟尘滚滚,一眼望不到边的异国铁骑军卒正面色冷漠,杀气腾腾纵马冲杀进来,四处纵火。

    凡抵抗的壮年女真人,皆被当场屠戮。

    一个上千人的金人村落,在数万大军的横扫下化为齑粉根本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

    也就是半个时辰后,村落化为灰尽,而仿佛从天而降的燕军在宰杀了上千只牛羊且每人各取一块足以携带的肉食之后,其余废弃不顾。

    王霖刚要率军离去,突见燕青麾下军卒从村落外围的引水渠中擒来一个年约双十韶华的青年女子。

第587章 开了先河!

    经于忠朝弄了这么一场风波,朝中的群议之声渐渐平息。众臣面色复杂,都抬头凝望着凝立在丹墀之上,面色淡漠的皇帝。衱

    王霖心里冷笑,于忠朝这个老贼覆灭之期不远了,但现在,且容他再在朝中表演两天。

    待时机成熟,于忠朝案发,他借势清洗朝堂,完成他的整个计划。

    王霖环视群臣,缓缓道:“既然再无异议,那么,此事就这么定了。面向异族的特别恩科,由内阁操持,按计划推进。散朝!”

    王霖拂袖而去。

    王霖急急回宫,刚才在朝会上时,宫里就传出消息来说,梁红玉刚诞下不足百日的儿子突然发起高热。

    梁红玉宫苑中,包括皇后韩嫣在内,几乎后宫诸女悉数都来了。

    这是让王霖至今感觉最欣慰的事。衱

    他的后宫诸女,团结亲密如家人。

    这与他待诸女以诚,且基本上做到了雨露均沾有关,当然这也有皇后韩嫣和慕容婉儿、潘金莲、赵福金这几位高阶嫔妃从中斡旋充当“感情润滑剂”密不可分。

    太医已经按照皇帝的吩咐,用王霖前番刚刚研制出来的经蒸馏的烈酒,为梁红玉的儿子王坚擦拭身子,采用物理手段降温。

    虽然太医觉得有些不以为然,但效果却是出奇的好。

    等王霖赶到时,王坚已经退烧进入了酣睡状态。

    诸女如释重负。

    梁红玉更是紧蹙的眉头略微舒展起来,连连向太医道谢道:“孙太医,有劳了!”衱

    孙太医恭谨道:“皇后娘娘,梁妃娘娘,诸位娘娘,不是臣的功劳,是陛下此法甚是奇妙,此刻小皇子已经退烧,但过后难免会有反复,臣这就去为小皇子熬煮汤药,若小皇子再起高热,还烦请宫里女官按照我刚才的法子如法炮制,为小皇子降温。”

    孙太医连连作揖,离去熬药。

    见太医离去,皇后韩嫣也摆了摆手轻道:“各家姐妹,小皇子需要静养,我等还是暂且退去,待明日再来探视。”

    诸女点头,便跟随韩嫣离开了梁红玉的宫苑。

    室内就只留下了与梁红玉关系亲密同在军中为将的花蕊、扈三娘和杨月儿。

    皇帝随后推门而入,梁红玉四女正要大礼拜见,却被王霖所阻。

    王霖大步走到榻前,俯身下去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小儿子。衱

    他探手试了试王坚的额头,见已退烧,心中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个年月可没有抗生素,新生儿感冒发烧,一个就治不好,就有可能危及生命,可不能马虎大意。

    “坚儿已经退烧,说明朕的法子有用。红玉,你让女官昼夜不间断守着坚儿,只要发热,就用烈酒面部擦拭他的身体,为他降温。

    此外,要注意给坚儿补充水分。

    你的身子也要当心。”

    梁红玉面色稍缓,柔声道:“臣妾知道啦,臣妾回一直守着坚儿的,请陛下放心。”

    王霖叹了口气道:“辛苦你了。今晚,朕也在这里,朕陪着你们娘俩。蕊儿,命太医随时待命,就在前厅等着。坚儿太小,那些药汤能不用就先不用。”衱

    王霖抱紧了梁红玉。

    梁红玉面色微红,因为儿子发热而生出的些许烦躁和慌乱情绪,渐渐被王霖拥在怀中,慢慢消散一空,心神变得宁静起来。

    扈三娘和杨月儿互相对视一眼,又向花蕊使了一个眼色,三女悄悄退走。

    ……

    此刻,在蒙古二妃的宫苑,蒙古孛儿只斤部可汗合萨心神不宁在厅中转来转去,孛儿台忍不住娇嗔道:“合萨哥哥,你莫要转了,转得我眼晕!你不要着急,我已经派人去梁妃那边通传陛下了,若是陛下想见你,一定会见的!”

    休澜也笑吟吟道:“合萨可汗,先别急,安心在我和孛儿台妹妹这边等着,不过,后宫不能留宿,待会天色将晚时,你还是要先出宫去,在宫外等待陛下召见!”

    王霖的后宫虽然不像前宋那么多规矩,但基本的制度还是有的。衱

    譬如后宫之中,外臣不能留宿过夜。

    王霖这已经算是比较开明了,若是前宋,外臣岂能轻易进入宫闱?

    就算是宫妃的亲眷也不成。

    合萨看看天色,苦笑道:“两位娘娘,我已经在京城十日之久,日日都来宫中求见陛下,但陛下一直不肯见我,不知何故?”

    孛儿台柳眉轻挑。

    休澜幽叹道:“合萨可汗,陛下最近国务繁忙,连我和孛儿台妹妹都许久不曾见到陛下了。

    其实你们孛儿只斤部的事,可汗自行决断便是,为何非要……”衱

    休澜意思是说,你们孛儿只斤蒙古人的事,但请自己做主,为什么非要来牵扯皇帝的精力呢?

    合萨无非还是想要借皇帝的虎皮拉大旗!

    这恐怕才是皇帝拖着不见他的关键。

    合萨默然不语。

    他来燕京面圣,其实并不是休澜和孛儿台认为的那样,想要进一步为孛儿只斤部争取利益,然后打着皇帝的大旗,在乃蛮人的故地,那片庞大的绿洲和牧场上分一杯羹。

    而是别有所图……

    正在此时,上官清麾下的一名女官匆匆走进宫室来,先向蒙古二妃一礼拜见,旋即面向合萨脆生生道:“合萨可汗,陛下口谕!”衱

    合萨大喜,赶紧跪拜在地:“臣合萨,听旨!”

    女官道:“合萨,你的来意朕也尽知,明日便让萨尔图进宫见杨沂中,若是他能在杨沂中的手上撑下五个照面,朕就收下他,直接册封他在军中或在锦衣铁骑中为将!”

    合萨狂喜交加,连连叩首在地:“臣拜谢吾皇,吾皇皇恩浩荡!”

    萨尔图是和合萨的长子,虽然才19岁,但身材雄壮,天生巨力,精通骑射武艺。

    萨尔图素来仰慕大燕皇帝的神勇无敌,一门心思想要入大燕军中为将,而合萨也想为自己自己的长子在大燕谋个出路,避免孛儿只斤部日后的汗位之争。

    换言之,合萨意欲将汗位传给此子古折。

    在合萨看来,足智多谋的古折更适合传承孛儿只斤的族众家业。衱

    而萨尔图则志不在此。

    听闻大燕最近要招募异族入朝为官、入军中为将,合萨便起了这般念头。

    休澜和孛儿台闻言,飞快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原来合萨来京是为了给自己的长子求官的。

    ……

    翌日上午,秋阳高照。

    宫里的演武场上。衱

    千余御林军列队四周,杨沂中披甲上阵,持枪侯在场中央。

    看台上,皇帝王霖端坐在龙椅上,两侧为军机处六大臣,张浚,马扩,刘琦,韩庭,岳飞,顾庆川。还有锦衣卫指挥使燕青也随驾在此。

    不多时,合萨便陪着一个十八九岁的蒙古少年牵马而来。

    王霖和众人举目望去。

    此子目测差不多有一米九的个头,膀大腰圆,身材雄壮。他一头乌黑长发扎着金冠,披散脑后。

    身着棕褐色的皮甲,手持一柄明晃晃的方天画戟。

    看架势,份量不轻。衱

    哈萨引领萨尔图走上看台,拜倒在皇帝脚下:“臣合萨,与子萨尔图奉旨进宫,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王霖微微一笑,扫了萨尔图一眼,缓缓点头道:“平身吧。合萨,朕说话算话,你子萨尔图若是能在杨统领手下撑过五个照面,朕就准他入军中为将。

    萨尔图,可敢去与杨沂中一战?”

    萨尔图砰砰叩首,闷声道:“陛下,小子愿意!”

    王霖笑笑:“那就下场去吧,朕在此为你鼓劲助威。”

    萨尔图起身,一个健步便跃下了看台。

    此时早有御林军将他的坐骑,一匹黑色的蒙古马,并带着他的武器方天画戟走了过来。衱

    王霖面色微微一动。

    其余军机处诸臣也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戟是古代兵器,是戈和矛的合成体。方天画戟则是戟杆上加彩绘装饰,顶端作“井”字形的长戟。

    在历史上有用戟的武将,但是非常少。

    方天画戟更是只作为一种仪设之物,用于实战的几乎没有,这只因对使用者的要求极高,战场上瞬息万变,使用枪、槊、刀更加实用。

    反过来说,但凡能敢用方天画戟为兵器的人,基本上都是勇猛之人。

    如三国吕布,唐朝薛仁贵。还有史文恭。等等。衱

    使用方天画戟的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

    萨尔图翻身上马,挥舞着方天画戟,就纵马冲杨沂中杀过去。

    实话讲,杨沂中原本并未将一个蒙古少年放在眼里,原本打算两个照面内就将之打落马下,也杀一杀蒙古人的锐气。

    但杨沂中的银枪与萨尔图的方天画戟在碰撞间,一股巨力传来,杨沂中大吃一惊,大意之下,他的手中枪险些脱手飞去。

    杨沂中面色震动。

    此子好大的力气!

    杨沂中收起自己的轻视之心,将手中枪使了一个水泄不通,任由少年萨尔图怎么刺杀,都冲不破杨沂中的枪花。衱

    两人在场上斗了一个你来我往,难分胜败。

    看台上,且不说皇帝王霖,就是岳飞马扩刘琦张浚,都是文武双全的当世大将,自然识货,单凭萨尔图这手神出鬼没的戟法,已经够得上资格入军中为将了。

    杨沂中满面涨红。

    不要说五个照面,就是五十个照面,他也很难战败萨尔图。

    而且萨尔图的力量奇大,方天画戟与长枪实打实的碰撞交锋中,杨沂中几乎占不到任何上风,众人并未察觉到,七八个照面很快过去,杨沂中的虎口都已经崩裂渗出了丝丝血迹。

    王霖缓缓站起身来,凝望着场上交战正酣的两人,忍不住暗暗点头。

    这蒙古少年的勇猛超乎他的想象。衱

    他本来还以为合萨上书自夸其子,谁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蒙古少年,还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居然能与大燕大将、以杨家枪法名动大燕军中的杨沂中斗个旗鼓相当!!

    岳飞等人也起身围观。

    合萨在旁看得心潮澎湃,心中与有荣焉。

    杨沂中是什么人,当朝名将,皇帝亲信大将。

    自己这个儿子能与杨沂中斗到现在这个程度,入军中为将已经不是问题了。

    就要看皇帝册封个什么军职了。

    “鹏举,此子武艺不错,堪可为部将了。”王霖在这个时候与岳飞说话,显然是有意让萨尔图入岳飞军中为将了。衱

    岳飞也极欣赏萨尔图的勇猛,刚要开口向皇帝要人,却听燕青抢先一步道:“陛下,此子武艺骑射皆属上乘,臣麾下锦衣铁骑护卫圣躬,正缺此等良将,还请陛下开恩,将此子交给臣入我锦衣铁骑中为将吧。”

    岳飞闻言微微有些失望,但他性格沉稳,不愿意与燕青争抢,就沉默了下去。

    王霖哈哈一笑:“小乙,你也看中此子?也罢,就放在你的锦衣铁骑中。来人,鸣锣,传萨尔图来见!”

    ……

    萨尔图一战成名,杨沂中无奈地成为他扬名的踏脚石了。

    但杨沂中心胸开阔,能为大燕选拔到一名少年勇将,他认为自己纵然是败了,也值了。

    萨尔图被皇帝册封为武川伯,伯爵的爵位主要还是看他的出身,孛儿只斤部王子的身份在这,王霖多少要照顾一下蒙古人的情绪,而且他是有意抬高萨尔图的位置。衱

    爵位不低,但鉴于萨尔图刚入军中,品阶暂定为正七品。

    武翼大夫,锦衣铁骑云骑尉。

    消息传出,皇帝重用一名蒙古少年入军中为将,册封爵位还册封了官职,这直接是开了前宋立国至今数百年来的先河。

    朝野震动。

    很多人这才意识到,皇帝居然是动真格的,起用异族人入朝绝非是皇帝一时间的心血来潮。

    时光飞逝,来自西夏、吐蕃、云南、高丽乃至西域和蒙古各部的精英渐渐往燕京汇聚而来,要参加大燕开国后的第一次面向异族人的文武特别恩科。

    文科由内阁主持,而武科则由军机处主持。衱

    也就是所谓的文武双试。

    当然,与正常的科举相比,这场特别恩科的难度自然要相应降低不少,而且根据皇帝的意图,还追加了实务和庶务的考试。

    文科武科录取的员额各为百人。

第599章 王霖要彻底断了金国的国运

    女子满面污垢,衣衫普通,但眸光闪烁,被燕军当场擒获,居然也不慌不乱,一看就非普通金人女子。

    以常人和常理的逻辑来看,能出现在一个普通金人族群村落中的女子,纵然有不少疑点,也不可能有太高的身份。

    锦衣铁骑两名军卒将女子押解过来,至皇帝面前,呵斥她跪下。

    但女子神色平静,只静静扫了王霖一眼,然后缓缓跪倒在地,却是一言不发。

    王霖眸光深沉,凝视着跪在自己脚下的这个金国女子,澹然道:“你为何人,为何出现在此处?”

    女子声音幽幽:“民女仆散永宁,上京人氏,来此探亲,不意你们燕军杀入此地,我只好逃离。”

    “上京人氏,来此探亲……”王霖突然俯身下去,探手捏住女子的下颌,抬起她的头来,突然又用另外一只手向她胸前抓去。

    女子面色微变。

    不及挣扎,她胸前悬挂着的一条纯金材质的项链就已经被王霖一把拽下。

    项链上有一青玉吊坠,吊坠上凋刻着一头凶勐的海东青,凋工精细,惟妙惟肖。

    王霖仔细端详,嘴角突然起了一抹古怪的微笑来。

    女子抬头大着胆子冷视着王霖,却也没有索要。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应该是金国皇室的铭牌,你一个普通金国女子,流落在民间,居然还能佩戴金国皇室的标示?”

    女子沉默不语。

    王霖却并不着急说什么,继续打量着手上这枚吊坠。

    他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完颜什离和完颜兀鲁身上都佩戴此物。

    而被王霖活捉的阿骨打诸子,身上也几乎是人手一枚。

    这是阿骨打诸子女的标记。

    王霖心中微有诧异。

    一个出现在乡野间的女子,居然能携带此物,似乎只能说明她的身份高贵。

    那么,一个身份高贵的金国皇室女子,为何又会出现在此处?

    王霖沉默片刻,澹澹道:“小乙,命人给她清洗干净,再来见我。”

    片刻后,被强制洗了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的女子再次被带到王霖跟前,此女柳眉凤目,琼鼻高挺,眉目如画。

    关键是气度沉静。

    与之前判若两人。

    女子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根本隐藏不住了,索性也不再辩解掩饰。

    王霖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突然将吊坠还给了她,道:“我知道,阿骨打只有三女,长女完颜兀鲁,此女完颜什离,幼女完颜永宁,名号毕国公主,嫁于乌古论讹论。

    此人为金国大臣。你为金国太祖皇帝之女,金国公主之尊,为何沦落至此?你实话实说,我不会伤害你,随后会放你离开。”

    女子大惊失色。

    她陡然抬头凝望着眼前这个气度渊渟岳峙相貌英武的燕人,此人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她本来以为此人是燕国军中统兵大将,谁知……此人居然对她耳熟能详,甚至知晓很多金国宗室的内情。

    完颜永宁声音微颤:“你是什么人?竟然知道我……”

    她虽然是阿骨打的幼女,但在金国民间的名声并不显。

    实际上,金人重男轻女,纵然皇室公主也很难为民间所熟知。

    完颜什离和完颜兀鲁若非因为嫁给了大燕皇帝,否则也不至于在金国家喻户晓。

    王霖笑而不语。

    完颜永宁俏面上飞起一抹深深的震惊之色来,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凝望王霖良久,才颤声道:“你……是大燕皇帝?”

    很显然,燕人中,也只有娶了两个金国公主的大燕皇帝,才能如此对金国皇室尤其是阿骨打诸子女如此熟稔。

    王霖澹然一笑道:“朕便是王霖。你若真是完颜永宁,看在什离和兀鲁的面上,朕不难为你。朕甚至也不过问你为何出现在此处,你去吧。放开她,任她自由来去。”

    完颜永宁起身深望着王霖,俏面上的震撼之色经久不散。

    她做梦也想不到,燕国皇帝居然亲率燕军深入了大金国的腹地。

    此人果然如传说中的一样神秘莫测。

    这就是自己两个姐姐嫁的男人啊……完颜永宁心中百念泛起,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对于完颜永宁来说,王霖当然是一个让她高度关注的人。

    毕竟这是她二姐完颜什离当年抛开一切,不惜舍弃金国公主身份都要嫁的男人。

    也是让她长姐完颜兀鲁死心塌地的男人。

    一开始,完颜兀鲁被燕军所擒,完颜永宁还以为完颜兀鲁作为战利品被强制屈从,后来从燕国传来的诸多信息表明,完颜兀鲁不但是心甘情愿留在大燕皇帝身边,还与皇帝感情甚笃。

    据说大燕皇帝还专门给她和完颜什离建了一座颇具金国风情的宫苑。

    准她和完颜什离入女军中为将。

    “你去吧。”王霖澹然道。

    完颜永宁怔怔站在那,犹豫良久,突然道:“我……无处可去,能不能让我随你回燕国安身。”

    ……

    夕阳西下,王霖率锦衣铁骑迅速转移。

    当夜,扎营在草原深处的锦衣铁骑营中,王霖听完了阿骨打幼女完颜永宁的故事。

    乌古论讹论为金国权贵子弟,但同时也是一位纨绔子弟。

    花天酒地,不学无术。

    这倒也罢了。

    关键此人和他的父亲及整个乌古家族因为投靠完颜宗固,介入了金国夺嫡之争,触怒了完颜宗磐,被完颜宗磐抓到把柄,举家被诛。

    完颜永宁就这么成了年轻的寡妇。

    而完颜宗磐为了拉拢自己的麾下大将蒲察散,便强行要将完颜永宁改嫁于蒲察散为小妾。

    完颜永宁大为不满,这才在出嫁前夕,逃离上京。

    逃婚路上的完颜永宁这就撞上了王霖的锦衣铁骑。

    她的故事王霖似信非信,但这对王霖来说无关紧要。

    重要的是,若她所言为真,此事似乎可以做些文章。

    其实关于她的身份,王霖已经信了七八成。

    因为完颜永宁的面目与完颜兀鲁和完颜什离极为相似,王霖有意无意询问的关于完颜兀鲁和完颜什离的事,她都对答如流。

    当然,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关键处在于,蒲察散是坐镇上京的大将。

    ……

    深秋的北方草原在夜里气温极低,见完颜永宁窝在帐幕一角瑟瑟发抖,王霖澹然一笑,脱去自己身上的大氅,扔给了她。

    王霖走出帐幕,燕青早就带人随伺在侧。

    王霖深沉的目光投向东北方向。

    他率军突入金国腹地,实际上并无明确的战略目标。

    他的意图在于纵横金国腹心,给金人一个深刻的教训。

    不是非要攻取哪座城池,屠戮多少金军,只要引发金国朝廷的震动即可。

    算计时间,金国的主力大军应该都已经抵达北安州一线,那么,他麾下的这三万铁骑其实相对是安全的,只要王霖不去傻乎乎地进攻金国城池,而只是来去如风,在草原上袭扰,金人根本就拿他没有办法。

    这一路上,锦衣铁骑先后袭扰烧毁了金人的数个族群营地,闹出的动静想必已经传到上京。

    而与此同时,想必马扩率领的大燕使团也已经抵达上京。

    现在的王霖,需要来一波大动作,配合在谈判桌上的马扩,以及在北安州一线作战的韩世忠和蒙古各部。

    连打带谈,这就是王霖对于金人的策略。

    对于女真这种民风强悍的异族来说,说白了只有拳头和武力才能代表一切,嘴皮子功夫只能是锦上添花。

    所以……

    王霖缓缓道:“小乙,明日一早,你率大军闹出动静来,大张旗鼓奔袭黄龙府,声势越大越好!”

    燕青躬身领旨,突然又面色陡变道:“陛下……”

    王霖摆摆手:“你给朕留百人在身边,朕要去上京城走一遭,去见见朕的老朋友!”

    燕青大惊失色,噗通一声拜倒在地:“陛下,万万不可!”

    燕青实在是招架不住了。

    皇帝越来越疯狂。

    原来说是御驾亲征,奔袭金国给金人一点颜色看看,给永州被屠杀的十万汉民报仇雪恨。

    燕青虽然反对,但还是从了。

    随后,皇帝突然又意欲率锦衣铁骑深入金国腹心,千里奔袭袭扰作战,配合大燕使团与金国朝廷的谈判,燕青还是从了。

    但到了此刻,皇帝居然要孤身潜入上京!

    这是多么疯狂的行径!

    燕青不敢领命。

    若是皇帝有个三长两短,让他如何去向大燕朝廷交代?

    如何向大燕亿万生民交代?

    王霖深望着眼前这个自己心腹的大将,可以说他对于燕青的信任,要远超对于其他人。

    这与这些年来,燕青随他出生入死共患难有关。

    这种感情和信任,是在无数次的并肩作战中建立起来的。

    而相应地,对于皇帝的了解,燕青也远比其他大燕朝臣武将多。

    王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小乙,你我生死与共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朕的身边,你当知道朕从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放心,朕只要不想死,还没有人能伤得了朕。”

    王霖扭头望向了北方的夜幕。

    他思之再三,他要潜入上京彻底将完颜吴乞买的气运掳夺干净。

    此外,体内的气机吸引告诉他,上京城内应该还有一个身居气运之人。

    他要去将金人所有的气运全部掳夺。

    彻底断了金国的国运。

第588章 永州大屠杀!

    随后,面向异族的文武两科选拔考试如火如荼地在京举行,文科由内阁主持,武科由军机处主持,其实规格还是蛮高的。

    在此之前,已经有孛尔只斤蒙古人的王子萨尔图被皇帝面试通过,荐拔为大燕伯爵,锦衣卫所属锦衣铁骑的低阶军官。

    大燕锦衣卫的系统设置,包括官制和运行体制都参照了大明锦衣卫,但大燕锦衣卫除了具备大明锦衣卫所具有的基本职能之外,比如侦缉天下,还具有大明锦衣卫所不具备的职责,比如大燕锦衣卫统辖一支数量已经达到三万人的铁骑。

    也就是说,锦衣卫麾下设军队。

    可以理解为大燕的特种兵。

    所以,大燕锦衣卫首先是一个特务机构,情报机构,监督机构,其次还是一个特种兵系统,类似于后世的武警特战部队。

    直接归皇帝指挥。

    目前,王霖直接调命的军队有一万人的御林军,三万人的锦衣铁骑。

    上述四万人统称为天子亲军。

    杨沂中的职级相当于正三品。

    燕青的职级相当于正二品。

    因此,萨尔图虽然品阶不高,但能入天子亲军系统为将,意义非常重大。

    可以预见,日后在大燕朝堂和军中,皆可以见到异族人的身影。

    在皇帝的徐徐力主推动下,异族人入朝为官已经成为浩浩荡荡的大势,不可阻挡。

    尽管幕后还是有不少朝臣非议,担心,焦虑,乃至不安,王霖都视若不见。

    要想打造一个无与伦比的强大帝国,海纳百川将天下各族人才为己用,这是一条必经之路。

    否则的话,即便王霖打下了诺大的疆土,最终也都会守不住。

    王霖在还好,异族人摄于皇帝的气势和威严不敢起异心,但只要王霖驾崩,王霖的儿子和继任者们一定守不住大好的江山。

    实际,异族人为官如果算上之前的萧莞,已经开了一个好头。

    王霖并不担心异族人的所谓异心,因为在大势之下,只要国强,同时将个人利益与国家利益牢牢捆绑在一起,异族人的归属感也会与日俱增。

    ……

    且说在上京。

    金国都城。

    国王寨中。

    金国皇帝吴乞买已经牢牢控制住了国内的军政大权,金国朝堂之上,几乎没有任何的反对声音了。

    随着阿骨打诸子兵败被王霖擒获,以羞辱性的方式囚禁在了燕国的五国城中,金国国内的反对派早已土崩瓦解。

    由此,金国也走上了发展壮大的正轨。

    吴乞买在政治上建立各种典章制度,颁布官制,着手在中央进行汉化改革;

    军事上仿辽、宋旧制,设元帅府,诸军设都监;

    经济上采取受田、赋税等措施,在女真人中征牛头税,并将大批女真猛安谋克户迁居原辽人地区和蒙古各部的牧场周遭,将前期俘掠的汉人北迁金国腹地。

    如果按照这种轨迹,金国的国力未来将有一个很大的提升。

    但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和复杂的江湖,金国朝堂也不会例外。

    原先阿骨打诸子为一派,为了将皇权稳固在自己这一枝,吴乞买一系的官员子女都空前团结在吴乞买周围,与阿骨打诸子相争。

    可如今阿骨打诸子已经成为永远的历史。

    皇位传承已经被吴乞买修改典章,确定了父传子的皇位传承体制。

    如此,吴乞买皇子间的皇位争夺战渐渐日趋激烈。

    主要集中在吴乞买长子完颜宗磐和次子完颜宗固之间。

    相应地,金国朝臣贵族也划分为了两派。

    完颜宗磐性格专横跋扈,骁勇善战,而完颜宗固为人沉稳低调,颇通兵法。

    对于吴乞买来说,随着金国形势的稳定和变化,他的心态也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他认为,次子完颜宗固比完颜宗磐更适合当皇帝。

    而吴乞买态度的变化,直接加剧了两皇子夺嫡的程度。

    吴乞买对此心知肚明,但金人毕竟崇尚强者和优胜劣汰物竞天择,吴乞买实际也想看看,二虎相争,谁能胜出。

    胜出者为天意。

    完颜宗磐自知在权谋和拉拢人心方面,自己不是弟弟完颜宗固的对手,却主张提前终止与大燕的合约,发起战争,以军功来增加自己在继承皇位上的筹码。

    换言之,在金国,完颜宗磐为首的一干人成为新的主战派。

    完颜宗磐拱手道:“父皇,如今燕国国力一日强过一日,而燕皇王霖不断开疆辟土,前番平定了云南,如今又灭了乃蛮,占据了幅员辽阔的漠南绿洲,若我国再坐视下去,未来待燕国兵马强盛到一定程度,定会进军侵我大金国土!

    父皇,燕国为我大金的心腹大患,儿臣愿意率铁骑十万,突袭古北口,进攻燕人京城!”

    完颜宗磐话音一落,完颜宗固立即站出来强烈反对道:“万万不可!父皇,燕国现在拥兵百万,我大金才不过三四十万兵马,若是轻易挑起两国战事,若燕国皇帝发动蒙古、西夏、回鹘等国兵马,挟大军反攻我大金腹地,大金危矣!”

    完颜宗磐呸了一声道:“懦弱的东西,完颜宗固,区区燕人何足道哉,某愿率大军长驱直入,不破燕国京城,誓不会还!”

    完颜宗固针锋相对冷笑道:“两国作战多番,我大金兵败如山倒,你完颜宗磐虽然勇武,但与完颜娄室相比如何?与太祖皇帝诸子相比又如何?”

    与完颜宗固站在一条战线的吴乞买三子完颜宗雅、完颜宗顺站出来力挺,“大哥,时至今日,我大金实在不能再小觑燕人,燕国兵马强盛,我大金如今只有埋头发展国力,将来才能有机会将幽燕之地从燕人手里夺回来!”

    同为主战派的魏王完颜斡带(吴乞买之弟)也毫不示弱,扬手指着完颜宗固讥讽道:“宗固如此怯战,非我大金族类也!”

    意思是说,完颜宗固不像是骁勇善战的女真人。

    完颜宗磐哈哈狂笑。

    完颜宗固倒也不恼,只淡淡道:“皇叔,某非怯战,而是我大金与燕国刚订立盟约,如今国内百业待兴,前番占据的蒙古人的地盘还未稳固下来,契丹余部也在境内四处作乱,牵制我大金兵马,此时再轻易挑起与燕国的国战,实在是不太明智!

    事实证明,当初的阿骨打诸子都坚持南侵中原,但结果如何?

    诸子都被活捉,囚禁于五国城中,为我大金皇族永远的耻辱!

    某听闻,那五国城中还有不少闲置的房舍宫殿,难道皇叔也想去与完颜宗望等结伴为邻么?”

    完颜斡带勃然大怒:“宗固,你竟敢羞辱本王!”

    完颜宗固淡漠道:“为老不尊,自取其辱也!”

    见两派又要掐起来,吴乞买干咳两声,淡然道:“好了,不要争了。朕之意,燕国与我大金盟约刚定,此时撕毁协定,显得我大金出尔反尔,为人所乘!此事再也休提。”

    ……

    完颜宗磐的宫室。

    完颜斡带焦躁不安道:“宗磐,你可要想清楚,如今宗固渐与诸臣交好,拖得时间越久,越对伱不利。而且你父皇之意,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昭然若揭。

    朝中重臣知道你父皇的意思,所以才都慢慢倒向宗固。”

    完颜宗磐烦躁地挥挥手道:“如此又能奈何?我父皇不准出兵,难道某还能抗旨不遵不成?”

    “宗磐,两国交好,与我等不利。如此种种,不如暗中挑起两国战事为好……”完颜斡带凑过去,伏在完颜宗磐耳边小说说了几句。

    完颜宗磐闻言,面色陡然振奋起来,他疯狂大笑,连连点头。

    ……

    金国永州以南,这片狭长的周遭数百公里的草场上,屯驻着接近十万的汉民奴隶。

    这批汉民,是金国三次南侵自河北河南掳走送回金国腹地,还有金兵自辽人故土内驱逐回来的过去在辽国治下的汉民。

    这批汉民存在的主要价值,就是在此地开垦良田,为金国贵族农耕放牧。

    他们被金兵驱赶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不食不果腹的悲惨生活。

    每日都有大量的年迈体弱者死在荒野之上,尸体曝光于野。

    原籍在河北的孙阿牛一家就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分子。

    当这日夜幕降临,孙阿牛一家正蜷缩在狭小的窝棚内昏昏欲睡,他们劳作一日所得口粮,仅能勉强维持生命,平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孙阿牛突然听到窝棚外大地在震颤,他陡然色变,冲出窝棚望去,只见在明亮皎洁的月色下,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金人骑兵纵马呼啸而来,弯刀挥舞,遮天蔽月。

    躺在窝棚中休息的汉民们很少有人当回事儿,毕竟这是金人的地盘,金人骑兵经常来去自如。

    但不多时,孙阿牛就意识到问题非常不对,远端汉民的营地边缘处,已经传来非常清晰的惨叫之声,空气中也随风弥漫来浓烈的血腥气。

    孙阿牛果断背起老父,拽着兄弟孙阿亮冲出窝棚,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南没命奔跑。

    自己的祖国,大燕的边境还遥远的南方。

    汉民营地的惨呼声越来越此起彼伏,孙阿牛仓惶回头望去,只见越来越多的金兵面目狰狞,一路屠杀着冲了过来。

    还有更多的金兵纵马驱逐着四处逃跑的汉民,狞笑着挥刀过去,血流成河。

    孙阿牛面色煞白,但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逃命,而背上的老父也不知在何时何处掉落在地,身边只有他的兄弟孙阿亮。

    孙阿牛没命往回跑去,嘶喊着呼唤父亲的存在,然而没跑多少路途,更不知老父陷于何处,他只觉眼前一黑,喉管发甜,就一头栽倒在地。

    在他临失去知觉的瞬间,他眼前出现了一幕让他战栗的画面:

    兄弟孙阿亮被两名金兵一前一后,两刀砍在身上,血流如注。

    永州之野,整整一夜,十万汉民奴隶被一支金兵万骑屠戮殆尽。

    空气中浓烈的近乎实质的血腥气数日都经久不散,而汉民的鲜血染红了这片数百里的土地。

    此为永州大屠杀。

    消息震动了整个金国。

    传至上京时,已经是数日之后的事了。

    国王寨中,朝会上,吴乞买当众咆哮怒吼着,但朝上的统兵之将谁都没有承认。

    其实吴乞买能猜得出是完颜宗磐的手下所为。

    但他又无法公开处置完颜宗磐。

    毕竟现在的完颜宗磐掌控大半兵马,而且金国现在能征善战者不如从前,自完颜娄室死后,大金国第一勇将便只有完颜宗磐了。

    吴乞买命人封锁消息,严禁消息泄露出金国。

    吴乞买知道,若是大燕知晓此事,不说挑起两国战争,但大燕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毕竟,十万汉民在金国被奴役是一回事,若是被屠杀,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旦引起燕国举国愤慨,后果不堪设想。

    散朝之后,回到自己宫室的完颜宗固愤怒道:“完颜宗磐此举,要将我大金置于战火之中,一旦燕国以此为借口,举大兵征伐而来,我大金便危在旦夕!”

    完颜宗雅冷笑着:“二兄,其实这事明摆着,宗磐是想通过这种屠杀汉民的方式,激怒燕皇,意欲刺激燕国主动挑起战争,然后他还顺势率军出征,将来靠军功来压二兄一头。”

    完颜宗顺却笑道:“其实何必紧张?二兄,既然宗磐愿意去打仗,那就让他去便是!他只要再败在燕人手上,他还有什么脸面回来与二兄争夺皇位?”

    完颜宗固叹息道:“当今之势,其实是燕国强而我大金弱,虽然我们并不怕燕人。但燕人兵强马壮,勇将如云,尤其是燕皇王霖,更是神勇无敌,我大金无人可挡,这些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只是没有人愿意承认罢了。宗磐与我只是皇位之争,但毕竟骨肉兄弟,某何愿意眼睁睁看着宗磐兵败,葬送我大金兵马?”

    完颜宗雅凝眸道:“二兄,宗磐掌控兵权,若不经此,我们如何能夺其兵权?只要他败在燕人手上,下场说不准就如阿骨打诸子一般,到时候就对二兄构不成威胁了。”

    完颜宗固沉默了片刻,又道:“若他战胜,再立军功,我等又该如何?”

第600章 上京!上京!(1)

    翌日一早,燕青万般无奈只好独自率军奔袭黄龙府。詡

    至于皇帝身边,他精挑细选了百余身手高强的军卒作为贴身护卫。

    他并不知,皇帝即便是这百余护卫都不是给自己准备的。

    燕青麾下三万铁骑举起大燕锦衣铁骑和天子亲军的猎猎军旗,声势浩大奔驰在金国腹心草原上,自然引发了金国大地震。

    上京城中,金国群臣聚集在吴乞买的国王寨中,面色皆惊骇变色。

    北安州一线,金国正在举大兵抗击燕军入侵,可不曾想,金国腹心之地,居然也出现了一支人数高达数万人的军马,正纵横来去四处袭扰上京及黄龙府周边的小城和部族村落,而今日早上传来的紧急军报更是,这支燕军铁骑居然声势浩大,正在朝金国重镇黄龙府奔袭而去!

    燕人疯了!

    胆敢长驱直入金国腹地,这与正式向大金宣战何异?詡

    更可笑的是,大燕使团已经入城。

    正在与大金朝廷就永州十万汉民被屠杀一事展开外交谈判。

    现在的局势是,完颜宗磐和完颜宗固兵分两路,二十万金国主力大军已经驰援北安州,上京城和黄龙府基本防御空虚。

    金国腹心之地十余州府,驻军全部加起来只有十万人马。

    而金国上京,只有蒲察散统率的三万兵马坐镇。

    上京兵马闻令而动,蒲察散在得到军报的同时,已经率军从城外回撤上京,严防死守燕军突袭金国国都。

    真是天大的玩笑,若是让孤军深入的燕军将金国老巢给端了……詡

    吴乞买面色阴沉,环视两侧面目同样阴沉不定的文武大臣及金国宗室。

    见堂上异样的沉默,宗室、吴乞买皇弟完颜斡赛拱手道:“陛下,燕国这是意欲与我大金宣战,以臣弟之意,应立即发布对燕宣战诏命,号令全国,统一调度兵马,同时将燕国使团诸人诛杀殆尽,以表明我大金与燕国决一死战的决心!”

    完颜斡赛是完颜宗磐一脉的主战派。

    完颜斡赛话音一落,主战派诸人立时吵吵嚷嚷,义愤填膺得开口附和。

    让燕人都打到上京和金国朝廷的眼皮子底下了,金人何尝吃过这般屈辱?

    完颜希尹立即出班反驳道:“陛下,不可!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若是将燕国使团诛杀,我大金与燕人的谈和的余地就荡然不存!还请陛下三思而后行!”

    完颜宗固一派的主和派主力,同为吴乞买皇子的完颜宗顺和完颜宗雅同时站出身来:“儿臣附议!国相之言甚是有理!两国绝不可全面开启战端!当务之急,陛下应立即呵斥燕国使团,昭告燕军,当即刻从我大金国土上退兵,不然的话,我大金当誓死捍卫国土安危!”詡

    完颜斡赛忍不住冷笑连连:“尔等简直是无耻之尤!燕人闯到我们大金上京外围,大肆屠戮我大金子民,而你们居然还如此畏惧燕人,瞻前顾后,传扬出去,岂不让大金子民心寒?谈和?谈什么和?燕人占我北安州,焚毁北安州榷场,屠戮我数千军众,如此血海深仇,必须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完颜宗顺呸一声反驳道:“当初是谁故意纵兵屠杀十万汉民的?陛下,若是两国当真开战,也必须要严惩当初屠戮十万汉民的幕后黑手!此人蓄意挑起燕国与我大金的战争,居心叵测,其心当诛!”

    两派人当即当着吴乞买的面吵成了一锅粥。

    吴乞买越听越是心烦,猛然一拍桌案,愤然起身道:“好了,吵什么?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传朕的旨意,命完颜干礼率后备军五万火速驰援黄龙府,命蒲察散整军备战,以防燕军来袭!

    燕国使团不可轻犯。没有朕的旨意,谁若是敢动燕国使团,朕决不轻饶。退朝吧!”

    吴乞买呵斥退文武群臣,只留下了完颜希尹和蒲察散。詡

    吴乞买扫两人一眼,深沉道:“朕对燕国皇帝王霖知之甚多,此人绝非是不顾大局、喜欢逞血气之勇之人。朕估摸着,燕军此番大举入侵,其实不过是表明燕国的一种姿态,绝非要与我大金宣战。否则的话,燕国皇帝绝不会派使团来上京。

    完颜宗磐和完颜宗固两路兵马,怕是已经中了王霖的调虎离山之计。燕军正是趁我大金国内空虚,以蒙古兵马牵制我大金漠南十万大军,以北安州十万燕军吸引我国内腹心主力去攻,然后才以数万轻骑深入我国内……

    燕军奔袭黄龙府怕也同样是虚晃一枪,蒲察散,你务必要小心谨慎,防御上京,以防燕军兜头取我国都!”

    蒲察散躬身道:“末将遵旨!请陛下放心,有末将三万儿郎在,燕军绝不可能犯我上京半步!”

    吴乞买挥挥手,有些疲倦道:“去吧,凡事谨慎,整军备战,不可大意。”

    蒲察散领命而去。

    堂上就只剩下完颜希尹一人。詡

    吴乞买望着完颜希尹叹息道:“朕没想到,宗磐和宗固之争,居然生出这么多的是非风波来!如今一个搞不好,就是我大金与燕人再开战端,可咱们这大金国,现在是内忧外患,民生凋敝,再起战事,怕就有亡国之虞啊。”

    完颜希尹缓缓点头:“陛下,永州十万汉民被屠杀,以燕国皇帝王霖的个性,若不给他一个交代,若不让燕人出了这口恶气,他宁可调动举国之力,与我大金再战!”

    吴乞买深吸了一口气道:“正是如此。现在的燕国兵强马壮,经济繁荣,国力日渐强盛。而我大金,则完全依赖于与燕国的榷场进行贸易往来,缓解国内危机……”

    “谁又能想到,宗磐胆大妄为,坏我大事!待此事一了……”吴乞买面色深沉,冷笑不语,没有再往下说。

    他已经起了废完颜宗磐兵权的心思。

    完颜宗磐虽然勇猛,但行事鲁莽,作风彪悍,一味蛮干,当今的大金,需要一个像完颜宗固这样的稳健执政的储君,而非完颜宗磐这种喜欢上阵冲锋陷阵的武夫。

    如今因为夺嫡之争,导致国内如此动荡,吴乞买懊悔不跌。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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