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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格鱼     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txt下载     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35章 《讨昏君赵佶檄》

    乱哄哄的争执声吵得赵佶脑壳疼。

    他揉揉眉心,正要说话,突听种师道起身道:“官家,臣以为,朝廷南迁非同等闲,需从长计较。

    此乃国策,应提前遣使东南,做好各项迁都的准备。臣以为,这至少需要半年以上的时间。

    故,暂时而言,至少在半年之内,东京和河北河南乱不得。即便日后朝廷南迁,东京也得命人留守,不可轻易弃之。否则,朝廷必丢天下人心。”

    赵佶缓缓点头道:“种爱卿所言有理,朕也是这么想的。

    朕与朝廷南迁,但不代表祖宗江山社稷朕不要了,这河南河北还是大宋领土,岂能说弃就弃之?”

    混在人群中的张浚、马扩和黄岐善三人低头唾骂无耻。

    但凡能将祖宗社稷放在心上半点,也不至于心心念念要南逃。

    张浚等人已经死心了,打得胜仗再多,也难以磨灭皇帝和唐恪这些人心里根深蒂固的畏惧金兵的念头。

    逮住机会,他们就要跑。

    “官家,目下东京人心动荡,各地士子、商贾、百姓啸聚坊市,臣怕有动乱之虞。”种师道又道。

    赵佶不以为然道:“种爱卿,不要担心,乱不起来。”

    宫外那些为王霖正名、呼吁和抱不平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百姓上万民伞、读书人上联名血书,赵佶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他觉得军权在手,一切不需多虑。

    再者,只要王霖一死,一切都会归于平静。

    现在王霖已经重伤不起,确定为箭伤大面积感染后的风疾之症,即便侥幸苟活,日后也是废物一名,再也上不得战阵。

    唐恪微微一笑:“老相公,多虑了。京营禁军掌握在官家和我等手上,些许士子闹事根本不足为虑。当然,官家,臣还是以为,还当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唐恪这话一出口,乱哄哄的众臣终于都沉默下来。

    种师道略一迟疑,也躬身道:“官家,臣附议!”

    这几日,种师道的心里越来越不安稳。

    他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只要王霖还活着,一切都存在变数。

    只有当机立断,杀之而绝后患。

    赵佶沉默一下,轻道:“唐卿,种卿,朕还是有些不太忍心,毕竟,朕与王霖,也算君臣一场……”

    唐恪道:“官家,打蛇不死,必受反噬。臣以为,当交三法司议罪,明正典刑,夷王霖全族,永绝后患!”

    众臣皆惊,抬头望着面色阴冷的唐恪。

    种师道倒抽一口冷气,心道唐恪此人如此歹毒,若让此人久居朝堂之上,对大宋也不是什么好事。

    种师道不过是想杀王霖一人。

    可唐恪却主张灭王霖全族,连那几个刚出生的婴儿都不准备放过。

    耿南仲毫不迟疑,立即出班道:“臣附议!王霖乃我大宋立国以来,百年罕见的大奸大恶之人,罪行昭着,当诛灭全族以儆效尤!”

    张浚勃然色变。

    唐耿二人,已非奸佞二字可形容了。

    其行酷烈,其德崩坏,已直追当日的蔡京高求!甚至犹有过之!

    黄岐善闻言长叹一声,竟泪流满面。

    他缓步走出班来,凝立于唐耿二人面前,一字一顿道:“唐恪,汝居心歹毒,枉为大宋阁相!”

    唐恪冷笑不语。

    黄岐善单手取下官帽,躬身道:“官家,臣已是残废之身,实无颜高居庙堂之上,臣今日请乞骸骨!”

    说完,黄起身转身昂然而去。

    马扩和张浚轻叹,也出班来摘下官帽,叩首在地:“官家,以燕王之功,为国死战,尚不得善终,臣等实在心寒齿冷。

    有此唐耿二贼在,臣再不出仕,请乞骸骨!”

    赵佶搓了搓手,有些尴尬道:“两位爱卿,尔等忠诚体国,朕心知,又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张浚起身,最后深望赵佶一眼,又环视众臣及勋贵宗室大声道:“诸位同僚,纵然朝廷要南迁,但金人南侵,也需要国之良将守卫国祚,不然,朝廷在东南半壁,也难以苟安。

    如今国难当头,我等在朝堂之上不思抗金,反而以诛功臣为快事。

    传扬开去,朝廷威严尽丧。

    自今日起,再无人肯为大宋社稷死战,尔等即便诛杀了燕王,也难逃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必留千古骂名!”

    唐恪怒斥道:“胡言乱语!我大宋良将如云,如种相公这般忠于社稷江山、能征善战者车载斗量,又何止一个王霖?”

    张浚呸一声:“种家若有能为,何至于被完颜宗翰大军围困于太原数月之久!若非燕王砥柱中流,大宋早亡矣!”

    马扩冷笑:“种家子弟在军中,吃空饷、喝兵血,发国难财多时矣!种家执掌兵权,西军早有种家军之称,尔等何以故作不知?”

    张浚和马扩再不多言,转身拂袖而去。

    令唐恪耿南仲二人意料之外的是,在追随他们弹劾王霖的71人中,竟然也相继走出十余勋贵,一言不发,摘官帽请求乞骸骨,告老还乡。

    ……

    宫里要杀王霖全族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京师。

    京师由此更乱。

    为王霖鸣不平的东京百姓、读书人几乎将汝阳侯府和皇城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堵塞道路,以至于种溪率京营禁军准备出兵弹压都难以行军。

    京营禁军西大营和东大营,被浩荡的人流无形分割起来。

    种师道和种溪感觉形势不妙。

    他们实难想象王霖在民间的威望竟然能达这般高度。

    京师百万百姓为之奔走呼号群声沸腾,他们从今儿早上就意识到不太对劲了,外头清君侧、诛国贼的声音不知在何时起,竟然变为了灭昏君、诛国贼!

    种师道面色惊骇,他想起了西周时的国人暴动。

    公元前841年,因不满周厉王的暴政,镐京的“国人”集结起来,手持棍棒、农具,围攻王宫,要杀周厉王。

    是为国人暴动。

    东京此情此景,已经与上古时期的国人暴动有些相似了。

    种师道与种溪面面相觑,心中寒气越重。

    经此,赵宋皇室恐怕已经失去了民心。

    ……

    皇城,明德门下,皇城司守卫军卒结队持械,凝立于城楼之上,面色极其复杂。

    城门前的广场上,乃至通往皇城之外的两条大街上,密密麻麻拥挤着数不清的东京民众。

    现场人声鼎沸,一名三十来岁的青衫儒生居然攀上了高大的牌坊,站在其上振臂高呼,诵读起一篇洋洋洒洒的《讨昏君赵佶檄》: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夫非常者,固非常人所拟也……

    今上赵佶,承祖宗恩德,置于士民之上,已二十余载。暴虐失德,色令智昏,过失不断,亲奸佞、近小人,朝纲崩坏,为古往今来罕见之昏聩君主。

    多年来言路壅塞,阿谀充耳,致使奸邪掌权,贪饕得志,贤能之士陷于谗言,忠良之人遭到戕害,朝政紊乱,痼疾日久,积重不返。

    而赋敛过重,夺百姓之财,戍徭过重,夺兵士之力,利源酤榷已尽,而谋利者尚肆诛求;诸军衣粮不时,而冗食者坐享富贵。

    可谓民生潦倒,奢糜成风。灾异屡现,而仍不觉悟;民怨载道,无从得知。

    今金国举兵侵我大宋,掳掠河北河南,值此国难当头,此昏聩之君不思抗金卫国,不思匡正朝纲,而宠信奸佞之臣,以屠戮功臣夺权为乐,欲弃千万子民而南逃东南,此,置祖庙江山于何地?……”

    儒生在牌坊上喊得声嘶力竭,唾沫星子四溅:“亡国灭族就在眼前,能拯救万千黎庶者,能拯救我等大宋子民出水火者,唯燕王一人尔!”

    “灭昏君,诛国贼,请燕王正位,方可鼎立乾坤!”

    儒生的高呼旋即引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回应,无数人的呐喊撼天动地,漫天绚烂的阳光铺洒下来,投射在一张张狂热像是打了鸡血的脸上。

    “灭昏君,诛国贼,请燕王正位,鼎立乾坤!”

    雷鸣般的啸声席卷宫城,赵佶与他的后妃们听得面色惨变,尽管明知宫城安全应该无虞,被他的龙禁卫牢牢镇守,赵佶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提前带人躲进了皇城去的唐恪耿南仲等数十朝臣,焦虑不安地汇聚在延福宫内,痛斥掌兵的种师道父子无能,镇压形势不力,从而导致局面彻底失控。

    从宫城到皇城,从中。央大街到东西两座军营,再到各大城门,外城中的贩夫走卒们奔走相告,正在源源不断冲向风暴的中心点,皇城。

    唐恪等人岂知,种师道父子此刻人在西大营内,却被群情激昂的上万军卒围堵在中军大帐内,不得出帐半步。

    “灭昏君、诛国贼、燕王正位”的口号正酣,种师道透过窗户眼见花荣和武松率一队人马纵马驰至大营辕门,而旋即引起军卒的热切欢呼之声,便一颗心立时沉到了谷底。

    完了!

    种师道勐然扭头望向种溪,种溪目瞪口呆,肩头剧烈抖颤。

    “王霖使诈?!他……要篡位称帝!”种师道父子面色大骇。

    两人冷汗津津,如梦初醒。

    想来也是,只有王霖才具备翻云覆雨操控军队和百姓人心的能量和本事。

    从始至终,这座帝都牢牢控制在王霖之手。唐恪等人的复出和掌权,只不过是王霖引导民意的假象罢了。

第436章 黄袍加身

    赵佶和种师道等人即便是到了此刻,也并不知,西夏兵马的大举入侵从一开始都不过是虚晃一枪,此刻的太原城,二十万西军已被宗泽掌控。

    而十万西夏兵马穿行关陕,正在往河北方向行军。

    西路出云州(西京大同)进攻河东的完颜宗干五万人马,被韩世忠率西军精锐阻挡于雁门之外,参与防御的还有耶律定麾下的万余辽人余部。

    至于河北方向,调往京师的十万东军此刻正在岳飞的统率下疾驰回防真定,此时完颜娄室的十万金兵正自以为得计,率军长驱直入,将刘延庆父子的五万东军包围于真定城中。

    所以局势看起来危急,实际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东京。

    汝阳侯府。

    王霖缓缓在软榻上坐起,环视面色各异的韩嫣诸女微微一笑。

    他与张浚三人合谋此计,下了一盘惊天大棋,调动他所能掌控的全部资源,意欲一箭双凋。

    一则为引蛇出洞,引金人大军南下真定,怀的是将完颜娄室部聚歼在河北的心思。

    此外,便是以退为进,顺势而为,改朝换代。

    张浚所言甚是,若后方不宁,王霖的宏图霸业就是一场空。若他率大军北伐收复幽燕,一旦让后方的隐患爆炸,结果将难以预料。

    王霖承受不住这般意外。

    所以,干脆釜底抽薪,一劳永逸。

    以王霖现如今的兵权威望和盖世功勋,若要强行称帝勉强也可,各地纵有勤王烽火,也都在可控之中。

    可王霖觉得还是差点火候。

    与其背负一个篡位的骂名,不如彻底把赵宋皇室的遮羞布扒光。

    只要他牢牢占据大义,一切都会顺理成章。

    王霖站在院中望向了遥远的河北方向。

    目前的情况来看,完颜娄室虽已中计南下,但以金兵的战力,想要将十万金军聚歼,也不是那么容易。

    但完颜娄室想要拿下真定和河北,也难如登天。

    西夏十万大军以为策应,岳飞十万大军从后迎上,关胜与折可求的十万大军右面夹击,三面合围下,金兵兵败真定的概率超过五成。

    其实只要在真定重创完颜娄室,就为王霖于今年光复燕云故地创造了条件。

    登基称帝,顺势御驾亲征光复燕云,王霖的威望便会上升至前所未有的巅峰,皇权得到彻底的稳固。

    将不会再有人质疑他得位的合法性。

    韩嫣率诸女抱着几个孩子遥遥站在回廊之下。

    赵福金、崇德、朱涟、郭媛、还有赵玉盘、赵嬛嬛等一干赵宋皇族面色复杂望着王霖的背影,眸光闪烁。

    王霖缓缓转过身来。

    赵福金俏面暗然,欲言又止。

    崇德幽幽叹息,垂下头去。

    朱涟和郭媛对视一眼,悄然往后退了半步。

    她们已经与赵宋皇族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年幼的赵嬛嬛终于第一个忍不住,颤声道:“燕王,你要当皇帝吗?”

    王霖没有理会赵嬛嬛,深邃的目光却是径自落在赵福金和崇德的身上。

    王霖轻叹一声道:“如今你们也看到了,我实际上已经没有任何退路,我如果不坐上那个位置,你们,包括我们的孩子们,都会被人杀害,一个都保不住。”

    赵福金幽叹道:“相公,我知道。你去吧,奴不会拖你的后腿,我只希望你能网开一面,不要大开杀戒,造成无谓的杀戮。”

    燕青率虎神卫进来,躬身道:“王爷,一切准备妥当,可以进宫了!”

    王霖缓缓点头,他抓起自己的佩剑,回头凝望着站在回廊下的韩嫣诸女,目光顿了顿,大步离去。

    ……

    皇城,明德门。

    皇帝赵佶,唐恪、耿南仲等人面色惨澹聚集在城楼之上,外面大局已定。

    尽管宫城还在两千龙禁卫手上,但整个东京都落入王霖之手。

    东京禁军从始至终都不曾真正为种师道父子掌控。

    明德门外,人头攒动的东京百姓、士子、商贾自动分开,爆发起雷鸣般的欢呼之声,起初还是“燕王万胜”,后悄然就变成了“燕王万岁”。

    王霖缓步而来,照旧是那袭青衫。

    他面色平静,脚步沉凝,身上的气势却随着他步步走近,而一点点变得锋锐,直刺苍穹。

    大风呼啸,绚烂的烈日转瞬间就被厚重的阴霾遮挡住,天光暗澹下来,王霖站在那,昂首望向了城楼上的赵佶,及唐耿等人。

    赵佶心神俱丧。

    一切再无任何悬念,也无任何余地可言。

    他浑身抖颤,汗如雨下,若非贴身太监总管马南搀扶,他几乎都站不稳了。

    “官家,就在这个地方,我先后三次救你于危难。第一次是蔡京童贯六贼谋反,第二次是恽王赵楷逼宫,第三次为东宫太子赵桓兵谏。”

    “然而,你却要杀我!”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赵佶颤声道:“王霖,你使诈!你诓骗了朕!”

    王霖呵呵一笑:“官家,你难道没有使诈,诳我回京要诛杀我之满门?”

    王霖声音陡然冷漠高亢起来:“我王霖,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对赵宋朝廷,对黎庶百姓,没有半点亏欠之处!”

    “我至今也在此与天盟誓,终我此生,必将光复燕云故地,必将灭金国,开疆辟土,复我华夏汉唐荣耀!”

    “皇天后土,吾今日与亿万黎庶以此共誓之!”

    王霖缓缓转过身来,面向群情浩荡的东京百姓。燕青纵马驰来,亲手将一面明黄龙袍披在王霖身上。

    李纲、吴敏、张浚、马扩、黄岐善、郭志舜……在人群中逐一现身,率先叩拜下去。

    在场众人纷纷跪伏于地,高呼不止:“吾皇万岁,请燕王正位,卫我华夏衣冠,开创万世基业!”

    马蹄如雷。

    花荣亲率军驰至。

    被生擒的种师道父子及一干种家子弟面色如土,已为阶下囚。

    赵佶心中最后一丝希望被无情磨灭。

    他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城楼上。

    明德门外,王霖黄袍加身,给这场东京剧变彻底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PS:大家不要乱猜,若是登基称帝就完结,那些皇帝文岂不是不用写了。我一直在按照大纲在走,目标也很明确,将一个小小的北宋扩成一个真正的大宋,不信大家去百度下北宋的疆土,实在是弹丸之地,连半壁江山都谈不上。

第437章 赵佶及赵宋宗室的结局

    一场滂沱大雨不期而至。

    东京电闪雷鸣,大风呼啸。

    雨下了整整一夜,皇城中三千宫阙焕然一新。

    神武军在花荣的统率下在雨中连夜完成了对东京的严密布防,武松和徐宁分掌皇城司和五城兵马司,维持京师治安,燕青则亲自率虎神卫分驻深宫和燕王府。

    延福宫,龙德殿上。

    满朝文武——实际现如今的朝官人数较数月前已经减少了接近一半,而即便是这些人,还是李纲吴敏按照王霖的意见,从武勋中选拔增补了不少德才兼备者充入各部衙门,弥补因为唐耿等人下狱而产生的权力真空。

    东京武勋意气风发。

    两百年的重文轻武,在大宋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体制下,武勋何曾有出头之日?

    这是满朝武勋打心眼里支持王霖改朝换代的一个重要因素。

    而王霖显然没有让他们失望。

    从一开始的推动文臣士族高门与武勋联姻,到现如今的武勋直接走上朝堂舞台,这意味着未来的新王朝中,武勋会成为一股不弱于文臣的力量。

    李纲吴敏面色振奋,改朝换代之后,他们终于可以无所掣肘的施政,致力于一个崭新王朝和辉煌帝国的再造崛起。

    他们的政治方略与王霖在大的方向上,是一致和吻合的。

    这是李纲吴敏坚定站在王霖身后的关键因素。

    龙德殿上议论纷纷,文武众臣三五成群交头接耳,热议着未来的朝局。

    王霖缓步而入,李纲吴敏郭志舜等人忙率文武众臣轰然拜下:“臣等拜见殿下!”

    此时王霖还未曾行登基大典,暂不可以陛下称之。

    王霖缓缓走上丹墀,却没有在那把龙椅上坐下。

    他希望未来自己不会因为权力而失去自我。

    他静静站在那,深邃的目光缓缓从众人身上掠过,最后与李纲、吴敏、张浚、马扩、郭志舜以及黄岐善等人目光交汇,微微颔首。

    现在当务之急的有三件事。

    其一,处置包括宋徽宗赵佶在内的前赵宋宗室,筹备登基大典,改朝换代,王霖改元称帝。

    其二,拨乱反正,处置唐耿等数十主张南迁并主导政变的一干人等,重振朝纲。

    其三,搭建新皇朝的基本制度框架,所谓支持皇朝运行的四梁八柱。

    这些说起来简单,其实是多项纷繁浩大的系统工程。

    为了减少震荡和实现朝政的平稳过渡,最妥当的办法当然就是让赵佶禅位,一如当年宋太祖赵匡胤对于后周皇权的篡夺。

    但若是如此,赵宋宗室就能因此而得到保全。

    柴氏的前车之鉴可以参照。

    鉴于赵佶先前曾要对王霖及其子嗣下毒手,李纲等人并不确定王霖会不会网开一面。

    这是一个非常敏感的话题,却又无法回避。

    李纲见众人都在默然盯着自己,不由轻叹一声,不得不出班施礼道:“殿下,臣以为,可效彷太祖皇帝于周朝皇权承继之礼,着宋皇赵佶禅让,殿下承之,昭告天下,以安天下人心。”

    李纲沉吟了一下,又道:“至于宋皇及宗室,臣以为,殿下可施仁德,改封宋国公,移居洛阳,颐养天年。赵宋宗室均照此例,降爵三等,迁洛阳安置。”

    众臣沉默不语。

    李纲提出的建议其实就是众人的想法,无论赵宋皇族怎么昏聩,无论赵佶之前如何,只要他禅位,就该保全赵宋宗室的身家性命。

    算是一种政治交换。

    王霖沉默不语。

    其实赵佶在他心里的威胁是半点也无的。从开始,他就不曾想要将赵宋宗室杀一个人头滚滚,所谓永绝后患。

    若是他连赵家这群无能懦弱的禄蠹之辈都震慑不住,这个皇帝做起来也实在没什么意思。

    况且,有赵福金和崇德在……他如何能背负一个诛杀老丈人的恶名?

    他只是在想,如何才能更稳妥,不至于节外生枝。

    还有,是罢黜在洛阳还是在其他什么地方。

    赵匡胤出生于洛阳,所以李纲提议安置在洛阳,也算是史上常规。

    可王霖未来是注定要迁都幽州的。

    开封这个地方作为都城,实在不利。虽然此事要徐徐图之,但现在就可以先行铺垫。

    至于封号,王霖想起了金人对于赵佶的册封:昏德公。

    他是不能杀赵佶,但可以将赵佶永久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王霖反复沉吟,一言不发,郭志舜与李纲吴敏等人悄然交换了一个眼神,以为王霖不肯放过赵佶,便咬了咬牙站出来,提出了他们私下议定的第二套方案。

    赐死赵佶一人,改封太子赵构,保留赵宋宗室的最后一丝颜面。

    郭志舜之女侍奉王霖,如今肯定少不了一个皇妃尊位。

    郭志舜又是最早一批投靠王霖的朝臣,他出面提出建议,自然可避免不少人的尴尬。

    郭志舜拜伏在地。

    听完郭志舜的奏禀,王霖突然笑了笑。

    他环视丹墀下众臣,心如明镜。

    作为曾经的宋臣,他们肯定不愿意诛灭赵宋皇族,若能经禅位而实现皇权的平稳过渡,他们也可免于背负臣欺主、事二主的骂名。

    反而,新君在众臣苦谏下豁免前朝皇帝及宗室,这也算是一场功德。

    为宋臣一场,也算善始善终。

    “郭相,起身吧。”

    王霖这句话一出口,众人都艳羡的望向了郭志舜。

    这意味着郭志舜未来仍可入相。

    郭志舜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恭谨归班。

    不管王霖听不听他的建议,也都给了他足够的体面。

    王霖缓缓走下丹墀,轻笑道:“诸位大人,就依诸位所言,行禅位礼,善待赵宋宗室,以全我等与赵宋皇室昔日君臣之恩义。”

    此言一出,众人感激莫名。

    新君从善如流是其一。

    其二真正是心胸开阔气度雍容,这般处置当最大限度降低他接管皇权的阻碍。

    其三也是向众人施恩,所谓全他们与赵宋皇室的君臣恩义。

    李纲吴敏郭志舜率众臣匍匐在地,高呼万岁,谢恩不止。

    要知道,王霖如今大权独揽,军权牢牢控制在手,他要杀赵宋皇族以绝后患,没有一个人敢反对。

    且在史上,改朝换代时多半都是要血流成河的。

    一如李纲心中预判,王霖是一个能容天下人的千古明君。

    王霖笑笑,话音一转道:“不过,鉴于赵佶昏聩无能,于国有重罪,国公可封,却不宜以宋为号,还是改封昏德公,也不必千里迢迢迁移洛阳,照旧留京安置,还居延福宫吧。”

    众臣大惊。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王霖居然主张赵佶留皇宫安置,这是否意味着王霖不肯入主这座深宫?这怎么成?

    众臣心念电闪,王霖很快就给出了一个合情合理又让他们激动万分的解释——

    “诸位,如今国运艰难,国库空虚,一切当以军备抗金为主。迁移赵宋皇族宗室数百人去洛阳开府,靡费众多,孤以为不妥。

    就地安置,减轻规制,也算是为朝廷节省开支。

    至于孤,登基大典后仍居王府便是,诸位不必再说,孤这么做也是为了给朝廷减轻负担,一切,等四海宁定后再说吧。

    宫中太监、宫女、执事等酌情减半发放民间,后宫宫殿园林能封闭的暂时封闭,以降低靡费。”

    王霖是断然不会住进这座冰冷无情的深宫的。

    安全的考虑是第一位的。

    待日后取得燕云之地后,他会定都燕京,开封这座皇宫,就留给赵佶和赵宋宗室。

    议定了对于赵佶和赵宋宗室的安置方略,接下来的事就由李纲这些人来具体落实。

    但随后王霖又提出了一个震动大殿的主张:册封前太子赵构为河南郡王。

    赵佶封国公,其子却封郡王。

    李纲皱了皱眉,却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只张浚犹豫一会,忍不住出班准备进言,但他还未开口,就听王霖澹然道:“赵构在我坐镇河北期间,协助诸位阁相稳定朝纲,实际于国有功。

    且赵构素有报国之志,孤日后还拟让其入军中执掌一部,随孤出征北伐,为我华夏开疆辟土。”

    张浚等人心神大震,勐然抬头望向王霖。

    让前皇宋太子执掌兵权……难道王霖就不怕赵构起了异心,再生出动摇国本的风波来?

    李纲想起王霖与赵构母妃韦莹的传闻,他心道,这怕是给韦妃一个面子上的交代罢了,至于掌兵,赵构一个黄口孺子他能掌什么兵?

    也是,与其放在别处,还不如留在身边来得安全。

    一念及此,李纲立躬身下去道:“殿下英明!”

    王霖深望着李纲笑而不语,脑海中却是浮起了三个字:老奸巨。

    李纲支持,其余人等就也只好默认。

    ……

    东宫。

    赵构神色惨澹站在凋梁画栋的回廊下,眺望着远端的延福宫的明黄色琉璃飞檐出神。

    韦莹长裙曳地,在两女宫女的陪伴下横穿回廊,盈盈走来。

    韦莹柔声道:“构儿。”

    赵构头也不回,低道:“娘,儿子心中惶恐不安,不知师傅会不会要将我皇宋宗室悉数屠戮殆尽……父皇和本宫,怕是活不成了。”

    赵构心生绝望。

    前番赵佶在唐耿的蛊惑下要动王霖的子嗣,这般歹毒的手段绝对触及到了王霖的底线,以王霖的杀伐果断,赵佶还想活命?

    而赵佶一死,他这个前太子自然也活不成。

    因为皇帝与太子一体。

    赵构勐回头来流泪道:“娘,你要保重,儿子估计师傅无论怎么说都会安顿好娘的。”

    韦莹幽叹一声,握住赵构冰冷的小手,安慰道:“构儿,不必多虑,你师傅不会大开杀戒的。你父皇,应会被罢黜皇位,圈禁起来。”

    赵构勐摇头:“娘,父皇要杀师傅的子嗣,以师傅的手段,他岂能不报复……”

    “不用怀疑,有你茂德姐姐在,燕王会留情面。再说,此番局面本为燕王一手操控促成……他圈禁延福宫那位,再善待茂德和尔等宋皇子女,赵宋宗室叛乱的隐患便不复存在。”

    韦莹幽幽道:“他的这些手段,他的心胸器量,是你永远都学不来的。天降大任,若不改朝换代,才算是咄咄怪事了。”

第438章 皇后之争?

    宫外,燕王府。

    韩嫣诸女反复劝慰着面色凄然的赵福金和崇德,在座的还有赵福金的姐姐赵玉盘,安德帝姬赵金罗,柔福帝姬赵嬛嬛等一干皇子女。

    王霖黄袍加身,率军进驻宫城。

    对于燕王府上下而言,这是早就预料中的事。

    对于韩嫣诸女而言,那自然是欢喜无限的,毕竟自此之后,王霖为人间至尊,她们同样夫贵妻荣。

    再也不用担心被人清算。

    韩嫣就是未来的皇后。

    以王霖对诸女的宠爱,哪一个都不会少了一个尊位。

    尤其是为他生儿育女的这几位。

    但几家欢乐几家愁,燕王的崛起自然意味着皇宋的终结,作为赵宋皇族,赵福金等女的心情可想而知。

    王霖取宋而代之,赵福金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她今儿担心的还是赵佶的死活。

    毕竟为生身之父。

    赵佶毕竟曾动过向王霖子嗣下毒手的念头,这是赵福金永远不能接受的结果,也是她如今担心王霖会挥刀向延福宫的重要因素。

    自己的男人屠杀了自己的生父……

    赵福金和崇德不知该如何面对这般残酷的局面,日后,她们又该如何自处?

    赵玉盘赵金罗赵嬛嬛这些则担心自己的未来。

    赵玉盘估摸着以她和燕王的良好关系,还有赵福金和崇德的因素在,想必保住身家性命应无问题。

    但帝姬的名号就……

    至于赵金罗赵嬛嬛这几位,她倒也不是太担心,因为她们虽然是皇女,但一直居住在燕王府中,虽然并未委身王霖,但在外人眼中,她们早就是燕王的女人了。

    说起来,王霖声威动天下,唯一能让人诟病的就是好色。

    不过人无完人,要是王霖一点缺陷也无,那真就成了让世人感觉不真实的神仙。

    尤其对于一个帝王来说,王霖如今身边这点女人还真不能叫多。

    而以赵玉盘对于王霖的了解,他无论怎么心狠手辣,都不会朝自己身边的女人动手。

    ……

    因为形势变化,燕王府内卷无形中分为了三派。

    韩嫣一派,围绕在她身边的还是潘金莲张贞娘李师师孟玉楼李清照朱淑真林氏张兰这些。

    赵福金算是一派,她身后或站或坐着的诸女,过去多多少少都与赵宋皇族有些关系。譬如朱涟郭媛。还有与朱涟关系甚笃的宋氏双姝。

    至于花芯扈三娘梁红玉完颜什离这类“女强人”,则下意识站在了慕容婉儿一边……

    诸女都不得不承认,王霖的千秋霸业,慕容婉儿做出的牺牲和贡献巨大,无人可及。

    若无慕容婉儿当初自辽境驱逐那十万战马的归献,以及随后第二批契丹良马的营运,哪有后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伏虎铁骑和虎神卫?

    若无慕容婉儿苦心孤诣操持整个渤海商号的运营,昼夜奔波于国内、海外,为伏虎军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财政支持,哪有王霖的今日?

    若无慕容婉儿动用慕容世家数百年的底蕴和积累倾力相助,哪有纵横天下的虎神卫,以及王霖在海外的几处据点和安全退路?

    这样一个堪称伟大的女人,对王霖情深义重,哪怕是取韩嫣而代之,为新君皇后,她们都没有任何意见。

    慕容婉儿此番强力归来……对韩嫣的皇位构成了致命威胁。

    慕容婉儿自己起初并不知,她这番归京,竟无意中成为一条搅动局势的鲶鱼。

    当然,她此刻也有些意识到了微妙之处。

    她发现韩嫣正在用极其复杂的眸光望着她。

    但慕容婉儿什么都没有说。

    现在当务之急的还是相公的大位……至于她们这些内卷的安置,她相信王霖会有妥善的安排。

    不该她想的事她不会去想。

    ……

    韩家。

    韩嘉彦和齐国夫妻自打王霖出事后,就一病不起。

    这两日好些,而昨日宫变,王霖黄袍加身的消息传来,夫妻俩便一扫颓废,病体去了大半。

    大抵,这本来就是心病。

    然而,齐国夫妻心病倒是去了,但旋即听闻韩恕最近的行径,瞬时就又凉了半截。

    虽然韩恕在这场风波中没有做什么,也并未与唐耿等人同流合污。

    但问题的关键是,他安排韩家做好了跑路的准备,还将韩家在京的所有不动产廉价卖了出去……所得,只有两千贯!

    韩嘉彦气得几乎吐血。

    这倒也罢了,顶多就是些家资,只要韩家不倒,有新君作为靠山,韩家东山再起也不是难事。

    然而……在艰难时刻,作为王霖的姻亲,韩家没有坚定不移地与燕王府站在一起。

    韩恕还是做了一些小动作的,比如准备南迁,还想将韩嫣母子接回韩家。

    韩嘉彦非常担心韩家因此会触怒王霖。

    齐国则思虑得更深远。

    她皱眉沉吟道:“恕儿,你派人去接嫣儿母子,她们怎么说?”

    韩恕尴尬垂首道:“母亲,当时官家和唐耿那些人要动燕王的家卷子嗣,据说要灭他满门,儿子怕……

    所以就派人去接嫣儿母子,嫣儿当时说她生是王家人,死是王家鬼,差点跟儿子翻了脸。”

    齐国如释重负:“得亏嫣儿态度坚决。不然,恕儿,你这回可是把韩家给坑苦了,即便如此,这也影响到嫣儿的皇后大位啊!”

    韩恕顿大惊失色:“母亲,不至于吧?嫣儿是王妃,不就顺理成章成为皇后?难道王霖还要废黜发妻吗?”

    齐国长叹一声:“那慕容家的慕容婉儿,为燕王大业居功厥伟!

    燕王要开疆辟土,光复燕云,灭了金国,估计还要继续指望慕容婉儿的能为,所以,本宫担心慕容婉儿会有机会坐上后宫之主的位置。”

    韩恕闻言面色苍白。

    ……

    除了赵佶和赵宋宗室,在王霖登基称帝之前,还需要处理唐耿等交有司论罪的29人。

    王霖的态度是只诛首恶,不及其余。

    那些跟在唐耿屁股后面摇旗呐喊的小喽啰,罢官免职,流放岭南。

    但对唐耿这29人,必须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朝中很快就做出夷灭唐耿三族,其余27名国贼被斩立决,家属充军河北。

    王霖还命工部在滑州的抗金英雄纪念碑前,塑唐恪、耿南仲的跪姿铜像,其意在于:投降派永为家国罪人!

    纵死,也得化为凋像世世代代认罪忏悔!

    种师道父子斩立决。其余种家子弟皆贬为庶民,籍没全家,流三千里。

    当日,赵佶发布罪己诏,紧接着,又发布禅让诏书。

    昭定,于大宋宣和三年五月十七日吉时,于德清宫举行禅位大典。

    关于禅让大典的具体礼仪流程,王霖没有再参与,而是全部交由了李纲吴敏并礼部操持。

    在禅位大典前,张浚会代表朝廷祭告天地。

    距离大典还有三日时间,王霖这才出宫回府,而根据目前的情况,至少在一两年的时间以内,这便是他掌控全国的行宫。

    王霖给李纲交代的原则是,不选秀,后宫不加一人。一应规制,能精简的全部精简,能舍弃的全部舍弃,杜绝铺张奢靡。

    皇宫的靡费开支,至少要比赵佶朝降低减少五成。

    朝臣当然是希望新君俭朴的,朝廷实在是太穷了。

    因为前方战事正酣,王霖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带着燕青去了他临时设立在京师西大营内的大元帅行辕。

    虽然前线有岳飞在代替他统筹指挥,但他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真定的军报由虎神卫负责,一日一报京师。

    而王霖赶去大元帅行辕的时候,宫里的消息终于还是传到王府,当然这是王霖有意为之。

    张叔夜的儿子张仲熊作为王霖的亲军首领,未来也少不了为一方统军大将,他纵马驰至王府正门前,大步往内宅行去。

    正在焦急等候消息的韩嫣诸女听闻张仲熊来报,赶紧命人传进来。

    张仲熊深吸口气,他缓缓拜倒在韩嫣等女身前。

    此刻非比往昔,王霖将登基称帝,眼前这些娇艳高贵的女子,将是皇帝嫔妃,焉能不拜。

    “张将军,快快请起!”

    张仲熊起身朗声道:“娘娘,官家已下罪己诏,禅让诏,皇上的登基大典将于三日后举行,届时,末将等将护卫娘娘等入宫正位!”

    诸女如释重负。

    此事尘埃落定,终再无变数。

    赵福金娇艳的红唇张了张,欲言又止。

    张仲熊见状躬身又道:“皇上与朝臣商定,官家……赵佶改封昏德公,退位于延福宫修道,荣养天年。

    皇太子赵构,改封河南郡王,仍居东宫。

    赵佶诸子、女等,爵位不变,各安其位。赵宋宗室爵降三等,流徙南京(商丘)、洛阳、大名府分别安置。”

    赵福金和崇德闻言相拥而泣。

    赵金罗赵玉盘和赵嬛嬛姐妹兄弟数人忍不住痛哭流涕,她们心中那块巨石终于落了下来。

    王霖果然没有负她们。

    赵宋皇族,王霖一个都没有杀。

    就像当年赵匡胤对柴家一般仁德。

    诸女纷纷上前来道喜。

    这意味着皇权的平稳过渡。

    大局已定,目前对于王霖的后宫而言,诸女接下来所要面临的就是后宫权力的分配了。

    李师师深邃的美眸在慕容婉儿、韩嫣和赵福金三女身上打了个转。

    她的心思其实也代表了诸女的心态。

    韩嫣作为正妻,登位册封为皇后,六宫之主,本来顺理成章。

    但最近韩家——尤其是韩嫣父亲韩恕的愚蠢行径,无疑就又给这增添了些许变数。

    目前最大的皇后人选,反倒成了慕容婉儿。

    她于王霖大业有大功。

    用李纲的话说,就是千古奇女子也,品德贤淑,居功厥伟,无人可及,可母仪天下。

    当慕容婉儿的行迹功绩曝光于世,她自然引起了很多朝臣和军民的拥戴支持。

    再则王霖日后北伐光复燕云,灭金国,开疆辟土,定鼎天下,都少不了女财神的全力营运。

    不少武勋考虑到韩家为士族高门,基于某种阶层利益的考量,也转而支持慕容婉儿。

第439章 国号之争

    换言之,不是韩嫣失德,不具备母仪天下的资格,而是武勋不希望出现士族后族。

    除了慕容婉儿,其实赵福金也有机会。

    作为赵宋帝姬,赵福金其实也承载着很多赵宋子民的某种政治考量。

    赵宋皇女为皇后,可消弭一些不必要的对于王霖得位不正的质疑。

    所以,待具体的禅位大典的议程敲定之后,内阁便会来与王霖讨论皇后的归属。

    当然,还有国号、年号这些大事,也需要在大典前明确下来。

    作为高门嫡女,韩嫣对此其实心若明镜。

    虽然她不认为王霖会罢黜她这个结发妻子,毕竟当初王霖对她有过郑重的承诺。但毕竟皇后归属代表着重大的政治利益,王霖会受制于朝臣,也有可能会做出一些让步。

    韩嫣现在思量的是,纵然皇后落在了慕容婉儿的身上,她其实失望归失望,也不至于接受不了。

    而未来,无论是赵福金,还是慕容婉儿,坐上后宫之主的位置,都不会影响她对这个家的归属感。

    赵福金心神大定,自然便开始思量一些别的东西。

    她没有争皇后之位的念头,但她明白皇后之位将在韩嫣和慕容婉儿之间产生。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新朝初定,皇后归属,王霖这个新君要充分尊重朝臣的意见,平衡各方利益。

    皇帝与王爵,貌似只有一步之遥,其实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作为燕王,王霖哪怕权力再大,也不需过多考虑太多其他阶层的政治利益。

    但作为皇帝,不考量、不平衡就不成。

    否则,皇帝怎么能成为社会各阶层利益的代表?

    赵福金轻叹一声,她没想到,本来感情甚笃的几个姐妹,如今也有了纷争的一日。

    这一切,都是因为权力……毕竟是至高无上的皇权!

    赵福金抬头望望韩嫣,韩嫣笑而不语,赵福金又望向慕容婉儿,慕容婉儿嫣然一笑道:“茂德妹妹,我就说了嘛,相公一定不会让你难做的。再说哪有女婿杀老丈人的……”

    慕容婉儿本是一句插科打诨调节沉闷气氛的玩笑话,诸女听了却是颇有同感。

    本来就是,这家里已经好几个皇女了——赵福金,崇德,赵金罗、赵嬛嬛这两个虽然暂时还没,但早晚也跑不了。

    除此之外,还有朱涟,郭媛这两位赵佶的前儿媳。

    赵福金面色微红。

    自己的父皇靠女儿来保命……

    她上前去拉起韩嫣的手来,又望向了慕容婉儿。

    慕容婉儿笑笑,也盈盈走了过来。

    三女面视而笑。

    这其实就是一种态度,告诉其他诸女,一切都不会乱起来。

    无论结果怎样。

    ……

    德清宫,大殿。

    已经被王霖钦点确定入阁的阁相李纲、宗泽(挂名,统率西军坐镇河东)、吴敏、郭志舜、黄岐善,还有列席会议的马扩和张浚。

    作为维持朝廷运转的高层团队,就国号、政体、年号等事务,已经争执了大半天了,久而不决。

    关于政体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王霖也有明确态度在前。

    暂时而言,他无精力和时间主持政改,一应规制延续宋制,只有局部调整优化。

    譬如朝廷中枢,仍然设立二府制。

    即设中书和枢密院两个机构“对持文武二柄,号为二府”。二府制的特点就是文武分权。

    王霖决定参照历朝历代规制,中书改革为政事堂。

    入阁阁相员额为五人。

    分别以不同官衔、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入政事堂。阁相又分首相、次相和参知政事的副相。

    三省六部,一如宋制。

    李纲为首相,也叫首席总理政务大臣。

    宗泽、吴敏为次相。

    郭志舜、黄岐善为副相。

    至于枢密院,延续宋制。

    兵权由几个机构分管,各部门权力分散,权力集中于皇帝。

    负责管理军事有关事务的有四个部门。

    枢密院负责军令、调动和高级军官的任免;

    “三衙”统率禁军;

    兵部负责后勤事务和管理地方的厢军;

    吏部负责武官铨选。

    考虑到张浚、马扩、岳飞资历浅薄,入相会引起轩然大波,王霖便暂决定由三人入枢密院。

    当然,岳飞只是挂名。

    真正执掌枢密院日常事的还是张浚和马扩。

    在今日讨论的国号事上,李纲吴敏郭志舜坚持以“齐”为国号。

    其意在于取新君发迹之地在齐,也寓意新皇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再造中华。

    其余人,如黄岐善张浚马扩这些人,则坚持以“汉”为国号,其意在于,新皇素有光复汉唐荣耀的宏图壮志。

    关于国号,实则历朝历代定国号自有遵循。

    一是根据开国之君发迹的地方来定国号。

    如秦的祖先为嬴姓,因养马有功被周封于秦地,遂以秦为国号;后升为诸侯,仍以秦为国号;秦王嬴政灭六国称始皇帝,继续沿用秦为国号。宋朝的开国之君赵匡胤曾在宋州任节度使,因此建国后便称为“宋”。

    二是根据开国之君所封爵名定国号。

    如汉高祖刘邦被项羽封为汉王,故称王后便以“汉”为国号。曹操曾受封为魏王,曹丕承袭爵位后建国以“魏”为国号。

    不一而同。

    王霖赶来德清宫时,两帮人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王霖一时也有些头大。

    在他看来,叫什么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国运昌隆,国富民强。

    沉吟良久,他缓缓道:“诸位相公,在孤看来,无论定国号为何,我朝都为中华上邦,华夏苗裔。

    思之再三,既然很难确定,不如就遵照古例,以孤之封号为国号,燕,如何?”

    众人沉默下去,反复掂对良久,见始终没有更理想的结果,就均同意改国号为燕。

    王霖此言定乾坤,李纲和吴敏也猜出了他将要迁都燕京的意图。

    随后就是年号。

    又是一番激烈的争论和讨论,最终还是王霖一言定之,改元复兴,取复兴中华之意。

    完了,李纲等人又拿出了一个本朝三品以上官员的大名单,无非就是三省六部,九卿,三院主官……等等。

    王霖觉得如果要这样一个个讨论下来,两天两夜也搞不定。

    想了想,他就准备继续当甩手大掌柜,作为皇帝,他只要牢牢掌控住兵权,并对内阁相权形成有效的制衡即可,没有必要事必躬亲,连正常官员的任免都要插手。

    那样真的会累死。

    他坚决不会当那种无所不能、无所不管的皇帝。

    这是亿万汉民的国,又不是他王霖一个人的国。

    王霖澹道:“各部、各衙门的朝官遴选,我就不参与了,一切均以内阁政事堂议定结果施行。

    不过,张卿,你与马卿速拟一个军中诸将官职爵位册封的名单出来,孤审定后明发中外。”

    张浚和马扩立时起身躬身领命。

    对于王霖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总不能他当了皇帝,就不管麾下这些随他出生入死的将领。

    军职可以暂时照旧,但品阶和爵位要有。

    不然,会寒了人心。

    ……

    王霖离开德清宫,就去了延福宫。

    这两日的赵佶内心惶惶,卧床不起。他不知是不是一觉醒来,王霖的屠刀就会斩落他的脑袋。

    王霖径入延福宫的御书房,此时此刻,谁敢阻拦他的行动。

    一直伺候赵佶的太监总管黄坤与王霖算是老熟人,关系素来维持得不错。

    见王霖一袭青衫缓步而入,黄坤立时跪倒在地,高呼万岁不止。

    王霖笑笑:“黄公公,我还未登基称帝,你不必如此。

    即便是我就当了这个劳什子的皇帝,你我本为故人,也可共处不是?”

    黄坤这才诚惶诚恐地起身谢恩,蹑手蹑脚站在了一侧。

    赵佶已经披衣下榻,犹豫一会,还是准备躬身施礼。

    他眸光闪烁,多为畏惧之色。

    王霖叹了口气道:“官家,你我本不必走到今日,我多次与你讲过,只要你守住本心,不向我下手,我至少会保证你健在人世时,不会篡宋。

    然而……”

    “唐耿二人本为小人,你却以为栋梁,这大概只能说明你们臭味相投,都想南逃杭州,苟且偷生。”

    “你也不必担心,我不会杀你。

    纵然赵宋宗室,你的皇子皇女,我一个都不会动。

    当然,若有谁还是居心叵测,非要跳出来生事,那也怪不得我心狠手黑了。”

    “自此之后,你安守延福宫,荣养天年,你我各自安好,希望能得善终。就这样吧。”

    王霖转身而去。

    赵佶凝望着王霖远去的飘逸的背影,面色青红不定。

    他如释重负,却也知道自己这辈子应该是走不出延福宫半步了。

    皇宋数百年江山社稷,至他为止。

    他为皇宋灭国的罪人!

    赵佶突然情绪爆发起来,转身面向床榻,嚎啕痛哭。

    黄坤静静站在一侧,低眉垂眼,一言不发。

    更没有去劝慰什么。

    此时此刻,大宋已亡,无人可以回天。

    新朝的大幕,即将缓缓拉开。

    黄坤开始考虑自己的前途。

    王霖离开延福宫的时候,东宫的赵构也与韦莹一起轻车简从离开东宫,准备赶往燕王府。

    见守宫虎神卫对他照旧恭谨守礼,也不限制他的行动,赵构这才心中卸下了一块千钧巨石。

    赵构望向同在马车中的韦莹,“娘,父皇封昏德公,我却封河南郡王,师傅并未因此而冷落我。”

    韦莹微笑点头:“我仔细看过你师傅的舆图,我大宋疆土真的就如弹丸之地,你师傅说日后给你一块大大的封地,绝不是虚言。”

第440章 天赐之子

    古代皇帝常说,自己是天之骄子,自己就是上天认定的帝王。

    所谓:朕乃九五之尊也。

    但是帝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一旦接过这个位置,就要对你的臣民负责。

    当然,在正式接任前,首先要做、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登基。

    登基就是即位,也是指获得或继承这个国家最高的统治权力。

    登基是新皇即位后举行的最为盛大和复杂的仪典活动,也是古代三合会政治活动中的头等大事。

    这一活动仪式繁琐,场面庞大,所涉人数是非常之多。

    “事莫大于正位,礼莫盛于改元。”

    家与国密不可分。无论是谁登上皇位,都享有对全体臣民的统领权和对全国土地的支配权。

    按照惯例,在登基大典当日,皇帝要发布即位诏书,要册封皇后和太子,还要公布文武百官职位……等等。

    所以,王霖至少在登基大典前有一件事是无法回避的。

    皇后人选。

    国之储君可暂时不定,但国之皇后,母仪天下,统率六宫之人,必须确定,尤其是王霖这种情况。

    王霖的登基大典已经确定在德清宫举行。

    一应的程序细节由李纲和吴敏督促礼部掌控,已经基本准备妥当。

    王霖从早上开始,就在礼部礼官的引导下进行了繁琐而周密的排演,走了一遍程序之后,李纲、吴敏、郭志舜、黄岐善以及张浚、马扩等人已经等候在了德清宫的偏殿上,他们需要和王霖讨论的便是皇后人选。

    原本这不该是一个问题。

    但昨日,以郑国公曹坤为首的武勋集团二十余人,串联朝中不少高官,给王霖上了议立皇后表。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波对于京师韩家的弹劾声浪。

    一言以蔽之,就是奏请王霖册封慕容婉儿为皇后。

    表文中大肆褒奖了慕容婉儿的功绩和品德。同时对燕王正妃韩嫣背后的韩家进行了弹劾攻击。

    再则,列举了大宋历代皇帝所立皇后的先例,多数均为武勋之女。

    慕容婉儿虽不是武勋之后,但对鼎立新朝的功绩却足以弥补她出身不高的缺陷。

    王霖心里很清楚,武勋集团之所以排斥韩嫣为后,不在于韩嫣本身,而在于韩嫣出身士族高门的韩家。

    武勋集团不希望看到一个士族后族势力在新朝的出现。

    说白了,还是文武之争。

    问题的关键在于,部分文臣居然也在暗中响应,支持立慕容婉儿为后。

    这其中就包括李纲和吴敏这两名阁相。

    说起来,还是韩家之前的“拟南逃”表现,让李纲和吴敏非常失望。他们作为坚定不移的主战派,决不允许朝中存在一股秉承逃跑主义路线的政治力量。

    所以李纲才有意无意进行公开表态,对慕容婉儿予以褒扬,称其为“千古奇女子也,居功厥伟,品德贤淑,可母仪天下”。

    这实际就是对韩家的无形打压。

    李纲吴敏很担心,以韩家这样的数百年传承的士族豪门,曾经出过数代宰相,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一旦再成为新朝后族,未来会形成不可压制的庞大外戚力量。

    与韩家相比,慕容婉儿背后的慕容世家就不具备这种能量。

    况且,慕容世家的底蕴已经因为支持王霖而消耗得差不多了。

    也正因如此,张浚提议韩庭出任御史台的副主官,御史中丞,李纲断然予以否决。

    王霖缓缓坐在龙椅上,饮了一盏茶。

    他再不讲究排场和体面,登基大典关乎一个王朝的权威和荣耀,也得一本正经将所有的程序、礼仪完成,一点也马虎不得。

    王霖翻阅完武勋的奏表,一时头大。

    若是之前,他定不会允许外人干预他的家事。但此时非比往昔,既然要坐上帝位,就必须要接受家事化为国事的现实。

    从现在开始,他的家事统统都会变成国事。

    他在得到至高无上皇权的同时,也会失去一些东西。

    见他沉默不语,吴敏轻道:“陛下,臣以为,六宫之主关乎社稷稳固,吾皇立新朝,新君当从善如流,接受群臣建议,尽快裁定后宫之主。”

    王霖抬头望着吴敏,澹然道:“吴相,你们这是要逼我废黜发妻么?”

    李纲开口道:“臣等岂敢?臣以为,韩家……”

    听李纲又要批驳韩家的所作所为,王霖探手揉了揉眉心,苦笑道:“好了,李相,不必说了,韩家是韩家,我妻是我妻,岂能混淆而论?

    再说韩家也没做什么吧?无非是随大流,想要南迁而已!朝中意欲南迁者何止数百家,还差韩家这一家吗?”

    李纲肃然道:“陛下,后族何其厚重?若我新朝后族主张南迁,不战而逃,与陛下和朝廷的主张背道而驰,岂不是要令天下人耻笑?”

    “李相,是不是有些言过其词了?”

    王霖实在不忍心斥责李纲这个诺大年纪仍在为国鞠躬尽瘁的老臣,也知道他是一番善意,但……

    王霖扭头望向郭志舜。

    郭志舜眸光闪烁,思量一会,却是躬身道:“臣以为,若陛下为难,其实可立宋国夫人为后!

    宋国夫人品德贤良,又为赵宋皇族血脉,在天下臣民中威望甚高,以宋国夫人为后,可堵一些悠悠之口……”

    李纲闻言勃然色变:“新朝不破不立……以宋皇之女为后,必定为后世国君埋下国脉相争的祸端!万万不可!”

    李纲断然反对,吴敏附议。

    因为皇后不光是皇后,还意味着皇储。

    若是新朝的储君出自皇宋血脉,这新朝……岂不是换汤不换药?为日后夺嫡的祸端。

    郭志舜也不恼,微微一笑道:“李相,吴相,慕容氏数百年前曾立国祚,此等归化之族,非我华夏苗裔,血脉不正,何以为后族?”

    两方又开启了争辩的模式。

    李纲意味深长道:“陛下,老臣年迈,再有一二年,待朝廷定鼎天下,便将乞骸骨归隐乡里,但历朝历代殷鉴不远,老臣实不愿见外戚当国把持朝纲的局面……”

    吴敏也道:“陛下,韩家数百年传承,出过数代宰相,韩家门生故吏遍布朝野,齐国公主更为赵宋宗室,外戚掌权国重,不利于国,还请陛下三思!”

    张浚和马扩居然也起身来躬身道:“陛下,臣也以为,韩家德行不修,前番廉价变卖家资准备南逃,已为京师笑谈……”

    王霖头痛欲裂。

    他皱眉道:“我妻贤德,没有过失,和宁家宅,于我更是琴瑟相合,如今我初登大宝,便要废黜发妻,如此种种,卿等意欲让我无颜面对天下人乎?”

    李纲凝声道:“陛下,国事大于天……”

    王霖叹了口气,只得起身来一走了之。

    偏殿内关于皇后之位的争论,很快就传到了殿外的朝臣群体中,随后又传出宫去,引起朝野热议纷呈。

    王霖知道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了。

    他必须要尽快解决这个难题。

    他之所以没有立即表态,不是他想废黜韩嫣,而实在是他心中有番隐忧,担心因为一个皇后之位引得他后宅不宁。

    再者,他也得做做姿态,聆听朝臣的意见和建议,以表从谏如流。

    王霖扭头望向燕青,轻道:“小乙,传我的话给李相等人,就说我最迟今晚,会给他们一个答复。”

    “末将遵旨!”

    ……

    王霖回到燕王府时,赵构和韦莹也在。

    这两日朝野上下关于皇后归属的争议,自然也瞒不住府中内卷,韩嫣此刻一颗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她清丽端宁的面孔上虽然浮着恬静的笑容,心里其实冰冷。

    在她看来,朝野上下之所以会出现争议,无非在于王霖一直没有正式表态。

    而在某种意义上说,王霖的不表态其实就是一种表态了。

    所以,她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她也知道,无论皇后之位归属于哪家姐妹,都不该影响姐妹间的情感和家里后宅的宁定。

    尽管她心中失落,但却没有一丝半点的怨恨。

    相反,她反而心生羞愧不安。

    她和韩家对于相公的千秋霸业,并无半点助力。她的母族韩家,对于王霖,有的只是索取。

    当初双方的政治联姻,如今已经成了韩家单方面的索取。

    而与韩家相比,慕容世家数百年的积累和底蕴,几乎是单方面的付出。

    诸女虽然都在场,但却不知道该怎么插话。

    所以,厅中气氛微微有些沉闷。

    赵构母子见气氛有些尴尬,就先行告退,母子俩还未离去,王霖就昂首阔步走了进来。

    赵构赶紧躬身施礼:“学生拜见师傅!”

    王霖微微颔首:“构儿,你且与你娘先去偏苑暂且歇息片刻,一会我找你还有事要讲。”

    赵构毕恭毕敬躬身再拜。

    韦莹盈盈一福,王霖笑笑,探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以后见我不要这么多规矩,不然,就显得我们生分了。”

    “奴知道啦……”韦莹艳丽的面上浮起一抹红晕。

    随着王霖登基称帝,笼罩在她身上的一些污名和流言蜚语将荡涤一空。

    最让她喜悦的是,她如今也有了……而这个孩子选择在这个时候到来,对她而言,堪称是上天的恩赐了。

    韦莹红着脸指了指自己的小腹,尔后便低头匆匆离去。

    王霖一怔,旋即哑然失笑。

    这孩子,来得还真是巧妙。

第441章 皇后的人选尘埃落定

    韩嫣生子王翰,张贞娘生女王贞。

    这是王霖的长子长女,一岁多点。

    随后完颜什离生育一子,名唤王破虏。

    潘金莲生育一女,取名王玉。

    花芯生育一子,名唤王城。

    耶律南仙生育一子,汉名王豪,西夏名李豪。

    如果再加上韦莹腹中这个,王霖目前已经有七个子女。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已经在这个时代开枝散叶,扎下根来,这是让他最高兴的事儿。

    王霖走进厅来,诸女纷纷上前来见礼。

    诸女知道王霖来此必定与皇后人选有关,所以借故就想熘号,王霖却道:“走什么走?我们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让人摆酒菜,一起吃个饭吧。”

    宋氏双姝赶紧去命宫女准备膳食。

    王霖缓缓坐下,左边是韩嫣,右边是赵福金,慕容婉儿则坐在下首。

    诸女都保持着异样的沉默,一言不发。

    她们实在是不能、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王霖一时间正在琢磨着该怎么开口,慕容婉儿突然轻笑道:“相公,臣妾有话就直说了——我从未有过那般想法,只是外头那些人,可能是想拿妾身做筏,我看居心不良,相公莫要理会才是。”

    其实慕容婉儿心中清楚,背后说不准就有慕容世家的人在蛊惑。

    她这两日拒绝见她的父亲和兄长,目的就在于此。

    于她本人来说,确实没有与韩嫣争位的念头。

    王霖给过她承诺,允许她可以继续执掌渤海商号,继续五湖四海,统率这支庞大的商业力量。

    可若当了皇后,她还怎么出宫?光是朝中文臣的弹劾,她就承受不起。

    在她看来,皇后这个位子,一方面固有权力,但另一方面其实就是一面摆设。

    她是不乐意当如此摆设的。

    未来,她想陪伴王霖南征北战,开疆辟土,创立不朽伟业,而不是留在深宫之中坐镇。

    慕容婉儿这么一表态,韩嫣就不能再沉默了。

    她缓缓起身一福道:“相公,臣妾无能寡德,只为后宅一妇人,这些年对相公毫无助力,心中着实羞愧得紧。而臣妾娘家又这般不省心……”

    韩嫣顿了顿,眼圈微微发红,她坚决道:“臣妾以为,为相公功业和社稷江山计,臣妾德不配位,后宫当以……茂德妹子或婉儿妹妹为主!”

    赵福金一听韩嫣将话扯到自己身上,立起身慌不迭连连摇头道:“相公,妾身并无此意啊,妾身为赵宋血脉,断不可为后!”

    赵福金从来就对后宫争斗这些深恶痛疾,她父皇后宫那些女人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甚至你死我活,后宫的手段和龌龊她见得多了,让她去统率六宫,那真是会要了她的命。

    慕容婉儿轻叹一声,却是凝望着韩嫣道:“我自嫁于相公之日起,姐姐便待我如亲生姐妹一般,至如今,我何德何能敢僭越皇后大位,姐姐这是意欲让我不仁不义、将我置于火上烤吗?”

    韩嫣深吸口气道:“婉儿对相公大业居功厥伟,当正其位,以安天下人心!”

    王霖叹息,他缓缓将深邃的目光一一落在潘金莲等诸女身上。

    潘金莲垂下头去,她出身卑微,从来不敢惦记那个位子。

    她现在生子之后,已经几乎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女儿王玉身上。

    潘金莲红着脸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垂首不语。

    王霖嘴角一抽,又望向了完颜什离。

    完颜什离脆生生一笑,道:“相公,要我说你们汉人就是事儿多,规矩多,皇后的事,不该是相公自家的家事,朝臣凭什么干预?”

    李师师在旁微笑道:“什离妹妹,自古以来,皇后尊位为国之大事,朝中那些文臣勋贵上表议立也是常理……”

    完颜什离耸耸肩道:“那就让相公自个决定,我觉得吧……”

    完颜什离刚要说出她觉得还是慕容婉儿当皇后的好,坐在她旁边的朱涟赶紧扯了扯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乱讲话。

    崇德,朱涟,郭媛,孟玉楼……都默默垂下头去,不敢发表意见,这皇后尊位的事,岂能轮到她们来说三道四得罪人。

    至于宋氏双姝、萧夺里赖这些,就更没什么发言权了。

    王霖轻轻一笑,他缓缓起身,环视诸女,沉默片刻,道:“你们都是我的女人,虽然外面都说我好色贪花……好吧,我也承认这些,我是贪心了些,但你们在我心里,其实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上下尊卑之别。”

    “我们家走到今天,殊为不易,我也不想在我们家人之间,因为一个皇后的位子闹得离心离德,家宅不宁。”

    “但我们生活在这个世上,不能肆意妄为。尤其是我将登基称帝,有些规矩,即便是我,都难以规避。所以,皇后位子只有一个,我心里这两日一直都在煎熬。”

    “茂德当日跟我时,就知道自己连名分都要不得,她不念名分,与我携手至今,我心里是感激的,也知道她没有这个想法。”

    王霖话音一落,赵福金眼圈微红,连连点头。

    还是相公懂她的心。

    她当初可是连帝姬身份都不要了,不顾一切嫁进来,如今又怎么可能去争抢一个虚名。

    “至于婉儿,这些日子,外头有些武勋,朝臣,都在上表,要我仪立她为皇后。婉儿对我,对我们这个家,殚精竭虑,耗费心血,一年到头奔波在外,也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但我知道,婉儿是不愿意呆在深宫之中养尊处优的……”

    慕容婉儿微微一笑,“相公呀,皇帝和皇后可都是苦差事,臣妾宁可活得松快一些,也不想去受那个罪。”

    王霖嗯一声点点头,转身又望向了韩嫣。

    此时的韩嫣,微微垂首。

    “按说,我登基为帝,皇后便是嫣儿,这本没什么好争议的。嫣儿这些年,嫁与我,为我生儿育女,为我和宁家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焉能负发妻?”

    “我若负嫣儿,将来就有可能负你们。”

    “外面那些人说,韩家有些过失……婉儿啊,你把韩家那些家资还给他们,顺便说明我的态度,在我心里,嫣儿与韩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若再有下回,我与韩家的情分也就算是断了。”

    “茂德,传话给外头,让小乙进宫转告李纲,吴敏,我妻韩嫣,贤良淑德,和睦家宅,于我有功。若我妻韩嫣不能为后,那我这个皇帝,也可退位让贤了。”

    此言一出,斩钉截铁。

    诸女如释重负。

    韩嫣感动得泪如雨下。

    她颤抖着双肩颤巍巍要跪拜在王霖面前,王霖笑吟吟将她扶起,将她抱在怀中,任由她宣泄着连日来的委屈情绪。

    慕容婉儿与赵福金相视一笑,赶紧向诸女使眼色,然后诸女一起拜倒在地高呼道:“臣妾拜见陛下,皇后娘娘!”

    ……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书房。

    慕容婉儿温柔款款依偎在王霖怀中,柔声道:“陛下,臣妾真心没有染指那个位子的念头,臣妾都不知道,这股邪气歪风从何而来……”

    王霖哈哈大笑,那只手随意在她身上作祟,“我不会亏待慕容氏的,你跟你父和兄长说清楚,一旦天下宁定,我便会率军帮助慕容氏海外开国,绝不食言。”

    慕容婉儿摇了摇头:“陛下,臣妾以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纵打下疆土,也为大燕山河!哪有慕容氏异姓称王之说?我父说了,将来我若产子,就以我子为王,慕容氏终生为臣,绝无贰心。”

    王霖笑而不语。

    他的承诺永远不变。

    至于将来如何,那是将来的事。

    慕容氏无论如何都吃不了什么亏的。

    只要他复汉唐疆域,这天下之大,哪里容不得一个慕容氏。

    慕容婉儿媚眼如丝,娇喘吁吁道:“都要当皇帝的人了,还这么……不过,陛下你可要答应臣妾,你要补偿我这么久不在身边的……臣妾也想要个孩子呐。”

    慕容婉儿确实有些急了。

    “一个不行,至少要生两三个才行……”

    ……

    韩嫣院。

    倚翠和司琴欢天喜地连声给韩嫣道喜,跪下叩首不止。

    韩嫣因为感动和欢喜哭得眼都红肿。

    她扶起两个丫头来,嗔道:“快别这样,让人看到,以为我得意猖狂了些……”

    倚翠眉开眼笑道:“娘娘,是不是让婢子去给韩家送个信,让老祖宗宽心?”

    韩嫣面色微变,果断摇头道:“不,不必多此一举。你们记着我的话,日后不比从前了,我们行事更需谨慎。明日登基大典后,你帮我回韩家一趟,就给老祖宗说,从今往后,韩家不要让我难堪,让相公为难。”

    倚翠和司琴也沉默了下去。

    韩家前两天干的事,确实有些“欠思量”了。尤其是低价售卖家资,居然被慕容婉儿收购了来,虽然家资又被还了回去,但面上……不难堪的么?

    想要跑路倒也可以理解,可竟然派人来接人,隐隐有与王家划清界限的味道,险些触怒了新皇。

    若非新皇对自家小姐情深义重,这个皇后位子根本就保不住。

    而若韩嫣皇后位置不保,世子王翰的储君之位想必也是保不住的。

    韩家,差点害死皇后哦。

请假一天,今天头疼欲裂,实在是写不了了

    抱歉,争取明天补上。

第442章 登基称帝!

    大宋宣和三年五月十七日。

    辰时一刻。

    德清宫,正殿。

    王霖身着云龙纹深红色纱袍,下配深红色纱裙、金玉大带、红色蔽膝、佩绶、云气纹白袜黑鞋,上戴二十四梁通天冠,辽东所产北珠为饰,加金博山,冠高一尺,阔一尺,青表朱里,用玉犀簪导之。

    王霖在礼官和太监、宫女簇拥下,高举仪仗,缓步走出后殿。

    面前是金色环凋龙椅。

    王霖微微一顿,转身坐定。

    殿中顿时鼓乐齐鸣。

    音乐结束由卷帘将军将珠帘卷起,尚宝卿将玉玺放到桉上,拱卫司鸣鞭。

    首辅李纲面色肃然,引领百官向丹墀拜位走去,分列两班站定,乐声停止。

    知班大唱“班齐”,文武百官列队赞礼唱“鞠躬拜”,乐声再起,李纲吴敏率文武百官行四拜大礼,拜礼结束乐停。

    捧表官从奉天殿西门进,内赞唱“进表”,捧表官捧着表册交于李纲,退回殿内西边。

    李纲先宣读赵佶的禅让诏书。

    诏曰:“天生蒸民,树之司牧,二帝推公而禅位,三王乘时以革命,其极一也。予无能德薄,朝政昏聩,人心已去,国命有归。

    咨尔燕王、天下兵马大总管王霖禀上圣之姿,有神武之略,格于皇天,功存纳麓,东征西讨,厥绩懋焉。

    天地鬼神享于有德,讴谣狱讼附于至仁,应天顺民,法尧禅舜,如释重负,予其作宾,呜呼钦哉!祗畏天命。”

    禅让诏书宣布过程中,站在文武朝班中的河南郡王赵构自有一番落寞和感慨,不必提之。

    其余诸臣都无动于衷,可见赵宋早已失去人心。

    即便是之前附庸唐耿的那些人,其实对赵宋皇室也没有太大的指望,无非还是想裹夹朝廷南迁,保全自个家族的身家性命而已。

    完了,开始了本次登基大典的重头戏,宣布王霖的即位诏书。

    李纲环视众臣,面色微微有些振奋。

    新朝尹始,从此大怂王朝成为永久的历史,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李纲相信王霖一定能够开疆辟土,将华夏衣冠复汉唐盛况。

    “门下:

    朕以五运推移,上帝于焉卷命;三灵改卜,王者所以膺图。朕起自侧微,备尝艰险……但罄一心而事上,敢期百姓之与能属以敌国侵疆,边民罹苦。

    朕长驱禁旅,往靖边尘。鼓旗才出于国门,将校共推于天命。迫回京阙,宋主以寡德无能,寻行禅让。兆庶不可以无主,万几不可以旷时,勉徇群心,以登大宝。

    昔汤、武革命,发大号以顺人;唐、汉开基,因始封而建国。宜国号大燕,改宋宣和三年为大燕复兴元年肇始。乘时抚运,既协于歌谣;及物推恩,宜周于华夏。

    可大赦天下,应六月五日昧爽以前,天下罪人所犯罪已结正、未结正、已发觉、未发觉、罪无轻重常赦所不原者,咸赦除之。

    应贬降责授及勒停等官,并与恩泽。诸配徒役男子女人等,并放逐便。其内外马步兵士,各与等第优给。

    诸军内有请分料钱者,特与加等第添给。中外见任前任职官,并与加恩。

    文武升朝官、内诸司使、副使、禁军都指挥使以上及诸道行军司马、节度副使、藩方马步军都指挥使,应父母妻未有官及未曾叙封者,并与恩泽;亡父母未曾封赠者,并与封赠。

    于戏!革故鼎新,皇祚初膺于景命;变家为国,鸿恩宜被于寰区。更赖将相公王,同心协力,共裨寡昧,以致隆平。凡百军民,深体朕意。”

    大赦天下是李纲和诸相反复商议后的结果。

    此为新朝、新君收买人心的最佳路径。历朝历代都在做,王霖自然不能免俗。

    对军人、官员以及主要官员的父母进行进行封赏恩赐。

    除此外,对逃亡者、愚民、奸盗、草寇都给予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也是当下王霖号召天下抗金同盟战线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些流氓盗匪,与其窝在牢中靡费粮草,不如取之充军以入战场。

    这个“大赦天下”可真正是大赦天下了,几乎未留死角。

    可以想象,这份登极敕将大大赢得天下人心。将王霖篡宋的最后一丝隐患,都给消解殆尽。

    登基大典后,这位大赦天下的诏书,李纲会立刻遣人宣示各地,昭告天下。

    所谓:“遣中使乘传赍诏谕天下,诸道节度使,又别以诏赐焉。”

    随后,李纲凝立在丹墀下,朗声高呼:“文武诸臣归位,鞠躬!”

    鼓乐声再起,百官行跪拜礼。

    李纲再高呼:“鞠躬,三舞蹈,跪,山呼。”

    百官拱手加额山呼“万岁”,此时乐工军校一起高呼,赞礼接着唱“出笏,俯伏,兴”,百官再来一次四拜礼,到了这里朝贺总算完成。

    至此,王霖登基称帝礼成。

    改元复兴,建立大燕,为大燕太祖皇帝。

    ……

    千余虎神卫面色肃然在皇城明德门上列队,执仪仗,罗罩万千。

    王霖身着皇帝常服,率李纲吴敏曹坤等文武众臣登临城门楼上。

    明德门下聚集着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的东京百姓以及各地的士子文人。

    见新君率文武臣属归于明德门上,众人情绪激动起来,便知登基大典已经完成,改朝换代结束。

    来观礼的东京百姓便在维持秩序的虎神卫引导下高呼“大燕千秋万代,吾皇万岁万万岁”,拜倒在地。

    山呼万岁声一浪高过一浪,声震云霄。

    这是王霖故意安排的一个环节。

    东京百姓的民心在某种意义上说,也代表着天下人心。只要京师宁定,天下不久便会陆续归心。

    王霖环视匍匐在自己脚下的万千百姓,心头不由升腾起某种豪情万丈。

    自今日起,他再无任何掣肘,可按照自己的思路和谋划再造中华,奠定伟业。

    只要光复燕云,灭金且开疆辟土,他将是千古一帝。

    王霖正准备开口发表李纲等朝臣为他准备好的“发言稿”,其实就是类似于即位诏书一样的文稿,发言的大意有二:

    第一,表达新君新朝新气象,大赦天下的决心,恩赏天下臣民的力度和广度。

    一言以蔽之,只要你愿意抗金,拥护新朝,都给你改过自新和立功封爵的机会。

    第二,表明新君新朝将全力抗金,誓死捍卫疆土,绝不会舍弃帝都,也绝不会舍弃河南、河北、河东和山东的千万子民。

    唯此,才可以真正安抚人心。

    否则,东京百姓一直在担忧朝廷会南逃东南,他们作为底层百姓,家业都在京师,又该情何以堪?

    然而正在王霖的预料之中,有人突然在人群中跳了出来。

    此人三十来岁,身材中等,一袭青衿,明显的读书人打扮。

    此人大声痛斥道:“王霖,汝乃篡国之贼!吾皇宋皇帝待汝如子侄,恩厚有加,亦将大宋帝姬嫁于汝为平妃,君视臣为心腹,臣却篡国以夺位?汝若操莽,实乃国贼,当诛之!”

    燕青面色一变,立时在城楼上挥挥手。

    安排在明德门外的虎神卫夹杂在人群中,见突然冒出此人来搅闹现场,自有数名虎神卫分开人群,将此人死死按住,准备拖下去治罪。

    王霖面色不变,朗声道:“不必管他,放开他!”

    在今天这种新君与臣民见面的公开场合,此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跳出来生事,自然是怀了必死之心。

    换言之,这必定是有人授意收买,以此人之性命来给王霖心里添堵,给东京百姓心里扎一根刺而已。

    能影响王霖登基称帝的大局吗?

    当然不会。

    虎神卫放开那书生,却环伺左右,预防他逃离。

    但此人受人重金,今日自知必死无疑,自然也不惧怕什么。

    他梗着脖子故作大义凛然状。

    王霖凝视其人,澹然道:“汝为何人?既然敢当众痛斥于朕,想必也不是藏头露尾之辈。”

    其实被虎神卫盯上,此人的根脚和家底很快就被翻一个底朝天来。

    此人冷笑大叫道:“吾坐不更名行不改姓,吾乃河南洛阳士子种信!王霖,汝篡位称帝,诛杀大宋忠臣良将,罪行累累,纵然杀了吾,也难堵得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王霖澹然一笑:“朕当是谁,原来是吃空饷、喝兵血的种家子弟!”

    王霖突然声音拔高了几度:“尔种家在军中百年,吃空饷、喝兵血积累亿万家资,就凭尔等这般德行,也敢号称忠臣良将?你们种家人的脸还要不要了?”

    “种师中勾连谋逆,种师道父子从贼南逃,意欲弃东京百万子民生死于不顾,难道不该杀?”

    “朕杀种师道父子为民除害,为国锄奸,理直气壮!不要在朕面前自诩什么大宋忠良,汝种家贪墨朝廷军费,累积家资亿万,在江南更是拥有良田无数,豪宅园林,奴仆成群……

    朝廷军费从何而来?民脂民膏!若是这等贪腐之族都能号称忠良,真是指鹿为马,黑白倒立,上天不公!汝可问问天下人,答应不答应?!”

    不待种信反应过来,王霖又暴喝道:“你说朕篡宋称帝,那么,朕来问你,宋从何来?”

    种信的思路早就被王霖的气势所夺,下意识回答:“皇宋乃承继周也。”

    王霖呵呵:“朕再来问你,当年,周主柴氏,可有罪孽?”

    王霖一句话救将种信满腹的话都给堵死。

    后周幼主当年有何罪?最大的罪过不过是年幼而已。

    赵匡胤欺主年幼,篡周而代之。

    若是赵宋得位不正,又有什么资格指责王霖如今改朝换代,不过是复转乾坤而已!

    “周主柴氏无罪,尚且被宋取而代之,今赵宋皇帝赵佶,德不配位,昏聩无能,罪行累累,已为天下人所唾之!

    金人入侵,赵佶不但不思抗金保全家国子民,反而一心叛逃东南,苟安一隅!此等昏君,朕待天罚罪,取而代之,有何不可?”

    “汝不必狡辩什么!”

    王霖身上的气势陡然发散而出,如同一柄宝剑直刺苍穹,他的声音滚滚如雷,震荡全场:“朕顺应天命人心,取宋而代之,非为个人之位,而为保家国子民,亿万黎庶!

    朕当亲赴战场,与入侵之金人血战到底!”

    “朕与赵佶不同。朕主张,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若国之不存,国君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国君为人主,当与天下人共患难,而不是在国难当头,天子率朝廷第一个先跑!”

    “朕在此,对天盟誓:朕若不光复我燕云故地,不灭金虏,不复我华夏汉唐盛况,当天弃之!亿万子民弃之!”

    “种信,朕不杀你,朕会让你活着好生看看,朕如何保护家国天下,如何身先士卒,如何创立我华夏中国的宏图大业!”

    从古至今,没有一个皇帝敢公开盟誓,愿意亲临战阵,与士卒同冒箭失,冲在第一线为国杀敌!

    其实王霖过去就是这么做的。

    在场这些人不知有多少人当日曾亲眼目睹王霖的抬棺出征!

    “吾皇万岁,万万岁!”东京百姓感激涕零,流泪满面,越来越多人的流着泪高呼万岁不起。

    其实对于老百姓来说,他们要的并不多。只要皇帝不会放弃他们,不会将他们的身家性命视为随时可以丢弃的猪狗,他们便知足了!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这是何等的壮烈!

    “吾皇万岁!大燕万胜!”

    在场的读书人更是面色动容,心潮澎湃,投向王霖的目光中都蕴藏着无尽的崇敬之意。

    光复燕云故地,灭金辟土,成就不朽伟业!

    这,便是大燕皇帝的气魄和心胸!

    李纲和吴敏等朝臣面色怔怔望着王霖。

    不说旁的,单是这般气度,王霖就比过去赵宋这么多皇帝强了不知有多少。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这种全新的思路和逻辑,真真正正触动了朝中文臣的心扉。

    原来皇帝还可以是这样子的……

    李纲和吴敏率文武众臣也跪拜在了明德门上。

    此时,天色湛蓝,晴空万里。

    王霖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天际。

第443章 大燕后宫,诸女封号

    韩嫣被封为皇后。

    其实皇后的册封仪式属于登基大典的一部分。

    但随后并没有举行太子的册封。

    王霖以子嗣年幼暂时不定储君的理由拒绝朝臣的提请,而在后宫而言,对于韩嫣诸女来说,得知心思各异。

    但王霖已经提前将事挑明,后宫也无异议。

    只是韩嫣私下里执意认为,这是当了皇帝的相公,对自己和韩家有了提防心理的某种征兆,心头略感凝重。

    却不知,王霖根本就没这个意思。

    他只不过是认为,都是自己的儿子,现在都还年幼,根本看不出高低来,只能往后慢慢观察。

    他是准备想挑选一个德才兼备的子嗣承袭自己的事业,传承他一手打造的大燕皇朝。

    作为穿越者,他心里自然是没有什么所谓的嫡庶区别的。

    当然,这个话他不能公开讲。

    此言一出,言出法随,韩嫣的皇后位置就会动摇。

    他的内宅就不安稳了。

    宋制后宫嫔御的名号没有准则,比较纷纭杂乱。

    王霖钦定,皇后之下,设皇贵妃为正一品,贵妃,德妃,淑妃,贤妃四大妃为从一品,其余设庄、辰、宁、静等若干妃嫔名号,为正二品。

    与皇后册封诏书同步颁布的还有其余宫妃名册。

    韩嫣为皇后。

    赵福金,慕容婉儿为皇贵妃。

    潘金莲为贵妃。

    完颜什离为德妃。

    孔琳为淑妃。

    花芯为贤妃。

    梁红玉为文妃、扈三娘为庄妃、张贞娘为辰妃、李清照为宁妃、朱淑真为静妃、孟玉楼为临妃……

    李师师,朱涟,郭媛,崇德,韦莹,张兰,林慧茵,宋氏双姝,萧夺里赖,耶律余里衍等女皆有妃号。

    诸女其实还是蛮满意的。

    除了皇后韩嫣之外,两名皇贵妃本来身份就显赫如赵福金出身赵宋帝姬,慕容婉儿对大燕皇朝的贡献无人可及。

    所以诸女是心服口服的。

    还有皇贵妃之下的四大妃。

    潘金莲为王霖起于微末时的红颜知己,如今因为种种原因下滑至此,她占四大妃之一,没有人能说出别的来。

    完颜什离为金国公主。

    孔琳为孔圣之后,衍圣公府嫡女,代表着天下文脉。

    花芯为世代官宦之后,其兄又是王霖倚重的心腹大臣。

    至于其余诸女,王霖一视同仁,统统封妃,品阶同等,无疑就照顾了诸女的私心。

    当然,后宫还会设立更多的嫔妃、女官职位,这是一个相当复杂和庞大的体系。

    登基大典之后,韩嫣率诸女出宫返回燕王府。

    王霖已经决定不居宋室皇宫,而已原燕王府为临时行宫。

    除了要降低开支靡费的因素之外,主要还是为了自己和身边女人们的安全。

    宋室皇宫藏污纳垢,数千人常居于此,谁知道这里面隐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燕青本意是要以虎神卫和皇城司为主,对宫城和皇城进行彻底的清扫,王霖想了想还是作罢。

    早晚还是要迁都,何必费这个精力。

    燕王府前庭的御书房改建为御极殿。

    王霖便暂在此处举行朝会,接受文武百官朝拜,处理国家政务。

    文武百官均在皇城内各衙门办公,政事堂设在距离燕王府不远的垂拱宫。五位阁相就在此办公,便于就近与皇帝禀报和商议朝政。

    新朝尹始,新君登基,百废待兴,事务庞杂。

    这日王霖从早上天不亮就进宫开始忙碌,一直到深夜才驾临行宫,也就是过去的王府。

    韩嫣率诸妃都在后宅她的独院等候,王霖进门时已经听得诸女谈笑生风,显然累归累,但个个情绪还不错。

    所谓各得其所,跟了王霖,一步步走到皇妃的位置上,贵不可言,还可泽及家族,作为一个女人还想怎么样呢?

    尤其是宋氏双姝和萧夺里赖及耶律余里衍,万万没想到皇妃的封号也能轮到自己。

    她们本来以为能在王霖的庞大后宫中得一名分就不错了,结果惊喜大于预期。

    “皇上驾到!”

    一个小太监尖细的嗓音骤然在空荡荡的内宅响起,诸女一开始吓一跳,后来就哑然失笑了,以后还得慢慢适应了。

    王霖不喜欢宋皇官家的称谓,直接就废了。

    韩嫣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整理衣裙,面带笑容,起身迎了上去,诸女紧随其后。

    “臣妾等拜见皇上!”

    见韩嫣带着诸女乱哄哄给自己行着刚学来的宫廷礼节,王霖笑了,赶紧大声道:“好了,以后咱们自己家里没有那么多规矩,随意,随意就好!”

    王霖是这般说,但诸女也就是听听而已,怎么能随意呢?

    天家,国礼不可废。

    该行礼还是要行礼,毕竟此时非比往昔,自家相公作为大燕皇朝的开国皇帝,后宫无论如何是少不了规矩的。

    这并不以王霖的意志为转移。

    见韩嫣还是执着坚持拜了下去,完成了礼节,王霖又瞥见她笑盈盈眸中隐藏极深的一丝阴郁,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此刻也只能装湖涂了。

    因为无法解释。

    在当下这个年月的价值观中,嫡子就是嫡子,韩嫣生的嫡子王翰,为皇嫡长子,在世人眼里也是皇储的合法不二人选。

    王霖弯腰扶起韩嫣,搀住她的小手,与她手拉手来并肩站在那,环视诸女笑道:“刚才,李相吴相等人上表,要朕近日开宫选秀……”

    此言一出,诸女心中都思量开了。

    如今相公已经变成皇帝了,后宫岂不是也要有后宫佳丽三千……?

    想起那般万千佳丽环绕深宫的场景,想起古人诗词中“雨露由来一点恩,争能遍布及千门。三千宫女胭脂面,几个春来无泪痕”的描述,诸女面色都有些异样。

    现在家里的女人全部加起来也就是二十来人,王霖很少会偏宠哪一个,基本上大家都能雨露均沾。

    可若是……日后,她们还能见得到皇帝否?

    恐怕就难了。

    像孟玉楼林慧茵张兰这般年纪大些且又姿色稍逊的,心头更加忐忑不安。

    韩嫣笑道:“皇上如今开国,自然后宫要充实些人手,臣妾和茂德妹子也准备筹划着,看看如何按照宋制来选秀,多为皇上选些秀女,纳进宫来,也好伺候皇上。”

    作为皇后,韩嫣必须第一时间表明她坚定不移支持皇帝选秀的态度。

    她是皇后。

    女子不妒是基本妇德。

    皇后更应如此。

    其实她也知道,作为皇帝来说,王霖身边才这点女人,实在是少得可怜。

    不说皇帝,就是一些权贵家,妻妾成群,都不止这些。

    她的父亲韩恕,就有正式纳的小妾七八人,没有名分的侍妾和婢女,就更不知有多少了。

    王霖又道:“朕拒绝了。现如今不少外人都在背后说朕好色,当然朕也不想辩解什么,朕确实贪心了些,所以家里姐妹就多了些,但不要说历朝历代的皇帝相比,就是比一些宗室权贵,宰辅大臣,朕的后宅,其实也算不上大吧?”

    王霖呵呵笑了。

    这话诸女如何敢接。

    只赵福金和慕容婉儿相视一笑,才由赵福金笑道:“皇上过去的确是顶着一个好色贪花的名声,但实在是世人误解……”

    慕容婉儿也笑着附和:“皇上,该选秀还是要选秀的,不然世人又会诟病皇后娘娘了……”

    韩嫣笑而不语。

    她心里是有杆秤的。

    自己的男人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好男人。

    他对自己的女人之宠爱之呵护尊重,超乎世人想象。

    别看家里二十出头的女人数量,实际要放在旁人家里,也就是有名号的才算,其他都是可有可无的侍婢。

    还有,像孟玉楼林慧茵张兰这些年纪大的,对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男人来说,顶多就是一时的顽物,随后就扔了,就像扔垃圾一样。

    但王霖,喜新并不厌旧。

    当然,这也是家里女人都对王霖死心塌地的关键因素。

    也是后宫宁定的主要因素。

    因为王霖会尽可能的雨露均沾,所以就不存在争宠一说。

    王霖望着诸女又笑道:“朕有个事,需要跟你们商议一下。选秀制度是肯定要废的,朕定然不会广设后宫,选民间秀女进宫,充实宫闱,不需要,永远也不会。”

    “此外,以后后宫的人数也要大幅压减一下,除了府里的老人之外,朕意,皇后统筹一下,你们每人身边留三五个伺候的宫女、几个嬷嬷和一定数量的女官之外,就不要再增加人了。”

    “朝廷国库紧张,自朕开始,降低靡费开支。弄几千几万人在后宫,朕养不起。”

    “以后,我们家里或许还会加人,但朕绝不会选秀。朕有你们,就足够了。这一辈子,我们能生活在一起,你们个个真心待朕,又都为人间绝色,朕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诸女面色动容,心头的感动溢于言表。

    王霖从来不对她们说假话,空话。

    他既然说绝不选秀,那就意味着他这个大燕皇帝的后宫,也就是以她们这些人为主了。

    韩嫣、赵福金、慕容婉儿、潘金莲、花芯这些还好,因为她们知道无论王霖身边有多少女人,她们都不会失宠。

    可对于其余诸女而言,王霖的这般决定,无疑是情深义重、为她们考量的表现,这意味着她们将来不会因为年老色衰而被打入冷宫。

    朱涟第一个哽咽起来。

    随后都是一片抽泣之声。

    作为皇后,韩嫣缓缓起身,轻道:“姐妹们,皇上是古今罕见的奇男子,对咱们从始至终都情深义重,从无半点的亏欠之处,即便如今登基称帝,贵为天子,也……好了,今儿是个大喜的日子,大家应该高兴些才是!”

第444章 武勋闹事

    垂拱宫,政事堂。

    李纲、吴敏、郭志舜、黄岐善四位阁相,宗泽远在河东。

    还有张浚、马扩这两位王霖信重的后备阁相,聚集在正殿,虽然已是后半夜,但他们仍面色兴奋,在兴致勃勃的讨论国事。

    此刻已经是大燕复兴元年的五月十八日。

    一个崭新的时代拉开了序幕。

    作为整个崭新皇朝执掌朝政的核心团队,政事堂的职责被王霖赋予到一个史无前例的高度。

    权力之大,旷古烁今。

    皇帝直接掌控兵权。

    除兵权之外,其余行政经济类国务悉数交于政事堂署理,皇帝等闲不会干预。

    日常朝政,维持国家运行的政***,将全部出自政事堂。

    包括朝廷和地方三品以下官员的人事任免,也全部交由政事堂主导。

    皇帝不过是保留了随时干预的权限而已。

    三品以上官员的任免,由政事堂提出建议名单,皇帝酌定。

    赋予政事堂如此大的权力,这是何等的心胸和气魄!

    又是何等的信任!

    作为穿越者,王霖深知处理一个庞大国家的政务需要付出怎样的时间和精力。

    古代历史上那些所谓勤政的皇帝,大多就是被累死的,事无巨细都要插手,不累死才怪。

    王霖绝不会被这些日常琐事牵绊,他还要享受生活,不会迷失在权力中。

    国政就交给李纲这几个高层的核心小团队带领朝廷文武百官这个庞大的团队,靠朝廷的规制去维持运转就好。

    大燕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可不是哪一个人能独自推动的。

    至于他,只要牢牢抓住兵权,皇权自无虞。

    王霖深知,自古至今,文臣这个团体或会专权,或会争权,也就是所谓的党争,但很少有听闻文臣篡权的。

    况且李纲这些人的政治品格已经经过了时间的验证,王霖自然是给予了前所未有的信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当然,朝廷重文轻武的理念肯定要逐渐得到扭转。

    但被赋予强权和最广泛的权力,还不是李纲吴敏这些朝臣最兴奋的事,最让朝臣激动难耐的是王霖的另类独行。

    虽然他的另类独行不符合这个时代的规制和礼仪。

    但对朝政、对国家、对社稷百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譬如王霖坚决废止后宫选秀制度,精简后宫人数,可大幅降低皇室和后宫的靡费开支。

    一个只有几百人的皇宫,和一个足有上万人才能运行的皇宫,所费银钱几何,一目了然。

    而且新朝没有宗室,朝廷负担更小。

    再譬如王霖在昨日登基大典结束,大宴群臣时提出,将来要面向文臣设立高薪养廉制度。

    他的原话是,厚待朝臣,但严管贪腐。大燕皇朝,要让朝臣体面的活着,享受优握的生活。

    朝臣按照不同职级,会得到朝廷在俸禄之外额外追加的不同数量的养廉收入。

    他甚至承诺,在将来灭金且开疆辟土复汉唐盛况时,将所有征战所得的无主土地,划定一部分设立养廉田。

    养廉田的产权归朝廷户部,但朝臣享有终生耕种使用权,所得不需要纳税。

    若被去职,则养廉田被收回。

    王霖在宴会上给众臣展示了一幅巨大的天下舆图。

    也给众人描绘了一幅无比壮阔的疆域前景。

    养廉田的思路,震动朝野。

    几乎所有朝臣都在热议纷纭,按照自己的级别将来能得到多少养廉田。

    这建立在朝臣都对王霖开疆辟土寄予厚望的基础上,没有人怀疑王霖是在画大饼。

    所以,一个养廉田规划的抛出,就引发了朝中文臣对于大燕军事扩张的极大兴趣和高度热情。

    众所周知,武勋热衷于用兵,是想以军功封爵,得到分封的土地和食邑。

    可文臣历来却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有了养廉田就不一样了,文臣就能分一杯羹。

    李纲缓缓道:“诸位,皇上关于养廉田的思路,还需要从长计较,郭相,你掌户部和天下经济,你要拿一个周密的规划章程出来。”

    郭志舜点点头:“某遵命。”

    吴敏突然又道:“诸位,大宋数百年重文轻武已经根深蒂固,某观皇上,似要扶植武勋压制文臣,不知你们怎么看?”

    郭志舜叹息道:“重文轻武,导致弱宋。时下我大燕当牧马强兵备战,皇上心意坚决,未来必要光复燕云十八州,没有强兵如何能成?所以用武之事,已经势不可挡。”

    张浚与马扩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多听少言。

    毕竟,他们两人在政治经验方面,比李纲吴敏郭志舜三人差距甚大。

    吴敏接过话茬:“武夫当国,穷兵黩武,于国不利。时下还需武人用心用力,为国征战,但将来,还是要劝谏皇上,文臣治国才是王道。”

    李纲笑了:“诸位暂时不需要多虑。现在武勋,不过是宋室遗留。真正的武勋,还是皇上在军中的爱将,他们将来才会是真正的大燕武勋。”

    李纲拿出一份册封王霖军中诸将的大名单来,“这是皇上再三叮嘱的分封诸将的诏书,诸位还有意见否?”

    众人都摇头不语。

    这是他们商议好的结果,也征得了皇帝的同意。

    为确保大燕军队稳定,李纲和吴敏建议,军中诸将大多数军职维持现状,官职暂不加封,以封勋职、爵位为主。

    这也是吴敏心底最担心的地方。

    这意味着将来的大燕王朝,将出现一大批的武勋,数量相当可怖。

    而日后若是开疆辟土,皇帝肯定还要大加封赏诸将,用不了几年,恐怕大燕就会如汉唐时,拥有战功的异姓王、公侯如同雨后春笋般浮现的场景了。

    中枢的属员为几位朝臣送来热茶和点心,窗外也传来鸡鸣犬吠之声。

    李纲这才扭头望向殿外,见已经是拂晓时分,不由疲倦道:“诸位,竟然是通宵未眠,老朽看,咱们且就各回阁房小憩片刻,然后一起去行宫拜谒皇上,如何?”

    众人称是。

    ……

    行宫。

    前庭,偏房。

    武松有些疲倦地揉揉眉心,起身道:“小乙,都天光大亮了,某要去迷瞪一会,然后再起身去见皇上。”

    燕青伏桉头也不抬,挥挥手道:“武二哥请便。”

    按照王霖的意见,武松执掌的皇城司整体改革组建京城兵马司,负责京师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等事的衙门。

    相当于帝都的公安局和城管局的结合体。

    而虎神卫则改革为直属皇帝的天子亲军都尉府,改称锦衣卫。

    作为皇帝侍卫的军事机构,锦衣卫主要职能为“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下设南北两大镇抚司。

    锦衣卫指挥使,直接向皇帝负责。锦衣卫可以逮捕任何人,包括皇亲国戚,并进行不公开的审讯。

    也就是说,行宫和皇帝的安危,从皇城司转移到了燕青执掌的锦衣卫手上。

    可以预见,在一段时间以内,庞大且遍布天下的虎神卫整体改建的锦衣卫,将作为天子亲军,作为王霖号令天下和维护皇权统制的重要工具之一。

    重要性不亚于军队。

    京城兵马司会在京师各街、坊中设立派出机构,而锦衣卫亦然。

    明朝的锦衣卫为正三品的机构,王霖直接提升至正一品的特别衙门,单列在朝廷各部衙门之外,以彰显锦衣卫的权威。

    至于京城兵马司,则为正三品机构,与开封府衙互为补充。

    经过两年的努力,锦衣卫的分支机构已经基本铺设完成,燕青现在需要的无非就是进一步规范和梳理,再周密安排人手,以保证这支特殊军事机构对于皇帝的绝对忠诚。

    耳中传来黎明报晓的钟声,燕青这才起身伸了伸懒腰,推门走出,在院中打了一趟拳。

    作为皇帝的绝对心腹,他负责皇帝和后宫家卷的安危,自然将自己的锦衣卫指挥使衙门设立在了行宫左近,而他自己就直接住进了行宫。

    行宫外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脚步声,燕青面色一变,匆匆披衣往外奔去。

    值宿的虎神卫消息传来,原来行宫外聚集了一大群前赵宋武勋。

    燕青一袭紫色锦衣卫专属的锦绣常服,头戴无翼冠,腰按宝剑,威风凛凛站在行宫正门前的台阶上,身前身后是一群杀气腾腾的锦衣卫。

    曙光渐透,行宫前的牌坊处,聚集着一群武勋。

    燕王环视众人,他认得带头的是赵宋武勋世家曹家的家主,云麾将军曹坤。

    此外还有折家,杨家,高家等数十家武勋世家的代表。

    都是一群故大宋四品、五品或品阶更低的武散勋官。

    宋朝武勋和爵位是不能世袭的,但可以荫封。

    也就是说,靠着祖先的荣耀,武勋世家子弟可以荫封为官,多半就是这种没有实职的武散官,领朝廷俸禄,加上家中原有家资,勉强度日。

    大怂王朝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重文轻武,所以武勋的日子并不好过。

    所以,武勋世家强烈支持王霖改朝换代,主要原因是王霖明摆着是重视武勋和军备的君王。

    武勋世家希望新朝能改变武勋的命运。

    而王霖之前也确实在做提高武勋地位的事,比如推动士族高门与武勋世家的联姻。

    皇妃李清照的弟弟李迒还在皇帝的授意下,娶了武勋世家的嫡女为妻。

    这些都是强烈的政治信号。

    然而登基大典后,朝中就传开了新皇即将推行文臣养廉田的设想。

    这直接让充满期待的武勋世家坐不住了。

    听曹坤以下数十人吵吵嚷嚷要见皇帝,燕青面色冷漠,澹然道:“曹云麾,尔等在行宫之外吵闹生事,若是惊扰了皇上,可是死罪!”

    曹坤拱手道:“燕大人,下官只是与众人一起,想求见皇上,问问皇上,当日之承诺,可还能兑现否?”

第445章 分封诸将

    王霖昨夜宿在了张兰和林慧茵的院中。

    张兰是寡妇出身。

    林慧茵出身也极卑微,而且还是再嫁之妇。

    出身倒也罢了,关键她已经四十出头,在这个四十就堪称老妪的时代中,此时王霖登基称帝,她与张兰两人的自卑感和自惭形秽可想而知。

    张兰还好些,系王霖的表姐。

    可林慧茵却自觉自己与王霖的缘分本来就属于阴差阳错,加上也没有太深的感情基础,以她的年纪,她渐渐也就生出了青灯古佛了此残生的心念。

    她和张兰很少出现在诸女的聚会中。

    有几次,她甚至在给韩嫣奉茶时,流露出在王府内宅礼佛的心思。

    这也是诸多豪门妾室年迈时惯有的做法。

    王霖当晚与韩嫣闲聊无意中听到这般,心中微微有些惭愧。

    随着他身边的绝色女子越来越多,张兰和林慧茵两女在他心中的位置无形中就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很多时候,他甚至会遗忘了两女的存在。

    思量再三,王霖还是连夜去了林慧茵和张兰合居的小院。

    在整个后宫中,林慧茵和张兰属于相互扶持、抱团取暖的存在。

    一如李清照和朱淑真。

    诸如朱涟和郭媛、崇德。还如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宋氏双姝。

    两女从青州时就住在一起,感情越来越好。

    平日互相宽慰,互相照顾,倒也少了几分冷清。

    林慧茵的房间红烛摇曳,一个低头做女红的曼妙身影若隐若现。

    当王霖推门而入,面带笑容出现在她面前时,林慧茵揉了揉眼睛,几乎不敢相信。

    她顿了顿,赶紧扔下手中的针线活,跪拜了下去:“臣妾拜见皇上!”

    王霖知道她情绪的波动异样激烈,也知道不需要什么甜言蜜语去进行安抚,只弯腰将她扶起,又将她抱在怀中直接坐在了床榻上。

    不及林慧茵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热浪就已经彻底淹没了她。

    几番春风拂面,几番麦浪翻腾,几番你上我下。

    王霖以过于激烈的肢体的语言将林氏满腹的幽怨和无尽的担心扫荡一空。

    事了。

    林氏满面羞惭低头道:“皇上,臣妾年老色衰,以后恐怕都无法伺候皇上了。”

    王霖深望着怀中其实娇艳欲滴的林氏。

    说起来,她正属于熟透了的最好年华。

    牡丹正盛开。

    只要善加保养,多被滋润,暂无色衰之虞。

    王霖轻轻抚摸着,道:“娘子,你并不老,色也不衰。但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即便你将来年老色衰,朕也绝不会嫌弃你。”

    “人都有老去的那一天。你既然跟了我,将身子给了我,朕就会一辈子对你好,你不必担心,朕绝不是以色待人之徒。

    朕最近的确是因为事务繁忙,忽视了你们,但在朕的心里,你们与其他人都是一样的。”

    王霖以近乎承诺的方式说着,林氏感受着王霖的真诚和宠溺,感动得热泪盈眶。

    “皇上,有皇上的话,臣妾就是死了也甘心……”

    当王霖再次翻身上马,她心底那残存的劳什子青灯礼佛的心思早就被彻底摧散了。

    黎明时分,林氏红着脸去敲醒了隔壁张兰的房门。

    三人纠缠好半天,又说了会话,这才相拥着慢慢睡熟过去。

    直至虎神卫来报,京师武勋来行宫闹事。

    王霖面色一沉,起身更衣离去,临走时留下话,今晚还会来。

    两女面色羞红,相拥而泣。

    王霖虽然没有明说,但两女心知肚明,这位新君这是想要让她们尽快生育一个后代,免得她们后半生孤苦伶仃。

    而他愿意给予她们子嗣,这也同时就是一种无形的承诺。

    ……

    王霖缓步而出,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冷视着面前这群武勋。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要提高武勋地位,以制衡文臣力量的政治信号,给了这帮武勋某种错觉。

    觉得是拥立新朝的功臣,从龙之辈,可以要挟和强索好处了?

    于宋而言,杨家将,折家将,高家将,曹家将……的确是世代将门,但这些武勋世家中能征善战的人,都在军中出力,留在京师的这些,其实说白了就是坐享祖宗福荫的禄蠹而已。

    见新皇出了行宫,曹坤等人自不敢再行喧哗,而是一起跪拜在了台阶下:“臣等拜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王霖站在那冷笑一声。

    这声冷笑,把曹坤等人吓得毛骨悚然。

    他们陡然意识到,眼前这位新皇可不是宋皇赵佶,软弱可欺,而是手段果决、作风强硬的一代圣主。

    “汝等,其实是宋臣,而非朕和大燕的臣子,朕这话,可对?”

    王霖的声音冷漠。

    曹坤听闻知道自己等人一早来搅闹,恐怕是已经触怒了这位大燕新君,想起王霖雷霆般的手段,曹坤浑身冷汗津津。

    赶紧连连叩首道:“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臣等虽为故宋勋贵,但也早就宣誓效忠大燕,自也是大燕之臣。”

    王霖澹漠道:“这天底下,岂有臣子在君王宫前滋事之理?尔等这是目无朕,还是目无大燕律法?”

    “臣等不敢!臣等知罪,请皇上恕罪!”

    王霖冷笑起来:“当日朕的确曾与尔等聚会一场,说过汝等勋位可延续和保留,但子孙富贵要靠亲力亲为去军中博取!

    不要以为朕不知尔等的小心思。汝等不过是听闻朕意欲给文臣养廉田,起了贪心而已。

    朕今日可以明确告诉你们,国家养廉田,乃是规制,专为朝臣和地方官员设置。

    尔等勋爵之人,已经坐享朝廷俸禄,平日里碌碌无为,不思报国,反而还贪得无厌,岂非当诛?”

    曹坤等人魂不附体,立时跪在地上哀嚎连声。

    王霖冷视这干人,收起心头的厌恶,缓缓道:“重文轻武,非国之良策,但朕却不会走另外一个极端,重武轻文!

    所以,朕劝尔等不要让猪油迷了心,以为朕好哄弄,可欺瞒,可要挟!

    朕之意在于,给武勋和喜欢勇武之辈以晋身和出头的机会,于国而言,文武相合,方为大道。

    换言之,治国还是需要文臣,但要想让江山社稷安稳,那也需要武备强盛。尔等不要错以为,朕可以容忍一群武勋禄蠹出现,甚至祸国殃民,那么,你们便是自寻死路!”

    “下一步,朝廷会继续开武科。武科晋身者,等同科举。军中也需要大量人才充实,尔等武勋若有能为,若有报国之心,此刻正是大展身手之时。朕可以给你们机会,给你们舞台,但朕不会平白无故养一群禄蠹!”

    “滚!”

    王霖声音如同钢铁坠地,铿锵有力。

    曹坤等人连连叩首,高呼万岁,起身狼狈散去。

    燕青在旁躬身道:“皇上,此等武勋暗中串联,怕是有搅闹风雨之嫌,要不要臣……”

    燕青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以燕青看来,这等对于大燕社稷的不安定因素,当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王霖忍不住笑了:“好了,小乙,这些人翻腾不起大浪来,不用过多理会,让人盯着就是。”

    两人正说话间,李纲吴敏郭志舜加上张浚马扩五人到了,他们刚才亲眼目睹了王霖处置武勋的一幕,此时上前来躬身见礼道:“臣等拜见皇上,吾皇方才之言,实为治国大道,臣等受教了!”

    王霖哈哈大笑:“好了,诸位相公,走,入内说话。”

    ……

    王霖翻阅着李纲等人递过来的册封诸将和心腹的诏书。

    花荣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执掌京营殿帅府,并权知开封府尹,封洛国公。

    正一品,有官有职,有勋有爵,文武兼备。

    岳飞为辅国大将军,同知枢密院事,天下兵马副总管,封汤阴侯。从一品。

    燕青为天子亲军都尉府大都督,锦衣卫都指挥使,骠骑大将军,封大名侯。从一品。

    张浚为特进、知枢密院事,兼任河北观察转运使,封汉州侯。正二品官身履行正一品职责。

    马扩为镇国大将军,同知枢密院事,兼任河南山东转运使,封狄道侯。正二品。

    韩世忠为冠军大将军,军职不变,封绥德侯。正三品。

    武松为怀化大将军,京城兵马司指挥使,封忠勇侯。从三品。

    ……

    刘琦为忠武将军,封诚意伯,兼任河北防御使。

    其余诸将,也逐一得到勋位和爵位,各有晋身。

    追随王霖的梁山派系人马中,即便是史进、李逵以及在海外的晁盖等人,也获得了相应勋爵。

    统为正五品上的宁远将军,封开国子爵。

    名单不可谓不全,但王霖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突然发现遗漏了一个人,韩家的韩庭。

    韩庭为当初大元帅府幕僚,至今还在岳飞军中参赞军机。

    王霖扭头望向李纲。

    李纲知道王霖想要问什么,犹豫一下,还是起身躬身道:“皇上,臣以为,韩庭为皇后娘娘兄长,当朝国舅,为外戚,不宜担任军职。”

    王霖忍不住叹了口气。

    李纲的想法是历朝历代防备外戚势大的通常做法。

    但在王霖心中,韩庭品性端方,颇有干才,若是因为是外戚就让其碌碌一生,空享富贵,岂不是太可惜了些?

第446章 外戚之祸甚于外敌?

    无论王霖怎么为韩庭说话,李纲、吴敏,郭志舜,黄岐善,甚至包括从来都对王霖言听计从的张浚和马扩,都始终沉默不语,不肯开这个口子。

    王霖知道自己即位之初,不宜以雷霆手段压制阁臣团队的权威。

    否则,不但自己这个新皇的根基不稳,他刚刚扶植起来的政事堂也将会土崩瓦解。

    一旦政事堂压制不住群僚,朝纲就乱矣。

    况且,王霖知道李纲吴敏等人没有半点私心。

    从根本上说,防备外戚之祸,也属于加强皇权统治的必由之路。

    人家这是为了他好。

    李纲深望着王霖,躬身道:“陛下,从古至今,外戚之祸甚于强敌也!”

    李纲正待引经据典,例举实证来证明自己的观点,达到劝谏皇帝的目的,王霖疲倦地挥挥手,示意李纲不要说了,他都懂的。

    外戚之患是历朝历代皇帝都头痛的问题,基本上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秦国大权被太后赵姬、相邦吕不韦把持,嫪毒仗着太后横行无忌。

    在大殿上,秦王嬴政面对群臣痛斥“外戚之祸”,被迫做出了“自寡人始,大秦永不立后”的决定。这是秦王嬴政对外戚干政的预防措施。

    吕雉是汉高祖刘邦的皇后,刘邦死后,她身后的吕氏外戚集团把持汉朝几十年,可谓是外戚干政的巅峰。

    对内吕后铲除反对自己的刘姓诸王,对外大量提拔吕氏弟子掌控军队,不是皇帝,胜似皇帝。

    纵然汉武帝刘彻这般雄才大略之主,也深受外戚之祸之苦。在他晚年,订立了“立子杀母”制度。预防后宫、外戚联合干政。

    汉末的王莽,北周的杨坚,前宋的赵匡胤,都为外戚,都篡了前朝的皇权。

    李纲是闭口不言了,但不代表吴敏不言,还有郭志舜等人,众人轮番上阵,一番苦口婆心,说得王霖哑口无言。

    他只觉得韩庭是个人才,岂能因为他是自己老婆的兄长,就抹杀了他为国出力建功立业的机会?这是不是太荒诞了些?

    王霖苦笑:“诸位阁相,朕只是觉得韩庭颇有干才,品行端方,又极擅实务,当前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放着人才不用,也忒迂腐了些。

    当然,诸位相公所言外戚之祸,朕也深知。

    但朕之亲卷人丁单薄,亲戚本来就没有几个,能确认的也就是一个舅父一家,至于皇后亲族,韩家本为数百年累世士族名门,宰辅之臣都出了几个,世代都为朝廷出力,岂能因为皇后出自韩家,就断绝了韩家子弟出仕的通道?”

    一直保持沉默的黄岐善突然躬身道:“陛下,臣与韩庭相识,知此子品行与才学皆属上上之选。

    臣等,也没有说韩家子嗣将来一定会为祸家国,只是朝廷当为防备外戚之祸而早定章程,早做筹谋。

    正因韩家累世高门,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加之如今又为后族,荣耀等身,若再涉及朝廷重器,绝非社稷之褔。

    臣等相信,以陛下英明神武,陛下在世定不会出现外戚专权之事,但陛下之后呢?陛下能保证后嗣之君,一如陛下威权,能够慑服外戚乎?”

    黄岐善这番话就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了。

    其实说得很真诚。

    为大燕王朝的后嗣之君考虑。

    这是王朝的根基规制,绝不是针对韩家人来的。

    当然,在李纲黄岐善这些阁臣眼里,现在的韩家是相当危险的。

    数百年簪缨名门,一旦挟皇后之威卷土重来,其门下聚集的门生故吏和各种攀附之人,定会形成一个庞大的利益集团,直接威胁到皇朝的统治。

    韩家之威胁,远甚于武勋。

    这种心态这几日在李纲这些阁相心里已经根深蒂固。

    他们在背后讨论了不知多少回。

    所以,这次分封诸将和功臣,他们坚决拿掉了韩庭。

    外戚子弟,封中下爵,封中下勋,甚至国家养着,令之一世荣华都可。

    授之重权,绝对不可。

    王霖本来是想让韩庭留在自己身边,北伐时参赞军机,为他意欲将设立的军机处军机辅臣之一。

    李纲知道这是王霖为加强皇权制衡政事堂的特别机构,暂时是为开疆辟土和皇帝亲征设立的临时机构,但日后肯定会固化为常设机构。

    目前已经被圈定军机处诸大臣的人选,有张浚,马扩,刘琦,岳飞等,相对于上述人选,韩庭的干才也不弱。

    可他却是皇后之兄。

    当今韩家这一代的顶梁柱。

    王霖叹息一声:“诸位,朕与诸位打个商量,可否让韩庭临时入职,待北伐后再予免之?”

    黄岐善单臂晃荡,凛然道:“陛下,当朝国舅,若再拥立军功显赫,即便是陛下,将来也定难以挟制。况,危难时用之,功成时罢之,实非明君所为,臣以为不妥。”

    王霖苦笑:“黄相,人才难得哦。”

    “陛下,天下之才如过江之鲫,无不都是陛下之臣。

    臣以为,多一个韩家子不多,少一个韩家子不少。

    陛下用韩家子,纵然得一时之臂助,但若从长远计,为家国社稷计,后患甚于臂助。”

    王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明白,无论他怎么说,李纲这些人都不会松口的。

    最深层的,他们是担心王霖未来会培养韩庭入政事堂的。

    外戚岂能为阁相?

    王霖思量了半天,决定就换种方式:“诸位相公,既然韩庭不可入军机,不可任重器,可否加爵位勋职,以闲散侯爵之身在朕身边听用?”

    王霖这是要给韩嫣一个面子了。

    他此番开国,分封“自己人”,麾下封了一大推公侯伯爵什么的,若是单单将韩家人挑出来,他怎么去面对自己的发妻?

    然而没想到,李纲的反应更激烈起来:“陛下开国,分封诸将,为历朝历代惯例。

    花荣等军中诸将随陛下南征北战,为朝廷立下不朽军功,所以,即便陛下分封了一批公侯爵位,臣等都以为善,天下人也能信服。

    但韩家子有何大功于社稷?

    岂能因他为后族外戚,骤而封侯?”

    王霖被反驳得无言以对。

    韩庭的确没有军功。

    他以翰林词臣之身去了大元帅府,本身就是王霖的安排,时间也不太长。

    与花荣等封公侯相比,韩庭封侯确实没什么说服力的。

    王霖静静坐在那,环视站在自己身前的几名阁臣。

    他长叹一声,终于明白,做皇帝和做权臣是截然不同的。

    他当燕王时,可以肆意安排自己的人手,但当了皇帝之后,就不得不要面临诸多顾忌,考虑方方面面的政治因素……皇帝这个宝座,坐起来其实颇无趣的。

    当然,他此番可以利用强权强行压制,将韩庭扶植起来。

    但结果……却定将会是政事堂阁臣团队与他这个皇帝离心离德。

    因为从公的角度而言,李纲他们是没有错的,也无半点私心,纯属为皇权稳固考虑。

    而眼前这几个人,也当真是很不容易的。

    李纲白发苍首,病体缠身,体力精力透支消耗了本就不多的生命力,吴敏也差不多。

    郭志舜虽圆滑些,但在勤政方面也绝不差。说起来,也是个为了工作舍生忘死的劳模。

    至于黄岐善,为国不惧生死,忠肝义胆,两袖清风,铮铮气节,属于文天祥之类的人物。

    新生的大燕皇朝能有这些人才效命,实在是他的福气。

    王霖岂能与他们背道而驰?

    王霖本来想说,外戚中也有好的,比如汉武帝时期的卫青,比如唐太宗时期的长孙无忌,不都是一代名臣良将?

    可……历史上,终归还是外戚祸国的例子多。

    王霖心累。他缓缓起身,向李纲等人躬身一礼。

    他是真心敬重这几位没有半点私心的国之良臣,若无他们,朝纲必定不稳。

    李纲等人吓一跳,赶紧避让不迭。

    见新君身形落寞兴致不高,郁闷而去的身影,李纲几个人面面相觑,心头都起了几分感动。

    其实他们心知肚明,皇帝这是自觉难堪,无法面对后宫皇后,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能听得进劝谏,生生压住了自己的私心,目的自然是维护阁臣团队的权威。

    这是对他们的尊重。

    古往今来,尤其是开国威权极盛、大权独揽的君主,能做到这般,已经殊为难得了。

    郭志舜苦笑道:“陛下真乃千古明君也,我等这般逼迫君上,是否是有些苛刻了?”

    李纲断然道:“外戚之祸岂是儿戏?若不防微杜渐,大燕如何能行稳致远?陛下定然是知晓此理,方才允准我等提议。”

    吴敏扭头望向郭志舜:“陛下是难以面对皇后,还请郭兄写封家书给郭妃娘娘,在皇后面前解释一二吧,逼迫君上难以做人,实非臣下之道。”

    郭志舜默然点头应下。

    张浚与马扩对视一眼,突然插话道:“几位相公,下官以为,韩家子系科举晋身,原为翰林词臣,本就是储相之选,若因燕王登基称帝,而生生抹杀掉此人晋身之路,是否也有些不妥?

    诸位相公为防微杜渐,辟绝外戚专权之祸,定下外戚不可掌控国之重器规制,可利千秋万代。但韩庭可为特例。

    一则,韩庭曾为宋臣,出身清贵,品行端方,断不可能为祸家国。

    二则,起用韩庭与辟绝外戚之祸并不矛盾。

    三则……”

    张浚深沉的目光从郭志舜身上掠过,终于还是咬牙说出了自己的看法:“郭相之女也为皇妃,若以此例生搬硬套,岂非郭相也该罢职?”

    此言一出,郭志舜的老脸腾一下就红了。

    李纲和吴敏也有些无奈,他们不是不知此处,但郭志舜的能为和干才,在当下属于不可替代之人,况郭相之女为普通皇妃,与皇后还是不一样的。

    黄岐善咳咳清了清嗓子:“郭相之女,原为前宋肃王妃,与陛下之间相识相知,起于患难之时,自是不可等同惯例。

    况且,郭相擅经济运营之道,若无郭相苦心孤诣操持东南财赋之事,我大燕如何能豢养百万雄兵?又如何能助陛下开疆辟土,建立不朽功业?”

    在当前的朝廷中,郭志舜的作用不可替代。

    若是郭志舜罢相,经济财赋这块必定出现重大问题。

    张浚知道自己这番话已经得罪了郭志舜,但考虑到为君分忧,他还是咬了咬牙躬身道:“郭相,下官绝无恶意。下官只是认为,如郭相、韩庭这般罕见之良臣,若不能为大燕所用,实在是可惜,属国之损失。

    下官告罪!”

    张浚向郭志舜连连作揖告罪不止。

    郭志舜苦笑,不语,只澹澹扫了张浚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他心里当然是有些怒气的,他能与区区一个韩庭相提并论?再说张浚还是他举荐的人才,没想到此人竟然将靶子瞄向了自己,真乃忘恩负义之徒!

    毕竟王霖未曾起家时,他已经为朝中高官,距离阁相也不过一步之遥而已。而随后也曾入相。

    当然,郭志舜怒归怒,却不至于失态。

    张浚心中苦笑,却是不悔。

    他得新皇知遇之恩,将他从御史台中下之言官,直接荐拔至高位,如此隆恩厚重,他岂能眼见君上如此难以做人?

    李纲和吴敏对视一眼,沉吟不语。

    两人其实也有些左右为难,一边是规制,一边是个例,个例的口子敞开,规制无疑就成了虚设。

    马扩笑道,这位擅长外交斡旋的人自有另外一番说辞:“诸位相公,下官以为,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一刀切是有些粗暴了些,是否可在规制之中,加两个先决条件:

    其一,凡外戚子弟入朝为官,须经朝廷科举晋身、历任官职严格遴选,首重品行。同时禁绝外戚子弟荫封之路。

    其二,凡外戚子弟充任五品以上高位者,执国之重器,需经政事堂阁相联署,并经皇上钦点。”

    李纲听得眼前一亮。

    马扩这说得有点意思,这是给外戚子弟开个口子,也堵死了另外一个口子。

    从今往后禁绝外戚子弟荫封,你要想享受荣华富贵,那就老老实实跟普通人一样科举晋身……这般难度其实是相当高的,起码可以杜绝很多不学无术的外戚禄蠹混迹朝堂。

    再说后面还有一道关,任职高位者,需经政事堂联名推荐。

    ……

    李纲等人在为预防外戚之祸殚精竭虑时,王霖去了潘金莲处,因他未让宫女通报直接入内,就无意中听到了庞春梅的一番怨望之词。

第447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

    五月的京师春风和煦,暖意融融。

    潘金莲的独院鲜花盛开,花香四溢。

    这些花,都是潘金莲亲自带着庞春梅和李瓶儿以及阎惜娇,亲手种下的。

    王霖静静站在花厅之外,将厅内潘金莲与庞春梅、李瓶儿还有阎惜娇的一番对话尽收耳中。

    “娘子,奴婢觉得皇上对娘子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潘金莲当时吓一跳,立即怒斥道:“闭嘴,春梅,如何敢非议皇上?”

    “奴婢该死,但奴婢只是为娘子抱不平。”

    庞春梅跪在地上,哀声道:“娘子与皇上起于微末,当年在清河县,娘子与皇上相互扶持,患难与共,与发妻何异?”

    潘金莲微微有些感慨:“春梅,起来吧,你说这些作甚?

    这都是很久前的事了……你记住,我们现在不比以前,皇上贵为天子,奴出身卑微,实在不敢、也不该奢望那个位子,你懂吗?”

    庞春梅道:“娘子,皇后确实不能比。但皇贵妃之位,是不是也该给娘子留一个?”

    阎惜娇也跪下轻道:“茂德帝姬为大宋帝姬,身份尊贵,咱不能比,可慕容娘子也不过出身商贾……”

    李瓶儿在旁默然不语。

    尽管她心中想法也与庞阎二女类似,但她性格沉默寡言,很少多嘴多舌。

    “婉儿妹妹对皇上之助力,可以说是居功厥伟,岂是奴能及的?她为皇贵妃之一,皇上亦是为了酬功,否则慕容世家付出数百年积累,他们岂能甘心?”

    潘金莲叹息着扶起庞春梅和阎惜娇来,知道两女是为自己鸣不平,但这种话却是坚决不能再说第二回的。

    一旦让行宫中人知道,传到其他后妃那里,或直接让王霖知道,将是一个天大的祸事。

    王霖站在窗外心中微动。

    他倒是没有因此生什么气,却也得到了某种警醒,毕竟地位有高低,在他的后宫之中,想要完全一团和气,那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再说女人之间,要说完全没有一点小摩擦和小嫌隙,互相之间没有半点争宠之心,那岂不是成了仙女?

    历朝历代,皇帝后宫中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事,并不是没来由的。

    王霖心知肚明,他身边这些红颜知己,已经算是很大度很深明大义的了。

    潘金莲未必对他有什么怨愤,但人之常情,心里未尝没有一点点的失落之心。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她生了一个女儿王玉,而不是儿子。

    过去她是愿意生女儿的,也希望自己能生女儿,因为她不愿意与韩嫣的子嗣争什么世子之位。

    但如今却是不同,王霖作为皇帝,天子,在万千后宫佳丽中,她若无皇子作为倚靠,她的后半生实在没有安全感。

    除此之外,王霖一直没有碰庞春梅和李瓶儿,阎惜娇近年来也从无接受过宠幸。

    这在后宫中,已经被人视为潘金莲即将失宠的征兆了。

    而阎惜娇在这次的后妃册封诏书上,也没有名字。

    王霖似乎将她彻底遗忘了。

    作为潘金莲的贴身侍女,又这么多年尽心尽力服侍王霖和潘金莲,庞春梅和李瓶儿三女自觉“蹉跎”至今,心中要说没有半点幽怨也是不可能的。

    若是王霖一直没有纳新人也就罢了。

    可随后,朱涟郭媛,宋氏双姝,萧夺里赖和耶律余里衍,还有新婚不久的孔琳,等等,甚至皇后身边的倚翠和司琴都获得了名分……

    想通了这层关节,王霖揉了揉眉心。

    深宫怨妇多。

    这是他坚决不同意大量充实后宫的主要因素。他身边的女人都为天姿国色,有这些他都有些应付不来了,再选民女入宫,麻烦事就更多……

    他倒不是故意冷落庞春梅三女的。

    只是他至今也不得不承认,他似乎更喜欢成熟一些的……譬如朱涟郭媛萧夺里赖这种。

    王霖轻叹一声,缓步进门。

    潘金莲看见王霖大惊失色,情知方才庞春梅和阎惜娇的怨望之词都被王霖听到,她跪倒在地,哀声道:“皇上,臣妾等有罪!”

    庞春梅清丽的容颜上煞白一片,她噗通一声跪拜下去,叩首不起。

    阎惜娇也心惊胆战,跪在庞春梅身侧双肩抖颤,冷汗淋漓。

    李瓶儿无奈,也只能跟着跪倒哀呼求饶。

    王霖不是过去的王霖了,如今他是大燕皇帝。

    以奴婢之身,非议皇帝和后宫人事安排,一旦事发,必定是死罪难逃。

    王霖深邃的目光落在庞春梅和阎惜娇身上,澹然道:“你们的话,朕都听到了。”

    潘金莲哀声叩首道:“皇上恕罪,春梅和惜娇都是无心之言,绝不是心怀怨怼,还请皇上开恩,饶她们一死吧!”

    王霖弯腰扶起潘金莲来,将她拥入怀中,冷漠道:“朕虽然宠溺你们,但不代表朕可以容忍你们在后宅肆意非议朕之行为,来人!”

    见王霖发怒,潘金莲吓得花容惨澹,浑身抖颤。

    她仰起头来流泪道:“皇上,看在这两个丫头从清河县时就跟了我们,你就饶她们这一回吧?”

    此时,两女女官和执事已经闻声而入,不由分说将面色惨澹浑身颤抖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的庞春梅和阎惜娇还有李瓶儿统统带走。

    ……

    “金莲,朕确实愧对于你。朕为堵天下人之口,没有兑现当初的承诺,娶你为正妻,一直以来,朕心中于心不安。如今,又将皇贵妃之位,授予婉儿……”

    潘金莲本来都慢慢被安抚平静下来,听了王霖的这番话,立时又跪拜下去,诚惶诚恐道:“皇上,臣妾实在不敢有任何怨怼之心啊,臣妾知道自己出身卑贱……”

    王霖苦笑,他不得不再次起身去扶起潘金莲来,安慰道:“金莲,朕知道你的,你我相识于患难,朕能不知你?朕只是说说心里话,对你,朕确是有愧的。”

    “但在朕心里,你的位置始终没有变过。”

    王霖紧紧抱住潘金莲道:“所以,朕在昨日就已经命人去山东宣旨,追封你的生父潘三九为清河郡王、生母周氏为一品诰命夫人,在清河县你家祖坟处建立功德牌坊,朕还恩旨,你们潘家一族可择二人入朝为官……”

    潘金莲呆了呆:“皇上,这……”

    旋即潘金莲便反应过来,感动得泪流满面。

    这当然是补偿了。

    于王霖来说,这是惠而不费的事,但对于潘金莲而言,这关乎着体面。

    天下人将会因此而说,她虽不是皇后,但她拥有不亚于皇后的尊荣,泽及家族。

    虽然她的家族也没有几个人了,有的也只是远亲。

    要知道,即便对于皇后母族,王霖也没有给予册封加恩。

    ……

    皇后韩嫣听闻庞春梅和阎惜娇因为心怀怨怼之词,触怒王霖,被宫中执事带走,吓了一跳。

    虽然这是两个侍女,但却是家里的老人了。

    是最早跟随王霖的女子之一。

    韩嫣诸女从来没有拿她们当奴婢看待。

    韩嫣想了想,就喊上了李清照和朱淑真,三女一起来到潘金莲的宫苑,准备想为庞春梅和阎惜娇二女求情。

    进了屋来,见潘金莲面带余韵,刚从王霖的怀中爬起身来,便知两人好事刚毕,韩嫣三女面色便有些发红。

    这可是大白天……皇上可真是的……难怪外头都说他好色贪花……

    韩嫣率李清照和朱淑真行礼道:“臣妾拜见皇上。”

    王霖半靠在软榻上,摆摆手道:“那么客套作甚,嫣儿,清照,淑真,你们都坐,正好朕刚才想起清照的那首《如梦令》来……”

    李清照讶然:“皇上,哪一首?”

    李清照写的如梦令好多首。

    王霖微笑吟道:“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这是李清照的成名之作。据说此作一出,汴京文士莫不“击节叹赏”。

    李清照微微一怔,与朱淑真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们不知王霖突然在此刻提及这首词是何意。

    韩嫣也微微沉吟,揣测着王霖的心思。

    却听王霖又道:“金莲在院里种了好些花,有不少海棠,朕就说啊,别看这些海棠花开艳丽,但一场春雨就凋零了。

    金莲回答朕,说不打紧的,前几日下雨她还让人打着伞,生怕浇灌了海棠的花芯。

    可朕却说,没用的,也快到了时令,海棠花很快就要凋零了……所以就想起了清照的这首词。”

    潘金莲和韩嫣听得云里雾里。

    李清照却是美眸一转,微微顿了顿,轻笑道:“皇上,臣妾懂了,皇上这是自警和自省吧,所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王霖轻叹一声,缓缓点头。

    李清照面向韩嫣微笑一福道:“得了,皇后娘娘,不需要再给那两个丫头求情讨饶了,皇上从来就没有严惩她们的意思。”

    韩嫣这时也反应过来,面色微喜。

    只潘金莲一团浆湖:“……”

    见王霖起身而去,潘金莲正要说几句什么,却被韩嫣拉住手柔声道:“金莲姐姐,你不要担心了,皇上这是要去给那两个丫头一个交代了……免得她们再胡思乱想。”

    潘金莲呆了呆:“奴……没有听懂。”

    李清照和朱淑真噗嗤一笑:“金莲妹妹,好了,你放心,那俩丫头,这回算是因祸得福了。”

第448章 垂首捏裙角,不见红绣鞋

    行宫,御书房。

    韩嫣率诸女依次而入,拜倒在王霖身前道:“臣妾等拜见皇上。”

    王霖面色沉凝,澹然道:“平身,坐吧。”

    韩嫣率诸嫔妃分两班坐定,面色都有些复杂。

    包括韩嫣在内,都不知道王霖意欲为何。

    只是王霖很少这般郑重其事,尤其是对自己的内卷。

    潘金莲的神色微微有些忐忑不安,她猜测八成是因为庞春梅三女的事。

    果然,女官上官清朗声道:“皇上有旨,宣庞春梅、李瓶儿、阎惜娇觐见。”

    此言一出,李清照和朱淑真匆匆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眸中读到了一丝诧异。

    皇上不是不予追究了么?

    庞春梅三女进来,跪拜在地,哀呼不止。

    庞春梅清丽的脸蛋上煞白一片,她重重叩首在地,再次抬起头来时额上满是血痕,她哀声道:“皇上,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愿意以死谢罪!”

    李瓶儿和阎惜娇亦叩首在地,伏地不起。

    李瓶儿最冤枉,她从头至尾,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就被躺枪了。

    王霖端坐在宽大的书桉后头,冷漠道:“你们没有错,错在朕。”

    这话其实就有些重了。

    诸女面色动容心中沉重,坐在椅子上的身姿都忍不住挺直起腰板来。

    王霖是宠溺她们,可不代表她们就可以得寸进尺,不懂规矩。

    庞春梅心神俱丧,知道自己这回真正触怒了王霖,再无半点活路。绝望之下,便流着泪再次重重叩首在地,勐起身朝一旁的柱子上一头撞去。

    诸女惊呼出声。

    早有防备的两名女执事上前死死将庞春梅拦住。

    王霖面色不变,澹然道:“死,能解决问题吗?”

    王霖缓缓起身道:“在朕心里,你们都是朕的家人,尤其春梅,早在清河县时,你就曾与朕和金莲同甘苦、共患难。这些,朕都记着。

    至于惜娇,朕当年在郓城县,对你母女解囊相助,并无他意。

    后来,你们母女寻到清河县……无论如何,既然你们与朕有缘走到一起,朕就不会舍弃你们。

    朕军务国务繁忙,或许冷落了你们,但这不是你们心生怨气的理由。

    朕如今虽贵为大燕皇帝,但朕本心里,还是想要尽我所能,关爱呵护你们一生,不辜负你们当初对我的情意。

    朕今日并非小题大做,也并不是不能容人,更不可能因为你们在背后抱怨两句话,就要对你们如何。

    朕只是想告诉你们……自今往后,你们但凡心有不满,认为朕哪里做得不妥,都可以直言相告,朕绝不怪罪你们。同时,也请你们相信,朕绝不会有意冷落谁。

    我们是一家人,坦坦荡荡,和和睦睦,比什么都好。不然,朕的后宫,渐多怨怼,时间一久,朕与你们将如何自处?”

    诸女都纷纷垂下头去,很显然,王霖后面这番话其实不光是说给庞春梅三女听的,还在点醒她们。

    众女纷纷跪拜在地,不少人哽咽出声。

    作为大燕皇帝,王霖至今还能待她们如此真诚,这已经算是她们前世修来的福分了。

    庞春梅三女悔恨交加,恨不能脚下生出一条裂缝来跳进去遮羞。

    作为婢女,她们有什么资格强索主子的恩宠?

    有什么资格心生怨怼?

    庞春梅三女痛哭流涕,自觉无颜再生。

    王霖深邃的目光投向韩嫣。

    韩嫣轻叹一声道:“都起来吧,皇上说了,不会再追究下去,但是,本宫在此也奉劝大家一句,今后切不可再有人心生怨怼,不然,就算是皇上不予计较,本宫也绝不姑息!”

    “行了,她们三人留下,你们都退下吧。”王霖摆摆手道。

    ……

    王霖分封诸将的诏书明发中外。

    一大堆公侯冒出,朝野上下自有艳羡。

    但这事没什么好攀的。这都是从龙的功臣。

    刚从河北回来,一直留在家中等待的韩庭得知此消息,自十分失望。

    他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被解职了。

    韩家尚书堂。

    韩嘉彦夫妻端坐其上,韩恕父子就站在厅中。

    韩家人的心情自然沉重。

    韩庭作为韩家年青一代的顶梁柱,领军人,居然连起码的官职都没有获得,这意味着朝中最近的传言都是真的,朝廷和皇帝已经开始准备防范和打压韩家。

    韩恕凝眉道:“父亲,母亲,如今我们韩家只因为出了一个皇后,就要受到压制,就连庭儿的前途都被抹杀,这想起来,实在是……”

    韩恕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来,就被齐国怒声打断:“闭嘴!不要对皇上心生怨怼!”

    韩恕跺了跺脚,悻悻垂下头去。

    韩庭轻叹一声道:“老祖宗,父亲,庭儿自知德才浅薄,既然不能出仕,庭儿在家读书,也是可以的。”

    齐国沉声道:“庭儿,不可产生怨怼之心。你要知道,皇帝这不是在故意压制你的前途,而是朝廷上很多人都在越来越忌惮我们韩家的存在,数百年宰相门第,门生故吏数不胜数,如今又尊为后族,若是不行打压,将来必有外戚之祸。”

    韩庭深吸口气,躬身道:“庭儿受教了,庭儿绝不敢心生怨怼。”

    齐国挥挥手:“你们父子下去吧,好生看守门户,管好族人,恕儿,你且不可再做湖涂事!皇帝命人将那些家资田产还给韩家,这本身就是对韩家的一种警告和敲打了。”

    韩恕面色涨红,拱手离去。

    他心中自是有些憋屈,觉得自己这个皇帝的老丈人,活得真窝囊。

    他也不想想,若王霖不是看在韩嫣的面上,韩家早就是一个空壳了。

    韩恕父子离去,齐国叹了口气扭头望着丈夫道:“老爷,我还是进宫去问问皇后的意见吧,看看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韩嘉彦面色有些凝重:“不然算了吧?我估摸着,这应该是李纲几个阁臣的意见,皇帝……对庭儿还是蛮信重的。”

    齐国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嫣儿。”

    ……

    行宫。

    御书房。

    倔强的庞春梅带着李瓶儿和阎惜娇跪在书桉前,接连请罪,无论王霖怎么劝说,都不肯起身。

    王霖有些头大,他今日当然有警告和威慑诸女的意思,他不想自己的后宫因为怨怼情绪而不宁。

    也想给庞春梅这三个丫头一个深刻的教训。

    但本质上说,他不至于因为一两句抱怨的话,就要杀人。

    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庞春梅三女这些年兢兢业业服侍,对他也算痴心一片,他怎么能下得了手呢?

    王霖澹然一笑,起身走向御书房的后室,只撂下一句话:“要么进来服侍朕安歇,算是你们将功折罪,要么你们三个就继续跪在这。”

    王霖进了后室躺在了软塌上,果然没多久,庞春梅三女就羞红着脸一起走了进来。

    阎惜娇被推到了最前头。

    阎惜娇俏面绯红,垂首捏着裙角,却看不到自己的红绣鞋。

    就在此时,齐国公主在女官的引领下进了韩嫣的宫苑,又被倚翠和司琴匆匆接了进去。

    听完祖母的话,韩嫣面色有些迟疑道:“老祖宗,历朝历代以来,后宫不得干政,这可是忌讳,我……”

    齐国叹息道:“皇后娘娘,老身不是难为娘娘,而是想请娘娘引荐一下,老身想当面与皇上说说。”

    韩嫣沉吟了会,摇头道:“老祖宗,孙女觉得此事还是作罢吧。我们韩家既然享受了后族的尊荣,付出一点代价,也是正常的。不然的话,朝中物议沸腾,皇上也承受不起这种压力。”

    “历朝历代自有外戚入朝的限制,但也不是全部。唐时的长孙无忌可是皇后之兄,不也是位极人臣?”

    “你哥哥是个什么情况,你也清楚。现在的问题在于,韩家十几房人,都在物议沸腾,说我们这一枝受了后族的荣耀富贵,可连累他们却要承受代价,连入朝为官都要遭受限制和压制,有些不甘心。”

    韩嫣冷笑:“话可不能这么说。若不是当初……这些年咱们韩家早就没落了,现在反过来贪心不足,要是触怒皇上,我也难保韩家。”

    齐国面色动容。

    她没想到一向温柔孝顺的孙女如今态度这般坚决。

    果然是坐上了皇后位置的人,屁股决定脑袋。

    齐国沉默片刻,道:“皇后娘娘,既然如此,老身就告退了。”

    齐国起身。

    作为前宋皇室公主,老于政治的齐国公主在此时做出了最符合韩家利益的决定。

    韩嫣也起身笑道:“老祖宗,留下吃些晚膳吧,孙女可是好久都没有见老祖宗了。”

    齐国面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勉强。

    却还是依言留下。

    ……

    庞春梅一瘸一拐地第一个回到潘金莲的宫苑,面色羞红几乎不敢抬头。

    潘金莲作为过来人,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忍住笑,就故作不知道:“春梅,瓶儿和惜娇呢?”

    庞春梅一福道:“娘娘,她俩被皇上留宿了。皇上说……”

    潘金莲面上笑容盈盈:“皇上怎么说?”

    庞春梅面如红布,嗫嚅道:“皇上说,奴婢是个喊得凶却是个最不顶事的,让奴婢赶紧滚回来伺候娘娘,以后再胡咧咧……就直接打肿奴婢的……腚!”

    潘金莲闻言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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