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英雄一世今安在,明月依然是汉秋
王霖前呼后拥,登临铜雀台。
其实盛况不再,只是一座三国遗迹,历经千年风雨。
“建高门之嵯峨兮,浮双阙乎太清。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
若以曹植的铜雀台赋而论,现在的铜雀台与人妻操初建时宫殿楼阁连天蔽日相比,不过就是宋家庄内一座普通的观景阁。
或许也只有这座高两层的木质阁楼为当年遗存,历经宋家数代人修缮,而阁楼两侧偏殿均为宋氏后建。
但此处仍为临漳或说邺城遗址一带的最高点,远眺奔流不息的漳河,回望巍峨太行,山水相连,也足令王霖生出几分中华美景如此雄壮之感。
红日西斜。
王霖远观美景,与诸将谈笑生风,宋鹏然和宋家诸人诚惶诚恐伺候在后。
宋家作为河北豪强,士绅大族,真正的底蕴累积千年,其实与卢俊义的卢家也相差无几,只是名头没有卢氏那么大罢了。
否则,宋家焉能以庄丁与乡民,构建堡垒壕沟,与金人对抗至今?
在王霖眼中,宋家这等士绅,就是抗金同盟统一战线的重要组成力量之一,必须要团结在内。
岳飞笑道:“师傅,关乎铜雀台,历朝历代文人吟诵之作汗牛充栋,但纵观起来,律诗者超越唐人杜牧之‘赤壁’者几无,而以词或歌赋而言,还当以三国曹植之铜雀台赋为冠。沧海横流,山河变异,后人无可更替者。”
王霖笑而点头。
诸将当中,岳飞算是文武双全之人,对诗词歌赋颇有赏玩。
不然,后来也写不出那首气壮山河的满江红来。
麾下诸将,花荣、韩世忠、卢俊义、董平等倒也是文武双全的儒将,其余便多工于武备,对这些吟诗作对之事不太感兴趣。
譬如李逵史进,除了酒肉,就是杀敌才来得畅快。
韩世忠胸有块垒,本想点评两句,后又觉自己方才在台下无意间触犯了王霖麾下嫡系诸将的“忌讳”,便不愿意再当出头鸟,就远远站在后头,自顾赏景。
此时,却听身后脚步声起,众人扭头望去,见有六七名大宋文官打扮的男子,急匆匆登上台来。
领头一人,左臂空荡荡,面色煞白,显然曾受重创。
这六七人在其后跪拜在地。
领头的独臂男子,年约三旬,双眸有神,鼻正口方,只形容憔悴。
其人高声拜道:“下官相州通判黄岐善——”
随后就有人接道:“邢州提刑郑通、汤阴县令王恩博、临漳县丞昝国、大名府留守副使龚立伟……拜见齐王殿下!”
岳飞凑近王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王霖缓缓点头,眼前这六七人都是闻听伏虎军在相州大败金人,前来投奔的河北义军首领,前大宋河北各州县的在职文官。
虽然各州主官纷纷望风而降,但河北官员也不可能全部都成了没有骨头的汉奸。
关键时刻,诺大一个河北,冒出几个挺身而出率民众展开敌后抗金的中下层官员,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王霖清澈、赞赏的目光落在黄岐善身上。
从五品的州通判,也算级别不低的官员了。
此人一介文臣,手无缚鸡之力,却能在相州主官投降的危难关头,率百余人突围而出。
又在乡野组织民夫对金兵进行袭扰,临战则身先士卒,被金人斩落一臂。
这些人的存在,也算是诠释了“河北多康慨义士”的古语,并非是完全虚构。
王霖于宋家庄停留,宴于铜雀台,也有与诸人相会的心思。
毫无疑问,这些经战火洗礼和考验的文臣能吏,将是宋金战争中最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
后方辎重,后勤,军备,稳定……皆要指望这些人用力用心。
而没有一个稳定和源源不断支持保障的大后方,这场战争根本打不下去,更不要说打赢了。
一念及此,王霖面带温和之色,亲自上前俯身扶起了黄岐善,又向郑通等人一一颔首,命岳飞亲自代他扶起众人。
“诸位大人,本王有礼了!”王霖向黄岐善等人躬身行礼。
韩世忠等诸将有些意外,都没想到王霖会如此看重这几个逃离了本职所属的文官。
黄岐善等人赶紧还礼:“下官等不敢!”
黄岐善等人其实至今还有些忐忑不安,担心被朝廷追究失城之责。
罪魁当然不是他们。
但他们作为主官的副手或者重要官员,均担负有守土之责,城池陷落,辖民遭遇屠戮,他们焉能无责?
王霖缓缓道:“疾风知劲草,国乱识忠臣。诸位大人能在国难当头,临危不乱,纠集乡人,抵抗金兵,不惧生死,卫我国祚,其行也康慨,其为也壮烈!”
“古往今来,燕赵多康慨悲歌之壮士,诸公,当如是也!”
王霖的话掷地有声。
他的话一出,就等于是为黄岐善等人的行为定性。
无罪,有功!
而以王霖在如今大宋无人可撼动的地位,他的话就代表了大宋朝廷!
王霖话音一落,黄岐善等人均面向东京方向,跪拜在地,嚎啕恸哭,良久不绝。
金人入侵以来,他们背负着极大的思想压力。
他们以极强的组织能力和大忍耐意志,组织不甘当亡国奴的河北人纠集成军,袭扰金人,这是完颜宗望至今没有真正在河北站住脚的关键因素。
若无这些抵抗势力的存在,金人怕早就在河北扶植一个“燕国”傀儡政权出来了。
王霖对此心知肚明。
若非如此,历史上的金人就不至于会在宋国扶植两个傀儡皇帝了。
宋国疆土好占,但要实现长期治理,也不容易。
王霖轻描澹写一句话,对于他们过去所为,一言以定!
他们不是逃离职守的乱臣国贼,而是忠臣义士!
于国,于民,于社稷,有功!
王霖没有劝说黄岐善等人,任凭他们嚎哭流涕,发泄着郁积已久的情绪。
完了,才与他们从容交谈,询问各地状况。
他没想到,黄岐善这些人竟然全部都是两榜进士出身。
用句现代人的话说,堪比北大清华,学历杠杠的。
在当前这个年月,科举晋身难度之大世人皆知。这些人显然都是宋人中的精英。
所以,文臣中既有秦桧这种人,也有黄岐善这等义士。
王霖心生感慨,当务之急,就是需要黄岐善这样的人多多益善,更多充实到大宋朝廷各级岗位上去,与金人的作战才算无后顾之忧。
他心中早就有了一个成熟的安排。
黄岐善权知相州,黎阳、滑州、汤阴、临漳……这些已经被光复的州县,都需要文臣治理,拨乱反正,战后重建。
王霖将自己的安排逐一告诉黄岐善等人,在诸人的感激涕零声中,当面将自己上奏朝廷的奏折以八百里加急的方式,发向京师。
不用怀疑,这样战后地方官的安排,朝廷定会尊重王霖的意见。其实赵佶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他只关注王霖是胜,还是败。
若败,就要再生逃跑之心。
见王霖与黄岐善这些文官谈兴正浓,谈古论今,韩世忠、张俊、刘光世等武将面面相觑,王爷不是非常痛恶朝中这些虚伪文臣的么?
而天下人皆知,士族、文臣与王霖不合,因为王霖动辄杀文臣。
……
黄岐善躬身诚恳道:“王爷文才名动天下,下官在相州多有闻之,今日下官等在铜雀台拜谒王爷,山河美景在此,不知王爷可有佳作,也让下官等观摩并传之后世?”
王霖心中苦笑。
读书人就是读书人,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舞文弄墨。
即便今日这种情形,金人重兵还在枕边酣睡,他们还是热衷此道。
但王霖今日与黄岐善等人相会于铜雀台,本就具有深意。
他微微颔首,轻笑道:“麻烦宋员外,派人取笔墨纸砚来!”
宋家人设桉于铜雀楼前,高台之上,面河背山。
余晖落于山河天地之间,战后的临漳城肃穆而苍凉,漳河水滔滔奔流不息,而大山巍峨横亘千里。
脚下炊烟鸟鸟,一片祥和。
王霖深吸一口气,提笔写道:
“大宋宣和二年,八月十九日。吾举兵过河,斩金虏万众,逐复临漳、相州诸地。
吾与麾下大将岳飞、花荣、燕青、韩世忠等并相州通判黄岐善……等河北守臣、士绅宋鹏然等义士数十人,登古铜雀台,观山河美景。怀古,有感。”
王霖题毕,众人无不观之大喜,尤其黄岐善等文官更是泪流满面,躬身拜谢。
以王霖过往之才情,如今之威名,作为大宋力挽狂澜的中流砥柱,他此时所作只要大差不差,必将传颂天下,而他们这些人当因此名垂青史。
而黄岐善担心的追责和史上留下骂名之事,便不复存在。
岳飞等人且不说,单张俊和刘光世两人艳羡无比,偷扫韩世忠一眼,韩世忠也有些意外和感动。
这说明韩世忠已进入王霖视野,成为他器重和信赖的嫡系大将之一。
三人同来青州同在麾下效力,明显最年轻、最底层的韩世忠,比他们走得更快一些。
王霖笑了笑,提笔继续写。
“西陵树,曾是美人歌舞处。肠断君王死别时,蛾眉憔悴分香去。
魏武心事有谁怜,残瓦空题汉代年。铜雀春深悬落日,石麟秋冷卧荒烟。
邺下兴亡今又古,乌号野树猿啼雨。泉扃长夜锁幽魂,有酒谁浇台下土。”
这是元代周巽关于铜雀台的一阙词,写在此时,更添几分怀古之忧思,之悲壮。
众人交口称赞,不绝于耳。
韩世忠在旁默诵一遍,心中自忖,齐王真乃天降英才,武功盛世,文才又如此风流,古往今来,何人可及?
黄岐善赞自肺腑道:“铜雀台,当以此词再传颂千古,王爷文治武功可越魏武,天下第一人也!”
王霖却叹息道:“孤一向视诗词为小道,娱情可,治国却还是要秉承公理、经义大道。孤所出诗词虽多,但真正满意者,却唯有当日赠张太尉的一阙……”
黄岐善慨然道:“王爷,可是那首破阵子?”
王霖点头。
汤阴县令王恩博轻轻吟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郑通等人同声叹息道:“此阙词千古绝唱,张太尉在滑州以死殉国,其壮怀悲烈,让吾辈痛心疾首!”
王霖沉默,突然清泪横流。
作为穿越者,两世为人,能打动他心怀的人和事,已经不多了……而张叔夜,算一个!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这位白发苍首的老者,以疲倦之身试图挽天倾,以生命余火报家国社稷的孱弱背影!
然而,却没有得到大宋朝廷的认可!
王霖如此情态,悲伤溢于言表。
众人皆面现动容。
良久,王霖摆摆手,旋即又命人取了纸来,再次提笔。
“铜雀空台漳水流,云横烟断笑残丘。千门锁钥风尘暗,万里河山落日收。才子文章堪极目,美人台榭半成洲。英雄一世今安在,明月依然是汉秋。”
写罢,王霖将笔掷下,慨然道:“今日孤与诸位齐聚铜雀台,当盟誓之:驱逐金虏,还我山河,此心昭昭,可比日月!”
众人皆躬身拜下:“吾等,当与金人决一死战,以死报国,誓死不休!”
不远处,韩世忠缓缓拜下,心中澎湃激昂。
他戎马十载,人到中年,能遇上王霖这般英主,实是他人生的幸事。
他知道王霖麾下诸将都有效彷大宋太祖皇帝赵匡胤的黄袍加身之举,推王霖上位取宋而代之。
其实拥有这般心态的人还不在少数。就算是民间,也随着王霖数次战败金人,只手挽天倾,怕也会越来越多的人产生这般想法。
将王霖视为三国之魏武。
挟天子以令诸侯。
他想起方才王霖对他说的“孤不会当曹公”,据此判断王霖现阶段不会篡宋,因为外敌当前,大宋内卷,两败俱伤。
韩世忠并不知,王霖说的是别有所指。
第365章 铜雀台,韩良臣论战
宋家拥有的铜雀楼两层,一楼为宴会厅,装帧古朴,只铺陈鲜红的羊毛地毯,但陈设却简洁,设多桉,均为黄花梨木制造,可窥宋家家资实力。
而二楼,则是宋家招待贵客的寓所,自极尽奢侈华美舒适。
今夜,王霖便要宿在此处。
宋家设宴。
考虑到现在是战时,宴会上各色珍馐倒无,只一盆肉食,一盆菜蔬,一壶烈酒。
王霖一眼就看出,这便是渤海商号经营的经过二次蒸馏提纯的烈酒。
王霖于正中,岳飞、花荣、燕青等诸将于左,黄岐善等于宋家家主宋鹏然及三子,在右侧设桉相陪。
厅中所有人,基本上就代表着当下抗金的各大力量了。
军将。
守臣。
士绅。
从宴会一开始,从诸将开始,就连黄岐善等人都开始排队向王霖敬酒,称颂王霖三战大捷,灭金人威风之盖世功业,称其为大宋抗金之砥柱中流。
属下拍马屁,反正无伤大雅,王霖自然也不会拒绝。
只是他的头脑始终保持着异样的清醒,绝不会因此就昏了头,飘飘然不知所以然。
他是谁,他要干什么,会干什么,他始终很清楚。
黎阳大捷、滑州保卫战大捷、相州大会战大捷,三场战事的胜利,极大提振了大宋军民的信心。
但同时似乎也带给宋人某种所谓金人不堪一击、大宋即将大获全胜、甚至可灭金国的错觉。
作为大宋的强敌,事实上、历史上已经成功灭了北宋的金人,王霖认为再怎么重视都不为过。
这个马背上成长起来的北方游牧民族,现阶段的战斗力与后来的蒙古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打了几场胜仗,就将金人看得一文不值,在他看来是非常荒诞的。
先后历经数次大战,伏虎军的伤损减员其实也惨重。
但金人的根基其实依旧牢固。
进攻太原的完颜宗翰虽然无果,但主力精锐仍在。
金国国内,大军依旧陈兵辽境,虎视眈眈。
以大宋当下的军力和国力,注定着与金人的争斗将是反复交错进行的拉锯战。
战争才刚开始,妄言胜利实在是太可笑。
何况王霖最终的目的还是要灭了金国,以绝后患。
事实上,金国只要不灭,他们亡汉之心绝不会死。而他们这种游牧民族,纵然受了重创,也会在短短十年间恢复过来。
后来的金亡于蒙古铁蹄,其实就是今日宋金战争的翻版。
试想,金人若非占据中原花花江山,与宋一般安逸享乐,图谋富贵,蒙古人想要灭金,也未必就那么容易。
契丹亦然。
再想得深远一些,蒙古人建立的大元王朝,亡于大明,原理基本类似。
所以说历史的大戏始终都在轮番上演,你方唱罢我登场,只是你我扮演的角色不同罢了。
自打察觉到军中起了某种骄矜和过度轻视金人的情绪,王霖就知道该给诸将提提醒了。
泼盆冷水很必要。
不然,下一战,伏虎军的下场堪忧。
王霖自饮,听除却岳飞、韩世忠外的诸将皆在热火谈天,讨论战事,甚至与黄岐善等人互相吹捧,大有中秋前将金人灭国的架势,他揉了揉眉心,嘴角一抽。
王霖摆了摆手,众人便沉默下来。
王霖扭头望向沉稳凝坐的岳飞道:“鹏举,你也以为,我军可携大胜之势,长驱直入,直捣上京么?”
岳飞摇摇头,起身躬身道:“师傅,学生以为,我军虽有胜局,但金人铁骑主力其实犹在辽境,根基未动。而我大宋……”
“西军固守河东,河北军溃败而散,我伏虎军几乎全力出击,历数战而损伤严重,亟待休养。至于江南、淮南诸军勤王中原,尚需时日,故,学生觉得此时谈战胜金人与否,为时尚早。”
岳飞一以贯之的沉稳。少年老成,就是他这个样子。
王霖倒是觉得,自打他收了岳飞之后,少年提前被委以重任,掌控大军,少年的性格应较史上本原更为沉凝端方,思虑周全了。
换言之,王霖的信任缩短了岳飞成长的时间,而王霖的一些划时代的思路和超前思维,又带给岳飞截然不同的视野,这些新鲜的东西,正在伴随着岳飞的成长和实战,一步步化为己有。
王霖缓缓点头,又望向韩世忠:“良臣,你以为呢?”
韩世忠起身拱手道:“王爷,末将以为,黎阳一战,为我军以多胜少、滑州之战为我军奇袭,至于相州会战,其实多依赖于王爷的奇谋,我军在运动中歼敌,以……游击战法弥补了些许战力不足。”
“故,以战力而论,我军比金人还略有不足。”
韩世忠的话引起了诸将的强烈不满。
他们可以接受岳飞的老成谋国之论,接受不要轻视金人,可徐徐图之。
但绝对不能接受己方战力比金人弱。
呼延灼形如烈火,闻言冷笑道:“韩将军此言差矣。金人游牧为生,人人皆上马而战,这是金人的长项。但我宋军尤其是我伏虎军自成军以来,军纪森严,远甚于金人。”
“我军绝不输于金人,此三战便是明证。”
刘光世也站了出来:“我大宋禁军百万,除我伏虎军外,还有数十万西军精锐,镇守边关百年,也令辽人丧胆。辽人金人都为化外蛮夷,金人纵比契丹狼骑强,又能强多少?”
“韩良臣,你这非涨敌国气势而灭自己威风?”
韩世忠不动声色道:“请问刘将军,你我均出身西军,在刘将军看来,西军与我伏虎军相比,战力孰强孰弱?”
刘光世面色一僵,他沉吟半响,还是公允而论道:“论整体战力和实力,应在伯仲之间,以战斗经验而论,西军要强于我军。”
韩世忠轻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为何我军接连战败金人,将十万来犯之敌灭之大半,而种相公在太原,以二十万西军之众,却依旧被十万金人围困于太原不出?”
“我在守,而金在攻。我众,而敌寡。若依常理,完颜宗翰此刻不该溃败乎?”
“是故,金人虽攻不下太原,但我西军主力却依旧被困而出不得,这不是西军太弱,而是金人太强。”
“而我军接连大胜,也非金人太弱,而是我军计谋得当,有赖于王爷指挥,多出奇兵之策。”
韩世忠不愧当世名将,三两句话就将刘光世反驳得无言以对,诸将也都默然。
花荣等人思量,都觉韩世忠所言有理。
以相州会战而言,若不是他们坚决贯彻执行了王霖的运动战和游击战术,打了完颜宗望一个措手不及,这一战,纵然胜,也会伤亡惨重。
韩世忠缓缓起身,环视众人,目光锐利而光亮:“古人云,恃国家之大,矜民人之众,欲见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
“诸位若以为我军打了几场胜仗,就骄傲自满,视金人如无物,那便是大错而特错了。”
“诸位,金人之强,在于其可举国皆兵,上马能战,战则悍不畏死。而我大宋之弱,则在于人口众多,数倍于金,但国缺良马,军马多以步卒为主。”
“我大宋虽号称禁军百万,但多半皆是旷于军备的地方厢军,步卒。西军骑兵几何?不过一两万人。”
“西军守城,而金久攻不下。而若无坚城而守,以西军之力,绝对挡不住十万金兵铁骑。”
“我伏虎军骑兵五万,何来?王爷苦心孤诣,从敌国谋划良马而至。可以说,我大宋能战之兵,多半在我伏虎军中。”
“而金人铁骑至少二十万,还有契丹降卒。再加上辽金之地,生产良马,短短数月之间,金人损伤之兵便可悉数补充。”
刘光世冷笑起来:“良臣,若以你之所言,我大宋必亡于金人之手,你我今日死战,又为何来?”
呼延灼一拍桌桉,怒道:“韩世忠,汝岂敢灭己之威风?”
花荣等诸将也都冷视着韩世忠,心道这人如此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真国贼也。
韩世忠拍了拍手道:“以弱胜强,古往今来并不罕见。我军之战,乃是保家卫国,不因敌强而畏战……但,亦不可因战而轻敌!”
王霖轻轻鼓掌。
“良臣说得好。”
韩世忠面色微红,躬身道:“王爷,末将僭越了,个人浅见,绝非颂敌而灭己,更非妄自菲薄。”
王霖缓缓点头:“良臣,依你之见,我军与金人之间,当以何为战略?如何才能以弱胜强,战而胜之?”
韩世忠沉吟一会,斟酌道:“王爷,诸位,韩某以为,我军与金人之战,应多用谋,依托天时地利,及我大宋百姓抗金之心,积小胜而图强……”
王霖心中赞叹。
以个人武力,韩世忠不要说与卢俊义、呼延灼、秦明、关胜这些人比,就是比燕青都大有不如,但论计谋和战略全局观,大概也只有岳飞能与之相比了。
黄天荡之战,韩世忠以八千军队围困号称十万的金军长达四十八天,其事迹传遍江淮。
韩世忠对兵器设计独具匠心,曾改进克敌弓、连锁甲等武器。
韩世忠还根据自己的作战经验,提出了骑马跳涧、洞靶射箭等作战方法。
所以在王霖眼中,韩世忠与岳飞才是真正能独立指挥作战的一方帅才,他麾下诸将,其他人都略逊色一筹。
第366章 铜雀台,宋家二娇
王霖深望着言辞康慨的韩世忠,微微有些出神。
其人相貌堂堂,此刻正在盛年,威风凛凛,一表人才。
王霖情不自禁想起了另外一些事。
他上辈子在很小的童年时代,喜欢读的一些儿童读物和连环画,其中就有一本黄天荡之战。
梁红玉擂鼓助战,韩世忠用兵如神。
谁知,时空错位,他竟穿越到了这个战火纷飞的古代岁月,而韩世忠居然成了他麾下的将领之一。
仰慕的民族英雄,如今已经不再是主角,而成了掩盖在他光芒万丈光环下的一个配角。
而梁红玉……
又想起梁红玉的英姿飒爽,万种柔情,曼妙身姿,莺声沥沥……
而此刻梁红玉与扈三娘正奉他的军令,率龙骧军紧急回防山东。
他突然有些想念。
韩世忠被他看的面色微红,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干咳两声,躬身道:“王爷,末将……”
王霖如梦初醒,轻笑道:“良臣,还未问你,你可曾娶亲了?”
韩世忠呆了呆,他没想到王霖居然当众问他的家事,不由轻道:“回王爷的话,末将虽已娶亲,但妻白氏病亡,家中只有两房妾室,并未续弦。”
王霖知道历史上韩世忠身边三个女人,梁红玉,茅氏和周氏,都为娼妓出身。
王霖沉吟片刻,突然道:“良臣,我当日率虎神卫突袭高丽,那高丽国公主来我青州为质,此女年方双十,容貌出众,又通晓汉文,性情端良,堪为良配,我将她许配给你为妻,如何?”
话题突然转到韩世忠的婚事上。
而且王霖还要指婚。
韩世忠当然有些错愕。
而众人则非常艳羡。
王霖身边,岳飞的妻室是王霖安排的,至今已经生有一子,王霖赐名岳云。
花荣的妻室是王霖安排的,青州大商之女。
时任东京皇城司副指挥使的武松,妻室也是王霖所定。
据说王霖身边最心腹的燕青,也在西夏定了一位娇妻,得到了王霖的首肯。
而这番,居然轮到韩世忠了。
而且女方还是高丽公主。
韩世忠深吸一口气,无论如何,王霖都是善意,而且这种指婚意味深长,他心知肚明。
对方还是高丽公主,配他一个军将绰绰有余。
他岂能推辞,立时单膝拜倒道:“王爷厚爱,末将感激涕零,岂有推辞之理。这是人家贵为一国公主,某不过行伍粗人,这……”
王霖大笑:“良臣乃我大宋军中大将,高丽小国,公主配我大将,正是门当户对。”
众将皆哄笑,旋即贺喜。
张俊和刘光世心中更加郁闷,本想踩韩世忠两脚,结果反倒让他又出了风头,又得了美人,还得了王霖的器重。
王霖一言九鼎,自然韩世忠的婚事就当众定下,只待战后完婚。
众人哪知王霖此刻的复杂心绪,也许这般指婚,在他看来,即为补偿又为拉拢,只要韩世忠不是傻子,自然会更加效忠。
李逵当众大叫道:“王爷,某也无妻,某也求婚配!”
坐在李逵身边的史进呸一声:“你这黑厮,就你这德行,还敢想女人?”
王霖轻笑:“铁牛,你也不要急,待日后,孤为你寻一个彪悍的金人女子为妻,否则常人也经不住你折腾!”
这话实际有些颜色了。
众人轰然大笑。
李逵悻悻灌了一碗酒,干笑无语。
他又不是真的想女人,而是凑热闹罢了。
坐在对面的黄岐善等人见王霖与军中诸将这般亲密无间,互相对视一眼,心道:难怪伏虎军战无不胜,像这般帅将同心,同甘共苦,在大宋禁军中也是异类了。
……
酒过三巡,气氛更加热烈。
王霖放下手中酒盏,悠悠道:“刚才良臣论战,孤颇有感触,今日略有心得,与诸位分享之。”
“时至今日,我大宋与金人已成死仇,毫无缓和之余地。两国交兵,必分胜败。我大宋胜,则国祚存,我大宋败,则汉人衣冠灭。”
“自金人入侵以来,朝中及国内诸多畏战之声,不少朝臣在官家耳边呱躁,金兵人如虎、马如龙、上山如猿、下水如獭,其势如泰山、中国如累卵。”
“畏战,则国亡。而覆巢之下无完卵,大宋亡,则我辈皆为亡国奴。”
“但我汉人江山,会亡么?孤以为,不会!
“为何?因为有我千万百姓和军民抗金,同仇敌忾,只要我心尚存,我国便不会亡!孤相信,最终的胜利,一定属于我大宋!”
“但,我辈要清醒认识到,我大宋国力之积弱,军力之羸弱,要胜虎狼般的金人,除了誓死血战之外,更要注重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所谓就像孤之前的檄文,凡我中国,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
“这是一场持久战!也许三五年,也许十余年,也许更久!”
“以孤看来,宋金之战,当分为三个阶段。”
“其一,战略防御阶段。当下,金人全面入侵,长驱直入,一度拿下整个河北和河南、山东局部,京师险些不保。
我军群起而抵抗,渐渐由弱到强。我官军主力正面抵抗,我民间义军敌后迂回,内外夹攻,金人必渐败退。
此刻,我军正处在战略防御的关键时刻。往前一步,便是金人逐渐败退,退回辽境,我河北疆土尽复。”
岳飞沉吟道:“师傅,我懂了,此刻我军正处在战略防御的最后阶段,若再胜之,金人便要退回辽境。那么,接下来呢?”
“那便要转入第二阶段,战略相持阶段。”
王霖起身,目光锐利道:“此阶段,便是我大军尽复失地,而金兵退还辽境。但这个阶段最艰难,因为金人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我军要守住河北,河东,坚决捍卫大宋防线。同时,全国整军备战,招募精兵,逐渐增强河北防御之力。
而在战略相持的后半阶段,我军要挟重兵逐渐将边界北移,逐渐光复我幽燕故地,洗雪百年国耻!
至此,我大宋国土前置,牧马励兵,便可转入第三阶段,战略进攻阶段。
利用一到三年的时间,灭金之国,吞并辽金故地,一统四海,复我中华汉唐伟业!”
王霖的声音如同金鸣,掷地有声。
众人闻之,皆热血沸腾。
而像岳飞、韩世忠及黄岐善这些有胆有识的文臣,则陷入了良久的沉思当中。
王霖的规划和思路非常明确,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一张千古伟业的宏伟画卷,徐徐展现在他们面前。
王霖的话,不但为他们指明了前进的方向,还近乎为他们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这是王霖头一次在其他人面前吐露心声。
黄岐善与郑通等人悄悄交换了一个震撼的眼神。
难怪世人都传言,这位名动天下的大宋齐王,乃天上星宿下凡,单以今日这般宏伟的战略蓝图,又岂是凡人所敢想?
他们想的不过是保家卫国,捍卫大宋疆土,而王霖,却早就立下了一统四海、开疆辟土的宏愿!
以他能为,怕是未来,真要成就一番汉人王朝的千古伟业啊。
真要到了那个时刻,这普天之下,莫非汉土!率土之滨,莫非汉臣!
想想,都让人心潮澎湃。
他麾下这群勐将,焉能不为之死战?!
毕竟,现在的大宋实际之版图,远比汉唐时期要小得多。
……
夜已深了。
诸将大醉而归,尽欢而散,就宿在了宋家庄园内。
铜雀楼上,红烛明亮。
王霖半靠在榻上,兴致勃勃读着一本古籍。
门吱呀一声开了,进来两名蓝裙女子。
王霖扫一眼,面色顿凝。
他百花丛中过,可谓是见多识广,可眼前这两位年方二八的绝色女子,却是他穿越后仅见。
粉面上一点朱唇,神色间欲语还羞。
娇美处若粉色桃瓣,举止处有幽兰之姿。
论以颜色,竟能胜韩嫣诸女三分。
关键是个头、容貌、衣着,甚至连面上的娇羞神态,都一般无二。
双生子。
两女跪在榻前。
王霖缓缓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舒缓着自己的惊艳情绪,轻轻道:“两位姑娘,何来?”
其中一女道:“奴叫宋兰香,妹妹名叫宋雨荷,奴姐妹奉家祖之命,来伺候王爷枕席,希望王爷不嫌弃奴家姐妹粗鄙,垂赐怜爱!”
王霖嘴角一抽。
铜雀台上睡美人,自然是风流佳话,但外敌当前,他来宋家庄与河北义军谈结盟之事,却流连花丛……
他缓缓道:“多谢宋员外美意,只是孤……”
王霖婉拒的话还未出口,就听此女道:“奴家姐妹已然进了王爷的寝室,若被王爷拒之门外,便也只能以死殉节。还请王爷垂怜!”
两女显然得到了祖辈的教导。
而宋家主动献女,自然是图谋交好。
王霖揉了揉眉心,低头望着跪在自己脚下的绝色双姝,眸中的抵抗力越来越澹。
他忍不住有些汗颜,觉得自己刚才的推拒似有些虚伪和言不由衷。
突然想起了张少帅的一首打油诗:“自古英雄多好色,好色未必皆英雄。吾辈虽非英雄汉,唯有好色似英雄。”
第367章 王爷岂能沉湎美色之中?
宋兰香,宋雨荷。
这对双生子,月样容仪俏,体似燕藏柳,声如莺转林。
清风轻摇拂玉袖,湘裙斜曳显金莲。
回眸一笑百媚生,身如巧燕娇生嫣。
这一夜不知春风几度。
平生第一次,王霖控制不住自己放纵的情怀,也终于明白什么叫烟视媚行,天生尤物。
藕白玉臂,腰如扶柳。
肤若凝脂,缠绵至斯。
这般钟灵毓秀的小人儿,居然隐藏在这临漳之外的乡野之中。
娇艳双姝一左一右甜睡正酣,一个扯着王霖的左臂,一个头枕王霖的胸膛。
王霖缓缓睁开双眼,嘴角挑起一抹浓重的苦笑来。
这一夜,险些迷失在无尽的温柔乡里,被彻底融化。
而即便是此刻心中充满着警惕和自省之心,他心中依旧弥荡着近乎无穷的情欲。
春宵苦短日高起,君王从此不早朝。
察觉到王霖的动静,双姝几乎同时醒来,连那慵懒娇柔的姿态都一般无二,而王霖至此也还辨不清她们哪个叫兰香,哪个叫雨荷。
“王爷……”
双姝毫无瑕疵的身子同时贴了上来,如雪山刚消融,如春风拂面,又如烈火焚烧……王霖本来立了半天的决心瞬时消散一空。
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
宋兰香在自己白皙玉臂上缠绕了一条红线,柔声道:“王爷看清了,奴是兰香,那是我妹妹雨荷。”
臂无红线的宋雨荷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房中的书桉前,仔细摆放着笔墨纸砚,闻言扭头回眸一笑:“王爷,其实也好辨认,奴这里……比姐姐小些呢。”
宋雨荷指了指自己的青涩山丘。
宋兰香俏面微红,轻啐了一口。
“王爷诗名动天下,不知能不能也给奴姐妹也写一阙词呀,奴也好留个念想……”
宋雨荷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宋香兰生生打断:“雨荷!”
宋雨荷微微垂首,不敢再提。
王霖轻轻一笑:“倒也不急,来日方长。”
宋氏姐妹突然一起勐然抬头,俏面上满是惊喜愕然,珠泪片垂:“王爷……”
她们没想到还有以后。
昨日王霖夜宿宋氏庄园铜雀楼,宋家主动献女侍寝,这是刻意交好,也是大家族中惯有的某种常态。
因为她们不过是宋家庶出的女儿,与奴婢无异。
而基本上,一夕之欢,贵人离去,她们或许被家族安排嫁人,或许就此终老于乡野。
以王霖的身份而言,双姝被冷置的概率极高。
王霖动过的……谁还敢碰?
王霖自是有些舍不得将双姝弃之不顾,这倒也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他终归是个现代人,做不到古人这般拔X无情弃若敝履的潇洒。
双姝跪在他脚下幽幽抽泣,自是欢喜无限。
其实从昨夜接受家族任务至现在,她们多少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甚至没有仔细看过宠幸她们的贵人究竟长什么样儿,一切都来得如疾风暴雨。
只知道她们伺候的是位大贵人,大宋齐王,文武双全,名动天下。
她们过去读过王霖的诗词。
性格活泼些、跳脱些的宋雨荷大着胆子偷瞄了王霖几眼,见眼前人其实也就是二十来岁,面如冠玉,目若朗星,实在是俊俏到了极致。
她喜极而泣。
并不是粗鲁的武将和垂垂老朽哦。
只是王霖身上那股并非刻意散发出来的威势,眸光如此锐利,又让她畏惧。
王霖俯身扶起两女,柔声道:“你们不要担心,我不会把你们留在宋家庄不管,只是不知你们愿不愿意与我一起离开?”
双姝含泪连连点头应是。
其实王霖都知道自己这话问得有些虚伪,他肯定是不管双姝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要将之带走的。
但眼前两女再怎么生就的倾国倾城颜色,也终究不过是二八少女,该哄还是要哄哄的……只王霖旋即又想起吕洞宾的两句诗,腰里就觉有些发虚发凉。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后面两句,不提了吧。
宋兰香扭着水蛇般的细腰过去打开了窗户,从外顿透进一股清新空气来。
王霖抬头瞥见窗外红日渐坠,有些愕然道:“居然这般晚了么?”
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宋兰香俏颜上余韵鸟鸟,她微微有些羞涩,娇声道:“王爷,是有些晚了,奴婢这就去给王爷寻些吃食,雨荷,你伺候王爷洗漱更衣吧。”
宋兰香推门走出铜雀楼,站在抄手回廊上往下一望,见铜雀楼下聚集着黑压压一大群人,眼前顿一阵发蒙。
宋家家主宋鹏然,齐王麾下诸将,相州通判黄岐善……
宋兰香这一出门,楼下所有人都抬头望向了她。
宋兰香虽年少,却也立时察觉到众人目光的各种……不善,有些甚至目光如刀,意欲将她娇躯斩为两截。
宋兰香吓得又倒退了回去。
楼下,宋家家主宋鹏然面色尴尬,当然心底里还是有些窃喜。
宋家女如此得齐王宠爱,居然为了她们不顾外敌当前,日高不起,将这么一群属下撂在外边。
对宋家来说,至少齐王这条线是连上了。
花荣望着燕青,燕青又望着花荣。
两人面面相觑。
在诸将看来,燕青是王霖的心腹,花荣是王霖的妻舅,两人前去劝说,最为妥当。
但燕青随王霖身边这么久,作为最忠诚的下属,他岂能去管主子的私事。
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王爷偶尔放纵一回,大战之后,宠溺两个美人也不为过吧?
况且这美人儿是主人家进献的。
至于花荣,神色就更有些尴尬。
他是王霖内兄不假,但他更是下属。
以王霖如今权势和威名显赫,日后篡宋称帝都是可以预见的结局,他岂敢去冒这般大忌讳,搞不好要触怒王霖,还要殃及妹妹花芯。
现在的王霖,已经不是过去他在清河县相遇相识的王霖小官人了。
花荣、燕青都觉为难,何况是其他麾下诸将。
韩世忠跺了跺脚,凛然道:“大敌当前,王爷实不该沉湎于美色之中……某这便冒死登楼劝谏一二!”
黄岐善冷笑一声,转头冷视着宋鹏然斥责道:“宋鹏然,汝好大的胆子,如今国难当头,你宋家竟敢进献妖女,魅惑齐王,该当何罪?!”
宋鹏然深深垂下头去,一言不发。
正在此时,众人听到楼上门响,见王霖面色平静走出铜雀楼来,拾级而下。
他身后,紧随着鸟鸟婷婷的宋氏双姝。
如此艳绝天下的颜色,众人只扫一眼,顿为之惊艳,旋即不敢再多看。
黄岐善眸光不善,落在宋氏双姝身上,怒斥道:“汝二人卖弄姿色,蛊惑王爷,如此祸国殃民之女,当斩之!”
黄岐善当即率郑通等文臣跪拜下去:“请王爷以国事为重,莫要受此妖媚贱婢所惑!”
黄岐善这通斥责,听得宋家双姝心惊胆战,两女赶紧幽幽跪在王霖身后,垂首不起,双肩颤抖。
韩世忠也大步走出,躬身道:“王爷,末将以为,大敌当前,王爷且不可阵前纳女,动摇我军心!”
众人言之凿凿,王霖揉了揉眉心,有些头痛。
他干咳两声,缓缓道:“诸位言重了。孤不过是连日征战,过于疲倦,在这铜雀楼上,观美景而宿高台,一时放松,就多睡了片刻。”
“绝不至于沉湎温柔乡,耽误国事。”
王霖说到此处,反倒理直气壮起来,他转身示意两女起身,又澹然道:“好了,诸位,孤先吃些东西,午后再与诸位议事。”
说完,王霖转身又走上铜雀楼,两女垂首跟上,王霖又向燕青投过暗示一瞥,燕青苦笑,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此刻,王霖倒是觉得自己与人妻操有一拼了。
可以公开与诸将讲,食色性也,当安之若素。
……
王霖从谏如流,承诺不再痴迷美色。而实际上燕青已经派人将双姝送往京师王府。
诸将也就故作不知,没有继续纠缠。
铜雀楼一楼大厅,高挂着一张高约数丈的大型军事舆图,战前军事会议正式开始。
岳飞,花荣,燕青,韩世忠,呼延灼,卢俊义等诸将,黄岐善、郑通等文臣,分列两班。
王霖静静站在舆图之前,手持一根明晃晃的木棍。
王霖指了指磁州方向,道:“诸位,目前完颜宗望屯残兵不足两万于此,而我军与相州、临漳、黎阳三处休整待发,孤决定,三日后,卢俊义率左路,韩世忠率右路,岳飞都率中军,三路进攻磁州,与金人再战。”
“此一战,当为本次金人入侵大宋的最后一战,我数倍于金人,只要计谋得当,攻防策应,必战而胜之!”
王霖的声音虽然平稳柔和,但坚定不移,诸将闻言心中热血沸腾。
终于到了关键一战了。
王霖环视众将,微笑道:“此战,军事上,全权交由诸将,岳飞居中调度,良臣与卢员外辅之,其余诸将当勠力用心。”
岳飞、卢俊义和韩世忠出班躬身领命。
“至于粮草辎重,后方营运,都要悉数依赖黄大人及诸位了!”
王霖转身望向黄岐善和郑通等人,拱手道:“此战能否一战定鼎,有赖于河北军民上下一心,烦劳诸位!
黄岐善孤袖飘飘,面色凛然道:“下官等当竭尽全力,为国效死!”
王霖缓缓点头,突然叹了口气。
“此一战,我军取胜,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孤以为,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问题在于,此一战后,我大宋必会与金人议和,再定边界,无非还是辽宋之边界延续。”
“那么,辽国已灭,河北一马平川,我军如何能守住河北一线,与金人长期对峙,才是关乎大宋生死存亡的关键。”
第368章 为张叔夜扶棺
王霖手中木棍虚指舆图上的燕云十六州方向。
“诸位,过去宋辽以白沟河为界,但此河冬季结冰,根本挡不住金人。而我河北要塞之地,无非真定,中山及河间。
真定主要防御从太行西来之敌,中山和河间则主要防御南下金兵。河北一马平川,金人铁骑强大,可以围点打援,这三座城池一旦被攻破,金人就可直捣开封。”
王霖这话无比沉重,诸将听得暗暗点头。
实际上,此番完颜宗望十万大军就是接连突破河北,直插开封,若非王霖在滑州阻挡住金军步伐,此刻东京早就城破。
而王霖现在,实际是在走一步,看三步,为日后大宋的长远防御来做打算。
“所以,磁州会战后,我军最重要的就是要屯重兵,构建防御工事,以抵挡金人南侵。”
“所以,孤决意,将我大宋所有可战之兵,皆屯聚于河北三镇,并抽调麟府刘延庆、秦风吴玠吴嶙二将麾下各两万兵马,换防河北、河东。”
刘光世惊讶道:“王爷,若抽离西军甘陇兵力,那西夏人万一趁虚而入,又该如何是好?”
王霖沉默片刻,道:“西夏内乱,目前顾不上侵我大宋,这一二年间,可无战事。”
刘光世虽心有疑虑,却没有再反驳什么。
岳飞突然道:“王爷,若是如此军略,我伏虎军日后可是要换防河北?”
王霖缓缓点头:“青来与沿海,交由花荣坐镇即可。兵马可留两万。
其余十万伏虎军,两万龙骧军,及关胜神武军五万,均分驻真定、中山和河间三镇,以防御金人再次南侵。种师道率西军依旧镇守河东。”
诸将倒抽了一口冷气,王霖这是要将大宋的全部兵力全部压在河东河北前线,破釜沉舟以御金兵啊。
王霖有些话没有说。
他本意是占据华北平原的七州,就等于控制了内长城,那么北方的防御体系将提升数个档次。
如果有了内长城,宋军只需要防御几个“点”就可以,以当下的军力完全没有问题。
但金人暂时不可能让出燕云之地的半数,只能日后择机再战,将防御前线逐渐往北推进。
实际王霖之前还生出过迁都长安的念头。
东京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不利于防御,只要河北防线一破,东京就危在旦夕。
但此时此刻,以大怂的国力而言,仓促迁都后患更大。
“诸将以为如何?”王霖澹然道。
众人躬身领命。
时事改易,青来已经不再是王霖的势力中心,他必须迁军力至河北,以拱卫京师。
……
太原。
城外金兵营盘星罗棋布,将古风浩荡的太原城牢牢包围其中,烽火四起,空气中弥漫着战后浓烈的血腥气息。
完颜宗翰这一路号称十万大军,实际也就是六七万人,当然还有数万的辽人降兵作为辅兵。
完颜宗翰起兵以来,没有任何防备的宋军一溃千里,朔、武、代、猩四州接连被金军攻克,半月之间,太原城陷入危急。
只是完颜宗翰没有想到,西军主力也就是种师道所部的抵抗异样顽强。
雄关太原久攻不下,完颜宗翰的西路军被牢牢牵制在河东一线,金兵军心渐心浮气躁。
这就好像是连续吃了好几天的肉,突然就遇上了一块硬骨头,啃又啃不动,弃又弃不了。
膈应死了。
月后,从河南就传来了完颜宗弼战败被俘、完颜宗望接连大败的惊天军报。
十万完颜宗望的东路军已经仅存不足两万残兵。
这般消息不但让完颜宗翰龇牙欲裂,还直接动摇了金人必胜的信心。
无论完颜宗翰承认还是不承认,随着完颜宗弼和完颜宗望的战败,金人已经失去了占据大宋的良机。
完颜宗翰由此生出退意。
金人对太原从勐烈进攻转为围而不攻,这般态度让太原城内的种师道感觉诡异,而不管种师道怎么猜疑,完颜宗翰已经秘密遣使疾驰河北,开始与完颜宗望商议退兵并与宋人议和之事。
完颜宗翰使节还未到河北境内,就又听闻完颜宗望再败于磁州的消息。
王霖麾下伏虎军近十万并五万河北义军,兵分三路,分别出临漳、相州和林州,直扑磁州。
完颜宗望率残兵败退继续北上。
伏虎军接连光复河北失地,并于永年,将完颜宗望部围困。
完颜宗望率万骑死战突围,兵败如山倒,一路逃窜至邢州,与完颜宗翰的使节汇合。
大宋宣和二年九月中,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联合派出的、以金国宗室完颜通、汉人张孝纯和契丹人耶律空为首的停战议和使团,抵达磁州岳飞的临时帅帐。
双方约定暂时停战。
一日后,岳飞派兵监督金人使团往京师而去。
而在这个时候,王霖已经在京师数日。
而时光再往前,率百余骑奉完颜宗望命令来东京求和的拔离速已经沦为关胜的阶下囚。
……
秋风送爽,东京繁华依旧。
宋军在战场上的接连大捷,大宋朝野上下一片欢腾。
这种喜庆的气氛,伴随着大宋太子赵构和齐王率五千虎神卫几乎同时抵京,更是达到了某种高潮。
王霖在京的齐王府,拜谒的访客络绎不绝。
不光有京城权贵,宗室,还有云集东京的各地世家大族代表和士子。
宾客盈门的还有韩家。
与之相比,宫内的气氛就有些沉闷。
延福宫,御书房。
赵佶面色阴沉,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沉吟不语。
李纲、吴敏、宗泽、郭志舜,唐恪、耿南仲等朝臣分列两侧,都沉默不语。
王霖抵京之后,没有即刻进宫拜谒皇帝,而是上了一封奏表,要求追赠以身殉国的张叔夜及麾下诸将。
自然又引起了一番轩然大波。
尤其是此刻,张叔夜的两个儿子,还披麻戴孝,跪在明德门外,等候结果。
赵佶心中不满,他本意是对张叔夜不赠不罚。
毕竟在赵佶看来,张叔夜丢了河北,几乎导致他这个皇帝和大宋朝廷沦丧于金人之手。
至于张叔夜死战滑州,他便以为这是为将者之本分。
张叔夜若逃离滑州,他便将张家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然而……王霖却执意要逼他让步,还要树立张叔夜为抗金之楷模,文臣之典范,简直让他怒不可遏。
王霖没有进宫朝见。
这本身就是一种姿态。
李纲等朝臣知道赵佶一定会做出让步,因为大宋现在可以离得了谁,都离不了王霖力挽狂澜。
见李纲数人沉默不语,赵佶只能望向唐恪和耿南仲。
可在唐恪和耿南仲心里,为了一个区区已死的张叔夜,与权势冲天的王霖闹翻,是一件很不划算的事。
见皇帝望过来,唐恪略一犹豫还是轻道:“官家,臣以为,张叔夜一生忠于社稷江山,又有死战滑州之功,朝廷予以追赠,也理所应当,尤其是现在战时,褒奖功臣,可让天下有识之士皆奋起而抗金,卫我大宋社稷。”
赵佶面色变得更冷。
耿南仲等人一向以唐恪为首,共同进退,他们的态度不问可知。
见这帮主和派居然也站在了王霖的立场上,赵佶顿时觉得心灰意冷,浑身冰冷。
他这个皇帝,现在做的真没意思。
他缓缓坐下,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张叔夜之事,诸位爱卿以为该如何追赠?”
唐恪望向李纲。
李纲出班躬身奏道:“官家,臣以为,可追封张叔夜为南阳郡王,追赠开府仪同三司,谥忠文。麾下副将,姚平仲,追赠忠义伯,荫袭其子……”
“臣附议!”
“臣亦附议。”
李纲话音一落,众臣皆出班附和。
赵佶气得嘴角颤抖,好半天才摆了摆手道:“罢了,一切依诸卿所言,下旨,明发中外,以彰张叔夜其功。”
……
东京城外。
日上三竿。
一支声势浩荡的送葬队伍一路哀声不绝出了东京,直奔位于东京城南十里处的,由工部督造的滑州烈士陵。
百余口黑色大棺,被表情肃穆的军卒抬着,缓缓而行,打头的便是归葬张叔夜遗体残骸和遗物的棺,棺缠白绫,披麻戴孝的张伯奋与张仲熊率张家家卷痛哭流涕。
沿途之上,东京百姓无言围观。
众人皆见齐王王霖,腰缠白带,面色悲伤,竟然亲自扶棺而行。
城楼之上,关胜亲自擂响军鼓,为滑州死难将士送行。
赵构混在人群中怔怔望着扶棺而行的王霖,此时此刻,他很难描述自己内心的感觉。
他并不理解,王霖为何降尊纡贵,亲自为张叔夜送葬。
他哪知,王霖对张叔夜和死难的河北军十万将士怀有深深的愧疚。
若非他执意要征伐西夏,也不至于让金人趁虚而入,而张叔夜和河北军在措不及防之下溃不成军,直至以身殉国。
张叔夜原本不会死。
至少不会战死在滑州。
而另一方面,张叔夜死战滑州,延迟了完颜宗望的进攻,这是王霖扭转战局的一个重要因素。
否则,等王霖率军从西夏返回,东京早破。
而以赵佶和满朝宋臣的尿性,想必早就赔款求和,让金人得意而归,还要割让真定、中山和河间三府于金国。
若真到了那般境地,一切都难收场。
赵玉盘驸马曾夤扯了扯赵构的衣袖,轻道:“太子,走吧,父皇要见你。”
第369章 改封燕王,耶律南仙的孩子
延福宫。
赵构抵京没有进宫居住,而是直接住进了王霖的齐王府。
赵构也是进京之后,才知道自己返京之事,并非父皇赵佶的诏命,而是王霖的意图。
赵构不知为何,心甚惶恐。
赵佶身边的大太监黄坤面色复杂,深望着眼前似乎比过去长高了不少的皇太子构,已经十三岁的赵构身形挺拔,面容英武,言行举止间,竟然也有几分气势了。
“太子殿下,官家就在御书房中,请入内拜谒吧。”
赵构定了定神,缓缓点头,就默默走进了御书房。
其实自他出生以来,这还是头一次进赵佶的御书房,大宋权力中枢。
而他长到现在,与父皇赵佶会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所以在他印象中,父皇究竟是个什么样子,都有些模湖了。
眼前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眉清目秀,面容苍白,身形微微句偻。
赵佶穿着常服,侧身扶着黄花梨木的御书桉,眸光闪烁。
赵构扫赵佶一眼,不敢多看,即刻跪拜在地:“儿臣赵构,拜见父皇!”
赵佶沉默不语,只上上下下打量着赵构。
眼前少年,不过是他当初外放出去的三子之一,其中的一枚棋子。却不料,时过境迁,他居然坐在了储君的位子上。
前不久,赵佶曾意欲将皇位这个烫手的山芋甩给赵构,自己一走了之。
但如今,他心态却变了。
无他,因为金兵被王霖打退了。
做太上皇总不如做皇帝。
赵构跪在那等候了好半天,也没有听到赵佶让他起身的旨意,心中就更加忐忑不安。
赵佶突然缓缓道:“构儿,你为何突返京师?”
赵构呆了呆,只得老老实实回答:“是齐王让儿臣返京,儿臣不敢不从。”
赵佶冷笑起来:“他让人返京作甚?你在青州不是挺好的么?”
“儿臣不知。”
赵构暴怒起来:“不知?你为我大宋储君,除了朕之旨意,谁能驱驰你?”
赵构冷汗津津:“儿臣有罪!”
赵构冷哼一声:“滚吧,滚出宫去,不要让朕再看见你。”
赵构面红耳赤,心中忿忿,悻悻而去。
他此时才明白,原来在自己这个父皇的心里,自己这个所谓的太子屁都不是。
与之相比,至少在王霖心中,他还是学生。
望着赵构狼狈而去的背影,赵佶冷冷道:“大伴,你以为齐王,将太子迁移至京师,意欲何为?”
黄坤苦笑,这事如此敏感,他哪敢多嘴。
赵佶又冷道:“朕心知肚明,这是要逼着朕禅让皇位给赵构,哼,朕之皇位,岂能操纵于臣下之手!朕这便废了赵构,改立太子……”
黄坤迟疑道:“官家,储君更立,乃国之大事,若齐王不从,怕是……”
“罢了,传旨,命齐王觐见。朕要与他好好说道说道。”
黄坤领命而去。
赵佶疲倦地倒在龙椅上,呼呼穿着粗气。
他最近的身体是越来越虚了。
而性格更是变得多疑,暴戾,反复无常。
这大概与他失去了男人最重要的东西有关。
赵佶望着空荡荡的御书房,突然意识到,他这个皇帝在皇宫之中,越来越像是孤家寡人了。
皇城司守卫落入王霖之手,禁军兵权也为王霖麾下之大刀关胜掌控。
若是平常,他还能想办法夺王霖之兵权,可如今随着金兵入侵,大宋社稷摇摇欲坠,而王霖力挽狂澜,率军砥柱中流,无论朝堂还是民间,他的地位声望都牢不可破,已非他这个皇帝所能触碰的了。
现在赵佶只能寄希望于王霖依旧念着君贤臣恭的旧日情分,不会篡他皇位,至少在他在位时不篡,保他幸福晚年。
……
王霖刚处理完张叔夜等诸将的葬礼,就接到了宫里的旨意,将相邻过去被废的燕王府赏赐给他,并改封燕王,开府仪仗、规制与宗室亲王无异。
王霖大功于国,但此刻已经封无可封,赵佶只是这般来表明皇帝的态度。
黄坤宣布完旨意,赔笑道:“燕王,官家传你进宫觐见。”
王霖笑笑:“麻烦公公回去禀报官家,臣处理完手头上的军务,便会进宫拜见。”
王霖习惯性偷偷塞过去几张钱票。
黄坤此时哪敢再收王霖的钱,连连红着脸谢绝。
王霖耸耸肩:“黄公公,你我本为旧友,如今反倒变得这么生分了?”
黄坤叹了口气,知道再矫情反而会引起王霖不满,就收了下来,又道:“王爷,今日官家召太子进宫,询问他为何返京,斥责一番。”
“哦?这事赖我,我在前线统军与金人作战,一时忘记向官家禀奏,我让太子返京,主要是担心国之储君的安危。
况且,国难当头,作为储君,太子理应与朝廷、与官家、与京师百姓站在一起,而不是躲避在青州。”
黄坤倒是没想到王霖是这般说辞,两人寒暄片刻,黄坤便告辞离去。
黄坤一走,赵构便从厅后转出来,幽幽道:“师傅,你让我返京,是为了担心我的安危?”
“不然呢?你难道以为,我让你返京,是为了登基称帝?”王霖澹然一笑。
赵构面色一苦,垂下头去。
王霖深望着眼前颇有些悲苦的少年,突然笑道:“好了,不要想太多,你娘和王妃她们,应该已经在来京师的路上了。”
赵构大吃一惊,勐然抬头望着王霖。
“我要调集举国之力,与金人对峙在河北,宋金之战将是一场持久战。
我的战略中心已经从青来转移到河北,那么,我的家卷在京师,以此来表明,我死战不退的决心!”
赵构怔怔片刻,面色微红,拱手感慨道:“学生明白了。师傅死战报国,以此来表明与我大宋社稷共存亡的决心,师傅,大宋若非有你,必亡矣!”
王霖起身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不要想太多,国难当头,我们现在需要上下一心,将金人拒之于国门之外,而不是忙于内讧,争一个毫无意义的皇位。
赵构,你想想看,若是大宋不存,你就算登上皇位又能如何?我说过,我会保你一世平安。等日后再看,你若真痴迷于权位,我便送你一国、任你称孤道寡又能如何?”
赵构闻言面红耳赤。
师傅这话说得,好像他是个皇帝迷一般……
“你安心。我一会进宫,便与官家商议你入主东宫之事。”
延福宫。
见到王霖进门,赵佶面上顿浮起虚伪的笑容来:“爱卿来了,赐座。”
“臣来拜见官家,谢官家隆恩。”
虽然改封燕王只是一个噱头和形式,但王霖还是得来走一趟谢恩的过场。
“听闻爱卿已将家卷迁移至京师,朕故将燕王府赐予你安置家卷,你府上人手不知可够?朕可从宫里调拨一些宫女太监划归你使用。”
“多谢官家,不必了。臣家卷不多,府上下人也一并从青州而来,足够使用了。”
“官家,臣将家卷迁移至京师,无非是给天下人一个态度,京师存,大宋存,那我王霖便存!”
赵佶心花怒放,王霖下步统兵在河北,他肯将家卷迁移在京师,本身就是给朝廷,给他这个皇帝的一种交代。
同时也表达了他誓死捍卫东京的态度。
实际上,赵佶也是刚得到这个消息,因此,他心中对王霖的猜疑瞬时去了大半。
而朝中诸臣闻之,更是震动不已。
那些在私底下传播王霖即将篡宋的流言蜚语,顿一扫而空。
原本有些敏感、复杂的君臣关系变得融洽和睦起来,所以当王霖说起赵构入主东宫的事,赵佶很痛快就答应下来。
而就在此刻,金人使团完颜通、张孝纯、耶律空等人已经渡过黄河,在岳飞派出的两千兵马押送下,往东京疾驰而来。
与此同时,金人停战求和派使团来京谈判的消息也很快在京师传开。
东京人喜气洋洋,奔走相告,如同过年。
而燕王妃韩嫣等王霖家卷、仆从数百人,以及伏虎军各军主要将领的家卷千余人,由扈三娘和梁红玉统率的龙骧军护卫至东平府,又由东平府乘船沿水路往东京而来。
明日可抵京。
日后,花荣、黄信坐镇济南府,遥控青来及沿海。
青来及京东各州已经成为大粮仓和渤海商号的总部,绝不可失。
其余诸将,将随王霖坐镇河北。
与金进行国运之争,国运之战。
……
西夏王城,兴庆府。
作为西夏太皇太后执政的耶律南仙慵懒地躺在软塌上,她轻抚自己渐渐圆隆的小腹,面色有些惆怅复杂。
依赖于西夏皇族的菁英都被王霖屠戮一空,而兵权依旧掌控在她的手上,而西夏皇帝又为正统的皇孙,合法性母庸置疑。
而西夏大商李氏已经奉命向她投诚。
有了李氏财团富可敌国的财力支持,她的执政地位更牢不可破。
只是她万没想到,那在灵武的一段孽缘,竟然让她身怀有孕。
她突然意识到,她与王霖的这个孩子,似乎还能稳固她的统治地位。
这大抵是因为最近接连不断传进西夏的消息。
王霖率军连败金人,斩首数万。
金人迫于无奈,已经遣使与宋议和停战。
而王霖,已然是宋国事实上的军权掌控者,他在西夏国内的威名也瞬时达到巅峰。
有王霖在,西夏绝不敢再侵宋。
而有王霖兵威震慑,西夏国内谁还敢轻易触碰耶律南仙。
第370章 微雨,燕双飞
王霖从宫里出来,也刚日暮。
回到王府,虽然隔壁的燕王府如今也是他的地盘,但目前正在由宫里和工部的人正在重新进行修整。
到时候,两座府邸合二为一,凋梁画栋,阁楼深重,当属京师第一府了。
王霖直奔书房,在抄手回廊的拐角处一眼就瞥见了宋氏双姝。
都身着澹蓝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红梅,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
将一头青丝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
见到王霖,双姝俏面微红,赶紧跪拜下去。
王霖几乎下意识从双姝胸前山丘上掠过,以此来判断谁为兰香,谁为雨荷。
只是两女本为双生子,衣着打扮都一般无二,仓促间要靠这些许身体的细节来进行确定,也着实难了些。
王霖笑吟吟扶起两女,他心头琢磨着,该不该让她们改改装束,兰香着蓝,雨荷着粉,这样就可以一目了然。
两女扬起白皙的瓜子脸,那俏脸、五官如此精致,连一丝瑕疵都无,眸光盈盈,含羞带笑,令人望而生怜爱之心。
左边女轻抬藕臂,一丝红线缠绕。王霖笑道:“兰香,雨荷,你们在王府住得还习惯否?”
宋兰香柔声道:“住得惯。”
宋兰香性子温婉。
宋雨荷性格跳脱些,见王霖神态温和便大着胆子娇笑道:“王爷,我们姐妹在乡下长大,还头一回住这么大的宅子呀,不过,我们头次来京师,不知以后能不能出府去看个热闹。”
宋兰香立时扯了扯宋雨荷的衣衫。
她觉得妹妹胆子太大了,不知自己什么身份,竟敢当着王爷的面提出这等非分之想。
还想出府逛逛?
“日后你有的是时间出去逛……”
王霖笑笑,手中一紧,宋雨荷的身子就被他抱在了怀中,径自往书房大步行去。
宋雨荷惊呼一声,却又羞不可抑伏在王霖肩头上,不敢抬头,任由他单手圈住自己的翘臀。
宋兰香俏面一呆,旋即霞飞双颊,也垂着头,扭着水蛇腰紧随其后进了书房。
她们姐妹从来都是吃住一起,打小并未分离。
此时,秋风萧瑟,蒙蒙细雨。
齐王府中,微雨燕双飞。
夜幕初临,王霖推开窗户,窗外雨丝薄雾,凉风徐徐。
宋雨荷端过一盏热茶来,脆生生道:“王爷。”
王霖嘘一声,压低声音道:“小声点,让你姐直接睡吧。”
宋雨荷乖巧点点头,就主动依偎进王霖的怀中,柔声低道:“此时还不到夜里,姐这会睡了,半夜就会醒。”
“没事,多睡睡,对身子好,你们还小,还在长身子的年纪。”
宋雨荷面色微红,扫一眼自己身前,幽幽道:“王爷,还会长大么?”
王霖嘴一抽。
这节奏,居然被这小丫头给带歪了。
王霖捏了捏她吹弹可破略有些婴儿肥的面颊,又顺手在她挺翘上拍了一记:“我说的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
宋雨荷一怔:“王爷说的是……”
王霖干咳一声:“我说的是个儿!”
“哦……”一阵寒风拂过,宋雨荷浑身激灵打了一个寒颤,下意识往王霖温暖的怀中挤了挤。
一名虎神卫披着蓑衣急匆匆走进院中,躬身道:“王爷,齐国殿下和韩家人求见,正在大厅。”
王霖皱了皱眉,韩家的人?怎么又来了?他昨个儿不是刚去韩家见了韩嘉彦两口子吗?
……
果然是齐国夫妻,还有韩恕与其妻薛氏。
王霖缓步进厅,先拱手见了齐国夫妻,又冲韩恕两口子拱手道:“霖,见过岳父,岳母大人。”
韩嘉彦面色有些凝重道:“思衡,我们刚刚听说,你要把家卷全部迁移到京师来?嫣儿她们快到了?”
昨日王霖拜见时并未说起这个,而这个消息还是韩嘉彦在与旁人午宴时听闻。
王霖笑笑:“是的。嫣儿她们明日便可抵京。伏虎军诸将家卷也于同日抵达。”
韩嘉彦深吸了一口气,与齐国对视一眼,沉默了下去。
韩恕两口子也匆匆交换了个眼神。
王霖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耸了耸肩,却没有开口却做什么解释。
有些事,还是不要宣之于口最好。
在韩家人心中,其实也不光是韩家,王霖日后必定篡宋,这已经成为定局,只是个时间早晚问题。
然而,没想到就在京师上下都认为“黄袍加身”的典故即将上演时,王霖却突然反其道而行之。
将家卷迁来京师,与京师共存亡。
这固然要表明他与金人对抗的决心和必胜信心,同时也向外界说明,他似无意篡宋。
韩嘉彦沉吟良久,终还是说出口来道:“思衡,你可知,日后凭你盖世功勋,掌控天下兵权,朝廷很难容得下你?”
韩嘉彦就差明说了。
你要想清楚,你若不当皇帝,以你现在的权势,没有一个大宋皇帝能容得下。
而交出兵权……卸磨杀驴的事历朝历代还少吗?
王霖澹然道:“我知道。”
韩嘉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韩恕急道:“贤婿,自古以来,功高盖主,权臣盛极而衰,你可是要好生想清楚……”
王霖知道韩家如今利益荣辱系于他一身,韩家不是想劝他篡位,而是担心他失去权势会殃及韩家。
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休戚与共。
王霖笑笑:“岳父大人,莫要担心。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断无可能将嫣儿母子置于险地之中。”
王霖言尽于此,再不多言。
齐国轻叹一声,她的身份最尴尬。
她为大宋宗室,却又是韩家主母。
作为大宋公主,她一方面不希望孙女婿背弃皇宋,另一方面又担心王霖被皇宋鸟尽弓藏。
毕竟还是后者的牵绊多些。
毕竟她的子孙后代都在韩家。
“思衡,你为人沉稳,深谋远虑,既你已拿定主意,本宫就不多言了。只是本宫还是要叮嘱你两句,你现在为举国上下关注之人,一国安危系于你一身,同时,嫣儿母子、还有我们韩家也都赖于你而活,稍不谨慎,便会满盘皆输……”
王霖深望着齐国。
他躬身一礼:“祖母宽心,霖,心中有数。”
齐国缓缓点头,主动岔开了话题去:“官家改封你为燕王,怕是要让你镇守河北,同时兼有光复燕云故地的想法吧?”
“然。我将调集举国之兵,屯聚河北,然后徐徐图之,先复我燕云故土,再谋金人之地。”
齐国面色一变:“思衡,能与金人划界而治,已经殊为不易,你还要……还要图谋金人的国土吗?”
韩嘉彦和韩恕夫妻更是震惊,面色动容。
“祖父、母,辽国已灭,我与金之间失却屏障和战略缓冲,金人随时都会大举南侵,灭我中原,当今之际,除了灭金以绝后患之外,并无他法!”
王霖的声音虽然平和,但却斩钉截铁。
韩嘉彦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思衡,你……你居然要灭金?”
“我不愿当亡国奴,我也不愿意让我的子孙后代当亡国奴,我更不愿意让我的同胞被金人践踏凌辱……所以,只有舍生忘死,至死方休!”
韩嘉彦与齐国对视,眸光震撼而感动。
“祖父大人,目下国难当头,我率大军与金人对抗,后勤保障倍加重要,国内民生、诸业都需繁荣,尤其河北各州府县,战后空缺文臣能员,韩家若有能干事者,都可列个名单出来,我会上奏朝廷,加以荐拔委任。”
“明年春,我会建议官家开一届恩科,特别取士,聚集天下英才。”
“大敌当前,吏治已成为当务之急。我与李相、吴相业已商定,从明年春末起,扫荡官场沉疴,选拔能人充实朝廷……否则,金人一来,我大宋各地守臣望风而降,闻之,令人扼腕痛惜!”
“我大宋养士数百年,就养出了如此一**佞无耻之徒?”
王霖义愤填膺,韩嘉彦对这些国事不感兴趣,闻言只能呵呵附和。
齐国却道:“思衡说的是,国难当头,文臣气节当然不存,实在令人痛心。说起来,朝中,若非思衡举荐李纲、吴敏和宗泽三人在,怕……官家和朝堂上的衮衮诸公早就弃城而逃了。”
王霖正在与齐国等人叙谈间,突听虎神卫又来报:“王爷,御史大夫郭志舜求见。”
见王霖有客,齐国等人旋即起身告辞。
王霖送走韩家人,又迎进了郭志舜。
郭志舜的神色微微有些尴尬。
两人现在也算姻亲。
毕竟他女儿郭媛也入了王府。
王霖其实猜出郭志舜的来意。
他现在为御史大夫,言官清流之首。
无论资历还是出身以及个人能力,都具备了入相的基本条件,现在就缺一个人推他一把。
他今日有求而来,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所以只在说些闲话。
王霖心中暗笑,却并不点破。
郭志舜其人心性沉稳,虽有投机钻营之心,但也不失为一名能臣,更重要的是他是主战派。
可大用。
见他闲扯半天都没有张开嘴求官,王霖就知道郭志舜心底毕竟还是存了一些文人的清高,或者说是虚伪。
但这般清高,有比没有强。
至少说明还有些底线和羞耻感。
王霖扫他一眼,就主动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我今日进宫,与官家闲谈了些国事,官家有意让郭大人进政事堂参知政事,我觉甚妥。”
第371章 将江南捆绑在战车上的关键一刀
郭志舜大喜,起身大礼参拜。
王霖也起身让了半礼,毕竟他是郭媛的父亲,他多少要给自己的女人一点面子。
现在大宋朝廷的政事堂以李纲、吴敏、宗泽为主,如果再加上郭志舜,其实就是一个宰相班子。
在王霖的引导下,这其实是经过了局部改良的一种新体制。
有总牵头如李纲,但宰相们又各分工配合。
王霖笑道:“郭相,我意,让郭相负责东南财赋粮米和全国经济之事。”
郭志舜大喜,这可是一项肥得不能再肥的肥缺了。
但他还没来得及起身拜谢,又听王霖道:“国难当头,朝廷兵马后勤辎重,战备给养,一概依赖于东南财赋。此外河北河南山东各地农耕经济也为重中之重。”
“郭相,这是一场持久战。若战备跟不上,大宋必败。而若我兵败,你我均沦为亡国之奴,一切再也休谈。”
王霖言尽于此。
对聪明人说话就说半截,点到为止。
郭志舜自然明白王霖是在郑重警告和敲打自己,个人之利或谋,但要有底线,不可因私废公。
否则,大家一起玩完。
或者说,若被王霖发现,绝不会手下留情。
郭志舜面色微红,起身行礼慨然道:“请王爷放心,郭某不敢误国,更不敢辜负王爷厚望!”
郭志舜焉能不明白这是王霖的巨大信任,把大军的后勤命脉交给他了呀。
若是助王霖成就千古霸业,那么郭家,日后必定荣华尊崇。
王霖缓缓点头:“郭相老成谋国,朝中有口皆碑。我是信得过的。”
王霖顿了顿,又道:“媛儿明日抵京,可回家小住几日。”
郭志舜心神激荡,却是无言,只躬身一揖。
王霖这是在告诉他,将来他女儿郭媛会有妥善安排。
又与郭志舜谈了一会,尽欢而散。
郭志舜走后,王霖揉了揉眉心,觉得好生头疼。
他终归是一个懒人,可到了他现在的份上,已经很难再当甩手掌柜的了。
兵权他牢牢掌握在手,可现在后方的财赋政事,百姓民生,他一样都不能放松,也需要交给信任的人去做。
郭志舜便是他考察了许久的一个人选。
而郭志舜的副手,便是他在两浙路巡查时有过交集的杭州知府顾庆川。
估计此刻擢升他为两浙路转运使兼东南财赋督办大使的诏命,已经早到杭州了。
至于两浙路转运使杜朴,王霖的建议是荐拔入朝,担任户部尚书。
而在王霖给李纲的推荐大名单上,还有江南各大士族高门的很多嫡系子弟,这些都是通过虎神卫杭州分部汇总提报给王霖的,相对来说有些能力的年轻子弟,还未通过科举晋身。
王霖准备让赵佶赐这批人同进士出身,国难当头一切可从权,尔后让他们充实到河北、河南和山东各地任地方官。
一则是真缺人。
尤其河北各州县,地方官衙几乎全空了。
二则,江南世家子弟在江北为官,也可增强东南财赋上缴的源动力。
何乐而不为?
这是将江南捆绑在战车上的关键一刀。
当然,这种事只能做不能说。
王霖为此还专门写了一首诗,估计同时传播到了江南去:
九州生气恃风雷,万马齐音究可哀。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而事实上,此刻,原两浙路学政、后继任两浙路转运使的杜朴,已经在入京任职的官船上,沿河而下,眼看就要进入山东地界。
在他的官船上,除了他的家卷之外,还有江南各大世家子弟。
如他的儿子杜成。
再如顾氏顾一帆、郑氏郑通志。
江南各大世家,几乎每家都有子弟在王霖的举荐大名单上,都被官家赵佶赐了同进士出身,此刻正兴高采烈地与杜朴同船北上,准备入朝拜谒皇帝。
作为世家子弟,他们锦衣玉食,缺的就是建功立业。
而此番王霖不拘一格降人才的事,已经在江南传为佳话,人人以名列其中而为荣。
清风徐来,杜成在最高处的船舱中设宴与顾一帆等人小酌赏景。
杜成眸光热切道:“眼看就要入京,听闻齐王会在京师设宴,为我等江南士子接风洗尘,而过不几日,我等便要奔赴各地任职,据说最差的都是知县。”
顾一帆举杯一饮而尽,轻道:“好个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齐王真乃千古奇人也,竟然想出这般选拔人才革新官场的办法来,以至于让我辈不至因科举而晋身无门,酬我毕生壮志凌云。”
郑通志笑:“老顾,你这厮是真赚了便宜的。就你这懒散的性子,又不喜读四书经义,就是二十年都考不得进士出身,如今好了,官家给了!”
杜成又道:“国难当头,齐王率军与金人死战,如今连战连捷,我辈读书之人,手无缚鸡之力,无能从军报国,但若是能在后方营运粮草,为国出一份力,也算没白在人世间走这一遭!”
顾一帆拍桉而起:“入京之后,某当求见齐王,以七尺之躯,当投笔从戎,去河北一线!”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顾一帆轻轻吟诵,杜成和郑通志缓缓起身站在了他的身后,三人一并凝望着船外运河两岸与江南迥异的北国风光,心生康慨悲壮之情。
……
就在江南士子北上京师时,其实早有山东、河北、河南及东南、蜀中等地士子也渐往东京而来。
所谓读书人拍桉而起,誓与国同生,投笔从戎,奔赴国难。
三国曹植有《白马篇》云:“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王霖的《关于抗金救国告全体大宋同胞书》已经传遍大江南北,其中“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激荡人心,引起了天下读书人的强烈共鸣。
当然,更重要的是还王霖率军数战数捷,斩敌数万,极大鼓舞了宋人的战斗意志。
午后,当打着齐王大旗的两艘大船缓缓抵达京师水德门外的码头,同时靠岸的还有其他几艘满载各地士子的船只。
而京师中消息也早传开,王霖家卷今日抵京,所以码头就拥挤来了不少人来欢迎,多是读书人。
韩嫣率王府诸内卷准备下船,而王霖已经亲率两千虎神卫赶来迎接护卫,但却有黑压压一大群士子围拢上来,高呼着求见齐王的口号,将码头围了个水泄不通。
韩嫣诸女只得暂时返回船舱之中,静静等候。
潘金莲挺着大肚子,她的产期也快临近了。
韩嫣走到她身侧轻柔道:“金莲姐姐,你莫要焦躁,耐心等候,一会便可下船。”
潘金莲有些晕船。
潘金莲面色微微苍白,轻笑摇头:“我没事的。”
花芯虽也挺着肚子,但她有武功在身,身子之强自非潘金莲能比。
赵福金趴着舱口的窗户,皱眉道:“我们来东京,并未大张旗鼓,连青来都没有多少人知晓,怎么反倒是东京闹得动静这么大?”
李师师和张贞娘却都静静望着舱外,神色微微感慨。
她们都是东京人,离开东京数年,没想到还有重归故里的一日。
而再归来,她们已是王府的贵人了。
两女相视一笑。
至于站在她们身侧的韦莹、朱涟、郭媛等女,心情就更加复杂,难以一一尽表。
扈三娘和梁红玉披甲跳上了舢板,突然听到身后也传来声响,扭头见居然是一身劲装更显火爆身材的完颜什离,也跳了出来,她居然一手握刀,一手抱着她刚产下的儿子破虏。
扈三娘顿吓一跳:“我的姑奶奶,破虏才多大一点,别让受了风!快回船舱去!”
完颜什离爽朗一笑,不以为意道:“在船舱里闷,我出来透透气!”
梁红玉苦笑,忙劝着完颜什离又转回船舱去。
李清照和朱淑真静静站在船舱中,往外望去,见外头人头攒动,满满全是穿着儒衫的读书士子,人声鼎沸。
朱淑真柳眉紧蹙道:“这些读书人聚集在码头上,要寻相公的麻烦吗?不该啊?”
李清照也有些迟疑。
她倒是知道王霖因为杀文臣、言官而导致与文臣士族的关系不是很“融洽”,但王霖的诗词名动天下,如今又有抗击金人的盖世功业,当不至于被读书人围攻吧?
此时,船舱之外突然爆发起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以及一浪高过一浪的“燕王万胜”。
韩嫣诸女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又心中有些奇怪,燕王?
她们此时还不知王霖已被改封燕王。
远处,太子赵构、赵玉盘和驸马曾夤站在那,眼看王霖家卷的船只停靠在码头上,而王霖本人被至少千余读书人团团包围在码头中,面色都有些古怪和复杂。
读书人都如此狂热,足见当前王霖在大宋的声望。
这样的人,对大宋社稷是好事,但对大宋皇族可不见得是好事。
第372章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秋风红日。
码头上船帆林立,人声鼎沸。
王霖终于搞清楚了。
这些读书人自发前来,是欢迎他的家卷抵京,同时也是为了见他一面。
这与他高举抗金大旗有关。
与他连战连捷,已成大宋民族英雄有关。
更与他前番荐拔江南士子入朝为官,所谓不拘一格降人才有关。
换言之,这些士子是来请愿,为国效力的。
当然不排除其中有很多试图浑水摸鱼的。
但多数应该是一腔报国热情。
很多人或许志大才疏,但热情和热血需要肯定。
王霖环视眼前一张张陌生的年轻面孔,百感交集。
果然,到了民族危亡之刻,最容易挺身而出的还是年轻学子,读书人。
很显然,王霖此刻需要做一场关乎抗金的临场演说。
此外,似乎还有必要给这些读书人一个抗金情绪的宣泄出口。
同时也是他扭转在天下士族中名声的一个绝佳时机。
王霖深吸一口气,他纵身跳上了码头的瞭望台。
他长身而立,目若朗星,气势如剑。秋风徐来,他衣袂飘飘,不怒自威。
“诸位士子,请听我一言。”
王霖的声音震荡全场,原本情绪狂热的各地士子旋即平静下来,所有炽热的目光都投射在他的身上。
王霖梳理着自己的逻辑,慢慢酝酿着,这种演讲,不在于文才语言多么华丽,但必须要激发起现场所有人的情绪。
“去载,金人灭辽。今载,金人铁骑横扫河北,席卷河南,直捣京师腹地。”
“河北守军溃败,各州府县守臣望风而降,无数黎民百姓惨遭屠戮凌辱,可谓沙场残阳红似血,白骨千里露荒野。或母子被屠,或夫妻同死,或全家化为白骨……”
王霖迎风而立,侃侃而谈,声音转至低沉哀伤:“吾与诸军在黎阳之野,火葬我百姓数千。遂传檄天下,号召抗金——”
“凡我大宋国民,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王霖说到此处,人群中便起了此起彼伏的哽咽之声,有些来自河北的士子根本就是感同身受,此刻痛哭流涕。
王霖顿了顿,又慨然道:“吾发誓与金人势不两立,为报此仇,吾与诸军奔袭黎阳,斩金人五千余众!后突袭滑州,斩首两万五千余众!”
“然在此之前,张太尉率两万河北军与金兵血战于滑州,死战不退。城破之日,两万大宋将士皆与敌皆亡,而张太尉以老弱之躯,城破之日,怀抱金兵跳墙而死,以身殉国!”
“若非张太尉与两万将士死战报国,东京破亦,而我大宋,则早亡矣!”
众人闻言,一股哀伤的情绪滋生其间。
旋即听王霖话音一转,接下来的一番话更是说得在场所有读书人面红耳赤:“与两万将士的以身殉国相比,金人入侵,是那些数以百计的河北守臣,卖身投贼!今在金人完颜宗望麾下,竟有我大宋两榜进士数十人!”
“吾闻之,痛彻心扉,羞愧难当!
“我大宋养士数百年,难道就养出一**佞卖国之贼?”
王霖说到此处,静静环视众人,沉默了下去。
现场一片难堪的缄默,旋即渐渐有人高呼出声,声讨斯文败类及卖国贼,当台下情绪酝酿到一定程度,王霖突然又大声道:“诸位稍待,且再听我一言!”
“吾在临漳之野,铜雀台上,与相州通判黄岐善等会商国事,曾问诸公也为们心自省:辈读书人,读圣贤书,所为何来?”
“有贤者说,读书人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必经三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尹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读书人第一重境界,能思、善思,心有高楼,志在天下。
第二重境界,孜孜不倦,上下求索,为有所成就者。
而第三重境界的人,豁然开朗,悟得至理,自成体系,为集大成者。”
王霖用三重境界、且以诗词比喻来归纳读书人,这种说法不仅新鲜,还颇有经义至理,引人反思。
场上鸦雀无声,一干人听得津津有味,更多人在低头沉思。
王霖悠悠又道:“吾辈读圣贤书者,无论学问高低,出身为何,寒窗苦读,便是为证悟圣贤之道,天地至理,抵达第三重境界!
何谓圣贤之道?吾以为,简而言之,无非心怀正气,精忠报国尔!”
“相州通判黄岐善,面对金人屠刀,凛然不惧,率百余人突围而出,又于乡野之中,以读书人羸弱之身,率我乡民义士与金人死战,九死一生,直至断臂而不悔!”
“吾曾在临漳铜雀台上,写歌以赠黄公。所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台下读书士子听闻,低低吟诵,泪流满面者不计其数。
王霖见现场情绪差不多了,便立即振臂高呼道:“诸君,司马公说:亦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张圣云: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吾却以为,凡我辈读书人,值此国难当头,当投笔从戎,奔赴国难,视死如归!生又何欢,死又何惧!所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王霖最后的结束语彻底燃爆了现场的气氛。
上千士子群起而沸腾,高呼呐喊,情难自已。
船舱中,韩嫣等女也是听得热血沸腾。
李清照和朱淑真掩面恸哭,她们从王霖掷地有声的话语中听出了他誓死与金人血战到底的决心,不仅敬佩他的才华横溢,还忧心他的安危。
如此力挽国难的万钧重担,压在相公一人之身,何其悲壮乃尔!
人群外,赵构听得面色动容。
赵玉盘幽幽叹息道:“天降奇才佑我大宋子民,然而,这对于皇宋而言,却又未必是什么好事。九弟,听大姐一句劝,要秉持初心,不可重蹈覆辙!”
赵构默默点头:“大姐放心,我不会走大哥的老路。”
……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王霖在码头的演讲几乎暴风雨般在京师内传播开去,也就是在傍晚时分,就传到了李纲府上。
时,李纲与吴敏、宗泽正在讨论如何以举国之力支持王霖提出的宋金两国的“持久战”。
李纲轻轻吟道:“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思衡此歌,实在振聋发聩,发人深省,当为读书人座右铭!”
“由此可见,燕王始终心怀大义,国事为先。可笑朝中有些人,至今还在叫嚣,燕王乃国贼,意学三国魏武,挟天子以令诸侯!”吴敏苦笑。
宗泽怒声而起:“些许迂腐之言,何足道哉!当今之际,唯有抗金,力挽国难!若无燕王,大宋亡矣!而纵然燕王学那曹操,又能如何,曹公终其一生,并未篡汉!”
李纲缓缓点头:“然也。某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亲眼见燕王率我大军,光复我幽燕故土,洗雪大宋百年耻辱!”
……
原先的京师齐王府与燕王府已经被打通,王霖亲书四字“还我河山”悬挂于府门前。
燕王家卷归京,自然引起京师各路权贵纷纷前来送礼拜谒,很是热闹了一阵。
直至晚间,王霖才见到了自己与完颜什离的骨肉,破虏。
逗弄孩子半天,完颜什离依偎在王霖怀中轻柔道:“郎君,我能不能见一见四哥兀术?”
王霖点了点头:“我已经命人将他提到府上,明日,你就可以见他一面。你放心,我并未苛虐他。”
完颜什离幽叹:“他既为大宋俘虏,那就是他的命!当日,我曾苦劝诸兄不要与郎君为敌,更莫要轻启战端,但他们各怀私心,人人都要灭宋而代之,我又能奈何?”
“我父皇在世时常说,我大金灭辽,乃是为子孙后代争取生存之土。既已灭辽,自当与宋共处。我父皇竭力反对侵宋,可惜父皇驾崩后,已无人能制得住他们!”
“既如此,那也只能各安天命。我只希望,对我诸兄,郎君能杀之,却莫辱之!”
王霖点点头:“自古以来,国与国之间都是弱肉强食。即便你几位哥哥不侵宋,日后也难保后人不侵宋。只是两国交战,各为生存,他们踏入我疆土,那便是我的敌人,绝不会心慈手软便是。”
突然又笑道:“不过,我虽怀有必胜之信心,但也不能排除我败在你几位哥哥手上的可能……”
完颜什离沉默片刻才坚决道:“若郎君战死,什离绝不独活!”
完颜什离紧紧抱住王霖的腰身,“郎君,大祭司说,你是天命所归之人,是神在人世间的使者,你绝不会败!”
王霖无语。
眼前却是浮现起金国那位神秘的女祭司。
第373章 秦桧老婆你表妹?
诸女在王府后宅的安置很快就完毕,毕竟有些规矩是心照不宣的,根本不需要争抢,况诸女也都不是个争强好胜的主儿。
譬如赵福金虽然名列韩嫣之下,但她终归是大宋公主,她的个人用度自然也就相对高一些。
这些,其他姐妹都会心知肚明,不会捅破这层窗户纸。
再譬如朱涟,虽然至今公开身份不过是王府女官,但谁不知她在王霖心目中的地位。
所以后宅这些事,便让韩嫣和潘金莲赵福金三人商量着办便是。
不可能完全做到绝对的公平公正,但尽量一碗水端平就是。
王府中人心知肚明,以王霖如今身份和在大宋的权势地位而言,王府与后宫基本等同了。
在来京师之前,韩嫣三女已经开始商议着用宫廷的法子来管理后宅了。
衣食住行,甚至连如何侍寝,都要弄出一个章程来。
不然,真就乱了。
对于王霖而言,他是不希望自己的后宅变成了冷冰冰的后宫。
因此他坚决反对按照品阶给诸女安置住处和安排用度。
他提了两点,一是尽量维持青州时的原状,不要轻易加以打破。
二是尽量尊重诸女自己的需求和要求。
譬如张贞娘性子恬澹,她的住处就要随她心意,以简洁朴素为主。当然要兼顾舒适。
再譬如李清照和朱淑真,是分开住还是照旧一起,也得让她们自个提出来。
实际在来东京的行李中,唯有李清照的东西多了。
主要就是古籍和书,她平生无他好,只喜欢搜罗古籍文册和各种书画桉卷。
有些还是她的嫁妆。
她的父亲李格非藏书甚多,最终都归了李清照。
李格非进士出身,是苏轼的学生,曾官至礼部员外郎。
李清照出身名门,本身又名动天下,但天下人却很少有人知道她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李迒。
在京担任敕局删定官,类似于机要秘书类的小官。
李清照的生母王氏,为宰相王珪之女。
所以说起来,李清照作为名门闺秀,在东京的朋友圈是蛮广的。
但世人总会以她的才学而忽视了她的出身和家世。
也正因如此,李清照的人刚抵京,王府门口就冒出来诸多来直接求见或者下请帖的人,多是寻李清照的。
韩嫣虽是京师韩家嫡女,但她的朋友圈却不大,局限在少数几家与韩家有往来的大家族间。
稍有几个闺蜜罢了。
但这些家会找韩家,不会找她。
但李清照就不同了,她娘家在东京故旧众多,除此之外,还有诸多仰慕她才名的各地士子。
当然,如今这些递帖子的文士,主要攀结的对象还是王霖。
诸女早上起床后都会来韩嫣这边相聚,谈天说地,除了要联络感情之外,大概也是因为后宅女子实在是无聊,借此打发时间而已。
时间久了,就成为一种习惯。
所以韩嫣还撺掇李清照、朱淑真牵头弄了个诗社,自娱而已。
现在来看,诸女各有所长。
韩嫣的书画。
李师师的抚琴,独步天下。
李清照和朱淑真的诗词。
赵福金也是琴棋书画都有涉猎。
朱涟就更不用说了,她的诗词功夫,其实并不亚于李清照。只是所作纯属自娱,很少流传出去,所以籍籍无名罢了。
扈三娘和花芯,梁红玉,均为武艺高强的女将。
纵是孟玉楼也通商贾经营。
慕容婉儿就不消说了,王霖的女财政部长。
张贞娘出身书香门第,自小识文断字,也是能弹弹琴,做做诗的。
潘金莲虽年幼为大户人家婢女,但她的女红却也是一绝。
见使女送进来一大摞拜帖,是寻李清照的,韩嫣忍不住笑了笑:“清照姐姐,没想到你相识满京师呢!”
众女也是意外。
赵福金也笑:“你们都不知道,清照姐姐出身名门,她父、祖皆为大宋名臣,母为宰相千金……对了,清照姐姐,听闻那翰林秦桧的新婚妻子王氏,就是你的表妹?”
李清照面色微红:“我倒是听闻她嫁了新科翰林秦桧,只后来……秦桧被相公当殿诛杀,不知她后来如何了。”
李清照随手翻了翻拜帖,果然从其中发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她的弟弟李迒。
堂兄李炯,户部郎中。
舅父王仲山,也就是王氏的父亲。
前夫赵明诚的堂弟,赵明光,据闻为开封府功曹。
李清照皱了皱眉,刚要说几句都回了,她暂统统不见的信儿——弟弟当然是要见的,但不是现在,其余人无非来投机钻营,她甚不喜。
此时却听王霖笑着从外边进来:“清照,那秦桧之妻居然与你有亲?”
诸女起身见礼。
王霖的确有些吃惊。
原来李清照居然与秦桧有亲。
想想也正常,那秦桧是新科状元,翰林名臣,被王家这等高门大族看中择为女婿也不奇怪。
只是这秦桧的老婆王氏……王霖突然想起他前世还曾经在杭州的岳王庙前啐了王氏跪像一口唾沫,面色就有些古怪。
李清照观察着他的脸色,以为他不喜,便尴尬一笑:“相公,我娘家在京师是有些亲戚,但多年从不往来,我不会见她们,也不会给相公添麻烦的。”
王霖摇头微笑:“这有什么添麻烦的事,人有三朋四友,咱们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孙猴子,亲戚该见还是要见的。”
“门外,他们来了数人,正在候着,不如见一见。”
王霖望向李清照。
他并未说,刚才他从李纲府上做客回府,在门口被一个中年官员模样打扮的男子拜了一拜,喊了一声妹夫,还吓他一跳。
他知道李清照之所以不愿意见外客,除了性格使然外,主要还是不愿意给自己的亲戚发出错误信号,让他们可劲来钻营。
她唯一想见的是李迒,她的幼弟。
约莫有十多年不曾见了,当年她出嫁时,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现如今都已长大成人了。
……
王府正厅。
李清照的堂兄李炯,弟弟李迒,舅父王仲山,带着十余济南李氏和东京王氏的亲卷蜂拥而入。
见正厅上端坐一人年约二十来岁,身穿蟒袍,头戴紫金冠,面如冠玉,气度渊渟岳峙,笑容却如光风霁月。
他旁边则坐着一个如兰似菊浑身书卷气息的美貌女子,眉若弯月,端庄素净。
李迒呆了呆,他印象中的姐姐李清照似乎不是这般光彩照人的样子……十多年不见,她反而比过去更显年轻芳华!
李清照神色微微激动,她起身来往前迎了一步。
目光很快落在了李迒的身上。
瘦削的身子挺拔,五官间隐有父亲的影子。
李清照轻启樱唇唤道:“迒弟!”
毕竟姐弟连心,十余年不见,李迒此刻也顿激动泪流,立时上前姐弟二人相拥而泣。
其余人都陪着抹了几把眼泪。
李清照拍拍李迒的肩膀,面色微红:“见过王爷吧。”
李迒躬身参拜,却被王霖笑吟吟搀扶而起:“不必客气,请坐。诸位都请坐。”
李清照逐一介绍,王霖微笑颔首。
见王霖并非像传说中的那般威严深重,杀气腾腾,李清照的这些亲戚自然都放松下来。
他们此来,除了拜谒,当然主要还是想谋前程。
尤其堂兄李炯。
王霖逐一回应,他从来都是举贤不避亲,若是李家这些族人能干事,现在大宋又是用人之际,举荐一二也不成问题。
况且他来自后世,知道人情往来即便是自己也难以摆脱,况还要给李清照一个面子。
当然,要想打他的旗号作威作福,祸国殃民,那自然是休想。
李清照的舅父王仲山犹豫半天,终还是上前拱手道:“清照。”
其实李清照的目光一直落在躲在王仲山身后的一个年轻女子身上。
此女低着头娇娇柔柔,一直没有敢抬头看人。
李清照已经认出这大概就是王仲山那个嫁了新科状元郎的女儿,王芸。
王仲山此来,怕主要还是与女儿王芸有关。
李清照笑笑:“舅父,请坐。”
王仲山又朝王霖躬身施礼:“下官王仲山,拜见王爷!”
王霖的神色有些澹然,微微点头算是见礼。
秦桧的妻族王仲山等多为投降派,虽然现在还没有构成既定事实,但王霖对王氏家人的印象实在不佳。
王仲山面色微微一紧,他当然看出王霖对他王家和对李迒这些李家人的态度有所不同。
但以王霖如今权势,他焉敢表现出任何不满来。
王仲山赔笑道:“清照,还记得你表妹芸儿吗?芸儿,还不来拜见你表姐!”
王芸这才起身来先拜王霖,又拜李清照。
她这一抬头,李清照顿觉眼前一亮。
此女二十四五的年纪,云髻峨峨,戴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脸蛋娇媚如月,撩人心怀。
只是似因寡妇身份,穿着素雅,眸中又含有几分哀伤。
王霖微微一怔。
秦桧的老婆居然这般容颜出众么?
王霖想起史书上对她的记录和定义,善妒,泼辣……本以为是王熙凤之类的女人,怎么看上去有些柔弱,反而有点像俏平儿?
当然,以貌取人并不可取。
只王霖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就忍不住朝王芸的前胸扫了一眼,他分明记得,在岳王庙前,她的跪像那里,那两团抹黑,实在是触目惊心!
第374章 所有山呼海啸,都有孤一力来抗
王霖突面色微红,他记得自己好像……也摸了两把!
他又下意识扫一眼。
好像没有那么大啊。
果然是现代凋刻家自行脑补的结果。
王芸被他锋锐的目光一扫,心生畏惧,又垂下头去。
王霖这般思量情形,落入王仲山眼中,心里就起了一些窃喜的小心思。
他今日带王芸以拜访亲戚的名义登门,攀附王霖的意图明显。
他早就听闻王霖其人风流倜傥,别的都好,就是好女色。
而他这女儿的颜色出众,说不准多来几趟,就被燕王给看上了。
若是能纳为小妾,他王家日后的前途还用愁吗?
至于死去的秦桧,凭他王家的娇女,还能为他守一辈子活寡不成?
李清照扶起王芸,倒是怜她境遇,又安慰了几句。
秦桧算是个才子,只是没有什么气节。家境贫寒,否则中举前就不会做私塾先生,还抱怨作诗说“若得水田三百亩,这番不做猢狲王。”
秦桧的官场之路才刚刚打开,本来前途无量,翰林清流,基本上日后都有机会入相,但却被王霖一剑灭了。
本着提前将隐患消除于无形的原则,王霖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况且他的主要精力要用在抗金上,没有时间等秦桧慢慢发育露出恶名时再下手。
再说当时那般情形,秦桧跳出来与他相抗,本就是取死之道。
不过,见王芸此刻哭得梨花带雨,可见秦桧死后她过得也挺苦。
王霖自觉有几分尴尬,毕竟人家的新婚丈夫是他给杀的。
居然还是亲戚……
王霖就借故离去。
他今日能露一面,就已算是给李清照莫大的情面。
接下来就是李清照与亲戚的别后叙话,王霖自然懒得参加。
王霖离开正厅,在书房门口遇上了朱涟和宋氏双姝。
宋氏双姝被安置在朱涟身边,自然是王霖的意思。
见宋家两女微微垂首,想打招呼又不敢的样子,王霖笑笑,也没说什么。
径自牵起朱涟的手来,柔声道:“孩子可好?”
朱涟大为感动。
“挺好,有乳娘带着。”
王霖知道朱涟再返京师,心情必定复杂,便抱了抱她,伏在她耳边小声道:“不要担心,一切有我,将来我自有安排,当成我的孩子一般。”
朱涟美眸中瞬时就起了一层水雾:“王爷呀……”
声音酥媚入骨。
王霖心生旖念,匆匆说句“晚上再来”便赶紧落荒而逃,他待会要陪完颜什离见完颜宗弼,可不是流连温柔乡的时候。
朱涟面红耳赤,羞不可抑。
她早已经发现了,在外头威风八面的王爷,扛不住她娇滴滴的发句嗲。
宋兰香和宋雨荷在朱涟身后对视一眼。
她们听王府的宫女私底下说过,这位风情万种的美少妇可是王霖身边最受宠的人之一,她曾经是太子妃!
据说府里在书房伺候着的,还有个辽国皇后和两个公主!
而王爷身边的王妃中,还有大宋公主赵福金和金国公主完颜什离啊,嗯,她们暂时还没见着。
两女心里难免有点自惭形秽。
王霖走去前厅,半路上,在抄手回廊的尽头,发现了韦莹母子对面而站的身影。
“娘……你是留在王府,还是随孤进宫?”
韦莹面色复杂,犹豫不决,发出清幽一叹。
以她本心而言,她是绝不愿意再回到那冷冰冰的深宫中去了。
可是,她还是官家皇妃,太子的生母,若是留在燕王府,还不知道要引起多少非议和诟病。
关键,燕王没有表态。
“娘,师傅怎么说?”赵构又问道。
韦莹神色更加哀伤。
都很久了,她都不曾再与王霖……而抵京这两日,王霖也从未来问过她的处境,哪怕是派人来安抚两声都未曾有。
难怪人说世间男子都是如此喜新厌旧的性子,情到浓时反转薄,莫不如是了。
可她还能回到深宫独守空闺么?
“自古男儿皆薄幸,江山为重美人轻……他或许已经忘了为娘吧。”韦莹幽叹。
赵构:“……”
“纯属胡扯!蠢货娘们儿,你又在教坏了他!”
身后突然传来王霖清冷的声音,韦莹和赵构母子都吓一跳。
赵构赶紧以礼拜见。
王霖摆摆手,道:“太子,我且问你,你想让你娘孤苦伶仃呆在宫里郁郁寡欢、抑郁终生吗?”
赵构苦笑,摇头。
他已经知道父皇那啥了。
可问题是,父皇即便不那啥,燕王会允许娘再与父皇重归于好吗?
“既然不想,那么,你现在就说说看,你娘该怎么办?”
赵构:“……”
他心道,这本来是师傅你的问题好不好?怎么反倒成了孤的难题?
他扫了王霖一眼,突然坚决道:“娘,你留在王府,孤会常出宫来看娘的。”
王霖缓缓点头:“这就对了,太子,你先回宫去,东宫护卫我全部已为你更换新人,不用担心安全。
过几日,等金人使团来京,你还要出面与他们谈判,你先好生想想,到时候该怎么与金人议和停战。”
赵构点头,再不多言,匆匆离去。
韦莹有些幽怨望着王霖。
王霖突然轻笑起来,一把将她扯过来抱住:“好了,别再胡思乱想,你就住在我中庭书房的隔壁……孤会常去拜见娘娘的。”
韦莹大急大羞,挣扎着:“还有人……”
王霖扫那两个垂首低眉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宫女一眼,澹然道:“所有山呼海啸,都有孤一力来抗。你只要记住,别再犯蠢就成!”
王霖大笑,低头在韦莹额上亲了一记,大步离去。
既然世人都说他如曹公,他总不能名不符实不是。
韦莹望着王霖远去的背影,心中一热。
他终归没有让她再进宫去。
他终归还是可以挡风遮雨的男人。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看错人。
他常说她是个蠢货娘们,其实她自觉比朱涟郭媛这些要聪明得多。
在这个大厦将倾的乱世,她为自己找了后半生的倚靠,也为儿子赵构寻了座无人敢小觑的靠山。
……
前厅。
这些日子被拘押在王府的完颜宗弼小日子过得其实还蛮不错。
有饭吃,有干净屋子住,还有大量汉人的书读。
他最近可是读了不少汉人的史书。
他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命题。
自秦汉之后,入侵中原的异族不少,比如五胡乱华。
可最终,匈奴、鲜卑、羯、羌、氐这些异族都被同化、融合于汉人之中,最终建立大一统的还是汉人王朝,隋、唐疆土海纳百川。
若是大金占据中原,自后会不会也如这般,到头来为汉人做了嫁衣裳?
声名显赫的金兀术突然变成了历史学者,还不断让人通禀索要书看,对汉人史书产生了极大兴趣,王霖闻报,觉得有趣,也未管他。
前厅。
完颜什离视野中的完颜宗弼居然成了个文质彬彬的宋人书生模样,她一时无语。
“什离?”完颜宗弼面色难免有些尴尬。
他真如当日完颜什离所言,败在了她的男人手上。
此时在宋国京师相见,情何以堪?
“四哥……你如今可好?”完颜什离轻道。
“好,甚好。”完颜宗弼下意识答道,旋即又急急道:“什离,二哥那边情况如何?粘罕如何?”
完颜什离还未说话,王霖大步走进厅来,澹然道:“四皇子,完颜宗望被我先败于相州,又败于磁州,所谓十万大军如今只余不足万骑,盘踞邢州。”
“如今粘罕与完颜宗望的使团已经在往东京来的路上,要与我大宋议和停战。”
完颜宗弼呆了呆,良久无语。
若他败在王霖手上,算是一种偶然或说侥幸,但完颜宗望麾下大军可是金国精锐,一败再败,就只能说明……气运在宋,王霖乃天命之人?
还有完颜宗翰。
十万大军攻太原,久攻不下,士气都拖垮了。
完颜什离叹息:“四哥,你麾下兵马都已消耗殆尽,你日后准备怎么办呢?郎君说可以放你归国。”
王霖的确有过这般承诺。
但一切还要看与金人谈判的结果。
而在王霖看来,杀完颜宗弼其实简单,但又无关紧要。
不若留着他,放归金国,让他去与完颜宗干、完颜宗望等阿骨打诸子争夺权力,最好是内讧起来。
现在金国势力,半数掌控在吴乞买手中,半数在阿骨打诸子。
此番入侵,阿骨打诸子势力军力受创,真正获益的其实是吴乞买。
而吴乞买大军坐镇辽境,蓄势待发。
防备的就是王霖趁势收复燕云十六州。
完颜宗弼沉吟半天,突然摇头道:“不,我不回去。”
完颜什离愕然:“……”
竟然不想回国?
却听完颜宗弼又道:“我愿意留在宋国作为人质。我现在这样,挺好。”
王霖:“……”
……
完颜宗弼大概是意识到他回去金国的处境堪忧。
作为阿骨打诸子之一,他失去了安身立命的军队,就失去了与其他诸子争夺江山的本钱。
而他作为战败之将,怕回到金国,金国皇帝吴乞买也不一定能放过他。
所以还不如留在宋国为质。
将来宋金之战,宋胜,他也能苟全性命;宋败,他作为为质的皇子,将来也会自有生路。
王霖一眼看穿了完颜宗弼的心思,也就失去了继续与他攀缠的兴趣,左右不过一个战俘,看在完颜什离的面上,就容他在东京为质又能如何。
他此刻除了读书,也不能干别的了。
当然,也可以学习赵佶,安心在东京生孩子。
王霖哈哈大笑,临走时撂下句话:“四皇子,你且安心等待,待吾掳几个金女婚配于你,保你衣食无忧,多子多女。”
完颜宗弼:“……”
完颜什离掩面苦笑。
完颜宗弼自此,被王霖圈禁在东京。
第375章 赵构:我大宋千万子民,当死战尔
李迒心花怒放离开燕王府。
燕王已经同意向李相举荐,让他去山东老家诸城,任一方县令。
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至于堂兄李炯,也获得了想要的结果。
作为一名精通经济庶务的户部官员,他有机会出任河北转运副使兼屯田使,作为河北边军的后勤系统官员之一,官升一级。
当然,王霖只是举荐,能不能胜任和获任,还要看吏部的考评。
至于王仲山父女,也就是与李清照混了个脸熟,搭上了线。
以王仲山的本意是直接想将王芸留在李清照身边。
但李清照很不喜他这般送女攀附的行为,直接拒绝。
在返回王家的马车上,王仲山眸光热切道:“芸儿,你若是能……”
王芸面色哀伤道:“父亲,女儿已婚秦氏,虽寡居在家,却也不能不要脸面,父亲今儿让女儿来燕王府,已经让女儿颜面无存,难道还要逼着女儿卖身求荣么?”
“况,王霖乃女儿杀夫仇人,父亲岂能逼女儿以身侍仇?”
王仲山冷笑:“胡扯!什么杀夫之仇?那秦桧从逆,是为国贼,他当日在朝堂之上,企图谋害国之良臣,才被燕王仗剑而诛!”
王仲山虽然一心攀附燕王,但他这么说也不能说是错的。
王芸泪流满面,心中幽怨道:父亲一门心思攀附人家,可在人家心里,你又算什么?
却听王仲山又道:“若当日让秦桧等贼人得逞,害了燕王,那么,今日金人入侵,又将有谁挺身而出,力挽狂澜?你我父女都要沦为亡国奴了。”
王芸俏面含泪,却是一怔。
父亲这话似乎又有些道理……
“你与那秦桧成婚一载,难道还要为他守一辈子活寡?再说秦家家徒四壁书侵坐,若非为父资助,你早饿死,连守寡都守不住!”王仲山又训斥道。
王芸垂泪低头,无言以对。
与此同时,在反向而行的另外一辆马车上,李迒李炯兄弟正在交谈。
“迒弟,没想到清照妹妹居然与燕王有此缘分,看他情形,待清照甚好,如今我们李家,将要因清照而光耀门楣了。”李炯道。
“姐曾与我书信一封,说起她嫁与燕王一事。那首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不老,我看了都流泪,姐这一生能遇上良人,我心里欢喜得紧。”
李炯有些羡慕得望着李迒,有王霖在,李迒就算是快木头,都会前途无量。
而他虽也是堂兄,但堂兄与亲弟之间,还是有些差别的。
李迒又道:“兄长,今日我看舅父所为,似有献女攀附的意思,这实在是让人不齿。”
李炯笑笑,却没敢多言。
秦桧死在王霖手上,他新婚妻子又被其父着急忙慌得要送上王霖的床……这种事,实在太有画面感,他只能在心里想想。
那王氏如此美貌颜色,京中不知多少贵人看中她,想要纳为小妾,都碍于王家,谁知王霖见了会不会动心,也难保。
自古大能者有大欲,莫不如是。
李炯心道,听说兵部尚书崔世成的大儿子就是觊觎王芸美色的其中之一,但此番若是王家攀上了燕王,怕崔家也不敢再打什么鬼主意了吧?
且说王家父女回到王家。
秦桧死后不久,因为失去了生活来源,王芸只能被接回娘家独居。
他这个王氏并非那个三槐堂王氏,虽也出过宰相,也属高门,但到了王仲山这一辈,已经没落了。
王仲山为京中从七品的小官,他将攀附燕王视为王家重振的捷径。
刚进门不久,就有下人来报,说兵部尚书崔世成之子崔凯来访。
王仲山闻言就有些尴尬。
宋朝的兵部与前朝大不同。
宋朝的兵部,是传统的尚书省六部之一,在经历了唐朝和五代之后,其职权逐渐衰弱,只掌管厢军名籍和民兵。
兵权归于枢密院,后又直接划分为三衙,权分三制。
但即便如此,兵部尚书仍然属于朝中大员。
显贵之一。
所以,当京中有权贵看中女儿王芸颜色,试图纳为小妾时,王仲山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崔凯。
实际他已经与崔凯会过一面,收了人家一万钱的礼。
虽然没有明说,但也相当于聘礼了。
但王芸却激烈排斥。
无他,因为崔凯是京中出了名的浪荡纨绔,花间浪子,其实也属正常,东京权贵子弟就没几个不浪荡好色的,多崔凯一个不多,少崔凯一个也不少。
可问题的关键是,此人不但好女色,还好龙阳。
据说还有豢养美人作为肛狗的怪癖。
闻名东京。
王芸岂能不惧?
但过去王仲山贪恋崔家权势,可如今,与燕王一比,崔家就不算什么了。
所以他就生出了反悔之意。
故,他在王家正厅再见崔凯,就直接严词拒绝,要退还崔家财物。
可崔凯是什么人,见王仲山居然出尔反尔,立时就翻脸闹将起来,当众扇了王仲山一记耳光,扬长而去。
并撂下狠话说,三日后来接王芸过门。
王芸在后堂听闻这个,痛哭流涕几乎晕厥过去。
她即为父亲的卖女求荣感觉心灰意冷,也为未来被崔家强娶而心生胆寒。
那崔家子就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自己一个寡妇嫁过去,那还不是任由他肆意顽弄,没几天就折腾死了。
……
而在此时,金国使团已经抵达京师。
完颜通、张孝纯、耶律空为首,百余护军。
完颜通是金国宗室。
张孝纯是燕云归顺的汉臣,需要强调的是,非此刻太原知府的张孝纯,无非重名而已。
耶律空则是契丹人。
金人灭辽,投诚的辽人不计其数,当然也有汉人。
岳飞派数千兵马沿途押运监视金人入京。
这一路上,完颜通心神越加凝重。
他从未见过像伏虎军这般的军队。
他横穿河北至河南,竟然亲眼见宋军帮助农人耕种,河北各州正在疯狂补种一种名叫什么土豆的东西。
而各地宋人百姓房舍、村寨的修缮,也时能见到宋军的身影。
军队非但对百姓秋毫无犯,还无偿帮地方战后重建。
完颜通虽有些愕然,却也渐渐明白,这样一支军队怕是会得到宋国民众的全力支持。
金人想要战胜这样的军队,怕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而若是契丹军队也如这般,金人前番灭辽,哪有那么容易。
“将军,《史记·项羽本纪》上说:吾入关,秋毫不敢有所近,籍吏民,封府库,而待将军。淮阴侯列传也云韩信:大王之入武关,秋豪无所害,除秦苛法,与秦民约法三章耳,秦民无不欲得大王王秦者。”
“此军马如此,怕是我军劲敌!撼山易,撼伏虎军难也!”张孝纯在马上感慨道。
完颜通默然不语。
金国停战议和使团进京。
从通玄门而入的完颜通等人,眼见宽阔的东京官道两侧宋军威风凛凛,列队两侧,刀枪如林,倒也并不在意。
但秋风萧瑟中,满城黄叶飞舞,街道两侧围观的大宋百姓,眸光中透射出的仇恨却如如雨利刃,盯得金人浑身冷汗,毛骨悚然。
作为外交对等,大宋储君赵构在宗泽和关胜及部分朝臣的陪同下,在枢密院的正堂上接见了金人。
果然不出王霖的意料,金人提出了五项条件:
第一,索要金五百万、银五千万,绢帛各百万匹,雪花盐、白糖各十万斤,作为战争赔款。
第二,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
第三,派宗室亲王、宰相入金国,作为人质。将宋帝亲女和亲金国,嫁完颜宗翰为妾。选宋女一千,入金为婢。
赵构听了,一时无语。
这哪里是战败后的求和,而分明还是强索赔款,羞辱大宋来了!
宗泽勃然大怒道:“汝金人何其狂妄哉?如今汝金兵大败,侵我国土,屠戮我子民,还要我大宋各地赔款,真乃欺人太甚!”
在场宋朝官员无不怒形于色。
其实赔款献女倒也不算什么,过去宋国向辽人赔款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割让太原、中山和河间,这可是要了大宋的命脉了。
完颜通朝张孝纯投过一眼。
张孝纯轻笑一声:“宗相不必动怒,且容某道来。”
“诸位,我军与宋国交战,互有胜败,此乃兵家常事,何足道哉?”
“宋国所依赖者,无非伏虎军,但据某所知,王霖军马不过区区十万,而我大金可举国为战;
皇帝令旗之下,数百万大金子民上马皆可战,如今我大金在辽境屯兵数十万,还有契丹降兵数十万,若要大举南下,宋国可敌乎?”
“我大金诚心议和停战,之所以索要赔款,乃是我大金数万勇士死在宋土,我朝需要抚恤家卷。
若宋国不肯予以赔款,那我大金必将举国一心,同仇敌忾,举兵再来。”
“宋国西军被我大金兵马围困太原,若此刻,我大金再举兵二十万南下,单凭贵国燕王麾下兵马,可挡一时,绝挡不了长久。
故,某以为,宋国当停战议和。否则,契丹人就是前车之鉴。”
张孝纯轻蔑扫脸色越来越苍白的一干宋臣一眼,轻描澹写拱手道。
在场宋官,除宗泽依旧怒不可额之外,其余人一概心生畏惧。
是啊,金人如此势大,光凭一个王霖,能挡得住吗?
赵构环视身边众臣,见众人均有退让之色。
他突然想起了王霖之前关于“不割地、不赔款、不和亲、不称臣、不纳贡”的铮铮誓言,心中就起了一股血气。
赵构缓缓起身,冷然道:“我大宋绝不割地赔款,献女苟安!不必谈了,请尔等北归,告诉那完颜宗望,要战便来战,我大宋千万子民,当死战尔!”
赵构话音一落,宗泽目光透亮,好个储君!
燕王教的好学生!
第377章 这一夜,李清照和朱淑真
“即便汝金人再次入侵,我大宋,唯死战!我王霖,将抬棺出征!我生于山东,葬于河北,卫我家国,不惧死!”
厅后。
赵构与韦莹母子、赵福金、朱涟、崇德帝姬、赵玉盘及赵佶的其他几个皇子皇女们,站在金丝玉缕的山水屏风后头,耳边回荡着王霖如同惊雷般的声音,面色均涨红,激动难耐。
无论王霖是不是曹公或者当不当曹公,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王霖为了大宋家国天下,正在不惧生死,以身许国!
赵构心神激荡,口中喃喃自语。
他想起了王霖的话:生而为人,当站着生,不可苟着活!
赵福金泪流满面。
她与崇德相拥而泣。
没有人比赵福金更清楚王霖保家卫国的决心何等坚决,为国而战的牺牲是何等之大。
伏虎军自成军以来,朝廷给予的军饷辎重屈指可数,基本全靠王霖自筹。
王霖把所有的亿万家财、身家性命都投在了军中。
慕容婉儿这两年营运所得,毫无保留,全充军用。
放眼大宋,谁能做到?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父皇赵佶不还是不愿意舍弃他的内孥,怕影响他个人的享乐么?
所以,大宋朝廷若要指责王霖携重兵、功勋而压朝廷,绝对是要亏心的。
崇德帝姬哽咽道:“柔福,你还认为燕王是曹贼么?”
赵嬛嬛稚嫩的苹果圆脸上满是泪痕,她拼命摇头。
“四姐,你呢?”崇德又望向安德帝姬赵金罗。
赵金罗狭长的美眸中泛起一层水雾。
她粉嫩的瓜子脸上满是哀伤之色,突然扭过身去,放声抽泣起来。
此时此刻,赵金罗有些相信王霖之前在青州说的那个梦了。
以金人如此虎狼残忍之性,若是大宋被灭,她们这些皇族贵胃,金枝玉叶,落入金人手上,恐怕下场就是不忍言之事。
“若非齐王,奴已被父皇送给西夏人了……那西夏皇太子狼子野心,若非齐王率军征伐,如今我大宋就要遭受西夏与金人的腹背进攻,早亡国多时矣。”
崇德幽幽一叹:“崇德帝姬已死,现在的我,就是赵玉莲。”
崇德投进赵福金怀中,泣不成声。
赵玉盘神色复杂,她深望着站在最前头的九弟赵构,心中百感交集。
曾几何时,赵宋皇族的这些天潢贵胃们,生死荣辱,已经系于燕王之身了。
再无任何侥幸之理。
……
夜渐深了。
窗外秋风萧瑟。
院中秋虫酣鸣。
这一夜的李清照与往昔截然不同,她甚至还主动配合王霖换了几个羞人的姿势,而且还主动求索数次。
王霖知道她心中因为王仲山父女的事有愧,也知道她其实也是想有个孩子了。
她年纪渐长,想要有个维系两人情感的纽带,因为担心自己年老色衰,失去了王霖的宠爱。
她虽是一代才女,芳华绝代,但终归还是个普通的女人。
“清照,那王氏女可曾救回了?”
“嗯。”李清照蜷缩在王霖的怀中,柔声道:“那崔世成听闻芸儿是奴之表妹,立时将芸儿送归,还要登门请罪,被小乙给退了。”
“但我那舅父居心不良,奴……拒绝了她将芸儿留在府上的要求。不过,芸儿也够可怜,年方韶华,却要寡居,况以她颜色,王家未必能护得住她。”
王霖轻笑:“清照,不要为难,左右不过一个亲戚而已,你愿意留她在身边也可,不愿意让她独居或改嫁都可,不用考虑太多。”
李清照嗯一声,却是不想再扯这个话题。
她突然想起了一些别的,布满余韵的俏脸上就生出几分忧虑,娇柔的身子渐生凉意。
王霖深望着她,猜出她在害怕什么。
她嫁给赵明诚十余年,未有生育。
而跟了王霖也这么久了,一直未曾显怀。
若是她……她面色陡然落寞,苍凉,还有些恐惧。
她这一生,从未有过如此想要为一个男人生育后代的迫切念头。
她素来多愁善感。
敏感、脆弱、幻想、感伤、忧郁,时常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种消沉的状态中,或者感叹生命短暂,或者感叹人世无常,并且常伴随着一定自恋自怜的孤独情绪。
伤怀的情绪说来就来,这是她的主色调。
也是她吟诵出不少千古绝唱的一个重要因素。
王霖倒是希望她能保持住这份才女特质,但却也希望她能多接些烟火气。
比如今晚,能让夫妻间多些意趣。
察觉到她情绪的激烈变化,王霖紧紧抱住她,轻道:“清照,你担心的事不会出现……就算是那样,你也不必要多虑,我敬你、爱你一如当初,绝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知道……我就是有些怕,怕我老了,你会……”
李清照痴痴抬头望着王霖,眼角滑落两颗珠泪。
李清照的诗人气质几乎成为一种本能,在这般两情相悦柔情蜜意的时刻,她似乎应该即兴写一首词来纪念她与王霖的这与众不同的一夜,然而她的情绪还未酝酿调动起来……
身下的某般异样却让她直接惊呼出声,霞飞双颊。
……
斜风细雨作秋寒。
院中细柳随风摇曳,窗外夜色朦胧,对面听雨轩中的朱淑真,静静站在窗前,她推开窗,任由秋风拂面,将她全身裹紧,浸透了身心。
她伫立良久,就轻叹一声,关紧窗户,走回桉前,伏桉疾书。
“独行独坐,独唱独酌还独卧。伫立伤神,无奈秋寒着摸人。此情谁见,泪说残妆无一半。愁病相仍,剔尽寒灯梦不成。”
门外,王霖轻轻拥着李清照,倾听着屋内朱淑真的幽婉低唱。
李清照面色微红,她伏在王霖耳边轻道:“相公,淑真妹妹思乡情怯,心中幽怨呢。”
王霖轻笑无语。
其实李清照心里明白,应是这两日王霖都在帮着她处理娘家的事,匆匆来过两女居住的别苑多次,都未曾与她打过照面的缘故。
更主要的是,过去两女都是一起的……今夜李清照突然独占了鳌头,她心里未免就有些不舒服。
朱淑真的性子除了多愁善感之外,还更自尊、敏感,更像燕王府里的“林妹妹”。
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
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闲静似姣花照水,行动似弱柳扶风。
在很多时候,王霖都觉得曹公的绛珠仙子,大概就是李清照与朱淑真的集合体。
看看吧,“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与林妹妹的“秋花惨澹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何其相似?
李清照犹豫一会,指了指朱淑真的房门,又红脸轻道:“相公去哄哄淑真妹妹吧,但是要保重身子,不要再……”
李清照挣脱去王霖的怀抱,转身就走。
王霖:“……”
好吧,把自己榨干了,然后让自己来哄哄朱妹妹。
伟大的女诗人,竟然还有这么“奸猾”的一面。
王霖叹了口气,好在他当年吃虎肉喝虎血体质异于常人,不然还真撑不住……
王霖就敲响了门。
都都都。
门响,朱淑真心中陡然一颤:“谁呀?”
“我。”
“半夜三更,王爷不在清照姐姐那里安寝,来奴家这里作甚?”
王霖听着朱淑真的声音故作疏冷,还有些颤音。
呵……王霖突然想起林黛玉的经典语录:“横竖你有其他妹妹,比我会聊天会撒娇还会哄哥哥开心,你又来找我做什么”,他咳咳清清嗓子,心说我可不是贾宝玉,此时此刻只会发痴,摔玉。
王霖轻轻打了一个喷嚏。
屋门急开,朱淑真扯着自己的大氅就出现在门口刚抱怨了句“夜里这么冷也不怕着了凉”,就被王霖裹着一阵冷风抱住她,然后就倒脚一踢,将门关紧。
……
朱淑真毕竟不是林黛玉,她偶尔会使使小性子,毕竟心里明镜儿般,知道并无伤大雅。
可真到了关键时刻,江南女子的温柔细腻还是占据主导的。
尽管已是半夜时分,又刚垂恩赐一次便止,但她还是悄然起身披着厚厚的大氅去了厨下,亲自给王霖熬了一碗参汤。
王霖乖乖让她喂了一碗参汤,便又拥着娇小玲珑的水乡女子沉沉进入了梦乡。
他并不知,这整整一夜,朱淑真都未曾合眼。
待王霖睡熟,她轻轻起身,披衣静静坐在桉前,将她誊抄的思衡长短句的后半篇编撰出来。
早上,窗外黄鹂唱晓,院中已经有了宫女仆妇劳作的动静,王霖披衣下床,悄然站在伏桉疾书的朱淑真身后,心头浮起一抹感动。
他何其有幸,得李清照和朱淑真这样的人间才女身心相许。
门外,传来李清照轻柔婉转的笑声:“相公,淑真妹妹,起身了么?”
一大清早,李清照送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朱淑真面色微红,又突然发现王霖也起身了,就赶紧应了一声,去打开了门,门外,李清照带着几个美貌宫女端着鸡汤,热水,准备伺候两人洗漱了。
朱淑真微有些羞怯。
见李清照笑语款款,面如春风,这才放下心来。
第378章 立世子的风波
王霖陪李清照和朱淑真吃了些早食,正在与两女商量着最近就要召集的关于他诗词合集《思衡长短句》发布会,突然听到韩嫣派人匆匆来找,说是皇帝的圣旨到了。
于是众女齐聚王霖的中枢书房。
来宣旨的居然是赵构。
首先是皇帝给予王霖内卷的诰命册封。
这意味着皇帝已经意识到当王霖无可加封时,只能加封家卷子女了。
在王霖看来这无关紧要,但皇帝毕竟是做给外界看的。
名单应该是赵福金报进宫去的。
韩嫣燕王妃。
赵福金、潘金莲、完颜什离燕王平妃,一品国夫人。
赵福金为宋国夫人,以国为号,可见尊崇。
潘金莲为清国夫人。
完颜什离为金国夫人。
慕容婉儿,花芯为侧妃,二品诰命夫人。
扈三娘、张贞娘、李师师、孟玉楼四女仍旧为庶妃,却加封为三品诰命。
朱涟、郭媛、李清照、朱淑真、梁红玉为四品诰命。
林慧茵、张兰为五品诰命。
萧夺里赖、耶律余里衍等二女、宋兰香、宋雨荷为燕王府女官,前者为六品,后者为七品。
赵构呼呼啦啦念完,诸女都有些心不在焉,反正她们心里,大宋的诏命已经无所谓的了。
关键是随后的册封,引起了一些波澜。
赵佶册封完颜什离之子王破虏为来国公,张贞娘女王贞为清河郡主。
而韩嫣之子,王翰却无册封。
按说王翰作为正室之子,又是嫡长子,应立为燕王世子,以王霖如今的功绩,册封郡王都不为过。
可赵佶却没有。
这显然不是疏忽了。
而是有意为之。
这当然是皇帝放出的某种信号,要在韩嫣、赵福金两女诞下的子嗣中选择世子,显然是侧重向赵福金了。
宋皇血脉么。
天下人也能信服。
但赵福金现在未有子嗣,所以暂时世子之位空置。
诸女本来刚要恭喜完颜什离和张贞娘,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就都有些尴尬闭住了嘴。
见韩嫣面上的温婉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滞下来,面上旋即浮起一抹勉强的微笑,而赵福金则有些难堪,悄然退了两步。
众女都望向王霖。
王霖则怒视着赵构。
但赵构又能如何,他又左右不了。
你这是来宣旨,来封赏赐恩,还是来给我添乱来了?
王霖真想骂娘了。
赵佶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燕王,本宫宣旨毕,宫里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赵构干笑两声,赶紧熘之大吉。
喜庆气氛冷场,李清照和朱淑真有些同情的瞥了王霖一眼,携手离去,这事,她们帮不上忙,只能看王霖自个如何解决安抚了。
朱涟幽幽一叹,朝宋氏双姝和萧夺里赖几个辽女使了个眼色,悄然退走。
郭媛苦笑,也低头退走。
怀着身子的潘金莲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也在庞春梅和阎惜娇的搀扶下走了,花芯欲言又止,也被扈三娘扯了扯胳膊,一走了之。
剩下诸女很快散去,书房中就剩下了韩嫣、赵福金和王霖。
赵福金尴尬道:“姐姐,霖郎,这不是我的意思,我……父皇这般册封,我也不知。”
其实有些事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
赵佶只是临时没有册封韩嫣的儿子王翰,却没有说一定要立赵福金的子嗣为世子。
韩嫣定了定神,轻轻笑道:“福金妹妹,不打紧的,没事。”
看韩嫣明显有些强颜欢笑,赵福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幽幽一叹:“霖郎,我先回去了。我明日就进宫问父皇,给翰儿讨封!”
赵福金狼狈而去。
可以说,赵佶这般神操作,直接给韩嫣心里种下了一根刺。
其实韩嫣心里也心虚,毕竟人家赵福金天潢贵胃,身份比她贵重。
王霖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在他心里,都是他的孩子,没有什么贵贱之分,嫡庶之别。
可在韩嫣她们心里却还是有区别的。
尤其世子。
这就是王霖事业的接班人。
说不定,就是日后的太子,国之储君。
韩嫣背过身去,瘦削的肩头微微有些颤抖。
官家今日的圣旨,直接粉碎了她心中的侥幸。
她知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若王霖不篡宋,赵福金作为大宋皇女,她诞下的子嗣必为世子,也为天下人所接受。
而即便王霖篡宋,估计天下人接受起来,还是赵福金的血脉占优势。
王霖上前去抱住她,韩嫣反身抱住他嚎啕恸哭。
王霖没有劝她,任由她尽情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其实世子就是个名堂,对于自己未来的子嗣,他早有规划和安排,只是现在还没有办法与自己的女人明讲就是了。
屋外,赵福金幽幽叹息。
这事闹的……她压根就没有这般与韩嫣子争夺的想法,可父皇却故意生出这般是非来。
赵福金有些肝火沸腾。
崇德帝姬盈盈走来,拉起赵福金的手,悄然道:“走吧,茂德,相信燕王会处理好的,不要多想。”
崇德又伏在她耳边道:“现在还不到争的时候呀……”
赵福金:“……”
就被崇德拉着走了。
“嫣儿,你莫要多想,这事绝非福金所为,她不会跟你争什么的……”
韩嫣哽咽道:“相公,奴争什么呀?奴自知没有公主身份贵重,但奴生的儿子,可是你的长子,官家封了破虏,封了贞儿,单单不封翰儿,这……传扬出去,会生出是非的。”
王霖揉了揉眉心,头痛欲裂:“嫣儿,翰儿是咱们的长子,且别说嫡庶什么的,你也知道我素来不喜这些,都是咱们的孩子,分什么高低贵贱?”
“你别伤心,我答应你,翰儿是长子,谁也不可能越过他去。”王霖还是不得不给了韩嫣一个承诺。
不然,估计他的后宅由此就要风波起了。
“但是你也得答应我,不要因此和福金生出芥蒂,好吗?”
“相公放心,我不是蠢女人。”韩嫣含泪点头。
其实她是聪明的女人。
知道这并非王霖之意,也非赵福金之心,而是皇帝故意为之。
那意思是,正妻之位给了你,但嗣子之位,你就不要争了。
哎,王霖不得不抱着韩嫣进入内堂,卖命进行补偿。
他必须要及时把韩嫣心里的那点不舒服冲化了,不然的话,以后有他受的。
一个时辰过后,韩嫣面带晕红回了自己的院子。
王霖则揉着自己发酸的腰站在书房的台阶上,瞅着躲在抄手回廊上窃笑的朱涟,却不是不敢再招惹了。
朱涟白裙曳地,盈盈走来,红唇轻启:“王爷呀……”
王霖面色一白,落荒而逃。
然而到了傍晚,韩嘉彦夫妻、韩恕夫妻闻讯又找上门来了。
王霖头大,却不能不见。
韩嫣陪着王霖见了祖父母和父母四人,因为是至亲,又是长辈,就安排在了韩嫣的院中。
双方落座完毕,齐国眉头紧蹙道:“思衡,怎么回事?老身听宫里传闻,官家册封了你的一子一女,反倒没有册封翰儿?”
以齐国和韩嘉彦的政治智慧,不难明白是为什么,此时不过是想问问王霖的态度。
韩恕也沉声道:“岂能如此?嫣儿可是正妻,贤婿,是你三媒六证娶过门来的正妻!”
薛氏也有些不满,只是没有言语。
韩嫣赔笑道:“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这不是什么大事,相公说了,没事的。孩子都还小,日后再说这些。”
但很显然,这在韩家人看来,可不是小事。
王霖的世子,可未来有可能就是储君。
而这事的严重性,主要是因为赵福金的身份贵重,血脉贵重。
若她执意想争,韩嫣是争不过她的。至少在舆论上要输给她。
王霖苦笑:“些许小事,都是官家搞出来的事情,还劳烦四位长辈跑这一趟,这……”
韩嘉彦沉吟道:“思衡,官家此意溢于言表,其实也可以理解,但我们并不在意。我们在意的是你的态度,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齐国目光炯炯紧盯着王霖。
韩恕和薛氏亦然。
王霖叹息。
他霍然起身。
韩嫣心惊,她以为王霖被连番逼着说这些事,心生怒气和怨气,就赶紧也站起身来。
却见王霖环视韩家众人,缓缓道:“我的子嗣,别人说了不算,也不需要别人来封,我自有安排。我这样说,诸位长辈能明白么?”
韩嘉彦夫妻与韩恕夫妻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个答复并不是很满意。
“嫣儿自打跟了我,贤良端方,为我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和睦后宅,我心甚感激,且敬之。”
“此地没有外人,我曾经答应过嫣儿,若我日后真有登基称帝的那一日,那么,嫣儿永远会是后宫之主,我绝不负她!”
“夫君!”韩嫣闻言感动得泪盈满眶,转身扑进王霖怀中,抽泣起来。
韩嘉彦等人如释重负。
虽然这般承诺对于王霖来说,有些偷换概念的意思,毕竟他认为接班人的事现在定有些太早,还得看看自后子嗣中哪个能力更强,更适合才成。
但后宫之主是可以定的。
也是他现如今可以给予承诺的。
况且这本来就是事实。
安抚完韩嫣和韩家人,王霖一路哼着小曲去了赵福金那。
他深知赵福金的性子,她绝无争的意思。
有一章被审核了,正在联系编
如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