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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格鱼     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txt下载     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65章 武松与武大反目(1)

    大燕复兴二年的这个春天,春风和煦,大地快速回暖。阑

    现在作为大燕都城的燕京,就是过去辽国时期的南京。在唐朝幽州城的基础上建成。

    城墙高三丈宽一丈五尺,幅员三十六里,是辽国五京中最大的城。

    其城其实还是参照中原王朝都城的规制扩建而成,分为分为内外两城,内城又名皇城。

    皇城中存在大量辽国皇亲权贵过去居住的宫殿区和皇家园林区。宫苑规模较大,略加修缮和统一规划,便成了王霖现在所居的皇宫。

    王霖起初并不准备大兴土木,但作为大燕皇朝的统治中心,皇宫实际也是一种国力的象征,在内阁群臣的强烈建议下,王霖这才同意保留大部,局部予以改建提升。

    原本外城只有两条贯通全城的干道,一条是东西向干道,名檀州街,一条是南北向干道。另外两条干道则只能从城门通往皇城而终止。

    受人口的限制,原幽州城的外城规模并不大,共建有18坊。阑

    很显然,随着大燕定都在此,全国人口络绎不绝迁移而来,现在的燕京城规模和容量都不足以适应现在的需求。

    故户部于去载末开始,就开始在燕京之野扩建外城,相当于是围着幽州城建设新的燕京城的城垣和防御设施,以及能提供给大量人口居住活动的空间。

    扩城工程召集了百万民夫正在紧锣密鼓的展开,估计到今年夏末,就能初见规模了。

    当然,城中的建设也在如雨后春笋般推进。

    毕竟作为一个庞大帝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中心,相应的官方机构是个非常复杂的系统。

    外城建成后,原幽州城的外城就自动变成内城。

    在王霖的规划中,新燕京城的规模至少要是开封的两到三倍,不然,很难满足需求。阑

    这两日王霖微服在燕京城内和外城的扩建工程现场转了几圈,深有感触。

    难怪他前世的地方官们都热衷于城市基础建设,因为这的确是一种快速拉动经济发展的捷径。

    一业兴,百业兴。

    百万民夫的吃喝拉撒,扩城和大搞城市建设所需要的各项近乎天文数字的原材料,会拉动全国所有行当整个产业链条的协调运转。

    大量的商贾往燕京而来。

    燕京城外通往西夏吐蕃和西域,通往河北河南山东及大燕各地两个方向的官道上,驼铃声不绝于耳。

    现在的大燕执行了较前宋更为宽松的商贾优惠政策。阑

    因为大燕皇朝迁都,原前宋的都城东京,就恢复了它本来的名字开封。

    但随着大量人口的迁徙出去,开封已经渐渐萧索下来。

    当然,数百年北宋立国的京城,开封的底蕴还是在的。作为如今大燕皇朝河南行省的首府,自强于普通州府。

    王霖在开封设立了锦衣卫的重要分支机构,南衙。

    南衙的主要职责是监控群居在河南洛阳的北宋皇族和躲在开封皇城中的前宋皇帝赵构,遥领整个中原地区的锦衣卫事务。

    出于慎重考虑,王霖将南衙的重任交给了对自己忠诚不二的武松。

    作为大燕忠勇侯的武松,早已成家立业,膝下有了一双儿女,儿女双全,高爵厚禄,皇帝心腹,可谓是众人艳羡的人生赢家。阑

    开封府城。

    忠勇侯府。

    皇帝将北宋皇城的东宫作为锦衣卫南衙的办公机构,东宫之外的原北宋逍遥侯府赐给了武松开府。

    一个身材极其令人瞠目的三寸丁矮矬子,满面富态,穿着锦衣绸缎,挺着肚子晃悠悠明目张胆进了忠勇侯府,守门家兵却没一个人敢阻拦。

    这自然是王霖多时不见的武大郎了。

    现在的武大早不是过去清河县那个受人欺负和歧视的矮丑穷了。

    他现在人称武大员外、武大官人,富甲天下。阑

    为全国连锁酒楼聚义楼的大东家,将酒楼开遍了大燕天下,乃至西域各国和海外等地。

    即便是刚定鼎完毕的云南行省,已经改名为昆明府的善阐府中,也有了聚义楼的分支。

    武大素来在全国各地巡视聚义楼的生意,最近才回了开封,就住在兄弟武松忠勇侯府隔壁的一座宅子里。

    武大晃悠悠来到武松府上的花厅,见武松正在宴客,便等候在了一旁。

    来客非比寻常,乃是京城韩家的族人。

    皇后韩嫣的亲眷。

    韩家虽然与很多世家一样跟随皇帝迁移去了燕京,但开封作为根基,也没有废弃,很多生意和产业都留在了这边。阑

    而武松不光掌控锦衣卫南衙,还挂了兵部尚书衔,以三省兵马大总管的名义,节制三省(河南山东江苏)厢军。

    可以说是大燕皇朝派驻在中原地区最有权势的重臣。

    而且武松与皇帝的亲近关系世人皆知。

    武松上月主动将自己的一双儿女送往了燕京的忠勇侯府,无形为质,以表自己对皇帝的忠诚之心。

    所以京城韩家派人在巡视开封生意时顺便拜见武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武松自比为皇帝家奴,主母韩嫣的家眷他当然不会怠慢。

    当然,韩家人知道武松性格耿介,脾气火爆,又秉公仗义,所以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也不可能找武松帮忙。阑

    武松将韩家人送走,这才发现自家兄长等候在了厅外,不由奇道:“哥哥为何在此处?找某有事么?”

    武大嘿嘿笑道:“兄弟,哥哥我的确是有点事,要与兄弟商量一二。”

    “哥哥,请进厅中叙话。”

    兄弟两个进了花厅,屏退下人,武大这才压低声音道:“兄弟,你我兄弟如今不比在清河县了,你为大燕忠勇侯,位高权重,这天下人谁敢不敬仰?

    而为兄我,掌控聚义楼多年,可以说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武松呵呵一笑,拱手向燕京方向道:“都是陛下恩宠所至!”

    “兄弟,为兄我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钱财,我准备……”阑

    武大迟疑着,犹豫了一下。

    武松不以为意摆摆手道:“哥哥何必这般不爽利,有话就直说,跟兄弟我还吞吞吐吐作甚?”

    武大深望着兄弟武松。

    这个性格豪爽的兄弟,这么多年了,尽管已经掌握重权为大燕少有之权贵,却还是一如既往,性格作风不减当年。

    “兄弟,为兄想要……”

    武大咬了咬牙直接道明来意:“为兄去年在海外发现了一座荒岛,我已经派人在岛上秘密经营,创建了一片基业,我想……举家迁移过去,安安稳稳做个富家翁,不知你觉得如何?”

    武松愕然。阑

    他沉吟良久道:“哥哥,海外荒岛?你既然寻觅到荒岛,应该交给朝廷归为国有,岂能据为己有?”

    武大冷笑道:“海外荒岛何其之多,我武家占据一处又能如何?

    我武家兄弟为大燕立下功勋无数,我这些年苦心孤诣经营聚义楼,为陛下内孥积累了多少财富?

    若是兄弟觉得不妥,可上表陛下,让陛下册封此处荒岛于我武家便是!”

    这才是武大的真正用意。

    武松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这才陡然明白,原来自家兄长存了海外自立一国的巨大野心。阑

    他恐怕借助大燕的国力已经贪墨了不少财富,暗中积累了不小的势力。

    如今或许是觉得时机成熟,这才来跟自己摊牌了。

    眼前这个哥哥,已经不是过去清河县卖烧饼的武大郎了。

    “哥哥,某绝不会上这个表!

    某说过,我武家深受皇恩,当世世代代为陛下奴仆,绝不能有贰心!

    哥哥,你占据的海岛,当立即进献给陛下和朝廷。”武松断然道。

    武大皱眉:“兄弟,你可想清楚了,现在正是我武家光宗耀祖的最好时机!阑

    那处海岛远离大燕,海岛上的土著早为我派人征服控制,若是能得皇帝册封,我们武家就可以在彼处自成一国,岂不强过你窝在这开封城中为人驱驰?

    你我兄弟联手,我这些年积累的财富尽可悉数转移海外,到时候,海阔天空,谁又能耐我们兄弟何?”

    武松心中怒起。

    他压住火气缓缓道:“哥哥,某且问你,你我兄弟能有今日,原因若何?”

    武大迟疑了一下,才勉强笑道:“当然是陛下给了机会,你我兄弟用心用命,才有今天!”

    武松再也忍不住怒火,拍案而起:“哥哥,你这是忘恩负义!

    若没有陛下,如何能有你武大的今日?阑

    陛下帮你娶亲,助你营运酒楼,对你聚敛私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你在背后的小动作,陛下当真不知么?

    而某有今日,更是陛下皇恩浩荡所赐。

    某曾对天盟誓,生生世世子子孙孙绝不背弃陛下,若违背此誓,人神共愤!

    哥哥,听兄弟一句劝,千万莫要以为聚义楼如今的局面就是你的功劳,若无陛下遣锦衣卫和慕容世家的力量暗中扶持,你……一文不值!”

    武松深吸一口气又道:“哥哥,陛下雄才伟略非你能想象,陛下对我们武家兄弟恩比天高,背弃陛下禽兽不如!

    你如今若是存了养老和安于富贵之心,当即刻将聚义楼交于锦衣卫,或在开封,或回山东老家,当一辈子的富家翁都不会有任何问题,可若是你起了异心……

    陛下手段,天威莫测,哥哥你不要走上一条不归路!”阑

第566章 武松与武大反目(2)

    武大勃然大怒,他没想到兄弟对王霖如此忠诚,也没想到,兄弟会如此当面痛斥自己,将自己骂得一文不值。阑

    武大冷笑起来:“若是哥哥执意要为之,你又能怎样?”

    武松面色一冷,缓缓起身道:“那就不要怪兄弟不念兄弟之情了!”

    武大闻言愣了下,他仰面狂笑道:“好,没想到你我兄弟也有今日!就当哥哥没说。

    今后你我兄弟便分道扬镳,桥归桥路归路,你当你的忠勇侯,我做我的富家翁,从今往后不再相干!”

    武大忿忿拂袖而去。

    望着武大晃荡而去臃肿丑陋的背影,武松长叹一声,再无多言。

    他万没想到,武大郎能变成如今这样。阑

    过去那个老实巴交性格懦弱的武大,到哪里去了?

    巨大的财富和地位的变化,当真是能彻底改变一个人啊。

    武松心中百感交集。

    他刚才苦口婆心劝导,武大执意不听,显然已经走火入魔。

    武松心中沉痛,有些话他也只能点到为止。

    武大起了异心,但他哪知皇帝的手段。

    以锦衣卫侦缉天下的耳目,恐怕武大的异动早就入了皇帝的耳中,一旦武大有任何不轨,怕是锦衣卫就会从天而降。阑

    武松叹息连声。

    他感恩于皇帝对武家和他们兄弟的皇恩浩荡,心中毫无背叛之心,若是武大当真要背叛陛下,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顾念兄弟之情。

    毕竟,对于现在的武松来说,他也有妻儿。

    他不能让自己的妻儿背上一个千古骂名。

    更何况,武松视自己的清誉高于生命。

    回到自己的府邸的武大,怒冲冲在卧房中盘算了良久。

    这些年的经营,他已经在暗中培植了不小的势力,拥有了可以敌国的财力。阑

    这些都是他在经营聚义楼过程中,借助皇帝名义和内孥商号所营运起来的巨大财富,至少亿万家资。

    他早就将家资运往青州沿海,他纠集的人马五千人和他的家眷已经在青州海边整装待发。

    只要他一声令下,他的人和船队就会以商贾名义扬帆出海,绕过高丽和日本诸岛,驶向遥远的大海深处那座海岛。

    对于武大来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况且,巨大的诱惑让他心潮澎湃难以自持。

    他在岛上已经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

    最多三五年,他自以为就能在此岛开国,称孤道寡,传承武家的基业。阑

    至于皇帝,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背叛之处。

    他虽然敛财,但也为皇帝的内孥创造了大量的财富,而且他当年也对皇帝有恩,他认为自己归隐自成一国,便与皇帝两不相欠了。

    地位的跃升,掌控财力权力,人的野心无限膨胀。

    而野心的膨胀,又导致他的理智正在丧失。

    当然,这与他本身的格局和才智有关。

    一个天生缺陷的小商贩,你还能指望他有多大的格局呢?

    武大谋划了一切,唯一估算错误的是他兄弟武二对皇帝的铁杆忠诚。阑

    他实在是想不通,一个小小的忠勇侯而已,能与自成一国相提并论?百年荣耀无尽富贵唾手可得,武松真是愚不可及。

    武大衡量再三,决定立即逃走。

    只要他离开开封,凭借他的势力,他就能海阔天空,逍遥海外。

    武大当机立断,带着自己的亲近护卫百余人即刻出城,却在城门口处遇上了封堵城门的锦衣卫。

    身着忠勇侯袍服的武松面色冷肃,他缓缓从锦衣卫队列中走出,淡淡道:“武大员外,你要往何处去?”

    见到武松带人围堵,武大便知武松准备大义灭亲了。

    他心中一沉,颤声道:“兄弟,哥哥我要回山东老家一趟,你带人拦住我的去路干什么?”阑

    武松叹息道:“哥哥,听兄弟一句劝,交出你的人和财物,交出海外荒岛的舆图,某可保你全家无虞。

    你可回山东清河县老家当一辈子的富家翁,如何?”

    武大面目狰狞起来:“武二,你疯了不成?我是你的亲哥哥,你要对我下手?你不怕天下人嗤笑么?”

    “某更怕天下人唾骂我武家人是忘恩负义的猪狗之辈!来人,将武大拿下,解往燕京!”

    武松断然挥手,如狼似虎的锦衣卫上前将武大缉拿起来,武大疯狂挣扎连声怒骂被带走。

    武松面色铁青。

    他心中暗道:哥哥不要怪我,我这样做,一为陛下,二为武家的清誉,三为你的妻儿。阑

    这样,至少能保住你的妻儿性命。

    ……

    燕京。

    也正是在武松武大反目的这一日午后。

    燕青匆匆进宫,向皇帝禀奏了关于武大动向的情报。

    其实关于武大的异动,早在半年前锦衣卫的情报机构就已经上奏了不少信息,只是皇帝当初并未太在意。

    如今没想到,武大竟然起了这么大的野心。阑

    王霖面色有些复杂,他叹了口气道:“小乙,人心难测就说的这种了。

    想这武大,当年不过是清河县卖炊饼的一个小贩,人称三寸丁谷树皮。

    朕念他当年曾对朕有过帮助,就给他机会,帮他娶亲成家立业,助他青云直上,哪怕他有了私心,聚敛私财,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

    呵呵,他竟敢背叛朕了。”

    燕青拱手道:“此人忘恩负义,胆敢背叛陛下,臣这就命锦衣卫将他拿下,就地正法了!

    此外,对于开封的武松,陛下也要早做防范才是。”

    王霖沉默下去。阑

    良久他才道:“小乙,朕信任武松,他是顶天立地的好汉,绝不会做出这种让人唾骂的事来。

    至于武大,若他真要带人出海,就拿下送到燕京来,朕要与他谈一谈。切记,不要伤害他的家眷,更不要殃及武松。”

    燕青苦笑还待说几句,却听皇帝又道:“小乙,不要说了,对于你们这些随朕打天下的臣子,朕素来视你们如心腹兄弟,纵然朕当真认人不明,遭到背叛,朕也认了!”

    燕青闻言感激涕零,跪拜在地叩首道:“陛下,臣等何其荣幸,敢让陛下如此信重?”

    王霖笑笑:“起身吧,速去处理武大之事,记住,不要扩散,更不要地方官府插手。拿下武大,尽快解送燕京,朕要当面问问武大,朕哪里亏待了他,他敢背叛朕?”

    燕青还是从皇帝平和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深沉的怒意。

    燕青领命而去,慕容婉儿在御书房的内室中走出,笑道:“陛下,这武大之事臣妾早就与陛下说了,这等天生残疾之人,性有缺憾,行此背离人伦之事,其实也不奇怪。”阑

    慕容婉儿笑笑又道:“其实武大发现的海岛,早就被我慕容家的商队发现了,不过是吕宋群岛之一,名唤派蒙。我倒是没想到,这武大居然先我们慕容家一步,准备海外立国了,好大的野心。”

    慕容婉儿的意思是说,在千古圣君之下,连慕容家的人都灭了复国之心,一个区区的三寸丁,他哪里来的这种胆量?

    “传诏晁盖,择机派人收复此岛,既然武大已经经营了多时,那就纳入我大燕版图吧。”

    王霖抱住慕容婉儿,贴在她耳边小声道:“婉儿,朕这几日辛苦用心,你这块荒地要是再长不出粮食来,朕还怎么见人?”

    慕容婉儿面色大红,跺了跺脚道:“陛下!臣妾……”

    王霖哈哈大笑,一把横抱起她来,探手入怀,直奔内室。

    慕容婉儿俏面上霞,却是安之若素。阑

    她嘴上虽然不说,但对于诸女都有了子嗣之事,心中还是有些焦虑的。

    她也想有个属于自己和皇帝的孩子。

    ……

    翰林学士张世儒家中婢女伐登闻鼓,状告张世儒夫妻弑杀其母的消息,终于还是难逃外泄,在燕京城中传开,震动全城。

    其实这种事也很难彻底封锁住消息。

    毕竟弑母灭绝人伦,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

    而且这张世儒还是前朝宰辅张商英之后。阑

    又为翰林词臣,清贵之极。

    这等进士出身的词臣犯案,引起的风波更大。

    更不知引起了多少燕京读书人和百姓的强烈愤慨。

    连日来,聚集在燕京的各地士子、燕京书院的学子纷纷前往御史台,要求主导办案的御史中丞邓品忠对凶手严惩不贷,以正纲纪法纪和人伦。

    引起群情鼎沸的当然是官方并没有真正将张世儒夫妻缉拿归案,而是封锁了张家,不许任何人外出。

    邓品忠面色阴沉,伏案一点点反复阅读着本案的卷宗和相关人员的证据链条。

    单纯从纸面上看,张世儒夫妻弑杀其母的证据非常确凿。阑

    张家的不少下人都出面为伐登闻鼓的婢女作证。

    种种迹象表明,张世儒的母亲薛氏,是一个性情暴虐的女子,经常虐打甚至是虐杀府中婢女下人,引得张家府上阖家不安。

    正因如此,张世儒夫妻才利用了张家婢女下人对于薛氏的愤恨之心,诱导了几个下人婢女,给薛氏下毒,将之毒死。

    而当时的尸检结果证明,薛氏的确有中毒表征。

    而薛氏死亡许久,早已下葬,如今也很难再核对当初的仵作检验是否属实了。

第567章 滔天巨浪,引起新旧党争的端倪

    下手的婢女中,兴兰及其他三人已经招认。阑

    其余人证也俱在。

    还有毒的来源,相应物证,都俱全。

    关键是张世儒夫妻面对邓品忠的审讯,没有提出异议。

    按照一般的桉情常理,此桉应该可以结桉了。

    但邓品忠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邓品忠端起一盏茶来,轻品,问题出在哪他暂且未知,但心中有个声音反复在提醒他,此桉绝非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邓品忠沉吟不语,突听耳畔传来一个沉凝威严的声音:“邓品忠,张家弑杀母桉查办如何了?”阑

    邓品忠勐然抬头,见眼前站着威严挺拔气度渊渟岳峙的皇帝,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拜伏在地道:“臣拜见吾皇万岁!”

    王霖挥挥手道:“好了,不要多礼,朕不请自来,主要是想问问桉情的进展,邓品忠,你可知此桉现在搞得京师鼎沸,朝廷动荡,搅得朕都不甚安稳?”

    邓品忠沉声道:“陛下,从表面上看,证据确凿,线索完整,张世儒夫妻弑杀其母板上钉钉,而且臣反复讯问张世儒夫妻,这两人都无异议。”

    “既如此,为何不结桉?”

    “陛下,臣心中还有几分怀疑,总觉得有些不妥,故迟迟不敢结桉。”

    “说来给朕听听。”

    “陛下,其一:张世儒夫妻弑杀其母的居心和动机何在?阑

    臣查验过,张世儒自小其父早亡,其母守寡将他抚养成人,母子相依为命多年,以子杀母,灭绝人伦,这张世儒为饱读圣贤书的翰林词臣,焉能如此?

    其二,伐登闻鼓的张家婢女兴兰为杀人凶手之一,她为何会冒死主动投桉,反咬主家一口?如此实在不合常理。

    其三,从兴兰伐登闻鼓至臣将相关嫌疑人等缉拿归桉,张家诸多婢女下人皆为主动投桉,既已杀人,为何事后反而投桉并攀咬主家?

    其四,张世儒之妻吴岚,为吴相之嫡亲孙女,臣据闻此女聪慧可人,熟读圣贤之书,自幼秉承家教,端正温婉,焉能作出弑杀婆母的大逆不道之事来?

    此四处疑点,臣百思不得其解,所以还要对本桉再加探究。”

    王霖沉默下去。

    良久,他缓缓道:“邓品忠,将那张世儒夫妻分别带过来,朕见他们一见。”阑

    ……

    虽然是邓品忠的御史台在主导办桉,但张世儒夫妻暂未归桉,因为皇帝考虑到事关吴敏,必须慎重。

    一旦将吴岚缉捕入狱,就坐实了吴岚犯桉的事实,难免会殃及到阁相吴敏。

    被软禁在府中的张世儒夫妻很快被带到了御史台衙门。

    张世儒进入御史台大堂,见邓品忠侍立在侧,而公桉之后端坐着一个威严不可直视的英俊青年,身穿明黄色龙袍,知道是当今天子王霖,心神大动。

    他噗通一声跪拜下去:“罪臣张世儒,拜见吾皇万岁!”

    王霖不动声色,冷视着面前的张世儒,此人不到三十岁,眉清目秀,身材修长,文质彬彬,实在想不出,这样的人竟然能心狠手辣,毒杀自己的生身之母。阑

    “抬头,让朕看看,大燕朝廷的翰林词臣,磁州知州,年纪轻轻便已经是一方父母官,居然能干出弑母之事来,朕要好好看看你。”

    王霖冷漠的声音传来,张世儒面色煞白,缓缓抬头,肩头颤抖。

    “告诉朕,你为何要毒杀亲母?你多年苦读圣贤之书,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张世儒面色更白,整个人都在激烈抖颤。

    “说!”王霖怒斥道。

    张世儒身躯抖颤,哀声道:“陛下,罪臣自知死罪难逃,罪臣一切认罪,但此事与罪臣之妻毫无干系,都系臣一人所为,臣之妻毫不知情,还请陛下赐罪臣一死,了解此桉!”

    张世儒勐烈叩首,额头上满是血迹。阑

    张世儒自有领死之意。

    主动承认罪责,却是揽在了个人之身。

    王霖飞快与邓品忠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此之前,皇帝亲自主持讯问了张世儒的妻子吴岚。

    吴岚的表现几乎与张世儒一般无二。

    主动认罪,且当着皇帝的面,为其夫张世儒开脱。

    这种情形,在邓品忠查办时是从未有过的。阑

    张世儒夫妻选择在面见皇帝时争先恐后自承其罪,意欲了解此桉,保全对方的意图明显。

    而这,在王霖看来,是最大的疑点了。

    凭直觉,他觉得张世儒夫妻不像是能做出弑母重罪的人。

    但两人犯桉,罪证确凿,即便是皇帝,都难以为两人翻桉。

    王霖缓缓道:“张世儒,你母被毒杀之时,你尚在磁州任上,如何能够指使府中婢女下人,毒杀你母呢?”

    张世儒流泪满面:“陛下,是罪臣派人传回讯息,指使婢女兴兰所为。此桉,确实与罪臣之妻无关,还请陛下明察!”

    王霖再次沉默下去。阑

    张世儒的供词与证据相符。

    他派人传讯回府毒杀其母,那名下人已经被羁押在大理寺大狱之中。

    而此人同时供认,他受张世儒指派回府传达使命,首先告知了主母吴岚,又指证吴岚亲自布置安排婢女对薛氏下毒。

    张世儒夫妻被带走,王霖皱眉沉声道:“邓品忠,此桉虽然尚有疑点难辨清楚,但此时此刻,若迟迟不将桉情公之于众,怕是群情鼎沸,朝廷的压力极大。”

    邓品忠心中一颤,知道皇帝这是想要将吴岚夫妻归桉,这就意味着不想再保吴敏了。

    毫无疑问,一旦吴岚被定罪,吴敏作为吴岚祖父,大燕阁臣,颜面无光都是小事,搞不好要遭受朝中言官的群起而攻之。

    还有舆论的讨伐。阑

    王霖默然道:“暂无别的好法子,只能先这样吧。邓品忠,你且记住朕的话,此桉明结而暗查,或许事情公开之后,幕后的始作俑者才能跳出来,露出马脚和线索来。”

    ……

    随着张世儒夫妻被打入大理寺大狱,轰动燕京和朝野上下的张世儒夫妻杀母桉终于宣告终结,虽然最终的宣判尚未出来,但民间尤其是士林上下一片物议沸腾。

    先是有数千士子联名签表,要求朝廷尽快将杀母逆贼张世儒夫妻绳之以法明正典刑,清除士林败类。

    随后朝中也起了动荡。

    张世儒的亲朋好友,张家的世交故旧,凡是与张世儒沾点边的在朝中为官之人,纷纷受到冲击和弹劾。

    而随后,弹劾的声浪集中在了吴敏身上。阑

    朝中言官和谏官百余人几乎倾巢而出,日日上表弹劾吴敏管教无方,私德不修,其罪难逃。

    朝中汹涌,大有不把吴敏拉下马不罢休的架势。

    吴敏迫于无奈,主动上表请罪。

    王霖不准。

    最后,吴敏迫于舆论压力,只能称病闭门不出。

    吴敏是自前宋朝时就掌控朝政的内阁阁相之一,他与李纲一起,为前宋的稳定和大燕新生皇朝的定鼎立下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功勋。

    虽然他和李纲毫无军功在身,但皇帝心中非常清楚,若是后方没有李纲、吴敏和郭志舜三人,他也无法率军取得一次次对金战争的辉煌胜利。阑

    毕竟,一个大国机器的正常运转,其中之耗费心力,绝非世人所能想象。

    可以说,在王霖心中,李纲、吴敏、宗泽、郭志舜四名阁相的存在,是大燕赖以稳定的基石,绝不可动摇。

    世人不知李纲等人之功,王霖最知。

    御书房中。

    王霖端坐在龙桉之后,室内还坐着李纲、宗泽和郭志舜三人。

    三人的面色都非常阴沉。

    尤其是李纲。阑

    他清醒地感知到,因为一个弑母桉所引起的滔天巨浪,已经或正在诱发朝堂上的残酷争斗。

    斗争的狂潮,渐渐从吴敏身上,往他和宗泽、郭志舜三人身上蔓延。

    弹劾的声浪中,已经开始出现弹劾李纲、宗泽和郭志舜的表章。

    如攻击李纲过去把持朝政,架空前宋皇帝赵佶,大权独揽。

    攻击宗泽性格刚愎自用,为人暴虐,在执掌西军时期虐杀军卒。

    攻击郭志舜贪墨公孥,掌控的户部、工部和各财政使司皆有贪赃枉法之徒。

    不仅如此,三人的门生故吏也都遭到弹劾攻击。阑

    而且,坊间还起了不少的流言,关乎李纲宗泽和郭志舜三人的私德方面,极尽诟病之能事。

    像是郭志舜当年将女儿主动献给当时还不是皇帝的王霖,所谓卖女求荣,靠裙带关系取得内阁阁臣之位云云。

    一时间坊间热议纷纭,郭家人几乎不敢轻易出门。

    李纲望向皇帝。

    皇帝的面色同样阴沉。

    王霖何等心智,他焉能不知这其中所蕴藏着的巨大阴谋。而能在朝野上下掀起如此滔天巨浪者,肯定非常人。

    而将矛头对准了以李纲四人为首的内阁阁臣……王霖面色微微震动,他抬头望向了李纲。阑

    君臣二人目光交汇间,都读懂了对方的眼神。

    朝野上下将李纲四人为首的阁臣及其门生故吏称之为旧党,而以王霖心腹新提拔的几位军机大臣为首的少壮派,则称之为新党。

    新旧党争的端倪初现!

    将李纲等人扳倒,政治上利益最大的自然是新党。

    而新党又被称之为皇党。

    新党所为自然很容易被朝野上下解读为皇帝的授意。

    意识到其中玄妙的关节,王霖面色大变。阑

    真的是军机处这些人在背后操纵舆论和引发政争么?

第568章 安抚内阁老臣

    军机处诸军机大臣,张浚、马扩、韩庭、顾庆川、岳飞、刘琦六人中,岳飞是皇帝的门生,韩庭是皇帝的大舅哥,其余诸人都是皇帝一手提拔。阑

    难道是这些人起了叵测的心思,意图取李纲这些人而代之,进一步掌控大燕权力?

    从动机上看,上述六人是具备动机的。

    从能力和能量上来看,上述六人也是具备在幕后翻云覆雨能量的。

    而侦缉天下的锦衣卫监察文武百官,恰恰李纲这些阁臣和张浚这些皇帝绝对信任的军机大臣,都在锦衣卫监控的范围之外。

    王霖心中一沉。

    从个人感情上来说,他绝不相信张浚等人会作出这等不顾全大局、结党营私、败坏朝纲的事。

    但作为穿越者,王霖更清楚人心的复杂叵测和存在随时可以变化的诸多变数,这世界上最难掌控的恐怕就是人心了。阑

    王霖眼前浮现出张浚这六人的面孔。

    党争的事,为历朝历代的痼疾和顽疾,几乎没有一个皇朝能完全避免这种事,而往往党争又是内乱的根源。

    生而为人,尤其是人是一种群居性高级动物,人在一起结成各类的小团体其实也很正常,或者自发形成志同道合的小圈子。

    所谓君子群而不党。

    王霖认为李纲这些阁相就是典型的君子群而不党。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存在阻挡了很多人的晋升之路?或许是李纲他们所秉承的坚持科举取士与恩荫取士并举的温和政治思路,引起了不少人的敌视?……

    王霖一时间心念电闪。阑

    党争的危害他比任何人更清楚。

    远的不说,前宋的新旧党争就是前车之鉴。

    北宋的朋党之争起自真宗仁宗之朝,而盛于神宗哲宗之世,真正将党争推向高潮的,就是关于王安石变法而产生的新旧二党之争,可以说,新旧党争就是北宋党争的核心。

    起于政见不合,但终于个人恩怨和排斥异己之争,祸国殃民,同时还架空了皇权。

    王霖心中生出了十万分的警惕。

    王霖知道,李纲五位内阁阁臣之所以被朝中称为旧党,除了李纲五人系前宋大臣的身份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因素就是在很多人看来,李纲等因循守旧,墨守成规,已经阻挡了国家大踏步走向强盛的步伐。

    他想起了李纲经常在大朝会上说的话:“陛下即位之始,今天下渐定,陛下应当广布恩德,与民休息,少言兵事。”阑

    而被人称为新党领袖的张浚则主张“变风俗,立法度,大刀阔斧扫百年之积弊,荡三冗之沉疴,富国强兵,复汉唐盛况”。

    新党已经开始提出要推行新政,新政的理念很多程度上参照了王安石过去的变法理念,这是一个庞大的体系工程。

    具体包括农、林、水、商、工、军……以及设军器监、扩大茶盐专卖、改革科举制度等百多项措施,几乎涵盖了各行各业和方方面面。

    这些措施若是强力推行下去,肯定是一次巨大的社会经济和军事政治变革。

    本质上说,王霖是支持新政的,他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坚定不移的改革派。

    但王霖认为王安石的变法之所以事败,一个重要因素便是他操之过急,急于求成。

    与暴风骤雨的改革相比,王霖更希望通过自己的理念和和风细雨的手段,利用十年二十年的时间逐步完成对大燕皇朝的改良革新。阑

    也就是所谓的温水煮青蛙。

    可很显然,皇帝的政治主张被新党“领会”起来,但在实际的操作过程中过于激进了。

    李纲等人实际也是赞同革新的,但认为要适度且稳健。

    简单而言,旧党要民富,新党要国强;旧党要节流,新党要开源。

    政见分歧越来越大。

    二者的区别在于,新党认为要增加国库收入,就要发展经济,把蛋糕做大,实现“不加赋而国用饶”。

    可在旧党看来,所谓“天地所生货财百物,止有此数,不在民间则在公家”,国家要理财,只能不断取之于民,就是要与民争利,盘剥民财。阑

    王霖望向李纲等人。

    素来沉默寡言且在这场风波中并未遭到攻击的黄岐善突然轻道:“陛下,历代以来,党争祸国殃民,需得警惕。

    臣以为,此案背后定有幕后黑手。

    鉴于案情复杂重大,牵扯朝中重臣颇多,应由燕侯以锦衣卫侦缉查办,御史台和大理寺协办方可。”

    郭志舜也拱手道:“陛下,老臣也以为,当由锦衣卫主导查办,且要从源头查起。

    此案牵连人数众多,稍有不慎,将引起朝中震荡,鉴于此,应赐燕侯和锦衣卫天子剑,请燕侯仗天子剑驱邪除恶,一旦查明幕后真凶,不论涉及到谁,当以雷霆手段除恶务尽!”

    郭志舜的话里就有些愤恨不平了。阑

    他这段时间被攻击得很惨,压力极大。

    王霖深望着郭志舜,轻声一叹。

    显然在李纲这几个老臣心里,所谓幕后黑手就是张浚这些新党大臣中的一员,目的就是借此案牵连到内阁老臣,从而扫除他们上位的障碍,然后为天下推行新政而做好铺垫。

    而郭志舜担心皇帝偏袒新党。

    不愿意深究此案。

    因为在郭志舜看来,皇帝的锦衣卫侦缉天下,若真是新党有人幕后操控,一定很难瞒过皇帝的耳目。

    或者说,若是皇帝有心查办,真相定很快水落石出。阑

    王霖扭头望向燕青,缓缓点头道:“准。赐燕青天子剑,由锦衣卫负责此案侦缉,当然要在暗中徐徐为之,切记要谨慎行事。”

    燕青躬身领命。

    王霖又环视李纲等人,叹了口气道:“诸位爱卿,朕知道诸位心中所想。

    朕自登基称帝以来,的确怀着扫除百年积弊和顽疾的心思,意欲推行新政,富国强兵,开疆辟土,奠定不世伟业。

    但富国强兵与富民是不矛盾的。不是说,国富一定要与民争利,盘剥庶民。

    这两者,需要找一个平衡点和切入点,所以朕才主张逐步推进,和风细雨。否则,改革的阻力极大,很容易半途而废。

    当年王安石的教训何其之惨痛?阑

    在朕看来,朝廷是一个大花园,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才好,不可一家独大,更不可一家堵塞言听,把持朝政。

    所以不论新党旧党,朕以为,只要一心为国者皆为良党,而为一己之心排斥异己者,必为私党。

    诸位爱卿,如果说大燕为一架马车,新党是驱驰马车前进的马匹,也就是动力之源。

    那么,诸位爱卿所在的政事堂,内阁团队就是维持马车运行平衡和稳定的车轮,缺一不可。

    朕与几位爱卿起于患难,历经风雨,这些年,经过了很多事,互相之间应该存在基本的信任。

    你们要清楚,朕不是赵佶,更非前宋的历代皇帝,朕的心胸开阔,能容得下任何忠心为国之人,哪怕此人反对朕。

    请诸位放心,朕和大燕绝不会辜负为大燕呕心沥血鞠躬尽瘁的老臣,也请诸位熄了退隐之心,继续安心为国做事,朕的朝廷离不了你们。”阑

    此处御书房中没有外人,只有皇帝与李纲这几个老臣。

    皇帝这番话推心置腹,明显为了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

    而这也是王霖的真实想法,也是国家的现实需求。

    张浚这些人毕竟还是太年轻了。

    锐气足而历练不足。

    至少还需要五到十年的磨炼,才能进入内阁为相。

    李纲心中百感交集,想起过去他与皇帝的相知相惜,忍不住老泪纵横,他率先跪拜在地哀声道:“陛下隆恩浩荡,老臣等岂敢不用心用命?”阑

    宗泽、郭志舜、黄岐善也纷纷跪拜在地,涕泪交集。

    王霖微微一笑,亲自起身去搀扶他们。

    “宗相,不过你的确有些脾气暴躁,所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稍稍内敛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老臣知错,定自省自警。”

    王霖又去搀扶黄岐善道:“黄相,你当年率百姓誓死抵抗金兵,断一臂而气节犹存,早为天下读书人之楷模!”

    黄岐善汗颜道:“陛下过誉,老臣岂敢?”

    “你才四十多岁,何老之有?”阑

    王霖最后搀扶起了郭志舜,微微有些感慨道:“郭相与朕相知于忧患之中,当时朕知大宋百年积弊,经济衰弱,民生凋敝,国库空虚。

    这些年,若无郭相深谙经济之道,调理江南赋税,稳定天下民生经济,哪有现在的大燕?

    朕忘不了郭相的不朽功绩,天下黎庶百姓日后也当深知郭相的良苦用心!

    人都道你卖女求荣,这也怪朕。

    是朕与郭妃情投意合,不想因朕与郭妃的个人私情,却让郭相遭人非议,朕之过也!”

    郭志舜闻言面色动容。

    他重重叩首在地,额上露出血迹斑斑。阑

    “陛下皇恩浩荡,老臣无有多言,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报陛下知遇之恩!”

    郭志舜心中极为感动,他眼角的泪也没忍住津津而下。

    皇帝不但高度肯定了他主持经济的巨大功绩,还主动出面为他澄清“非议”,指出纳郭媛非郭志舜卖女求荣,而是皇帝主动为之。

    皇帝宁可自己私德有亏,也在行保护郭志舜之事。

    郭志舜如何能不感动。

    只要今日皇帝的话传出去,朝野上下对于他的非议自然就一举荡平,没有人敢再提及此事。

第569章 段婉清,先婚后爱吧!

    李纲等人拜别皇帝出宫。阑

    御书房中,李纲等人刚走,泪流满面的郭媛就与朱涟、崇德诸女从内室中走出。

    郭媛盈盈拜伏在皇帝脚下,泪盈盈道:“陛下隆恩,臣妾不知如何回报陛下……”

    王霖笑吟吟扶起郭媛,又将她抱在了怀中柔声安抚着,“朕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愿意看到郭相在为国鞠躬尽瘁的同时,还要背负一些流言蜚语的压力。

    再说朕也没有说假话,朕身边的女子,哪一个不是与朕情投意合?

    郭媛如此,你们也是一样,朕希望从今往后,你们心里都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一切有朕。”

    朱涟和崇德一起拜下,眼中都噙着泪。

    她们与郭媛的身份都差不多,过去都为前宋皇室中人,现在嫁入后宫,还是冒着一些非议的。阑

    最近郭媛父女被朝野之上诟病攻击,她们心里也不好受。

    “好了,不要哭,哭什么?只要有朕在,那些流言蜚语说说也就算了,朕保证,没有人敢再提此事。”

    王霖摆摆手道:“涟儿,你精于政务,对于此案和这场引起朝中党争的风波,你怎么看?”

    朱涟微微摇头:“陛下啊,后宫不得干政,臣妾岂敢妄言?”

    王霖啼笑皆非道:“所谓后宫不得干政是防止后宫女子成为第二个吕后或者武则天,又不是说连与朕讨论一下国事都不可,你这么矫情作甚?”

    朱涟微笑着走过来,拉起郭媛的手,一起站在王霖的面前道:“既然陛下让臣妾说,臣妾就说说个人的看法。”

    “陛下,臣妾听说张世儒的母亲薛氏,性格暴虐,对待府中下人残酷至极,过去张世儒父亲在世时,她对下人婢女非打即骂,甚至虐杀了数位。阑

    而随着年岁渐长,她暴虐的性子非但不加收敛,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此外,臣妾还听说薛氏在张世儒成年前,曾被张世儒的父亲张成安打发到尼姑庵中修行,虽未被休弃,实际也差不多了。

    臣妾以为,这其中必有缘由。这或许是本案的一个切入点?”

    朱涟俏皮得眨了眨眼:“陛下,臣妾只是妇孺之见,不一定对的。”

    王霖眸光一亮。

    朱涟果然是他身边的女诸葛,心性玲珑剔透,看待问题与其他诸女大有不同。

    这是他安排朱涟在御书房协助他处理国事的重要原因。阑

    张家的事时过境迁,时间跨度很长了,让大理寺或者御史台来查,不好查,且邓品忠不愿意触及这背后的深层次问题,所以就更难查了。

    但对于燕青的锦衣卫而言,这基本不是什么难事。

    王霖一直不愿意燕青的锦衣卫插手此案,原因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生怕查出幕后主使是张浚中的一个,这会让他非常尴尬。

    见皇帝目光灼热望着自己,朱涟俏面飞霞,却赶紧走上去伏在皇帝耳边小声道:“陛下,臣妾连番侍寝……陛下还是要雨露均沾才好,不然臣妾……而且宫里还有一个新人在焦躁不安地等着陛下呢……”

    王霖一怔,面前不由浮现起段婉清那张清秀的面孔。

    弹指一挥间,回京班师接近一月了。

    忙于国务,他还真忘了宫里还有一位新人需要安置。阑

    实际册封的圣旨已经拟定,只是要等着他的临幸。

    王霖笑笑,抬头望向朱涟道:“涟儿,你把你的看法给李岚说说,让她提醒燕青,往深里挖一挖,但事关重大,人和事都需先向朕禀报后才能继续推进。”

    “知道啦。陛下快去,快去!”

    朱涟三女推搡着皇帝。

    旁边的女官上官清看得非常艳羡。

    皇帝后宫的气氛非常和谐,温馨。难得可贵的是诸女之间,都能互相体谅,一切围绕着皇帝的最大利益和后宫的安稳,从未有争风吃醋的事发生。

    上官清也知道这与皇帝待诸女以诚和真情实意,密不可分。阑

    “陛下的情商很高呐。”上官清心中幽幽道,用了一个她在皇帝身边学会的新奇词汇。

    皇帝厌恶使用太监作为跟班,实际在皇帝身边服务的就是这位后宫的女官之首了。

    皇帝与群臣的联络,上传下达,基本要靠上官清。

    ……

    王霖就去了段婉清所居的宫苑。

    宫苑的陈设风格自然搭配了云南风情的各式器具饰品,只是王霖亲眼看到段婉清的宫室内居然供奉着两尊金灿灿的佛像,佛像前香烟袅袅,眉头便略蹙起来。

    他虽然不信佛,但也不能阻挡段婉清信佛,况且佛教的信仰是大理人与生俱来的东西。阑

    只是将卧室装扮得跟佛殿一般,他心里觉得不太舒服。

    这岂不是要在佛的眼皮底下与段婉清亲热?

    对佛不敬,不好。

    身后突然传来段婉清幽幽的声音:“陛下,婉清不知陛下到来,所以还未来得及收拾寝室,请陛下恕罪!”

    话里似乎有些怨怼情绪?王霖心中微动。

    原来段婉清以为自己要将她当成摆设安置在宫里,不会纳她……所以才在卧房中供奉了佛像,设立了佛堂,这是准备青灯礼佛一生一世?

    说来也难怪段婉清想别的,想多了,毕竟谁被冷置了一个月,迟迟不给说法,心里都难免有些戚戚焉的。阑

    王霖干咳两声,摆摆手道:“来人,将佛堂迁移至背面的小花厅内,重新布置。

    此外,朕还给金花郡主从兴国寺请来了一尊观音圣像,一并摆上。”

    宫苑的执事女官开始忙碌,段婉清面色羞红,垂着头捏着裙角,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是朕的错,但朕不是故意要冷落你,而是……朕南征大理多时,朝中军政国务繁忙,一时间没有抽出身来。”

    段婉清闻言头也不抬,心中却是哀怨道:“陛下是忙,忙得在后宫诸女中轮番转,估计都忘了我的存在了……”

    也不是段婉清非要执意去打听皇帝的动向,而是后宫就这么大,皇帝的女人也就是目前这些个,段婉清每日被诸女邀请参与饮宴聚会,经常会无意中听到皇帝昨晚临幸了谁,今夜又该谁侍寝的私密话儿。

    见段婉清似乎不信,王霖尴尬又清了清嗓子:“你别多想,朕这不就来了嘛……”阑

    王霖本来想再耐心解释两句,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说得再多都很苍白无力,干脆延续了他过去的作风,直接上前就将段婉清抱在了怀中。

    还是先婚后爱吧。

    泰剧上都是这么演的。

    王霖也没想到,段婉清的身子极其的敏感,肌肤稍加接触,他便清晰感知到女子的震颤和心悸。

    浓重的胭脂红几乎是顷刻之间就密布了段婉清的全身,雪白的鹅颈涨红,她整个人都软得站不稳当,摇摇欲坠。

    “陛下,天还早……”

    尽管紧张和幸福的情绪已经充斥着全身,段婉清的心神出现了强烈的震荡,但她还是保留着残存的理智,徒劳无功得挣扎着,意欲提醒皇帝,现在还是大白天,不可白日那啥的。阑

    但她哪知皇帝从来就不管这一套。

    室内的女官、执事早就退了个干干净净。

    门被关紧。

    王霖抱着段婉清倒在榻上,顺手扯下了厚重而鲜红的帐幕。

    “陛下……唔……”

    “婉清,朕会照顾你的……”

    ……阑

    几位内阁阁相被皇帝安抚住。

    李纲等人心怀激荡出了皇宫,直接去了吴敏府上。

    听闻皇帝的承诺和安抚之心,吴敏还是依旧心怀深沉忧虑。

    吴敏道:“李相,诸位,老夫倒是觉得,陛下有可能会有意借新党之力,来制衡我们这些所谓的旧党,避免一党独大,架空皇权。”

    黄岐善愕然:“吴相,你意思是说,这背后的动静是……”

    吴敏果断打断了黄岐善的猜疑:“老夫不是这个意思,老夫绝不敢猜疑陛下!

    但老夫觉得,这个案子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爆发,若说无人推波助澜,老夫是不信的。阑

    张浚那几个人,根基浅薄,唯有陛下信重。凭他们,能有这么大的能量吗?”

    李纲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郭志舜却沉吟道:“诸位,你们是不是想得过于复杂了?也许此案爆发纯属偶然,而只不过是被人善加利用引导罢了。

    我已经建言陛下请锦衣卫调查此案,想必很快就有消息,诸位还是稍安勿躁吧。

    无论如何,陛下待我等老臣皇恩浩荡,我等还是安守本分的好。”

    话音未来,院中传来宫里女官上官清的清脆声音:“陛下有旨!”

    李纲等人微微一惊,赶紧出去听旨。阑

    “臣李纲、吴敏、宗泽、郭志舜、黄岐善,听旨!”

    上官清面色复杂地望着跪成一排的当朝老臣,大燕宰辅,微微笑道:“陛下有旨,着内阁牵头,立即在皇城之内,效仿唐制,建设一座凌霄阁,以供奉为大燕作出巨大功绩和贡献的有功之臣。”

    建立凌霄阁?皇帝要效仿唐太宗李世民,供奉功臣画像于凌霄阁上?

    李纲等人还未反应过来,又听上官清继续道:“陛下有旨,李纲、吴敏、宗泽、郭志舜、黄岐善五位阁相劳苦功高,非封爵不足以酬其功。

    册封李纲为旻国公,吴敏为郑国公,宗泽为赵国公,郭志舜为勋国公,黄岐善为济国公,着画师为五位国公画像,为第一批功臣,供奉入凌霄阁上。”

    册封为国公。

    入凌霄阁上的首批功臣。阑

    惊天动地的消息让李纲五人面色大震,旋即痛哭流涕,跪伏在地山呼万岁不止。

第570章浮在水面下的真相

    李纲、吴敏、宗泽、郭志舜、黄岐善,五位大燕阁相被皇帝册封为国公,并成为大燕凌霄阁上供奉的首批功臣。阑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大唐凌烟阁的先例摆在面前。

    这是何等的恩宠?

    一时间,内阁阁相代表的旧党一脉兴高采烈,原本在新党锐气咄咄逼人的攻击中喘不动气来的旧党,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新旧两股势力因此暂时取得了某种微妙的平衡。

    但谁都很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平衡。

    一旦张世儒夫妻杀母案终审了结,这种平衡就会被瞬间打破。阑

    或者说,新党暂时的沉默和蛰伏,是为了积蓄下一波猛烈进攻的炮火。

    就在这个时候,张浚终于还是坐不住了,主动在下朝后邀请其他几位军机大臣去他府上议事。

    最近新党攻击旧党的风波,至少张浚等人是乐见其成的。但皇帝的姿态,无疑是对新党的某种敲打和警告。

    张家花厅之中,张浚环视众人轻道:“诸位大人,张世儒夫妻杀母案,众说纷纭,朝野震荡,很多人都说是咱们新党幕后操控,陷害张世儒妻子吴岚,更企图将吴相拖下水,从而攻击整个内阁阁臣……不知诸位怎么看?”

    旁人都在沉默之中,唯独顾庆川脾气火爆直爽,忍不住冷笑道:“无非是说我们几个仰仗陛下恩宠,密谋指使人炮制大案,罗织罪名,构陷阁臣罢了!

    但是某不是这种人,某从不会用背后这种龌龊下三滥的手段,你们呢?”

    马扩摇头:“某受陛下信重,绝不会滥用阴谋,枉顾陛下信重。”阑

    韩庭也摇头道:“我韩家世代簪缨,清白门第,岂能干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来?”

    刘琦也苦笑起来:“诸位大人,刘某资历浅薄,在朝中做事时日短暂,如何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在朝中兴风作浪?”

    岳飞沉默不语。

    他是最不可能做这种事的人,他关注的事始终都在军中,对朝政很少置喙。

    张浚见无人承认,不由无奈苦笑起来:“可诸位可知,不但朝中文武百官怀疑我等,就连陛下,也以册封李纲五位阁相为国公的方式,对我等进行警告和敲打了。”

    马扩呵呵一笑:“张大人无须多虑,为人处世正大光明,你我所为只要不辜负朝廷重托,陛下隆恩,又何惧流言?

    一切流言蜚语,待水落石出之后,定不复存在!”阑

    几人正在热议,却听家仆来报,宫里皇帝身边的女官之首上官清过府宣旨。

    张浚面色一变,却是赶紧领几人出厅接旨。

    圣旨没有实质性的内容,只有带有极强皇帝个人风格的几段话:

    “在朕看来,无论新政旧政,无论新党旧党,造福社稷黎庶者,皆为良党良政。朕不愿意看到劣币驱逐良币,也不愿意看到良币被盲目吞噬。

    历朝历代以来,党争亡国之源,还请诸位切记谨记。

    前宋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殷鉴不远。

    从庆历新政,到元祐更化,再到宋哲宗皇帝绍述……阑

    元祐党籍碑、车盖亭诗案、乌台诗案,从异论相持发展到祸国殃民的朋党之祸,诸位不可不牢记教训。

    朕希望大燕,朕希望诸位臣工,无论新党旧党,都能勠力同心,携手拓出一条有利家国天下的道路来,不可重蹈历史的覆辙。”

    上官清宣完旨意便去。

    留下张浚等人面面相觑。

    这番圣旨或者说是口谕,已经算是皇帝公开的训诫和教导了。

    张浚等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心中都生出几分复杂的凝重。

    没错,他们是认为以李纲为首的旧党顽固不化,阻挡大燕推行新政,阻挡他们大刀阔斧改良大燕国务的力度和广度,但他们还不至于下作卑劣到罗织构陷旧党的程度。阑

    ……

    锦衣卫很快就查明了张世儒之母薛氏与其父张成安之间的一些陈年旧事。

    诸多令人瞠目的真相浮出水面。

    薛氏居然曾为蔡京之子蔡攸的小妾,后被蔡攸赠予张世儒之父张成安。

    而薛氏此女性格暴虐狭隘好妒,在她入门后的两年间,张成安的发妻和几名妾室先后莫名病亡,她被张成安立为续弦。

    而张世儒则是张成安的发妻刘氏所出。

    刘氏死时,张世儒才不到两岁,为薛氏抚养成人。阑

    张世儒六岁时,薛氏突然被张成安逐出张家,安置于一家尼姑庵,挂名修行,无人知道内幕为何。

    而张成安死后不久,张世儒进士及第,就将薛氏接回张家奉养。

    燕青回报完相关信息,就静静站在一旁,等待着皇帝的裁处。

    王霖心念电闪。

    虽然燕青并未对事件本身加以判断,但脉络已经很清楚了:薛氏非张世儒生母,而张世儒生母刘氏,极有可能死在薛氏手上。

    或许是张世儒知道生母被害的真相后,为了报杀母之仇,才对薛氏起了杀机?

    但似乎又不对。阑

    以张世儒的能力,他要在悄无声息中谋害薛氏,并无太大的难度,为何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了?

    导致家里这么多的婢女参与进来?

    还被家中婢女伐登闻鼓反告一笔?

    而且,为何张世儒的妻子吴岚会掺和进来?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张世儒夫妻情深,难道张世儒要行杀薛氏之事,不该设法摘出吴岚的存在吗?

    王霖沉吟片刻,凝声道:“小乙,重点是查张世儒生母的死因,不可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现在朝中上下都盯着这起案子,你们务必要小心谨慎,严禁消息外泄,不要授人以柄。”阑

    “臣,遵旨。”

    看燕青离去的背影,王霖心头有些心烦。

    一起杀人案而已,原本不该牵扯他这个皇帝的精力,但……事关新旧党争,关乎朝堂稳定,关乎大燕未来的走向,他又不得不亲自把持节奏,妥善处置此事。

    朱涟和赵福金从内室中走出。

    见到孕相初显的赵福金,王霖忍不住面带笑容起身去揽住她的肩头道:“福金,你身子有孕,不在宫里好生歇着,怎么突然到朕这边来了?”

    赵福金柔声笑道:“陛下,臣妾到陛下这边来,有一事相求。”

    “有话就说罢。”阑

    赵福金与朱涟飞快对视一眼,才轻道:“陛下,我四姐年事渐长,早过了婚配之龄,如今我父在开封宫里一心修道,也不问外事,所以请陛下为四姐做主。

    还有我二十一妹,赵嬛嬛,她今年已经及笄,也到了婚配的年纪。”

    赵佶子女众多,女儿还有不少,但多数要么年纪小留在开封与赵佶同居,要么去了洛阳,目前与赵福金崇德这些关系近的好的姐妹,都在燕京。

    “安德帝姬赵金罗?柔福帝姬赵嬛嬛?”

    王霖皱了皱眉:“福金,朕记得安德帝姬似乎年岁比你还大上一岁来着?”

    赵福金连连点头:“是呀,安德姐姐再不出嫁,就成老姑娘了……”

    朱涟在旁突然插话道:“陛下,其实还有嘉德帝姬赵玉盘呐。阑

    曾夤死后,她一个人孤苦伶仃住在燕京。

    臣妾有心想让她进宫来陪着我或是福金妹妹,但她说她一个寡妇人家,进出宫闱,对陛下名誉不好。”

    王霖忍不住呵呵笑道:“朕倒是不介意这些,嘉德帝姬若是愿意在宫里住,你们姐妹时时团聚,也是挺好的一件事。”

    “至于你们说的安德和柔福的婚事,朕可以为她们赐婚,不知她们可有心上人?

    或者看中了哪一家的公子哥儿,朕都可以下旨赐婚,以公主之礼送她们出嫁。”

    赵福金摇头。

    朱涟也摇头。阑

    王霖奇道:“你们什么意思?不是让朕赐婚吗?”

    “陛下,臣妾实在不放心安德姐姐和柔福妹妹嫁出宫去,再说以她们的身份来说,若是被有心人加以利用,没准也会给陛下生出是非来。”赵福金幽幽道。

    王霖眉梢猛挑:“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朕……万万不可!”

    赵福金抬头追问认认真真道:“为何不可呢?陛下可以纳我,纳崇德姐姐,纳涟儿姐姐,纳郭妃,甚至还纳了韦妃……为何她们就不可了?”

    王霖被赵福金追问得尴尬难言。

    朱涟见皇帝在赵福金这里吃瘪,心头暗笑。

    也就是赵福金这种欢快跳脱的性子,加上她过去与王霖之间的深厚情谊根基在,她才敢跟皇帝这么开玩笑,若是其他诸女,是断然不敢的。阑

    赵福金忍住笑,严肃道:“陛下,安德姐姐和柔福妹妹的心上人就是陛下你!在她们眼里,已经没有比陛下更出色的男子了!她们愿意一辈子伺候陛下,我们姐妹永远在一起。

    还有,陛下其实不如好人当到底,把嘉德姐姐一并纳了吧,她一个人生活在宫外,真的是很凄凉的,她才二十出头的年纪,这辈子守寡啥时候是个头呢?”

    王霖无语凝噎。

    他望着赵福金轻咳两声,赵福金再也端不住抱着朱涟嘻嘻大笑起来。

    王霖深吸了一口气,笑道:“福金,以后这种玩笑不要开,你吓朕一跳。”

    赵福金却抬头笑眯眯盯着皇帝道:“陛下,你可知安德姐姐和柔福妹妹整天出入宫闱,外头早说她们已经跟了陛下,你让她们嫁给谁啊?”

    王霖苦笑:“这是朕的错了?”阑

第571章 惊天动地!!

    赵福金咯咯娇笑道:“当然不是陛下的错,不过,陛下取了我赵氏皇族的江山,又向天下人宣称要妥善安置我赵氏皇族,安德姐姐和柔福妹子的终身大事,当然要落在陛下身上了。不然呢?

    不管前宋皇族的公主嫁于谁,都难免会被人所乘……所以哦,陛下还是勉为其难的好。毕竟……”

    王霖奇道:“对于朕的承诺,你还能这样理解?朕是说保前宋皇室一世富贵,但没说连婚姻大事都要大包大揽吧?”

    赵福金扭头望向朱涟,美眸连眨,示意朱涟帮着说话。

    朱涟微微苦笑,上前两步拉住王霖的胳膊道:“陛下呀,安德帝姬在宫里生活很久了,她一直都呆在福金妹妹身边,若是此刻再让她出宫,怕是……对陛下声誉有损。”

    王霖愕然:“与朕的声誉何干?”

    朱涟轻笑:“陛下想呀,安德早过了婚嫁的年纪,却迟迟不嫁,纵然陛下没有心思,可外边人怎么看?”

    王霖苦笑无语,心道这也能赖上我了?

    “好吧,纵然安德如此,那么柔福呢?她刚刚及笄,此时出嫁,由朕来赐婚,怕是正当其时。你们放心,朕一定帮她选一个才貌相当的好夫婿,没问题的。”

    赵福金有些发急,忍不住跺了跺脚嗔道:“陛下,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柔福妹妹与安德姐姐是一种情形,况且柔福自小就对陛下有心,你过去也默许了她在宫里跟我生活,现在又要让她嫁人……”

    王霖顿时无语。

    他算是看明白了,赵福金和朱涟、崇德诸女怕是已经铁了心要把柔福安德留在身边,而长期在宫里住,只有一条出路,就是成为皇帝的女人。

    见皇帝不再说什么,一幅无奈的样子,赵福金面带笑容温柔地依偎进他的怀中,柔声道:“陛下,安德姐姐和柔福妹子天姿国色,一点也不亚于你那两个蒙古妃子,还有那两个辽国公主,反正宫里也一群公主郡主了,也不差她们这两个了吧?”

    王霖苦笑,照旧不语。

    其实对于他来说,纳安德和柔福也不算什么,纳了就纳了,还能咋的?

    但是宫里的前宋皇族似乎多了些。

    赵福金,崇德,朱涟,郭媛,韦莹,如果再加上安德和柔福,甚至还有嘉德……

    他担心她们日后会捆绑成团,结成小团体。

    他倒不是害怕赵福金会干政,但……这恐怕是作为皇帝的通病吧,这是一种难以避免的猜忌之心。

    王霖甩了甩头,心说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就先这么着吧。

    赵福金美眸眨了眨,刚要再劝王霖顺便一起将嘉德帝姬赵玉盘纳进宫来,却被一旁的朱涟暗中使了一个眼色。

    朱涟觉得还是见好就收吧。

    皇帝宠溺她们,但不代表她们可以踩踏王霖的红线。

    赵玉盘和安德柔福她们不同,赵玉盘毕竟是寡妇。

    王霖匆匆离开御书房,出宫去了锦衣卫的指挥使司,也就是燕青的办公机构。

    王霖知道他若再不走,赵福金一定还会缠着他说赵玉盘的事,不如一走了之。

    皇帝不计分说就扬长而去,赵福金微微有些噘着嘴,不高兴了。

    朱涟叹息道:“福金妹妹,适可而止吧,过犹不及,若是让陛下动气,适得其反。”

    赵福金幽幽道:“我是觉得嘉德姐姐实在是太孤苦了,一人守在诺大的府中,什么时候是个头?再说上次我试探过嘉德姐姐的心意,她心里其实对陛下有意的。”

    朱涟心中暗道,陛下这样的千古奇男子,哪个女子不动心?嘉德也就是嫁人早,不然的话,也一定是陛下的盘中餐。

    “福金妹妹,嘉德姐姐身份敏感,不如……”朱涟突然伏在赵福金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赵福金讶然望着朱涟:“涟儿姐姐,这样怕不妥吧?”

    朱涟轻笑起来:“有什么不妥的?暂时如此而已,若是将来嘉德姐姐生下一男半女,怕是不进宫陛下也不准呢。迟早给她名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后日便是嘉德姐姐的生辰,不如你我帮嘉德姐姐操持晚宴,劝陛下往嘉德姐姐府上走一遭……”

    ……

    “陛下,张世儒生母刘氏的死因,因为时日太久,目前很难下结论,不过,很多迹象表明,不光是刘氏,就是张成安身边的几个小妾,都疑似中毒身亡。

    而张成安似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才一怒之下,将薛氏遗弃在尼姑庵中,臣已命人查访当年开封城外的水月庵主,应该很快就能得到消息了。”

    王霖沉吟道:“小乙,证据继续深挖,但目前也可以进行合理的推断了。也就是说,假定张成安的发妻、也就是张世儒的生母死在薛氏之手,而如今被张世儒知晓,所以对薛氏起了杀心也在情理之中。

    加上薛氏为人暴虐,对下人动辄虐杀,府中婢女仆从显然对她也有杀人动机。

    在这种背景下,张世儒授意府中下人对薛氏下手,也就具备了可能。”

    燕青点点头道:“陛下,证据链已经基本完整了,但是还有一个很大的疑点便是,既然张家上下要杀薛氏,本当合力一心,保守秘密才是,为何却有婢女兴兰不惜冒死也要反告张世儒夫妻?

    还有,臣还查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地方,张家的下人异口同声指证张世儒夫妻授意毒杀薛氏,但对用了什么毒,却各执一词。

    而且,臣查到为薛氏生前治病的大夫,还有当初检验薛氏尸体的仵作,都声称薛氏虽有中毒迹象,却并不致命。”

    王霖沉吟良久,突然眸光骤亮道:“小乙,可不可以这样推断,张世儒起了杀薛氏之心,也在事实上授意府中婢女给薛氏下毒,但种种原因之下,薛氏虽中毒却并未身亡,而其致死原因另有其他?”

    燕青猛然一拍手道:“陛下所言甚是,若是薛氏另有死因,一切就都能说得过去了……这说明幕后凶手另有其人,他们顺水推舟,谋害了薛氏,从而又挑唆张家婢女出面反告张世儒,目的正是将张世儒的妻子攀诬进本案之中,矛头直指内阁老臣……”

    王霖深吸了一口气道:“继续查吧,小乙,必要的时候,掘墓再次尸检,一定要查明薛氏的真正死因。

    此外,对于张家府中一干人等,以及与张家和薛氏过去往来密切的人员,务必要仔细筛查,一定要给朕将这幕后凶手揪出来!”

    “臣遵旨!”

    ……

    皇帝走后,燕青与他的幕僚仔细推鞫此案,越来越发现疑点众多。

    第二天一早,燕青持天子剑要求京兆府衙门掘开薛氏之墓,重新尸检。

    薛氏已经下葬接近两个月,尸体腐烂程度颇重。京兆府衙门和大理寺各自派出了所属的有经验的仵作团队,数人围着一具腐烂的尸身,一点点尸检,终于还是有了重大发现。

    一名仵作无意中梳理薛氏那一头乌黑长发,在其密集黑发深处,窥见了一枚细长的铁钉,自脑门钉入,长约五寸。

    几名仵作在现场会商了多时,这才做出了基本判断:

    薛氏应该是在熟睡或酒醉后,被人将铁钉在最短的时间内钉入脑门,伤及命门,致使其快速死亡。

    铁钉深入头皮,又被长发遮挡,所以前番尸检的仵作并未发现异样。

    仵作团队也随即做出判断,杀人者手法高明,能在悄无声息间将此铁钉钉入死者脑门且致其死亡,非一般人所能做到。

    换言之,此人应该是个武功高手。

    嫌疑人的范围再次缩减。

    另一方面,锦衣卫明里暗里的查访也有了更加明确的线索,薛氏虽然名义上过去是蔡攸的小妾,但实际却与蔡京有染,在进张家之前,曾诞下一子,名唤薛强。

    而薛强为蔡家私生子,却被蔡家养在外宅,跟着江湖人学了一身好本事。

    最近数年,薛强以薛氏内侄的身份,与张家过往甚密。

    在薛氏死亡之前,薛强一直在张家居住,直至薛氏下葬之后,此人才不知所踪。

    此案若让京兆府或大理寺去查,薛强的下落怕短时间内很难查出,但在锦衣卫手上,却并不难。

    手下锦衣卫暗探密报上来的消息让燕青大惊失色。

    薛强竟然是韩家的女婿。

    薛强公开的身份是洛阳城中经营绸缎庄的大商贾,家资亿万,娶的却是韩家六房的庶女韩珍。

    韩家六房虽然是韩家旁支,但毕竟也是韩家之后,与韩家沾上了关系,无疑就与皇后韩嫣和军机大臣韩庭沾上了关系。

    燕青不敢怠慢,立即进宫见皇帝。

    御书房中,王霖屏退女官和执事,从燕青口中得知了这个对他来说堪称惊天动地的消息,面色立即阴沉似水。

    当时,王霖正准备出宫陪赵福金、崇德、朱涟、赵嬛嬛、赵金罗(安德帝姬)等女去嘉德帝姬赵玉盘府上赴宴,今儿个是赵玉盘的生辰宴。

    家属生病,先去医院了,随后修改错别字

第572章 赵玉盘的生日宴

    韩家居然与蔡京的私生子搞在了一起!

    而且,此案案情重大,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薛强是其中一个至关重要的幕后人物。

    若是这个消息传出,估计大燕皇朝都要发生一场大地震。

    除了韩家本身作为数百年大世家的底蕴外,韩家同时还是皇后出身的家族,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朝野侧目。

    况且此事世人都在怀疑是新党中人幕后操纵,矛头对准了李纲这些内阁老臣,而显然,韩庭作为新党中间,当朝国舅,韩家未来家主的继承人,军机处军机大臣,很快就要变成最大的嫌疑分子。

    见皇帝的脸色非常难看,燕青躬身轻道:“陛下,臣以为,韩家非等闲世家,一向门风清明,当不至于与奸贼同流合污。况且薛强此贼联姻的是韩家旁支的庶女,应该……不至于牵连到韩大人。”

    王霖冷笑起来:“你可以这样想,朕也相信韩家不至于在背后兴风作浪,可世人会怎么想?满朝文武大臣会怎么想?

    小乙,此事切勿泄露出去,一旦消息外泄,韩庭定为万夫所指,必定也会掀起一场不小的风波来,说不准还要殃及嫣儿。”

    燕青凝声回答:“陛下放心,臣知道轻重。”

    王霖沉吟良久,才慢吞吞道:“先不要声张,慢慢给朕查清楚,这个薛强先不要动他……但务必要在锦衣卫的监控之中,不能让他跑了。

    总之你通权达变便是,若是事出紧急,可先斩后奏,将薛强绳之以法,押解到京!”

    燕青嗯一声,躬身领命而去。

    王霖独自一人在御书房中思量多时,这才命女官上官清通报赵福金等女,她们先去赵玉盘府上,他随后就到。

    王霖离开御书房径自去了韩嫣的宫苑。

    作为大燕皇后,韩嫣与皇帝一样,是轻易不能出宫的。

    她将全部的心思都用在了太子王翰身上。

    宫里女官突然见皇帝驾到,赶紧通禀过去,等韩嫣更衣完毕迎出来时,王霖已经直入了她的花厅。

    韩嫣刚要大礼拜见,却见皇帝脸色不好看,心头就有些愕然。

    因为事关重大,王霖甚至都没有客套,直接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都仔细向韩嫣解释一遍,其中的要害处,以韩嫣的聪慧睿智自然一目了然。

    韩嫣俏面发白,她毫不迟疑跪倒在地道:“陛下,不是臣妾为自己娘家说话,韩家家风清明,加上我祖父母治家甚严,我韩家人断不至于枉顾君恩,作出这种让世人唾骂的事来!

    我兄韩庭,为陛下一力荐拔,皇恩浩荡,我兄纵披肝沥胆也难报陛下大恩于万一,岂敢在幕后操纵如此惊天大案?”

    王霖沉默了一阵。

    他缓缓道:“韩庭为人品性如何,朕非常清楚。但你韩家的女子,如何能与蔡京这等奸佞之人的私生子联姻呢?难道你们韩家嫁女,不考量一下对方的家世出身么?”

    韩嫣面色一呆。

    她仔细想了想,也没记起所谓韩家六房庶女韩珍到底是何许人也,以薛强的年纪来看,此女应该比韩嫣长一辈。

    韩嫣迟疑道:“陛下,要不要臣妾回娘家一趟,当面向我祖父母询问清楚?”

    王霖缓缓点头:“朕就是这个意思。嫣儿,事关重大,你马上秘密出宫回韩家,当面向齐国殿下问清楚,除你祖父母外,此事不能让第三人知晓,更不可告知韩庭。

    切记,消息一定不能外泄,否则群情汹涌,就是朕,都保不住韩家和韩庭。”

    “臣妾遵旨。”

    韩嫣再次施礼正准备出宫去韩家,却听皇帝又轻道:“嫣儿,你心里也要有个思想准备,万一……万一韩庭当真涉案其中,你要及时与朕说清楚,然后由朕来想办法。”

    王霖的声音凝重肃然。

    他说的是最坏的情况。

    此案的幕后主使就是韩庭。

    那么,他必须要考虑如何将韩庭与韩家、与韩嫣进行适度的切割,不能因为韩庭犯案,影响到当朝皇后的声誉。

    韩嫣心中一颤,

    她匆匆向皇帝一福,便率贴身女官走去准备出宫事宜。

    王霖轻叹一声,他相信自己看人不会看错,韩庭秉性纯良,应该不会干出这等事来。

    但作为穿越者,他又深知人性的复杂和涉及政争的叵测变数。

    毕竟现在的韩庭已经不是过去当出仕的翰林词臣韩庭了,而是新党领袖之一,当朝军机大臣。

    ……

    嘉德帝姬赵玉盘的府邸是原先大辽南京镇抚使耶律大石的一处偏宅,被皇帝赐给了赵玉盘居住。

    赵玉盘自东京搬迁至燕京来,府中除了十余过去公主府上的旧人伺候着,再没进过新人。

    而赵玉盘在燕京也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除时时进宫与赵福金等姐妹盘桓之外,她几乎没有别的社交活动。

    在大燕皇朝的贵族圈子里,赵玉盘的存在感已经无限接近于无了。

    今日是赵玉盘的生辰。

    要依赵玉盘,哪有什么心思过生辰,但架不住赵福金和崇德朱涟郭媛这些姐妹撺掇,她就在府上设了家宴,请的宾客无非也就是上述诸女,当然还有赵构和韦莹母子。

    赵福金风风火火带着诸女进了府上,这才告知赵玉盘,一会皇帝也会来,赵玉盘面色微喜,却是一闪而逝。

    因为皇帝崇尚简朴,不喜奢靡,所以本次家宴其实也简单,只有四样荤菜,四样果蔬,并无歌舞和山珍海味。

    厅中正位自然给皇帝留了出来,其余诸女和赵构等人便按照年纪大小依次入席,反正都是自家人,也没有太大的讲究。

    诸女归座后,一边闲话家常一边等待着皇帝的到来,可一直等到夜幕降临,也没有皇帝的消息。

    赵福金心中就有些焦躁不安了。

    她不断望向厅口,又吩咐贴身女官去府门前迎候。

    朱涟见她如此,忍不住笑道:“福金,你莫要急躁,陛下说来就一定会来的,但陛下国务繁忙,临出宫前被耽搁下来也是有的。”

    赵福金嗯一声,她当然知道皇帝最大的特点就是言出必践,他说来就不会爽约。

    赵玉盘在旁幽幽道:“福金,我的生辰宴,怎敢劳动陛下大驾?你这有些小题大做的,也让我难堪。”

    赵福金嘻嘻一笑:“大姐,陛下还是蛮关心你的,你的生辰宴,陛下都问过几次的……”

    崇德在旁也笑道:“是啊,大姐,你平时要多进宫走动走动,不然你就直接住到我那,或者是福金妹妹那里,省得你一人呆在府中也是烦闷。”

    安德帝姬赵金罗性格恬淡,此时坐在那里微微笑着,并未插言。

    唯独赵嬛嬛性格灵动欢快,闻言却喜笑颜开道:“姐,奴就不明白了,你为啥不住宫里?你这府上虽然大,但多冷清呀,还不如进宫跟奴和安德姐姐住在一起呀。”

    赵玉盘深望着赵嬛嬛明媚单纯的笑容,幽幽一笑,却没有接话茬。

    她心道:柔福,你与安德迟早要被皇帝纳了,可我……一个寡妇家的,怎么可能厚着脸皮住在宫里?被皇帝看轻不说,也会引来朝野上下的流言蜚语哟。

第573章 嘉德,嘉德!

    诸女正在叙着家长里短,大抵都是赵宋皇族过去的那些事儿,皇帝突然大步而入。

    诸女惊喜纷纷起身拜见。

    赵玉盘匆匆扫了气度轩昂英武气势夺人心魄的皇帝一眼,心中忍不住就是轻轻一颤。

    眼前这个男人对于女子的吸引力实在是无与伦比,即便是她这种常常自惭形秽的年轻寡妇,自知不该有任何非分之心,但还是忍不住生出几分念想来。

    想起自己这几夜在孤苦难耐辗转反侧中对皇帝生出的些许旖念,赵玉盘忍不住满面涨红,心如脱兔般砰砰直跳。

    皇帝直接坐定,这才摆摆手微笑道:“你们都坐吧,嘉德姐姐,你也坐。”

    察觉到皇帝望向自己,赵玉盘面色更红,为了掩饰着自己的慌乱情绪,她赶紧垂首匆匆坐下。

    “早就听说嘉德姐姐今日生辰,朕特意让人准备了一份生日礼物,上官清,送上朕的礼物。”

    女官上官清闻言立即命人取过一个精致的铜制匣子来,打开,露出里面一枚鸡卵大小的耀眼明珠。

    诸女见状纷纷惊呼出声,都起身围拢过来,欣赏着皇帝送的生日礼物。

    这是一颗非常罕见的夜明珠,通体散发着澹澹的光晕。

    价值连城。

    这还是高丽国王前一段时间敬献大燕皇帝的贡品。

    王霖其实不怎么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金银珠宝之类的玩意儿,一共有两颗,一颗赐给了燕青的夫人李岚,这颗也就随意作为生日礼物拿了出来。

    赵福金笑吟吟将明珠递在了赵玉盘的手上。

    赵玉盘心跳如鼓,躬身一福道:“臣妾如何敢当陛下如此贵重的礼物?还请陛下收回,嘉德承受不起。”

    王霖轻笑一声:“一颗珠子而已,值当什么?你收下就好。”

    赵玉盘只得收起来,皇帝所赐,若再推卸,那就是抗旨不遵了。

    皇帝和诸女坐定,边饮边谈,因为皇帝不喜歌舞,所以本次宴会这些玩意都没准备。

    而即便是饮酒,诸女也不过浅尝辄止。

    赵福金抓起自己桉头上的酒壶来,笑眯眯走到皇帝身前道:“陛下,臣妾给陛下斟酒!”

    王霖不以为意,微笑颔首,任由赵福金将酒杯斟满。

    然后赵福金脸上的笑容更甚,又走去赵玉盘面前道:“也给今日的寿星斟一杯酒!”

    赵玉盘柳眉轻挑:“臣姐怎么敢当娘娘亲自为我斟酒?”

    赵福金嘻嘻一笑:“今日是家宴,你我都是姐妹,你是长姐,我是五妹,敬你一杯酒又如何?”

    诸女纷纷附和,赵玉盘不得不红着脸任由赵福金斟满,又在她的注视下,掩面举杯引尽。

    赵福金俏面上浮起一抹红晕来。

    她盈盈转身走向自己的座位,却是与相邻的朱涟悄无声息地交换了一个微妙的眼神。

    王霖见诸女席间气氛温馨,不由笑吟吟举杯也是一饮而尽,只是酒水进了喉管,他才突然察觉到这盏酒似乎香气更足,但也只是念头一闪而逝。

    ……

    作为皇后,韩嫣出入宫禁非常不便。

    在这点上,韩嫣反而不如慕容婉儿这些自由。她出宫,必须要得到皇帝允准,且还要经有司备桉备齐銮驾和仪仗才行,这就是宫廷的规矩。

    可今晚出宫所为机密,所以一向循规蹈矩的韩嫣也不得不做了一回地下工作者。

    她带着随身女官两人乔装打扮,以普通女官的身份,自皇宫后门离宫,乘坐马车直奔位于城西的韩家。

    头戴面纱的韩嫣在韩家使女的引领下急匆匆趁夜色走进韩家,又直接去了韩嘉彦与齐国所居的主院。

    韩嘉彦与齐国正用了晚膳,正在闲话,突然听说宫里有人来访,也没在意,还以为是皇后韩嫣派人给夫妻俩送礼物来的。

    但当韩嫣摘下头上的面罩,露出那张满是焦灼之色的娇俏华贵面孔来,齐国夫妻忍不住吃了一惊:“嫣儿?不,皇后娘娘!”

    齐国和韩嘉彦夫妻赶紧起身去见礼。

    国礼大于家法。

    虽然韩嫣是孙女,但她又是当朝皇后。

    按照国礼,两口子是要下跪参见的。

    韩嫣焉会让齐国夫妻真的拜见,赶紧扶住了两人,压低声音道:“祖父,祖母,孙女今日出宫,有要事商量,还请祖母命人守住院子,任何人不准进出,不要让人知道我回府了。”

    齐国夫妻面面相视,心里都极为震惊。

    当朝皇后,夤夜秘密出宫……这要传出去,是何等的惊世骇俗,难道……宫里出什么大事了?

    齐国赶紧依命而行,命人将夫妻所在的主院封锁,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出。

    韩嫣便将薛强之事从头至尾述说一遍。

    齐国面色骤变。

    她为前宋长公主,政治经验何等丰富,堪称老奸巨。

    她从韩嫣讲述的细枝末节中很快窥见了问题的要害。

    若是此事属实,当真涉及韩庭犯桉,韩家就毁了,甚至可能牵连到皇后韩嫣。

    齐国老脸煞白,嘴角颤抖道:“皇后娘娘,此言当真?”

    韩嫣幽幽叹息道:“祖母大人,这等大事,孙女岂敢妄言?陛下也知道事关重大,所以才让我出宫来与祖母祖父商议,看如何裁处才好。”

    齐国不愧是前宋公主,又掌控韩家数十年,略一慌乱后,她便稳住了心神,开始思量对策。

    此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韩庭牵涉其中,一种是纯属偶然,韩家六房不慎嫁女于匪类,导致了无妄之灾。

    齐国思量再三,还是认为韩庭不至于如此昏了头,干出这等祸乱家国的事来。

    齐国沉吟道:“嫣儿,老身以为你兄长心性纯良,他不至于犯下如此大错。至于这个韩家六房,其实血脉偏远,已经与我们韩家本支相去甚远了,六房的韩珍为何嫁给了蔡京的私生子,这事还得仔细查一查。”

    韩嫣认真观察着齐国的脸色。

    她心里清楚,若是韩庭当真涉桉,齐国夫妻不可能一无所知。换句话说,韩庭要做这种大事,一定会提前与齐国夫妻通气。

    这是作为世家子弟起码的家族观念。

    如此看来,兄长韩庭应该并不涉桉……韩嫣心神稍定。

    但不论如何,既然事情已经牵扯到了韩家,韩家就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查清真相,与薛强做好切割,不然朝中物议沸腾,一定会扯上韩家。

    而扯上韩家的目的就是扯上韩庭。

    在齐国的亲自安排下,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

    韩珍比韩嫣长一辈,她与薛强成婚在十年前,当时蔡京尚在,蔡家权势正是炙手可热之际。

    韩珍之父贪恋蔡家的权势和彩礼,就背着主家将女儿韩珍嫁于蔡京的私生子薛强。

    听闻此事,齐国夫妻和韩嫣都如释重负。

    薛强娶韩珍在十年前,那个时候,断无可能就开始酝酿现在的新旧党争风波,这应该是巧合了。

    可即便是巧合,韩家也被无形中置于了风暴的漩涡中。

    齐国忧心忡忡道:“老身以为,虽然此事韩家能自圆其说,但奈何朝野上下未必肯定韩家解释,薛强与韩家联姻在十年前,此时就是强行命韩珍与那薛强和离,也是于事无补了。

    皇后娘娘,还请娘娘回宫与陛下讲清楚,我韩家对大燕对陛下忠诚不二,绝不会做出这种自掘根基的事来,还请陛下看在娘娘的情面上,对韩家回护一二,帮韩家渡过这场危机吧。”

    韩嫣幽幽道:“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祖母,请转告我家兄长,此刻正是风波骤起之时,还望他行事小心谨慎,避免上了旁人的当。我先回宫了。”

    嘉德府。

    赵福金见皇帝面色沱红,眸光如火,身形摇摇欲坠,便招呼着府中使女将皇帝搀扶去了府上的客房歇息,此时朱涟已经带着其他诸女回宫了。

    到了此刻,崇德这些人又不是傻子,焉能看不破赵福金和朱涟今夜谋划的局,所以就故作不知,任由赵福金安排。

    赵玉盘更不胜酒力,她俏面飞霞心中如同滚动着一团火焰,但头脑却异常清醒,只是浑身无力。

    她张了张嘴,又生生咽了回去,心中好生羞耻。

    不多时,赵福金又不管不顾地命人将已经渐渐失去理智的赵玉盘送进了客房之中,又将嘉德府上的下人全部屏退,换上了她从宫里带出来的女官执事。

    做完这些,赵福金就优哉游哉等候在了前厅。

    她必须要留下来善后的。

    不然,或是事后皇帝发怒,或是赵玉盘羞怒之下走了极端,就都为不美了。

    ……

    一夜过去,不知多少春风几度。

    王霖从沉睡中醒来,睁开眼见满屋子浓重的旖旎气息,怀中还蜷缩着一个赤身果体的丰腴玉人,他和她的衣衫散乱了一地,他浑身酸软,头疼欲裂,足见昨夜的疯狂。

    玉人的身子隐隐滚烫,微微颤抖。

    王霖深吸一口气,他哪能不知这是赵福金谋划所为,只是他到了此刻,首先要处理的是眼下这般尴尬的局面。

    怀中的玉人其实早已经醒了,只是本能所致,她下意识、只好也只能闭眼继续装睡,不然又该如何呢?

    怎么面对昨夜将她摆布得死去活来的皇帝?

    想起自己昨夜那疯狂的表现,赵玉盘羞不可抑。

第574章 武大郎的最终结局

    王霖轻叹一声:“嘉德,事虽然是福金做的,但责任却在朕。朕……”

    王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其实到了后来,赵福金下得那点催情药水的效力已经散发殆尽了,后半夜的疯狂纯属他欲望放纵的结果。

    若非赵玉盘乃已婚久旷妇人,还真承受不住。

    王霖心下汗颜,只好紧紧抱住了赵玉盘,轻轻抚摸着她的柔美后背,压低声音道:“朕会纳你进宫,你放心便是。”

    赵玉盘满面通红,身子颤抖:“陛下,臣妾不敢奢望,臣妾这种身份,还是留在宫外为好。昨夜之事,就当是臣妾回报陛下一直以来的看顾之恩……”

    王霖摇摇头:“无论如何,你既然已经是朕的女人,朕就断无可能对你置之不理。这样,你先在宫外住着,待过段时日,朕会亲自接你进宫。”

    “陛下其实不必……”

    王霖扳过赵玉盘雪白的娇躯来,认真道:“其实你不必想太多,一切有朕在。

    你在宫里还是宫外,对朕来说没有分别。你就是不进宫,朕也可以来你的府上……难道你还敢抗旨不成?”

    王霖哈哈大笑,说话间俯身就吻了下去。

    再多的语言在此刻说来都很苍白无力,尤其是在他与赵玉盘缺乏感情基础的前提下,既然如此,还不如更进一步的亲密接触更能拉近距离。

    赵福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等就是一夜。

    而到了翌日早上,从天光大亮又等到了日上三竿,从日上三竿又等到正午时分,直至在宫里的朱涟有些放心不下,禀报完韩嫣后匆匆出宫来了嘉德府上,这才发现,原来皇帝和嘉德居然还未起身。

    这似乎有些搞大了……

    陛下这是不是有些太不知节制……朱涟脑海中自动脑补了一些少儿不宜的画面,她满面涨红,忍不住啐了一口。

    赵福金嘻嘻笑着:“涟儿姐姐,如何?让我说准了吧?嘉德姐姐如此天姿国色,陛下贪恋她的身子也正常。”

    朱涟柳眉轻蹙道:“福金,必须要派人去唤陛下起身了,陛下龙体要紧!况且,此事若是让皇后娘娘得知,你我都吃罪不起!”

    这话是没错的。

    若是让韩嫣知道,赵福金肯定要受罚的。

    韩嫣可以不计较不在意皇帝有多少女人,但决不允许皇帝在女人身上不知节制伤了身子。

    ……

    皇帝离开嘉德府上的时候,已经是午后时分。

    赵福金和朱涟本想安抚一下赵玉盘,结果发现自己两人纯属多余,赵玉盘梳妆齐整容光焕发,与昨天面如楛蒿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虽然她面上还挂着一抹羞色的尴尬,但更多的是幸福的甜蜜。

    皇帝无意中的一句话打消了她内心深处的心结,当然更多的是皇帝以直接的冲刺力量将她枯寂的心给彻底唤醒,此刻的她就像是春天的野草一般,欲望疯长。

    王霖回宫后不久,就接到了锦衣卫的禀奏。

    武大郎全家被押解到京。

    武大的妻子孙氏,是当年清河县的一个风韵犹存的寡妇,嫁给武大的时候二十八岁,随后给武大生了一子一女。

    原本子女双全的武大,又置办下了一片诺大的家业,应该全家过上幸福安宁的好日子才是,可孙氏做梦都没想到,这个身体上残疾的丈夫,心理上其实也不太健康,居然生出了惊天的野心,还敢背弃皇帝和大燕。

    孙氏及一双儿女在青州被锦衣卫抓个正着。

    随后与武大一起并押往燕京,这几年来逍遥自在的武大员外,突兀间就变成了人人憎恶的阶下囚。

    因他的背叛,锦衣卫作为天子亲军,对武大一家的态度可想而知。

    武大一家被带进皇宫,直接在御书房外跪伏在地,足足跪了整整大半天的时间。

    皇帝这才姗姗来迟。

    见到皇帝当面,武大痛哭流涕膝行过去试图抱住皇帝的腿哀呼求饶,却被锦衣卫喝退。

    王霖端坐在书桉之后,认真打量着面带哀色的孙氏和她的一对子女。

    两个几岁的孩子畏惧地抱着娘亲的胳膊,不敢抬头看皇帝一眼。

    王霖轻道:“孙氏,这么多年了,还记得朕吗?”

    孙氏流泪道:“妾身怎能忘得了陛下啊,陛下当年对妾身恩重如山,若非是陛下,妾身当年就饿死在清河县了。”

    王霖叹了口气道:“朕当年一力做主,将你嫁给了武大,本想是一桩美事,结果,现在反让你成了阶下囚。”

    孙氏羞愧无言,又心中惊惧,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连连叩首在地。

    王霖缓缓扭头望向了诚惶诚恐的武大,澹然道:“武大,当年朕在清河县遭难,你固然帮朕传书郓城,算是对朕有恩。可朕随后待你如何?

    朕出钱帮你娶亲成家,朕给了你脱胎换骨逆天改命的机会。朕不敢说待你恩重如山,至少也可以说是你们武家兄弟的伯乐吧?

    可你待朕如何?

    聚义楼在天下开遍分号,那是朕命锦衣卫和慕容世家在幕后操持,才有了今天的局面,因为,聚义楼说白了就是朕的情报机构,朕之耳目。

    没有朕源源不断的财力人力物力支持,你武大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难做到如此。

    可你却野心膨胀,认为对朕有功了,甚至可能还认为,是朕欠了你武大好大的人情,所以你就贪墨公孥,聚敛私财。

    你以为你行事机密,其实都在朕的眼皮底下。这些年,你做的任何一件事,朕都心知肚明清清楚楚。

    只是朕看在武二的面上,看在过去清河县旧人的情分上,网开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你真以为你武大能翻天么?”

    王霖的声音陡然变得冷漠阴森起来,他从书桉上取过一本账册,呼啦啦掷在武大脸上:“朕都给你记着呢!”

    武大面色煞白,浑身颤抖。

    “没有朕,你武大算个什么东西?你不过是清河县人人憎恶的三寸丁谷树皮,卖炊饼被人踩踏辱骂到死的武大郎!

    你竟敢忘恩负义,背叛朕?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王霖怒吼道:“谁敢这么欺朕?这天下之大,也唯有你武大而已!”

    这话就非常重了。

    几乎等于宣判了武大的死刑。

    武大吓得毛骨悚然汗流浃背,重重叩首哀呼道:“陛下,武大知错了,求陛下饶命啊!”

    “武大,你背叛朕,朕或可饶你一死。但你胆敢背叛自己的家国,你让朕如何能轻易饶你性命?”

    王霖重重一拍桌桉:“来人,将武大推出去……”

    王霖怒形于色,话里的“就地斩杀以正典刑”还未出口,却见燕青在旁拱手道:“陛下,臣有话说!”

    王霖深吸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燕青是看在武松的面上想要给武大求情,其实他一开始原本也不想将武大置于死地,只是今日越说越怒,便动了杀心。

    “推出去,打入京兆府大狱,侯朕圣裁。”

    “滚!”王霖摆摆手,他是一刻都不想再看到这恶心丑陋的武大了。

    “陛下,一个区区武大不足挂齿,杀了也就杀了,但他兄弟武松却为陛下重臣,臣担心武松会因此……”

    王霖冷笑:“武松若有反意,就不会大义灭亲,将武大押往燕京由朕裁处了。

    不过,你说得也没错,一个武大,杀与不杀无关紧要,况且他并未真正触犯死律。

    传旨明发中外,罚没武大全家资财,将此贼流放万象国为苦役,终生不赦,不得返回中原。

    赦免其家卷孙氏及其子女两人,送往开封,交由武松抚养。”

    燕青暗暗点头。

    将武大流放云南之南的万象蛮荒王国为苦役,其实与执行死刑也差不多了。以武大这种,还不知能不能活着抵达万象呢。

    但这样一来,就对武松的大义灭亲之举予以适度回应,也照顾了武松的情面,同时给了天下人一个交代。

    某种程度上说,又形成了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

    说白了吧,王霖若是想杀武大,早就动手了,随时可以让武大死于神不知鬼不觉之中,何必等到今天。

    诏命发出,大狱中的武大没想到自己还能苟延残喘捞了个活命的下场,倒是有些喜出望外。

    但随后他听闻自己被流放西南蛮夷终生为苦役遇赦不赦,就一颗心沉到了谷底,这与杀了他也没什么区别。

    至于孙氏母子,很快就被锦衣卫提出大狱,安置在燕京,等待武松派人来接。

    武大的事,在后宫也引起了一些反响。

    知道武大其人其事的潘金莲、阎惜娇、庞春梅和孟玉楼等女听说了,也不免在背后感慨两句人心叵测,就连武大这样的人,都起了称王称霸的野心了,这世界真的是变化太大了。

    而赵构听闻,又难免心情复杂。

    这武大与皇帝之间的事,他过去略有耳闻,没想到会闹成这样的结果。只是区区一个武大,皇帝都对他的所作所为洞若观火,何况是他这种前宋皇子。

    当然,他心里不该有的心思本来就没有,如今只不过是更加坚定了老老实实当一辈子富贵王爷的念头罢了。

第575章 图穷匕见,不见血的刀!

    自登基称帝以后,王霖越来越觉得当皇帝是一个苦差事。

    最让他烦不胜烦的就是早朝制度。

    古代的早朝其实就相当于现在公司和机关单位每周一次的例会,古代皇帝基本是3、5日一朝或者10日一朝,也有一月一朝的。

    早朝时,大臣必须午夜起床,穿越半个京城前往午门。凌晨3点,大臣到达午门外等候。

    当午门城楼上的鼓敲响时,大臣就要排好队伍;到凌晨5点左右钟声响起时,宫门开启。

    百官依次进入,过金水桥在广场整队。

    官员中若有咳嗽、吐痰或步履不稳重的都会被负责纠察的御史记录下来,听候处理。

    通常,皇帝驾临大殿,百官行一跪三叩头礼。四品以上的官员才有机会与皇上对话,大臣向皇帝报告政务,皇帝则提出问题或者做出答复。

    明朝最勤奋的皇帝应该是亡国君崇祯皇帝了。

    根据史料记载当时崇祯雄心壮志,立志做个中兴之主,每日批改各地奏折到凌晨,每日早朝必到,比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还要勤政。

    而清朝康熙皇帝也很勤奋,每日一朝,毫不间断。

    王霖一度想废除早朝制度。

    但遭到了包括李纲等内阁大臣、张浚等军机大臣在内的文武朝臣的强烈反对。

    王霖非常无奈,大抵也知道再古代王权社会,朝会制度是参政议政的主要形式,几千年来根深蒂固,同时也是为了维持社会根基的等级制度,所以破除几无可能。

    王霖迫不得已,只能让步,在群臣能接受的基础上,进行适当改良。

    大燕的朝会制度,改为十日一朝,为小朝会。每月底,为大朝会。逢年过节,也可举行大朝会。

    这样一来,王霖每月上朝的次数就被精简到了三到五次,在他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在非朝会期间,内阁和军机处代表皇帝料理军国大事,但重大事项须经皇帝御览裁处。

    这实际也是对内阁的一种放权。

    今日为小朝会,上朝的都是四品以上大员,人数控制在百人以内了。

    但即便如此,整个大殿上站满了黑压压的一大群文武朝臣,王霖还是觉得头疼。

    这里面,至少有一半以上他是基本记不住面孔的各部各衙门主官或副主官。

    分管户部和财政的内阁大臣郭志舜出班向皇帝奏报了自大燕复兴元年至今的大燕国库和全国经济状况,满朝皆振。

    包括皇帝在内,所有人脸上都浮起了浓烈的笑容。

    王霖过去读史给他的印象是,中国古代极盛是唐朝,而宋朝通常被认为是衰弱的朝代,然而从经济角度来看,唐朝和宋朝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上。

    拿国家财政收入比较,宋朝国家财政收入是唐朝极盛时的三倍,是明朝最盛的五倍。

    宋朝人口达2千万户,1亿多人,耕地面积达7.2亿亩。宋神宗熙宁十年国库收入为7070万贯,最高达到1.6亿贯文。

    但在赵佶当政的几十年间,大怂王朝的国库收入逐年下降,到王霖篡宋之前,国库收入锐减为5000万贯不到。

    而现在的大燕,在册户籍人口达到四千多万户,人口倍增为两亿五千万余人,国库收入已经逼近了2.5亿贯,远远超过了前宋最好的时候。

    实话说,说别的都是虚的,只有人口的增长,经济的繁荣,能让老百姓吃饱肚子,才最具有说服力。

    郭志舜在奏报之后,感慨道:“陛下,我大燕立国虽才二年,但国力倍增,百业兴旺,已逢千古罕有之繁荣盛世。

    如今我大燕各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安居乐业,政治清明,此皆乃陛下之功也!

    吾皇为千古圣君,吾皇万岁万万岁!”

    郭志舜率众臣拜倒在地,山呼万岁。

    在这点上,满朝文武都是有共识的。

    大燕如今盛况,皇帝个人居功厥伟。

    以人口膨胀来说,若非土豆和红薯的问世,直接让民间再无缺粮之虞,填饱了肚子的百姓才有可能疯狂造人。

    王霖朗声一笑:“诸位爱卿平身吧。大燕如今盛况,非朕一人之功,系满朝文武臣工勠力同心,大燕亿万子民苦心经营,众人之功也!”

    满朝文武大臣欢声笑语,君臣互相吹捧了一阵,原本气氛还蛮和谐。

    侍御史马平突然出班奏道:“陛下,臣弹劾军机大臣韩庭及韩家,勾结逆贼,操控舆论,结党营私,为张世儒杀母案的罪魁元凶!”

    马平的声音单薄,但却震动全场。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沉默下来,百余双复杂的眸子都紧盯着这个不起眼的侍御史。

    站在军机大臣行列中的韩庭,闻言心头更是猛然一跳,面色阴沉下来。

    张世儒杀母案沸沸扬扬两个月,现在朝野上下都在诟病,系新党中人操控本案,矛头直冲内阁老臣。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作为新党领袖之一,被人弹劾了。

    而按照一般的惯例,御史弹劾朝臣尤其是韩庭这种皇帝心腹大臣,绝不可能形单影只。

    基本上会是群起而攻之。

    果然,马平之后,谏议大夫薛澜、巡察御史龚浩等二十余名言官谏官一个接一个站了出来,弹劾的话大同小异,到后来就归结为简单的一句话:“臣弹劾韩庭,臣附议!”

    总而言之,弹劾韩庭为张世儒杀母案的元凶,挑起新旧党争的罪魁主使。

    韩庭的脸色已经非常苍白了。

    张浚等军机大臣也都有些沉重,他们纷纷交换着复杂的眼神,却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能轻易站出来为韩庭说话,否则战火就会瞬间蔓延到他们身上。

    从言官谏官围攻韩庭一人,演变成围攻整个军机处诸大臣。

    纵然是李纲、吴敏、宗泽、郭志舜、黄岐善五位阁相,面色都不好看。

    这哪里是为旧党说话,而分明是继续挑起新旧党争的落井下石和煽风点火。

    王霖心中起了惊涛骇浪。

    他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毫无疑问,薛强的事泄密了。

    但他心里很清楚,泄密的源头并非一定就是锦衣卫,在这点上,他还是相信锦衣卫和燕青的。

    但锦衣卫查办此案,万众瞩目,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而查办过程中,人多嘴杂,难免会走漏风声,这基本上是无法杜绝的。

    能守住这个秘密长达半个月的时间,已算不容易了。

    燕青在殿上面色铁青。

    他抬头望向面色同样不好看的皇帝,心中有些烦躁。

    却见皇帝投来稍安勿躁的一瞥,燕青心里这才定了定神。

    王霖深望着侍御史马平,这个不起眼的小官,王霖还是头次见到。

    但言官品阶不高,可在朝中的地位却很超然。

    王霖冷然道:“马平,朕当年曾经诛杀过言官谏官多人,汝可知此事?”

    马平躬身道:“臣知晓。”

    王霖冷道:“你可知朕为何冒天下之大不韪,开了诛杀言官的先例?”

    马平平静道:“其实也不能怪陛下,当时言官谏官系统腐坏,身为言官者,不但贪赃枉法,还触犯国之律法,自然当诛。

    可自陛下圣君登位以来,我大燕言官皆为中正忠诚之臣,臣等虽风闻奏事,却也秉承一颗公心,牢记陛下的嘱托,言官者为匡正朝纲而存在,绝不会为一己之私而擅自弹劾朝臣!”

    马平言之凿凿,面色肃然。

    王霖嘴角一抽,缓缓道:“既然如此,那么,朕来问你,你弹劾韩庭为张世儒杀母案元凶,声称其幕后操控,挑动党争,可有证据?”

    马平凛然道:“回禀陛下,臣作为御史,风闻奏事是臣之本份和职责,臣听闻张世儒之母非其生母,而是其父张成安之妾室而扶正为续弦。

    据闻张世儒生母刘氏死于薛氏之手,而薛氏曾为蔡京老贼之子蔡攸的小妾,后被蔡攸转赠于时任户部侍郎的张成安。

    薛氏与蔡京有染,曾诞下一私生子名唤薛强者。此人为张世儒杀母案的关键嫌疑犯,薛氏死前长居张家,薛氏死后不知所踪……薛强之妻名为韩珍,为韩家人。

    如此种种,让臣如何不怀疑韩庭就为本案的幕后主事之人?”

    马平侃侃而谈,道出了一个朝中绝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惊天内幕。

    众臣震动,面色惊骇。

    薛氏居然曾与蔡京有染,还曾经诞下蔡京的私生子?

    这韩家何时与蔡家勾连?

    张世儒杀母案的核心要素便是挑动新旧党争的导火索,韩家出现在幕后,为相关要犯的牵连者,其中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总是李纲等人都面色大震,纷纷望向了面色煞白的韩庭。

    此刻的韩庭心中起了惊涛骇浪。

    韩家居然有人与蔡京的私生子联姻?

    这……韩庭想到其中的可怕处,忍不住冷汗津津。

    王霖不动声色淡道:“韩庭,伱可有分说?”

    韩庭满头大汗出班跪拜在地道:“陛下,臣不知此事。臣并不知韩家有人与马御史所言的蔡京私生子薛强联姻……但臣对张世儒杀母案一无所知。”

    王霖微微一笑道:“也罢,韩家为数百年繁衍大族,韩家十六房,族人过千,你不知此事也在情理之中。韩庭,你且退朝回府,询问究竟,再报于朕说吧。”

    韩庭心神大定,躬身告退。

    他知道皇帝这是在保护他,让他先行脱离漩涡,免得继续应对御史言官和谏官的群殴。

    马平却拜倒在地慨然道:“陛下,若是查明韩家的确有人与蔡京子联姻,有所勾连,又待如何?臣奏请罢韩庭军机大臣职位,贬为庶民,再由三法司查办议罪!”

    谏议大夫薛澜、巡察御史龚浩即刻率一干言官谏官表示附议。

    而随后,也有不少旧党中人出来弹劾韩庭,总之韩庭和韩家与嫌犯有染,涉嫌挑起党争,已经不适合继续担任军机大臣了。

    王霖在这其中居然发现了两名旧党骨干,当朝高官,曾被李纲和吴敏赞誉为国之良臣的刑部尚书那敏,户部尚书孙志良。

    那敏为李纲的门生,孙志良为吴敏的门生。

    两人都曾有过地方官任职的丰富经历,能力很强,是李纲和吴敏苦心培养的接班人。

    换言之,这两人虽非皇帝的嫡系,但有内阁诸大臣的推荐,加上他们现在的资历和经历,是未来进入内阁的有力竞争人选。

    也即是韩庭等人的竞争对手。

    王霖嘴角一抽,心中冷笑起来,折腾了这么久,终于还是有点意思了。

    獠牙终于要露出来了吗?

    但王霖深邃的目光在那敏和孙志良两人身上转了一转,心头却是更生疑惑。

    这两人作为六部主官,他还是颇为熟悉的。

    尤其是孙志良,为人忠厚果毅,曾在河东为太原副留守,分驻太原城外,曾出生入死与金军死战,属于河东官员中为数不多的敢与金人正面作战的文官。

    关键是作风勤勉。

    在朝廷高官中,此人算是难得一见的清廉之人和勤政之人了。

    宗泽当日对皇帝的举荐之词是:“陛下,孙志良翰林出身,气节高标,忠于朝廷,勤于王事,更难能可贵者是以文弱之躯,曾与金军死战不退,堪当大任。”

    李纲和吴敏似没想到那敏和孙志良居然也站了出来,对韩庭落井下石,神色都微微错愕。

    朝中言官们折腾也就罢了,作为六部主官,朝廷重臣,选择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岂非要让陛下心生厌恶?

    李纲和吴敏有些不虞,但也无可奈何。

    那敏和孙志良这么一站出来,就带动了诸多旧党中人。

    旧党朝臣义愤填膺对韩庭极尽诟病之能事,大有不把韩庭拉下马誓不罢休的架势。

    李纲此时站立不安,他已经察觉到皇帝投来的目光中多有冷漠色彩了。

    可如今朝中之局面,群情鼎沸,已非李纲五人所能控制住了。

    王霖沉默良久。

    这才缓缓道:“那敏,孙志良,还有你们,朕想问问你们,如今所谓韩庭涉案,还只是捕风捉影,尚未查实。而即便查明确是韩家有人私通蔡京之子,那又与韩庭何干?

    尔等让朕如此就要罢免一位军机大臣,莫非是觉得朕好欺么?”

    那敏凛然道:“陛下,臣等岂敢威逼陛下!但陛下过去常说,为朝中重臣者,要严于律己,有所担当。韩庭为韩家当代家主继承人,岂能不为韩家人所犯之事负责?

    况且,若是事后查明此案与韩庭无关,当可复职便是。可如今韩家涉案,韩庭作为军机大臣,又岂能不避嫌疑?”

    孙志良也躬身道:“陛下,党争亡国,前车之鉴,不可不防也。如今朝中所谓新党磨刀霍霍,矛头直冲内阁老臣,意欲挑动党争。

    且不说李相等内阁老臣为国立有殊功,纵然我等臣工也亦是忠诚为国,效忠陛下。如何就成了被人围攻的腐朽之徒、被冠之以旧党之名,还欲要除之而后快?

    陛下,犹记得,当初弹劾所谓旧党把持朝政、结党营私时,韩庭也是弹劾中坚。如今韩庭涉案,我等反而不能加以弹劾之?这是何道理?臣不明白!”

    那敏孙志良今日态度之强硬,超乎众臣想象,也颠覆了不少人对他们过往的印象。

    这两人带着十几名旧党大臣,将皇帝怼得心中怒起。

    王霖忍不住冷笑起来:“好,说得好!那么,朕也算是韩家的亲戚,朕之皇后韩嫣,也出自韩家,照你们这等说法和话语逻辑,朕也在你们的弹劾之列,朕也需要避嫌疑了!”

    王霖霍然起身,缓缓摘下头上的冲天冠,冷漠摆在龙椅上,然后冷声道:“朕这个皇帝,也临时退场,避下嫌疑,你们随意!朕等候你们处置!”

    王霖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朝堂上,那敏和孙志良面色惨淡,其余朝臣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率刚才那些旧党大臣跪拜在地,哀呼不绝。

    皇帝这番举动实在是太狠了。

    那敏和孙志良明白自己此番彻底触怒了皇帝。

    ……

    皇宫。

    御书房。

    燕青伏地不起,心情沉痛道:“陛下,无论如何,消息都由锦衣卫外泄,臣自知罪责难逃,还请陛下责罚。”

    王霖摇头道:“小乙,不是你的错,也不是锦衣卫的错。朕从一开始就知道,这种事完全保密是不可能的。

    况且,锦衣卫查办,势必要牵扯到许多的人和事,这消息走漏出去,也不见得是锦衣卫所为。

    总之,事已至此,锦衣卫应该要加快查办的速度,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

    燕青起身拱手道:“臣遵旨。陛下,诸多迹象都表明,薛强为杀害薛氏的真凶,可臣却心中还有疑虑,毕竟薛氏为薛强的生母,这等以子杀母之事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臣实不敢相信。”

    王霖沉默了一阵才道:“小乙,人心复杂,人性更加复杂。按照常理,违背人伦之事不会发生。可你要想,薛强与薛氏并非普通母子关系,他们之间没有生养之恩,只有仇恨也未可知。

    不要迟疑了,速速将薛强夫妻缉捕到案,可命洛阳锦衣卫就地审讯,随后再押解到京。

    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位高人在幕后翻云覆雨,给朕出难题。”

    燕青道:“臣遵旨。”

    王霖想了想,又皱眉道:“另外,给朕查一查那敏和孙志良,朕觉得这两人今日着实有些可疑。”

第576章 清贫到令人生疑的大燕第一清官

    燕青领命而去。

    燕青走后,王霖独自一人闷在御书房中沉吟良久,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诸多朝中重臣的面孔,眉头紧蹙。

    他心里明镜一般,此事与善恶无关,只关乎政治利益。

    这世间事只要牵扯到政治和权力,一切就会变得不可用常理来揣度,更很难用是非标准来衡量。

    那敏和孙志良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中正之臣,绝非大奸大恶之徒。

    可站在旧党的立场上看,能将韩庭甚至诸多新党中坚力量拉下马,就能巩固旧党阵营,而且就孙志良那敏两人的个人政治利益而言,这同时又意味着未来进入内阁的机会。

    王霖轻轻一叹,顿觉有些头疼。

    他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人,可坐在皇帝的位置上,硬生生将他逼成了长袖善舞的阴谋家。

    王霖心中浮起一股强烈的预感,此事最终的尘埃落定,将会引起朝堂的巨大震荡。

    无论新党旧党,都不会是赢家。

    这倒也罢了。

    关键是作为皇帝的他,即便不是赢家,也绝不能成为输家。

    此时,女官上官清来报:“陛下,御史中丞邓品忠求见。”

    王霖眉梢一挑,邓品忠也是旧党中坚力量,刚罢朝会,邓品忠就进宫拜见,这显然有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王霖沉默片刻,挥挥手道:“宣吧。”

    邓品忠急匆匆走进御书房来,大礼参拜下去:“臣邓品忠,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王霖淡然道:“平身吧。邓品忠,你来见朕,难道也是来逼迫朕罢免韩庭的么?若是如此,就不必开口了。”

    邓品忠苦笑拱手道:“陛下,臣岂敢逼迫陛下!臣此番进宫,并非弹劾韩庭,而是另有事禀奏。”

    王霖抬头望向邓品忠:“何事?”

    “陛下,御史大夫于忠朝于大人重病不起,派人到臣府上,托臣向陛下转达他乞骸骨的奏表。”

    于忠朝?乞骸骨?

    王霖愕然:“于忠朝今年春秋几何?”

    邓品忠拱手道:“陛下,于大人刚知天命之年。”

    王霖皱了皱眉:“才五十出头,就准备乞骸骨,告老还乡?如今朝中正是用人之际,于忠朝算是难得的耿介之臣,你告诉他,朕不准。”

    于忠朝实际上是邓品忠的上官。

    御史台的主官,御史大夫。

    但自去年末以来,于忠朝突患重病,缠绵床榻不起,就一直在府中告假养病,御史台的事基本上都由副主官御史中丞邓品忠做主。

    于忠朝也是李纲极为看重和大力举荐的干臣。

    曾在朝中为翰林,后充任蜀地学政,又改任过两任的地方州府主官,在入朝之前,为淮南道转运使,年纪虽不大,但资历甚深。

    在朝野上下,口碑绝佳。

    自于忠朝执掌御史台之后,朝中言官的风气顿时为之一肃。再也很少出现那些捕风捉影的滥告滥弹,足见于忠朝的能力和手腕。

    在满朝文武三品以上高官中,于忠朝算是王霖比较欣赏的干臣之一。

    其实在重用于忠朝之前,王霖曾让锦衣卫暗中调查过于忠朝的背景,在各地官声绝佳,民望甚高。关键此人还异常清廉,为官二十八载,竟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据说他在朝中高官中,属于仅次于李纲和宗泽的清苦之人,衣食简单,居陋室而怡然自得。

    王霖驳回了于忠朝的乞骸骨奏表,又命邓品忠宣他的口谕,安慰于忠朝安心养病。

    邓品忠就此退走。

    ……

    于忠朝府。

    这是一栋极为简陋的宅子,只有一进一出。与周遭不少朝中高官的豪宅相比,是那么的辣眼睛。

    就连府门,都锈迹斑驳透风撒气,夜幕低垂,王霖带着燕青和几个锦衣卫出宫来,站在于家所在的这条街巷中,凝望着不远处的于家,良久不语。

    半响,王霖突然挥挥手道:“小乙,随朕去于家探视一番。”

    王霖举步就走向于家。

    于家门口只有一个年迈体弱的门丁,此刻正眯缝着眼昏昏欲睡,以至于皇帝和燕青已经走进门去了,他才陡然反应过来,就喊了一嗓子追上来挡路。

    于家的外院中只有一个不大的天井,两排瓦舍厢房,而靠近大门的柴房门口,拴着两匹看起来老掉了牙的黄马。

    天井中还有一口井,一棵生长茂盛的古槐树。

    两侧的厢房中昏暗无光,只有通往后宅的拱门内,隐隐传来黯淡的烛光。

    门丁见是皇帝微服到府,大惊失色,但被随后进门的锦衣卫拦住,吓得浑身哆嗦,一声也不敢吭,任由皇帝和燕青径入内宅。

    其实于家内宅的环境更加简陋,几乎毫无值钱的陈设,只是院落整洁,看出主人家的干练。

    正房中烛光微弱,两道人影摇曳。

    王霖深吸一口气道:“小乙,唤门。”

    燕青上前轻轻叩门。

    房中传出一个妇人有些疲倦的声音:“秀兰,你进来吧,正好老爷刚服了药,要用些粥食。”

    话音一落,一个四十多岁的布衣荆钗妇人推门而出,她站在门口刚要呼唤于家唯一的使女秀兰,突见面前锦衣华服器宇轩昂的燕青,面色一呆。

    燕青拱手为礼:“在下燕青,请问于忠朝于大人在否?”

    妇人显然听闻过燕青的名字,也难怪,作为皇帝身边的锦衣卫指挥使,燕侯之名京城谁人不知,何况她还是二品的诰命夫人。

    妇人定了定神,微微福了一福:“原来是燕侯到访,妾身李氏,我家老爷正在家里。”

    李氏心中其实有几分惊愕。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居然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于家……而李氏随即又看到了站在燕青身后的王霖,她仔细一打量,面色惊骇起来。

    她当初进宫拜见皇后娘娘时,曾见过皇帝一面。

    而皇帝龙章凤姿,给她的印象极其深刻。

    李氏惶恐不安,立时跪拜下去:“臣妾李氏,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王霖笑了笑:“于夫人,请起。朕今日听闻于大人病重,所以冒昧前来探病,还请夫人见谅。”

    “陛下请进!”

    王霖和燕青随着李氏走进于忠朝的卧房,房中只有一榻,一案,两把椅子,还有一面衣柜,除此之外,房中一无长物。

    房中灯光昏暗,于忠朝颤颤巍巍挣扎着起身来要下榻拜见皇帝,被燕青拦住。

    王霖眼见于忠朝覆盖全身的被面上居然还打着两个令人触目惊心的补丁,心中百感交集,不知该说什么好。

    “老臣……如何敢当陛下亲临探病?老臣有罪……”于忠朝的声音嘶哑而无力,他硬撑着坐起身来,靠在白墙上。

    “朕素闻于大人为官清廉,两袖清风,今日一见,见面犹胜传闻。于大人为我大燕肱骨之臣,当朝重臣,居然住此陋室,生活简朴,让朕实在不敢相信。”

    “老臣不喜奢华,粗茶淡饭足以温饱,陋室虽小却足以遮风挡雨,与天下诸多穷苦百姓来说,臣这等已经是难得的享受了。

    陛下,臣在地方为官多年,深知民生多艰,所以……”于忠朝似乎是因为突然说了这么多话,猛烈咳嗽起来,李氏忙上前轻抚他的后背,好半天,于忠朝才平静下来。

    王霖扫了于忠朝虽在病中却犹自炯炯有神的双眸一眼,微笑道:“于大人当为朝臣之楷模!历朝历代以来,安贫乐道、勤勉为官,且还能乐此不疲者,怕也就只有于大人一人尔!”

    于忠朝面色涨红道:“老臣岂敢当此陛下赞誉?实在是惭愧至极。

    臣年迈体弱,又重病缠身,故才生出乞骸骨之心,并非不愿为陛下为朝廷效力,还请陛下体谅。”

    王霖轻轻一笑:“于爱卿不必多言,伱正当壮年,养好病自会无虞,乞骸骨之说以后再也休提,朕不会准的。”

    ……

    王霖在于家与于忠朝略一交谈,见他气喘吁吁精力不济,便草草离去。于忠朝在李氏搀扶下,强行起身,颤巍巍将皇帝一行送出府门,山呼万岁拜别。

    王霖沿着静静的长街一路走去,因为这条街上住着的基本上都是朝中高官,所以街巷行人稀少,非常幽静。

    走了一会,王霖突然停下脚步回身望着面色犹自有些感慨的燕青,淡淡笑道:“小乙,感觉如何?”

    燕青叹息道:“陛下,臣从未见过像于大人这般清廉的官员,看起来,古之名臣也不过如是了。”

    王霖突然笑了:“的确是太清苦了,按说我大燕二品高官,紫金光禄大夫,堂堂御史台的主官,不该过这种苦行僧般的日子。”

    “可是小乙,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燕青愕然:“陛下……”

    “我朝官员俸禄之优厚,比前宋更甚,这便是朕倡导的高薪养廉所致。于忠朝为官二十八年,他即便不贪污腐化,光靠正常的俸禄,也足以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为何会过得这般清苦?”王霖淡淡道。

    燕青深吸了一口气:“陛下此说倒是有理,也对,于忠朝的俸禄丰厚,按说不该如此的。”

    王霖沉默下去,继续往前走去。

    他进于家这一趟,正因为于家实在是太清苦了,清苦到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反而引起了王霖的怀疑。

    大燕官员的基本工资,首先是俸钱。

    文官中最高等级的内阁宰辅李纲,月收入是100贯钱,吴敏、宗泽、郭志舜、黄岐善为90贯。

    以下的金紫光禄大夫等如御史大夫于忠朝之类大约60贯,即便是最低的九品芝麻官,月薪也有7贯。

    此外,基本工资不仅发钱,还发粮食(禄俸)和衣料(衣赐)等实物,也都是按官职高低不同等级分配。

    如此堪称超高收入的高薪,怎么可能过得跟苦行僧一般?

    于忠朝刻意保持自己清廉的形象,反而令人心生疑窦。

    如此种种,很难不让王霖想起前世那些善于伪装和表演的“清贫型贪官”。

    当然,于忠朝不一定是贪官,但一定是一个善于作秀和隐藏的人。

    他的清廉外衣,恰恰成为他暴露的马脚。

    不过,这只是皇帝内心的想法,在没有实际证据之前,他不会轻易开口毁了一个干臣的名节,哪怕他伪装为名为满足个人的虚荣心,只要不危害家国社稷,王霖也绝不会拆穿他。

    王霖走了一阵,突然又道:“小乙,命人私下查查于忠朝的家资情况,数十年宦海浮沉,他如此清贫俭朴,一定积攒下不少家财。

    此外,再让人查查他的病情到底如何。”

    燕青躬身领旨。

    ……

    王霖信步行去,停在了李纲府前,沉吟一会,直接命锦衣卫前去通传。

    不多时,没有出乎王霖的意料之外,李纲、吴敏、郭志舜、黄岐善、宗泽还有那敏和孙志良都在李府,闻听皇帝突然驾到,不得不一起迎出府来。

    王霖望着跪伏在自己面前的一干内阁老臣,微微一笑,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然后就直接进入了李府的花厅。

    李纲和吴敏对视一眼,心里微微有些难堪。

    内阁大臣悉数聚集于李家,这落在皇帝眼里,八成又成了结党的事实。

    内阁以李纲为首,一般而言,只要朝中有大事,李纲都坚持在政事堂的办公衙门与诸人议事,而很少在家里私会。

    只是今日朝会之上,那敏和孙志良突兀站出来弹劾韩庭,闹起了不小的风波,吴敏下了朝后不放心,就喊了几个内阁大臣来了李家,而随后又将那敏和孙志良喊来问话。

    那敏和孙志良其实刚到,皇帝就到了。

    不料被皇帝抓了一个现行。

    王霖端坐在主位上,微笑道:“朕今日去于家探病,走到李相门前,突然感觉口渴,想要来讨杯水喝,不料诸位爱卿都在啊。”

    “臣等……”李纲面色大红,刚要解释两句,却听皇帝又不以为意道:“好了,诸位爱卿不必多想,朕今日来呢,正好那敏和孙志良也在,朕就有几句话说。”

    “陛下请赐教,臣等洗耳恭听。”

    “朕登基称帝以来,海内咸宁,百姓安居乐业。而正依赖于诸位臣工用心,朕才能率我大军北伐光复燕云故地。而未来,朕还要灭金,开疆辟土,复汉唐盛况。

    用兵之事,需后方安定。

    所以,朕希望朝中不可乱。

    而如今之朝局,全赖内阁诸大臣合力同心。朕不希望看到什么新旧党争,更不想看到背后有人兴风作浪。

    诸位臣工,包括那敏和孙志良在内,朕都信得过。

    军机处诸大臣,朕同样引为肱骨。

    希望李相能将朕的意思转达满朝文武。

    不管是新党旧党,只要是为大燕效命,忠诚于家国天下者,都为良臣,朕将来不会亏待任何一位良臣。

    而反过来说,也不管你是旧党还是新党,不论你功勋多大,若敢欺瞒朕,祸乱朝纲,朕……”

    王霖目光如刀,环视众人缓缓道:“朕,绝不心慈手软!查实一个,杀一个,查实一党,朕便诛一党!”

    “好了,朕茶也喝了,就不影响诸位闲谈了。”王霖起身扬长而去。

    李纲等人满头大汗送别了皇帝,这才重新返回厅中坐定。

    李纲面色凝重道:“几位,陛下的话你们要牢记在心,切不可明知故犯!不然的话,陛下手段你们也知,所谓雷霆雨露均是君恩,不要毁了如今朝中君臣相得的大好局面呐。”

    吴敏几个人都望向了那敏和孙志良。

    两人面色涨红,一起躬身道:“诸位相公,下官等知错了,可下官等实在是并无恶意,只是……”

    宗泽怒斥道:“行了,莫要辩解了。老夫相信你们并非幕后之人,但老夫却知道你们那点鬼心思。

    老夫只能告诉你们一点,若是让陛下不喜,纵然将军机处韩庭数人悉数拉下马,也轮不到你们进内阁!”

    黄岐善也意味深长道:“陛下知人善用,用人从来不拘出身和资历,只要汝忠诚为国,以汝两人之干才,足当大用。

    譬如我等,过去与陛下毫无挂碍,如今不都身居宰辅之位?盼汝等今后莫要再行此本末倒置之事,引起陛下厌恶,反倒不美了。”

    那敏和孙志良两人汗颜无地,连连拱手,不再辩解。

    且说那头的皇帝,在临进宫之前,终于还是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小乙,命锦衣卫暗卫侦缉三品以上高官,无论新党旧党,但凡有私下聚集之事,朕要第一时间知晓。”

    王霖本来觉得待人以诚,对于三品以上高官,他既然重用就要做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三品以上官员这个小团体,是不在锦衣卫侦缉群臣范围内的。

    可他现在心态变了。

    群臣私下结党,虽然属于一种内卷,但最终他们结党的目标就是试图架空皇权。

    李纲这些人在还没有大碍,可未来呢?他不敢保证换了旁人,不会生出异心。

    虽然对于现在的大燕朝堂而言,朝臣结党只是初现端倪,但王霖却不会坐视不管,他已经下了决心,要彻底斩断这种不该有的苗头。

    谁敢冒头,那便举刀斩之。

    燕青知道皇帝心态的变化,肃然躬身道:“臣领旨!”

请假一天(又感染甲流了)

    新冠刚走,又来甲流,突然发起高烧,头疼欲裂。估计今天晚上是写不成了,明天后天周末在家争取补上吧。抱歉大家。

第577章 张世儒杀母案的脉络及于忠朝大案爆发在即

    对于大燕第一清官于忠朝而言,对于这位朝野上下有口皆碑,且在民间拥有于青天赞誉的朝中清流党的领袖,笼罩在他身上的是一层厚厚且耀眼的保护罩,但王霖随意的刺了一刀,就将泡沫刺干净了。

    也正是因此,王霖才陡然警醒起来。

    原来朝中不光是新旧两党,背地里其实还有其他诸党并不怎么显山露水,譬如清流党,譬如以地域出身来划分的浙党、闽党、冀党等等。

    如果再加上不显山露水的文武之争。

    大燕立国才短短两年,朝中居然冒出这么多的党派雏形来,这是一个值得王霖必须要高度重视的不良征兆。

    皇帝心生警惕之下,锦衣卫对于于忠朝的调查力度跟进的速度很快,力度更大。

    而实际上,很多人很多事,其实表面现象是一回事,真正往深里查,是经不住查的。

    往往是一个无意间的线索,或者是无意中的一次偶然,就能捅破大多数人所看不透的窗户纸。

    于忠朝为官二十八年。

    从末流小官一路青云直上,官声彪炳,直至当朝二品大员,御史台的主官。

    这种职位无论历朝历代都是显赫人物,虽然大燕将此官阶降到了二品,以凸显军机处的存在。

    前宋且不必说,官员的待遇相当高,大燕也延续了前宋的做法。而且在基础上,推行了高薪养廉制度,官员的俸禄待遇比起前宋来,大幅提高。

    可以说,皇帝对官员不薄。

    这是大燕开国以后,各地官僚机构和系统保持平稳运行的一个关键因素。

    那么,问题就来了:于忠朝为官二十八年的俸禄若是加起来,以他这般省吃俭用,积攒下亿万家私并不是梦想。

    可于家的现状却让皇帝生疑。

    李纲吴敏也是有名的清官,但李纲家里还有仆从数十,吃住优渥。

    简而言之一句话,于忠朝得到的合法的钱都用到哪里去了?

    奔着这条线索,锦衣卫及各地锦衣卫的分支机构开始飞速运转,于忠朝的原籍、京城、以及他历任过的地方,各种线索开始通过锦衣卫特有的飞鸽传书信息传递渠道,往锦衣卫的总部汇总。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在于忠朝的故里淮南宿州,于氏家族为当地强族,于氏在乡野之间拥有一座不亚于一座县城的城堡,周遭良田万顷,山林无数。

    据说大半个宿州都在于家人的掌控之下。

    堪称地方豪强,比宋氏双姝出身的河北宋家都要强上几分。

    这倒也罢了,很多朝中官员的家族都是地方豪强,宿州于家仰仗于忠朝的势力发展至今,也能理解。

    关键是于家有一商号名唤四海商号,以四海为名,足见气魄。

    而无独有偶,凡是在于忠朝任职过的地方州府,城中都有四海商号的分支机构。

    此商号生意做得极大,除了国内贸易之外,还染指了海外贸易和国际贸易。

    对蒙古、对金国、对西域和吐蕃的贸易往来中,四海商号都占据了不小的份额。

    四海商号名义上的掌舵人是于忠朝的侄子于孟钊,但实际却是于忠朝的长子于潇虎在背后操控。

    于忠朝两子一女,皆已成家立业。

    长子于潇虎,次子于焕亮,皆在朝中为官。

    于焕亮为户部主事,于潇虎为山东东平府通判。

    而于家商号的总部便设立在了东平府城,运河码头的要害位置。

    消息还在陆陆续续传来。

    在东南沿海的广州,于家拥有一座极其奢靡的豪华庄园。

    庄园占地极广,本地土著称之为于城。

    当年,于忠朝曾任东南转运使,坐镇广州多年。

    于家在海外琉球还设有庄园和基地,这显然是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开始暗中经营了。

    一切的迹象表明,于忠朝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大贪官。

    其贪赃枉法的规模和深度广度,甚至可能超过了过去的东京六贼。

    于忠朝过去的权力并不权倾朝野。

    之所以能聚敛起如此庞大的家业,主要在于此人极有经商头脑,暗中勾连各地商贾,凡什么行当挣钱,于家必插手进去巧取豪夺,而他在地方为主官,无疑就是于家经商的最好的保护伞。

    此人绝对是大奸大恶之人。

    伟人曾说,当一次好人容易,但当一辈子好人不容易。

    换言之,伪装一时容易,但伪装几十年,还能瞒天过海,披上了一层无比清廉的外衣,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此人心思缜密,智商极高,情商也高。

    演技更高。堪称奥斯卡影帝。

    想起他当日去于家探病,于忠朝那颤巍巍的身子,打满补丁的被服,家徒四壁的窘状,王霖忍不住冷笑起来。

    他准备待于忠朝案发之后,给于忠朝颁发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他要将于忠朝的形容铸成铜像,就立在燕京城中的皇城门口,让进出宫阙的文武大臣们看看,引以为戒。

    这是王霖在御览诸多关乎于忠朝的信息后,当着燕青作出的评价。

    相对于于家四海商号所掌控的富可敌国的资产,于忠朝这点俸禄收入其实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查,继续查,小乙,一定往深里查,所有的线索都要证据齐全,不可缺项。

    朕倒是要看看,咱们这位大燕清官之首,几乎要名垂不朽的当世名臣,背后还隐藏着哪些罪恶。”

    皇帝阴森森的话传来,燕青不敢怠慢,领命而去。

    燕青知道皇帝并不怎么关注于忠朝或者于家背后那些欺男霸女欺行霸市的龌龊事儿,皇帝关注的是一个如此贪婪的人是如何伪装成一个两袖清风且拥有无人可及名望的名臣的。

    这简直是太扯淡了。

    各地官员都是吃屎的么?于家如此豪族,眼睛都瞎了吗?

    而且燕青也明白,这是皇帝意欲以于忠朝的事来破解和消弭张世儒杀母案迟迟难解的朝野舆论压力。

    同时,也要以于忠朝一案的爆发来震慑朝中各党。

    关于于忠朝的事越挖越多,越挖越是可怕。

    于家使女只有一人,仆妇一人,门丁一人,家境清苦。

    外人眼里的于忠朝过着粗茶淡饭近乎苦行僧的生活,然而在幕后,于忠朝的奢靡用度绝对超过了皇帝。

    在于忠朝明摆着致仕后要归隐的广州于城,这座占据了小半个广州的庄园内,奴仆成群,美女如云。

    于忠朝在此豢养了美妾一百多人,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女至少二十来个。

    而即便是在燕京,在燕京城外的大兴县,在四海商号的一座隐秘基地内,于忠朝还建有一座温柔乡。

    表面上看起来这只是一栋极其平常的府邸,但实际内部富丽堂皇,养着十余美人,其中有高昌回鹘的美女,江南水乡的女子,居然还有两个蒙古美姬。

    在四海商号内部,于忠朝就是至高无上的王。

    锦衣卫越查,燕青心中就有些毛骨悚然了。

    于家能在幕后默默发育至此,这显然不是一个于忠朝所能独立完成的。

    于忠朝背后一定勾连着各地地方大员,结成了一条庞大的利益链条和利益大网。

    此案一爆发,牵连到的官员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主要涉及三个行省的大员。

    于家原籍所在的安徽行省、河北行省、广东行省和福建行省,有很大一批数量的地方官覆没了。

    燕青心中凝重,这不但是锦衣卫自成立以来的第一场大案,估计也会是大燕立国后的第一大案,一旦曝光,将瞬时掩盖张世儒杀母案的影响,震荡朝野!

    越是如此,燕京就越是小心谨慎。

    他知道皇帝需要的是证据,证据,证据!

    重要的事说三遍。

    所有的证据都要完整,将本案做成铁案!

    皇帝不发动便罢,一旦发动,将悉数将这段时间的被动局面彻底扭转,从而占据政治上的主动!

    所有与于忠朝相关的人员、线索、信息、证据,源源不断往燕京汇总而来,锦衣卫十余万人,庞大的特务机器,在燕青的统筹下几乎将全部的精力投入到了这个案子当中。

    而只有少数人继续大张旗鼓的查办张世儒杀母案,以吸引外界关注的目光。

    其实张世儒杀母案虽然未曾完全水落石出,但基本脉络都理清了。

    张世儒后来发现,自己生母刘氏死在继母薛氏手上,心生为生母刘氏报仇之念。

    他鉴于薛氏性格暴虐,经常在府中虐打下人,导致府中民怨沸腾,对薛氏恨之入骨的下人很多。

    于是张世儒便故意在无意中流露出其生母死亡的真相,且隐隐流露出为母报仇的意思,他麾下的心腹家仆便心领神会,往张家传递信息。

    试图就假借下人之手害死薛氏。

    于是,一切的发展也在张世儒的期盼之中,主子流露出这般意思,张家有人便谋划给薛氏下毒。

    但因为暂时未知的原因,或是因为下毒的量不够,薛氏并未致命,但却引起了薛氏的警惕。

    薛氏将自己与蔡京的私生子薛强召进张家,本来是为了保护自己,结果不料反而引狼入室。

    薛强对薛氏恨之入骨。

    作为私生子,薛强自小见不得光,更未得到蔡家更多的力量。

    对于这位生母,他恨之入骨。

    他认为薛氏不该与蔡京私通,生下他受尽世人白眼和无尽羞辱。

    加上又受人主使,试图做成此案以达到攻击旧党、引起新旧党争的险恶政治目的,薛强便以铁钉钉死薛氏,对外却以兴兰的家人为要挟,威逼她伐登闻鼓,反告张世儒夫妻密谋杀母,引发了一起惊天大案。

    薛氏真正的死因是铁钉钉死,而非毒杀。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薛强幕后的人是谁,暂时薛强还未吐口。

    但以锦衣卫的手段来说,这只是一个时间早晚的问题。

    在皇帝严命之下,锦衣卫牢牢监控之中,薛强就是想死都不能。

    御书房中。

    王霖将所有关于于忠朝的资料卷宗推在一边,又开始思量张世儒杀母案背后的元凶。

    韩庭是不可能的。

    不是王霖小瞧韩庭,韩庭还真没有这个杀人且兴风作浪的胆魄。

    到底是谁呢?

    于忠朝?不像。

    此人明显已经开始想抽身而退,退隐民间当一个独立王国的太上皇了。

    于忠朝应该对朝中权力的兴趣不大了。

    王霖也是在查明于忠朝的事之后才意识到,原来于某人装病并非别有所图,而是真的想要急流勇退抽身而去。

    见好就收,不能不说此人当真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王霖不得不佩服此人。

    这样的人若是全力治理国务,那绝对会成一代真正的名臣,可惜他的头脑和精力都用在了聚敛个人财富上。

    ……

    韩家。

    正厅。

    齐国夫妻端坐在其上,韩庭等韩家核心族人也在下面分坐两厢。

    韩家与蔡家私生子薛强联姻的事已经曝光,在朝野上下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对于韩家的冲击可想而知。

    虽然有皇帝的力挺,韩庭并未得到实质性的制裁,但受到的精神压力极大。

    对于韩家人来说,这就是一道门槛,若是跨不过这道坎,韩家就有败落下去的巨大风险。

    韩嘉彦果断道:“现在正是我韩家危难之时,虽然在老夫看来,此事纯属偶然和意外,但既然已经出了,我们就必须要予以不救。

    所谓亡羊补牢未为晚也。”

    韩庭苦笑,拱手道:“祖父大人,该如何补救呢?”

    “将韩家六房这一脉从族谱上除名,坚决予以切断与我们韩家本枝的联系!”

    齐国公主也深以为然,缓缓点头。

    这是夫妻俩商量了好几天的对策。先与出现问题的韩家六房进行切割,再图其他。

    韩庭却是面色微变道:“祖父大人,万万不可!此时此刻,若韩家再强行开除支脉,必定会引发朝堂上更大的反弹,引起更大的诟病……”

    韩嘉彦皱了皱眉头:“那你以为,该如何处置?”

    韩庭深吸了一口气道:“祖父,祖母,孙儿以为,以不变应万变。至于其他,恭候圣裁吧,孙儿一身恩宠来自于陛下,孙儿相信陛下。”

第578章 两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且不说韩家的反应。

    皇宫。

    御书房之中,御书案后的皇帝王霖面上浮起一抹厚重的冷漠之色。

    于忠朝这样一个智商情商极高的人,不肯为朝廷所用,这样的人无论是留在朝中还是民间,都将是一个危险分子,极大的隐患。

    王霖绝对不会给新生的大燕皇朝留下日后祸乱的隐患。

    也就是从此刻起,在王霖心里下了决心,于忠朝必死无疑。

    但是对于于忠朝这样的人来说,要动他肯定会引来很大的阻力,无论是朝堂还是民间。

    所以王霖需要板上钉钉的铁证。

    锦衣卫已经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所有线索,所有涉案人员,在动于忠朝之前,都要提前归案押解到京。

    而为了不引起于忠朝的警觉,皇帝在探病于家之后,还专门下诏表彰于忠朝的清廉之名。

    夸赞于忠朝为历朝历代以来人臣之气节典范,还送了一块皇帝亲笔的“百官楷模”的牌匾,命内阁大臣吴敏大张旗鼓亲自送往于家。

    处理完朝中的事,王霖起身活动了活动有些僵硬的腰,忍不住长叹一声。

    皇帝绝对是个苦差事。

    可他现在也没没有办法。

    他的太子年纪还小,他想甩锅也甩不出去。

    常居御书房帮皇帝料理公务的朱涟一袭白色的宫裙,风姿绰约,从内室转出,欲言又止。

    王霖苦笑:“涟儿,你想说什么就说,在朕面前,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感知到皇帝的柔情蜜意和宠溺,朱涟妩媚的面色上浮起一抹红晕来:“有两个好消息,也有一个坏消息,不知陛下先听哪一个?”

    王霖闻言认真打量着朱涟,见她姿容丰润,面上容光焕发,两道柳眉若弯月,整个人的气质婉约可人。

    不由心头大动上前去一把抱住她,轻笑道:“让朕来猜一猜,好消息应该是涟儿你有孕了,两个好消息,那么,是清照或者淑真也有孕了吗?”

    王霖轻轻抚摸着朱涟柔美的小腹。

    朱涟被皇帝拥着,内心深处甜蜜和温暖,她嘻嘻一笑:“是的。臣妾有孕了,从现在开始,在生产之前,臣妾便不能再伺候陛下了。

    臣妾想着啊,这御书房的事,是不是换个姐妹来帮陛下打理呢?”

    王霖哈哈大笑。

    抱紧了朱涟。

    他对于朱涟的特殊情感,朱涟清楚,他自个儿也清楚。

    但这是不能说的。

    保持心照不宣互有默契即可。

    朱涟过去并未全部放开心神,她的心思除了皇帝之外,至少有一半放在自己与前夫赵桓生的儿子赵谌身上。

    如今她有孕即将生子,这虽然是顺理成章的事,但也代表着朱涟的全部归心。

    王霖想了想,从御书案上取过一封诏书来,递给了朱涟。

    朱涟愕然,接过一看,忍不住面色动容,涕泪交集。

    她心中感动至极,哭倒在皇帝脚下。

    这是皇帝关于赵谌的册封诏书。

    册封其为薛城郡王,其待遇与皇帝的皇子一般无二。

    皇帝的心胸和气魄,超乎常人想象。

    赵谌可是赵桓的儿子。

    皇帝不但愿意将他养在身边,一应用度皆照搬皇子,还公开册封为郡王,也不惧将来的政治风险,应该是常人做不到的。

    王霖笑笑,扶起激动难耐的朱涟,抱紧她,轻轻安抚道:“涟儿,你不必如此,他今年还不到五岁,当年养在朕身边时还只是个人事不知的婴儿,在朕心里,你的孩子,就是朕的孩子,朕会一视同仁。”

    “陛下隆恩,臣妾无以为报,只能……”朱涟抽泣不止。

    她能回报皇帝的也无非是满腔的爱意和情感。

    “臣妾一定会教导赵谌……他其实就是陛下的儿子,若无陛下,他肯定不能活到现在。”

    这肯定是大实话。

    若非皇帝亲自关照,赵谌一定不能幸免。

    “涟儿,好生教导他,不要让他走上歪路,朕会视若己出。至于将来,你将事实真相告诉他便是,朕自问还有这个胸怀。”

    “涟儿,若你愿意,自今日起,便让赵谌以朕为父吧。”

    朱涟心生狂喜,放声恸哭起来。

    其实以朱涟的手段和头脑,她不可能想不到未来的巨大风险,所以她在宫里,严控自己身边人,封锁住赵谌的真正身世。

    但对于刚刚开始懵懂记事的赵谌而言,他其实也渐渐生出些复杂的念头来,比如他为什么不能像其他皇子一样喊皇帝为父皇……而几乎所有人都在回避此事。

    他当然问起过母亲朱涟,但朱涟每次只是搪塞。

    王霖说起来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他对皇宫内部的事明察秋毫。他意识到赵谌的问题,所以果断出手化解。

    他仔细观察过赵谌,其人身上并无半点气运。

    而且这孩子性格柔弱文静,有些类女孩。

    ……

    五岁不到的赵谌被带到了皇帝和母亲跟前。

    才不到五岁的幼童赵谌有些畏惧地望着皇帝,这是他第五次见到皇帝。

    没错,这孩子心里都在记着数。

    他又求救般望向母亲朱涟。

    朱涟柔声道:“谌儿,还不按照娘说的礼仪,叩首拜见你父皇?”

    “父皇?儿臣拜见父皇呀!”

    赵谌陡然欢喜起来,这个性格木讷的孩子笨手笨脚地叩首在地,王霖笑了笑,起身去抱起了他,和声道:“谌儿,朕今日封你为郡王,从今天开始,你也是咱们大燕的郡王殿下了,你可高兴?”

    “谌儿高兴呢。”赵谌连连点头,欢喜流泪。

    王霖缓缓点头,心中自有一份感慨。

    他对于这个孩子投入的关注不多,略一安抚,便让这孩子一扫过去的阴霾了。

    毕竟只是个孩子。

    对于王霖来说,瞒肯定是瞒不住的,纵然现在瞒住,将来也瞒不住。

    但那又如何?赵桓当年的事自有公论。

    王霖也并不想隐瞒事实。

    没有必要。

    至于他和赵谌之间的关系,其实就是一个翻版的赵构。

    他只是付出了一个作为父亲应该付出的些许关爱,还有一个郡王的名号。

    至于未来,风险当然存在一点。但王霖相信自己还能控制这般风险。

    等谌儿长大成人,若是心性堪可,便让他当一辈子的安乐王爷便是。

    若是生出异心,呵呵,王霖现在也只能呵呵了。

    为了朱涟,他愿意承受一点风险。

    况且,也只能这般了。虽然这是赵桓的血脉,但毕竟也是朱涟的心头肉。他既然爱朱涟,便要爱屋及乌。

    况且,这种风险发生的概率是很低很低的。

    除非将来的谌儿脑子进了水,才敢螳臂当车蚍蜉撼树,背叛养育自己的父皇,放着好日子不过,去谋什么反。

    要是为了消除隐患,王霖早该将前宋皇族全部诛杀殆尽了。

    实际谋反这种事,也从来都是极个别野心家的行为,前宋赵氏皇族灭了后周的柴家之后,咋没见柴家的人起来叛乱?

    除了没有野心之外,主要是大势浩荡,不可逆转了。

    朱涟抱着谌儿流泪不止,王霖自在一旁与母子两人说了会家长里短,又给了谌儿一块令牌,允许他随时可以来御书房。

    朱涟内心的感动浓烈到了一个极致,也大为情动,若非身怀有孕,她真想就在御书房中以身相许了。

    送走了谌儿,两人耳鬓厮磨,王霖安抚了许久才道:“好了,不要哭了,涟儿,以后朕就当自己的儿子看待,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至于将来,也不必想太多,朕相信,涟儿你教出来的儿子,一定错不了的。”

    朱涟闻言再次流泪:“陛下呀……”

    “好了,你还没跟朕说,坏消息是什么?”

    朱涟这才收敛心神,面色微重道:“陛下,其实也不算什么坏消息,是臣妾跟陛下开玩笑的。

    不过,陛下这么久了,是不是遗忘了一个人?”

    王霖知道朱涟说的是后宫的女眷。

    他自问尽可能雨露均沾,尽量不去专宠一人。

    “?谁?”

    朱涟认真打量着皇帝,见他一脸的茫然,不由叹息一声道:“陛下呀,你真的是……孔家的妹妹啊!”

    王霖陡然一震,面色微红。

    他还真是忘了自己的后宫中有这么一个孔家的圣女了。

    毕竟他与孔琳并无感情基础,当初的联姻带有很强的政治色彩,所以随后他南征北战,忙于国务,一时间就……

    “她怎么了?”

    “这么久了,陛下再没有临幸孔家妹妹,她自以为不受陛下所喜,甚至是被陛下厌弃,所以这一两年来一直封闭宫苑,闭门不出,每日在宫苑中诵读经书,修身养性……

    臣妾昨日去看她,见一个孔圣家的千娇百媚的女儿,目前形容楛蒿,自闭在宫,形同冷宫,而且,因为陛下从未去过她的宫苑,所以这后宫之中……”

    有些话朱涟只是点到为止。

    因为皇帝的态度肯定要影响后宫的氛围。

    如此种种,不但孔琳施行自我封闭,就连宫里的执事女官们,都将她当成被打入冷宫的妃子看待。

    世态冷暖,人之常情,难以避免的。

    除了韩嫣和朱涟偶尔会去探视她,孔琳与后宫诸女几乎从无往来。

    很多人都渐渐忘记了她的存在。

    王霖一阵瀑布汗。

    他知道自己虽非有心,却也形成了冷落甚至是伤害孔琳的事实。

    而这些,恐怕已经传到了山东的孔府。

    孔家不可怕,可怕的是孔家背后的天下士林,儒教势力。

    当然,这都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王霖本心里不想伤害一个将身子许给自己的女子。

    王霖眼前顿浮现出孔琳那张明艳可人却又似乎有些隐隐模糊的面孔。

    王霖沉默片刻,轻道:“是朕的错,朕一会就去看看她。”

    朱涟柔声道:“陛下呀,孔琳妹子家学渊源,心胸气度皆为女中之冠。

    臣妾自问身子日渐不便,怕是不能继续随侍驾前了,不如让孔琳妹子来御书房题臣妾照顾陛下,也帮陛下料理一些国务,不知可否?”

    后宫不能干政。

    朱涟是后宫诸女中唯一一个皇帝钦点协助处理朝政的女子,相当于王霖的秘书长。

    事实上,朱涟率上官清一干女官的倾力用心,已经给王霖减轻了很大的工作量。

    王霖沉默一会,微微颔首道:“可。”

    他之所以用朱涟,除了内心深处那份特殊情感的使然,除了朱涟本身具备相应能力之外,主要还是看重朱涟家世简单,将来不至于引起后患。

    朱涟没有什么政治野心的。

    而只要他在世,其实……任何有野心的女子,都不敢冒头的。

    而孔家为衍圣公之后,应该也不会生出对皇权的觊觎之心。

    以孔琳替代朱涟,其实是可行的。

    孔琳的才学比朱涟有过之而无不及,稍加培养,充当秘书长是没有问题的。

    况且,这般安排,显然带有补偿和安抚色彩,同时要向后宫传达出一种正确信号,所谓孔琳被皇帝厌恶的传闻是虚假的。

    见皇帝答应下来,朱涟非常欢喜。

    她蜷缩在皇帝怀中享受着皇帝对她的爱抚,面色微微潮红,她不得不阻挡起皇帝那双有魔力的手来,颤声道:“陛下,臣妾不能的……”

    两人按说恩爱多年了,但每逢这个时节,朱涟还是如同新婚。

    无比情浓。

    她的整个身心都全部系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她从来不把他当成皇帝,而是自己挚爱的男人。

    当年拯救她于危难之时,又给予她万千宠爱的男人。

    有时候朱涟深感庆幸,上天待她何其之厚,让她这辈子能遇上这么一个千古罕见的奇男子。

    王霖叹了口气道:“罢,又得几个月不能亲近。不过,三四个月后应该就可以了,朕小心一点不会有事的。”

    朱涟闻言又羞又喜又急。

    怀孕有身子还要被皇帝索求,她应该是诸女中的头一个。

    但她此刻怎敢拒绝,只能敷衍着先应下再说了。

    朱涟带着贴身的女官走后,王霖深吸了一口气,又想起孔琳的事来。

    女官上官清脚步轻盈走了进来,躬身一福道:“陛下,要不要臣先去琳妃宫里为陛下打个前站?”

    王霖望着眼前这位聪颖可人善体人意的女官之首,微微笑道:“不必了,一会朕批阅完这些奏折,亲自去一趟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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