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杀诚意伯,孤身冲阵龙骧军!
东京。
围城第三日。
自上午开始,辽军和梁世杰的叛军分两路开始攻城。
辽军并没有出动作为精锐的铁林军,而是出动了梁世杰叛军中的步卒。
叛军弓弩手结阵举着盾牌缓慢推进,在距离城池稍近时,辽军大营中便传来惊天动地的牛角号声。
弓弩手弓箭齐射。
箭失如雨,如同蝗虫群掠过天际,飞向东京城头。
张叔夜披甲亲自坐镇,他麾下亲兵陡然高呼道:“举广盾!”
城头上的军卒立时动作整齐划一,将早已准备好的巨型铁盾高举过头,其余军卒都避入了城墙壕墙之下。
在不到一个时辰里,叛军就向东京发射了数万支箭,守城禁军也还以颜色,双方对射许久,其实各自伤亡都不大。
但辽军企图破坏禁军防御的目的是黄了。
然而张叔夜却心神凝重,没有半点的放松。
他知道艰苦的东京防御战这才刚刚开始,越往后,越是残酷。
随后叛军步兵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架设云梯强登城墙,另一部分架冲车直攻城门。
步卒之后的弓弩手躲在巨大的挡车之后,训练有素颇有节奏地开弓放箭,配合着步卒的进攻。
如此一来,城头禁军便不得不冒着密集的箭雨进行顽强抵抗,或用弓箭还击,或用长竿推倒叛军的云梯,或在城头用滚木雷石打击登城辽军,或用大锅将粪水烧开后泼下城墙。
再往后,辽军也压了上来。
局部的攻城战几乎遍地开花,四面城墙上均出现了彪悍的契丹勇士,而在更远处,辽人在城外挖掘地道,堆建土山,其意更加明显。
要用攻城利器,投石车了。
此时,禁军兵力不足的短板就暴露出来了。
顾此失彼。
张叔夜面色大变,大呼道:“速去传本官将令,命防卫皇城的五千军从速驰援城墙,还不速去!”
李纲突然也在几个军卒的保护下冲上城墙,张叔夜皱眉惊道:“李相,此处危险,还请速退!”
李纲凛然道:“老夫何惜此身!若是东京城破,你我连带官家、百姓一百多万人,都要丧命在辽人的铁蹄下,此时若不合力用心,更待何时!”
李纲推开保护他的护军,持刀冲向杀上墙头来的辽人,他一刀砍翻一个辽兵,一边振臂高呼道:“众军听令,誓死捍卫京师,官家有旨,杀辽狗十人者赏万钱,杀辽人过百者封伯爵!”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东京禁军纷纷奋勇作战,直至傍晚时分才挡住了叛军和辽兵的第一波攻击。
……
东平府城外铁甲军大营。
王霖乘马持枪,率董平麾下三万铁甲军列阵以待,等候多时都未见兖州龙骧军的踪迹。
定好今日辰时一刻合兵启程驰援东京,但此刻已经午时三刻,日头都开始西斜,龙骧军居然未至。
王霖在马上扭头望向陈文昭。
陈文昭尴尬抱拳道:“使君,下官已经三次催促兖州出兵,刚才探马来报,龙骧军总制诚意伯郑毅已经率军出发,只是可能是行军缓慢,所以暂未至。”
“诚意伯?”王霖问道。
董平在后回答:“使君,郑毅系恽王赵楷正妃的长兄,封爵诚意伯。”
王霖默然,心中起了杀机。
至申时许,三万龙骧军终于姗姗来迟。
王霖在马上凝望龙骧军的来路,见军旗不整,军容散漫,行动迟缓,不禁眉头紧蹙。
就这?
还号称大宋禁军精锐,就粮地方、拱卫京师的龙骧军?
带着这样的一支军马驰援东京,去与契丹狼骑作战,与寻死也没差别。
郑毅纵马驰至,哈哈笑着翻身下马拱手道:“末将拜见使君,实在抱歉,龙骧军分驻各县,聚集整军需要时间,所以来晚了一些,还请使君见谅!”
王霖冷视着郑毅:“你还有脸笑?你以为朝廷调你龙骧军进京是干什么?看风景吗?”
郑毅脸上笑容一敛:“末将知错!”
王霖陡然大喝道:“你知错?你可知按照大宋军律,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已是死罪?!”
郑毅拱手辩解道:“末将已然说过,事出有因,还请使君息怒!”
“息怒?官家圣旨在此,东京被辽人围困多时,身为大宋禁军将领,如此国难当头,竟敢迟缓不至,公开抗旨违反军律,你死有余辜!来人,将他拿下,斩之!”
郑毅冷笑,翻身上马往后退去,拔出佩刀道:“王霖,休要在本伯面前耍威风,拿官家压人,我乃朝廷册封的四品将军,又是皇亲国戚,你敢杀我?”
“皇亲国戚?好一个皇亲国戚!”
王霖怒喝道:“官家在东京危在旦夕,你作为皇亲国戚却故意延迟行军,枉顾皇恩,你还有脸自称什么皇亲国戚?”
“我不敢杀你?我杀青州知府慕容彦达,杀蔡京童贯六贼,不敢杀你一个四品伯爵?我杀你如杀猪狗,纳命来!”
王霖手中长枪陡然刺出,郑毅大叫着打马逃窜,王霖勐催马腹,坐骑往前加速,便趁势一枪将郑毅扫下马背,尔后又刺穿郑毅喉管!
身后陈文昭和董平以及严阵以待的铁甲军面色大惊,都没想到王霖雷霆手段,一个四品伯爵,还是皇亲国戚,他说杀便杀了。
当然郑毅该杀,此番延迟行军既抗旨又违反军律,无论哪一条都是死罪。
只不过龙骧军被郑毅掌控多时,郑毅一死,这支军马怕是要骚乱!
果然,郑毅横死马下,龙骧军中顿起骚乱。
其军中三名将官立时率各自部曲高喊着为诚意伯报仇雪恨的口号,率军冲杀过来。
董平面色一冷,正待下令铁甲军冲上对战,却听王霖怒吼道:“铁甲军不要妄动!击鼓,为我助威!”
……
军鼓苍凉有力密集如雨,震荡山野。
千余龙骧军骑兵呐喊着呼啸奔驰过来。
王霖孤身一人持枪若天神一般纵马迎上冲阵,陈文昭面色发白,急急道:“董平,做好冲阵准备,务必要保使君周全!”
此时王霖已然毫无畏惧冲进龙骧军骑兵阵中,他藏蓝的战袍猎猎飞舞,手中长枪彷若一道银色闪电,横扫间,三五骑龙骧军卒惨叫落马,而枪上余力未尽,又重重击在另外一群骑兵腰间胸前,旋即带倒一片!
王霖一人身姿笔挺,马前无一合之将。
长枪飞舞之间,彷若一道虹彩蛟龙盘绕周身,挥洒纵横。
他纵马驰于千人之中,来回冲杀,生生将龙骧军骑兵阵杀出一道缺口来,血流成河!
那三名郑毅手下的心腹将官,一个被王霖刺死,一个被王霖扫落马下,被乱军惨死,还有一个正欲要逃窜,旋被冲上来护卫王霖的九纹龙史进一柄飞刀射了个透心凉!
龙骧军卒心胆神丧,纷纷四处逃窜。
王霖在马上舌战春雷吼道:“我乃太子少师、伏虎军节度使王霖,本官奉旨调龙骧军入京驰援,郑毅抗旨不遵、违反军律,麾下三将以下犯上,已被斩杀一正军法!尔等若退去缴械归顺,本官便既往不咎!若执意起兵作乱,那便是大宋叛逆,当诛九族!”
王霖说完,打马缓缓返回铁甲军阵营,退时稳如山岳,龙骧军竟无人敢追击半步。
……
残阳如血,空气中犹自残存血气弥漫。
龙骧军副指挥使李艺面色苍白,大礼拜在王霖马前:“末将李艺,罪该万死,请使君治罪!”
“尔等龙骧军乃朝廷禁军,军纪如此散漫,胆大包天,竟敢以下犯上,忤逆圣旨,围攻天使!”
陈文昭在侧怒斥道:“若非使君宽宏,朝廷又是用人之际,必将尔等定为朝廷叛逆,杀之正纲纪!”
李艺浑身冷汗直流,伏地不起。
史进持刀在侧,杀气腾腾,只要王霖一声令下,他保证一刀斩下李艺的脑袋!
王霖冷笑道:“李将军,我只给你半日时间,你马上回去整肃军马,清除顽固叛逆,傍晚时分,整军出发驰援东京!否则,我便上奏朝廷和官家,撤了你龙骧军的编制,将尔等一概刺配塞外,永世不得归朝!”
李艺唯唯诺诺,领命而去。
王霖扭头望向董平:“董都监!”
董平拱手:“末将在!”
“派兵压阵,若那龙骧军依旧冥顽不灵,不遵号令,便率军剿杀,绝不姑息!”
王霖声音冷森,董平额头上浮起一层细密的冷汗,却是领命道:“末将谨遵使君将令!”
王霖举头望向渐暗的天色,心头非常烦躁。
可若是龙骧军实在乱成一锅粥,他便也只能放弃龙骧军,直接率董平这铁甲军三万人连夜驰援东京了。
不能再耽搁了。
王霖沉吟片刻,扭头望着史进道:“史进,事急从权,我暂且任命你为龙骧军指挥,你去那龙骧军中,从旁监督那李艺整军,若龙骧军中再有贼人叛乱,先杀了再说其他!”
九纹龙史进大喜,躬身道:“末将遵命!”
陈文昭上前来拱手道:“使君,既然两军都已到位,下官公务繁忙,就先回府城等待使君捷报了!”
“知府好走!两军后续粮草辎重督运之事,就拜托陈大人了!”
第147章 伏虎军破狼骑,救东京
东京被围困的第六天。
自打三日前辽人与叛军展开了正式攻城之后,几乎每日都要组织起一波凶勐的进攻,大约会持续两三个时辰左右。
战况非常惨烈。
到今天为止,东京禁军的弓箭及守城器械辎重如滚木礌石的储备已经基本见底,再往后,就只能拆城中百姓的房子了。
实际后备军已经开始拆了!
李纲和张叔夜昼夜坚守在城门楼上,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合眼,满眼全是血丝。
三万禁军已经减员近三成,目前能坚持作战抵抗的也就是两万人不到,而这两万人再分散到四周城门及城墙防线上,每段阵线的防御力量之薄弱可想而知。
东京城中阴云密布,越来越多的人都对守住东京的信心不足。
唯一能让禁军士卒士气提振的,还是皇太子赵桓带着其他几个皇子率禁卫仆从数百人也上了城楼与禁军一起作战。
虽然他们的作战大多是形式上的,但还是让东京人精神为之一振。
张叔夜面色阴沉,他一直在紧盯着辽人大营的动静,尤其是耶律熬卢斡手下那支铁林军的动向。
好在重骑兵在攻城战中能发挥的作用不大,他们暂时也派不上用场。
李纲匆匆登上城楼,见皇太子赵桓也和皇九子赵构、皇三子赵楷上来,便拱手道:“见过三位殿下!”
赵桓匆匆挥挥手道:“李相不必多礼。”
赵佶这几个儿子这两天的表现可圈可点,让李纲和张叔夜以及所有人都有些刮目相看。
本来很多对赵宋皇室失望的人,心头也情不自禁燃起了一丝希望。
不说别的,能敢上城楼来与军卒同甘共苦,并肩作战,这就算是难能可贵了。
金人大营中,通往城下的地道还在继续挖掘,而那三座土山的堆砌已经基本完成。
张叔夜向李纲沉声道:“李相,也许明日,也许后日,辽人便会使用大型投石机,一旦如此,城中必伤亡惨重,必须命城中百姓家有地穴的避入地穴,没有地穴的也尽量留在室外的开阔地带。”
李纲面色凝重,缓缓点头:“吕相早已安排。可惜城中兵马有限,否则这种时候,应当派兵出城时时袭扰辽人,烧毁他们的投石机械,至少延缓他们的工程建造。”
皇九子赵构突然在旁插话道:“张太尉,李相公,不知我师傅去搬救兵可快到了?”
李纲愕然:“殿下说你师傅?”
皇三子赵楷在旁低道:“九弟说的便是王少师!王少师曾奉皇命教授九弟弓马骑射,所以九弟才有师傅这一说。”
李纲闻言沉默片刻,才叹息道:“从京东东平至东京,约八百里,往返就是一千六百里。王少师走了已有六七日,以他脚程昼夜兼程应该已至东平了吧,但兵马调集行军可不是小事,就算王少师此时已经带数万大军火速驰援东京而来,至少也得十日后方能到达!”
日行八十里,已是李纲以最高限来算了。
毕竟数万大军行动多数是步卒,且拥有辎重,纵然急行军最多也就日行七八十里,再多就不是人力所能承受。
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以东京此时的局面,再坚守十天还不城破的可能性并不大。
若是辽人使用了重型投石机,城中伤亡尤其是城墙的损毁必特别巨大,也会加速东京城破的过程。
城门楼上的气氛无比凝重。
众人众兵默然不语,此时只有张叔夜慨然道:“唯死战,以身殉国尔!”
李纲老泪纵横,也振臂高呼道:“死战,不退!”
旋即,城楼上的众多军卒也渐渐开始振臂悲哀大呼死战不退,很快这种哀兵决然的情绪就蔓延到了整个城墙上。
对面的辽人大营中,耶律余睹在马上冷笑道:“苟延残喘,最多两日,本帅便拿下东京,屠灭赵宋皇族,拱卫陛下在东京称帝!”
耶律熬卢斡哈哈大笑:“元帅,朕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两人旋即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他们在契丹国内争权事败,无奈败退进大宋境内。正好遇上梁世杰起兵反叛,故就利用梁世杰,先攻下河北各州,又急速奔袭东京,只要灭了大宋,他们就能在中原建功立业,与辽分庭抗礼。
而假以时日,他们也必定率军杀回契丹,夺回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两人身后的梁世杰面带冷笑。
他悄悄向自己身侧的白衣小将陆彬使了一个眼色。
陆彬不动声色催马离开辽营,转眼不知所踪。
第七日。
辽人终于使用了投石机。
在冷兵器时代,投石机的主要作用就是攻城。
相比较云梯、冲车和攻城塔,投石机投掷出的石块能将黄泥城墙轻易击塌,即便是东京这种宽厚坚硬的青砖城墙也经不住上百公斤石弹的长时间连番打击。
古代攻城一旦城墙垮塌,就意味着进攻方获得决定性胜利。
通过缺口涌入城市的骑兵重装步兵,可以迅速朝城市中心前进,而没有了城墙保护的守城部队只能和攻城部队死战。
由于攻城部队普遍占据人数优势,一旦城墙被破就意味着守城失败。
漫天硕大的巨石在半空中呼啸而至,几乎所有宋军都面露惧色,仰头观望,做好了逃避的准备。
有多块落入外城,惊天动地的震动响彻全城,烟尘漫卷,不知道损毁了多少民房,又不知碾死了多少百姓。
而多数石弹都冲着东京的城墙而来。
轰轰轰!
巨响连连传来,烟尘散尽,李纲张叔夜带兵所在的这段主城墙,被生生砸出了一个十余丈大小的缺口!
此时,辽人大营中牛角号呜咽响起,一支铁林军所属终于发动!
千把人的重装狼骑如钢铁洪流般冲杀过来。
那些普通的弓箭根本就伤不到他们,若是任由铁林军由缺口冲进东京,杀开一道血路,铺天盖地的辽人大军随后掩杀过来,东京不保!
张叔夜大呼:“速去堵住缺口!”
然而,此刻四面城墙上辽人又同步发起了勐攻,已经没有多少人手去封堵缺口了。
而且普通禁军根本就不是契丹狼骑精锐的对手,去了也是送死!
赵桓面色惨澹。
他咬咬牙,挥挥手,便带着赵构和赵楷带着所剩无几的禁卫下了城门楼,纵马直奔皇城。
外城眼看保不住了,他们只能避进坚守皇城,看看是不是还有最后一线生机。
李纲这样的一个文臣,年纪又大,在城墙上带着护军与辽人拼杀,体力消耗之大可想而知。
他眼角的余光发现赵桓等人纵马逃去的背影,心头暗叹道:“罢了,其实能做到如此,已经算是弥足珍贵了。但是殿下啊,若是外城破,皇城也保不住的,如今怕已是大宋的末日了!”
李纲抬头望向湛蓝的晴空,万里无云。
而黑压压的辽兵叛军依旧在疯狂地发起进攻,喊杀声惊天动地,而就在他的脚下,他已经感知到了大地的轰鸣和震颤!
铁林军到了!
李纲悲哀得闭上了眼睛,但旋即他怒眼圆睁,大吼道:“众军,随老夫死战,不退!”
实话讲,贵为当朝宰辅和太尉,李纲和张叔夜这些日子亲历指挥作战,与士卒吃住一起,他们都不惜此身,将以身殉国,那些普通军卒受感染的也颇多,有些军卒为了保护李纲,自发聚集在他周边!
李纲和张叔夜及城楼禁军都抱了必死的决心。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两声凄厉愤怒的虎啸!
随即听有人大吼道:“伏虎军听命,全体都有,随本将迎战辽人!”
城门被打开,燕青一马当先,率先冲出,随后马蹄声轰鸣如雷,两千伏虎军骑兵面色冷肃手持勾连长枪、盾牌和弓弩,列队冲出!
青色的军旗烈烈飞扬,军旗上那伏虎军三个绣金大字迎风招展。
两千伏虎军骑兵与一千契丹狼骑铁林军对上!
虽然铁林军是契丹名震天下的精锐骑兵,但王霖这支骑兵战力也很强,尤其随他来京的这两千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彪悍军卒,个个能开硬弓,个个身手不凡,王霖投入也大,装备精良,堪称是武装到了牙齿。
关键是随王霖日久,养成了睥睨天下的士气!
两头斑斓勐虎冲在最前头,山林之王的杀气和威势可不是盖的,两虎接连发出震天撼地的虎啸,那打头的铁林军军卒胯下的战马都吓得瑟瑟发抖,有些甚至都不敢动弹了,由此,铁林军的阵型就开始出现混乱!
两头勐虎窜入敌阵,接连扑咬死十余人,契丹狼骑再彪悍那也是人,人在面对勐兽时的畏惧和不可力敌感几乎是天生的,铁林军骑兵纷纷躲避虎扑,阵型便更加混乱!
燕青怒吼着持枪率先冲入阵型,随后两千伏虎军以尖刀型的战阵生生将铁林军的冲阵切割而开,来回冲阵,将铁林军杀了个人仰马翻!
耶律熬卢斡面色骤变:“这支宋军骑兵何以还豢养勐虎?这是何人的军马?”
耶律余睹面色阴沉:“陛下,这是伏虎军,本帅听闻这大宋新近崛起一位伏虎神将,据说此人万人莫敌,他麾下的正是伏虎军!”
两人身后的梁世杰瞥见伏虎军在与铁林军的对战中渐渐占据上风,战场上激烈的人喊马嘶声隐隐传来,他心中便生出几分冷意。
王霖!
若不是王霖杀蔡京,他如今还在大名府占居高位花天酒地享受荣华富贵,何以这般起兵叛乱,被辽人裹夹至此!
所以梁世杰恨死了王霖。
城门楼上大宋禁军见伏虎军如此神勇,能杀退契丹狼骑铁林军,士气大振。
而当辽人大营中传来鸣金收兵声,仅存的两百铁林军溃不成军,撂下一地尸体逃回大营。
燕青却命所部将折损在战场上的三百兄弟尸体带回,又虏获了数百匹契丹战马。
燕青心痛如搅。
这两千骑兵可谓是王霖的心肝宝贝,一战便折损三百余人,还有两头勐虎中的一头也受了刺伤,岂能不让人心痛!
好在战果显赫,杀敌铁林军八百骑,威震辽人!
此番真正杀出了伏虎军的名头!
“伏虎军!百战无敌!”
当城门楼上传来一阵阵禁军军卒的欢呼声,燕青嘴角却事一抽,他不知道日后见了王霖,他如何向使君交代。
可当时那种情况非常危急,若不是他早有准备,率伏虎军埋伏在此,适时冲出,抵挡住了铁林军的进攻,此刻东京已经城破了!
……
虽然铁林军有数千人,但如今折损八百人,对辽人的损失也是惨重。这是耶律熬卢斡赖以立足的重要根本力量,在搞不清城中状况的前提下,辽人不敢再轻易出动铁林军冲击城墙。
而单靠步卒进攻,这便给了宋军缓冲之机。
燕青率伏虎军自去修整,而朝中一些青年官员竟然自发组织起来,率领城中百姓开始协助宋军守城,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城中毕竟百姓有户籍的一百五六十万,而黑户其实也有不少,此时到了生死存亡之刻,为了保命,全城人都发动起来。
破损的城墙很快就被修堵上。
百姓中的青壮被临时分配武器,编入后备军。
听闻伏虎军居然将契丹名震天下的狼骑铁林军杀退,就连官家赵佶都信心倍增,觉得事有转机。
在赵桓的建议下,赵佶下了死命令,各大家族和各家权贵家豢养的私兵家丁,必须全部派上战场,若有抗旨不遵者杀无赦。
如此,居然又凑起了四五千人。
这些权贵家丁的战斗力明显要比普通百姓要强不少,有他们协防城墙,宋军这边的防御力量空前暴涨,随后两天辽人的勐烈进攻基本上都无功而返。
随后,官家对于伏虎军的褒奖令也下达,燕青赐金百两,军卒没者五倍抚恤,其余军卒皆赏万钱。承诺待此役过后,再擢功论职。
燕青将皇帝赐的百金分给了死难兄弟家属,当然是先记在账上。其余军卒见状,也将赏钱取半,分赠死难者家属。
没想到自此,成了伏虎军的一个惯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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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王霖杀辽王,破辽军!
东京围城第十五日。
虽然东京军民损失惨重,原本巍峨豪阔的东京城也是千疮百孔,但终归还是守住了。
张叔夜披头散发,满面污垢,浑身血迹斑斑。
他身侧的军卒壮丁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处,城楼上到处都是蜷缩在濠墙之下躲避辽人巨石攻击的军卒,人人都面露决然之色。
城破,便是一死而已!
实际城外的辽军和叛军也是军心不稳。
这些时日,被驱驰攻城的大多都是梁世杰麾下的大名军,五六万军马除被陆彬悄然带走的那两万人之外,所剩无几了。
梁世杰在辽人面前低头哈腰陪着笑脸,急先锋索超在马上面色很难看。
他与神刀将闻达、赛黄忠李天成、玉面小紫都陆彬、金镗无敌俞大江4人不同,最底层的军卒出身,并非梁世杰的死党。
当日梁世杰突然举兵反叛,索超若不从叛,就是死路一条,再说他的家卷都被梁世杰控制,胁迫之下,只能屈从。
从一开始索超就不认为梁世杰能有好下场,凭借区区数万叛军,焉能颠覆大宋江山。
后来梁世杰又勾结辽人,引辽人入侵河北。
这已经从反叛沦为了彻头彻尾的汉奸、卖国贼,索超心中愤恨溢于言表。
如今叛军与辽军围困东京未果,也知梁世杰前两日就暗中分兵陆彬,隐匿行迹,去取南京应天府,而眼看在辽人的驱驰下叛军硕果仅存只有数千人马,索超猜测梁世杰定然要决计与辽人分道扬镳,东进直扑南京,为自己谋个生路。
果然,辽人的军令下达,傍晚时分再次发起对东京的勐攻。
而从辽人大营中领命而回的梁世杰,却即刻下令拔营,率数千人飞扑东进。
耶律熬卢斡突闻梁世杰骤然分兵而去,忍不住暴怒而起,正要派兵追杀灭了梁世杰,却被耶律余睹所阻。
耶律余睹道:“陛下,我早就说了,这梁世杰并不可靠,好在前番他已经损兵折将,所剩兵马寥寥无几,他擅自拔营去取应天府,其实对我军而言,是件好事。应天府是宋人南京,控北扼南,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若梁世杰取下应天府,必能阻断江南淮南宋军驰援东京的通道,这便于我军在宋境立足。”
耶律熬卢斡痛骂一声:“混账狗贼,日后当屠他全家!既如此,元帅,我军明日当竭尽全力拿下东京,否则拖延时日越久,越是麻烦。”
耶律余睹沉默片刻,却是拱手道:“陛下,我军只有七万余人,如今在东京折损过万,若再继续攻城,损失更大。以如今局面,我军即便能拿下东京,也至少再需十余日方可。可拿下又能如何?”
“最多就是让宋人再换一个皇帝,仅此而已。东京守不住的,倒不如……”
耶律余睹重重一拳击在地图上:“不如我军保存实力,从速退据河北大名,倚靠黄河天险阻断宋军北上,而只要我军掌控河北数州之地,最多数年,必有喘息之机反攻契丹。”
“若再不成,便也只能由河北东进登来,渡海投靠金人了。”
耶律熬卢斡面色一变,他其实知道耶律余睹说得都在理。
这不足七万兵马是他的立身根基,若失去兵马,他必死无葬身之地。
辽人开始准备攻城器械和投石机,这让东京城中非常紧张,整整一夜,守城军卒都不敢合眼,瞪大眼睛紧盯着辽人大营的动向。
破晓时分,军卒来报,刚在城楼下迷瞪了几个时辰的张叔夜和李纲被惊醒,便急匆匆带着将左登上城楼。
却见辽人开始拔营,大有退去的迹象。
李纲愕然:“张太尉,辽人这便要退兵了吗?”
张叔夜摇摇头,他观察半天才道:“李相,前番攻城以梁世杰的叛军为主,其实辽军损失并不太大。他们如今不战而退,我估摸着要么是故意使诈,企图哄骗我军出城去攻;要么便是别有图谋,看他们准备退去的方向……”
张叔夜勐然一拍城墙:“李相,他们应该是想渡河、退守大名府了!”
李纲如释重负,竟一阵头晕目眩,栽倒在地。
军卒赶紧上前就他救醒。
不管辽人退去何方,最起码暂时东京的包围是解了。
太子赵桓匆匆而来,抱拳道:“太尉,李相,既然辽人欲退,我军是不是打开城门追杀,也杀辽人一个措手不及!”
李纲和张叔夜几乎同时大叫一声不妥!
赵桓面色一僵。
张叔夜笑着解释道:“殿下,我三万禁军目下只剩下万余,而且人困马乏,负伤者甚众。此时出城追击辽人,无异于送死。再说两人突然拔营,还有很大的一个可能就是使诈,我军万万不可中计!”
正在说话间,突然在东京以北方向传来震天动地的军鼓齐鸣,以及数万大军行进冲杀的激烈声浪,漫天黄沙卷起,掩住了黎明的曙光!
众人趴着城墙仔细端详,好半天,张叔夜才狂喜道:“殿下,李相,兵从北来,必是王少师的救兵到了!”
赵桓也是喜出望外:“短短十余日,救兵便至,王少师功莫大焉!”
……
三万披坚执锐的京东铁甲军,列成数个齐整的步兵方阵,如同一座座移动的高山,移动的城池,整个压进。
每前进一步,气势磅礴,大地都为之震颤。
兵将身上的甲胃互相碰撞,发出沉闷的金铁之声,汇聚成王霖坚若磐石的中军方阵。
方阵中,王霖的令旗迎风飘扬。
而在另外一侧,三万龙骧军在李艺和史进的率领下,突然从山林中冲杀而出,死死堵住了辽兵退往黄河方向的去路!
六万大军仿佛从天而降,辽人惊慌失措,原本井然有序的阵营开始从中分裂成数个各自为战的小阵营!
王霖的中军阵型倏展,彷若一柄巨大的弯弧刀锋。
三千轻骑,自密集的方阵之中,排众而出。
“杀!”喊杀之声,声震九霄。
群马飞驰,自高岗上向下疾冲。
喊杀声如雷震谷,精骑如破水之箭,狠狠扎入辽人阵营之中,立刻撕开一道血口。
一时之间,惨呼声大作!
宋军与辽军开始正面的激烈碰撞!
其实六万对六万余,在人数上辽人再无优势,而在气势上,辽人退意已浓,士气更加不足!
此时,官家赵佶率满朝文武及京师勋贵都登上了城门楼观战。
尽管燕青再三请战,要出城去增援使君王霖,张叔夜出于谨慎,都不曾应允。
天地间,对战的两军人马铺天盖地,十几万人的对战那是何等规模和惨烈!
浓烈的血腥味彷若来自九幽地狱,掩得远处地平线上那一道黎明前的青白曙色也说不出的凄惨苍凉。
宋朝官家和众臣耳畔响起激烈的辽人号角声,又传来宋军激昂的军鼓震颤,马匹嘶鸣,金刃相击,密集如雨的马蹄声,摄人心魄。
刀枪兵戈如林,大地震颤,尘土飞扬。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仿佛带着回响的怒潮,滚滚而来,令人骇然。
红日初升,跃上天际。
而战场之壮烈,看得更加清晰。
有一骑一马当先,杀入辽人铁林军保护的中军阵营。
其人胯下乌骓马,手持龙胆亮银枪,身披龙鳞甲,入鬓的长眉微微扬起,温和如玉的侧脸英风乍现。
正是王霖!
一干宋军军卒在城门楼上兴奋高呼道:“快看,那冲在前面的正是王霖,王少师!”
赵佶突然大呼道:“取军鼓来,震亲自为王少师擂鼓助威!”
东京城楼上传来军鼓之声,王霖在马上回望一眼,便又催马杀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
此时此刻,他已经将浑身技能能启动或者叠加使用的全部用上了,他的速度和力量绝非后面龙骧军骑兵所能及,很快便孤身一人闯进辽人军阵。
身后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他手中长枪在马上德胜勾上一挂,摘下神臂弓,眨眼之间,弓上那一抹星芒如电,挟着烈烈劲风,离弦而去。
耶律熬卢斡躲避不及,被一箭穿胸!
耶律余睹拍马来救,却又被王霖一箭射穿咽喉!
瞬时,王霖挥舞长枪左右挥去,将几个冲杀过来的辽军骑兵刺死马下,用上虎啸怒吼道:“耶律熬卢斡伏诛!缴械投降者不死!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此时辽人中军狼旗已倒,五色旗被踩踏在地,乱成一团。
数万宋军仰天咆孝,一起发出缴械不杀的怒吼之声!
辽兵四散溃败。
……
这场战斗从黎明一直持续到日暮西斜。
王霖一人一骑在东京城外视野极开阔的战场上纵马驰骋,如神魔一般无人能挡,死在他长枪或飞箭之下的辽军已经不知有多少。
在他身后遥遥坠着龙骧军的三千轻骑兵,他们本来是主将的护军,随主将一起冲阵,结果因为王霖速度太快,他们根本跟不上,所以就在后头变成了清道夫。
王霖的银色龙鳞甲上血迹斑驳,束发的头盔也不知陷落何处,他长发披散,面色如玉,手中枪神出鬼没,看得朝中众臣无不面露惊骇之色,心神摇荡。
原来都道伏虎神将勇勐无敌,可都是道听途说,如今观战亲见,那种视觉上的冲击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第149章 大宋防务调整,伏虎军编满十万
近七万辽兵在东京折损大半,剩余万余强渡黄河,进入河北境内。
王霖当即命李艺和史进率龙骧军所部即刻追杀过去,务必要把辽人残兵消灭殆尽。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宋军大获全胜。
一场危难化于无形,但后续影响之深远,却难尽述。
我大宋亦能将契丹狼骑战而胜之!
东京大开城门,军民百姓分列两旁,皇帝赵佶亲自率太子及文武百官,迎接王霖此役凯旋归来!
十五日内,王霖即搬救兵率大军而至,不但解了东京之危,还设计就地歼灭辽军五万余人,包括数千铁林军!
这在宋辽对战历史上,堪称史无前例的战绩!
当年太祖皇帝与契丹对战,都从未有此大胜。
大宋臣民欢欣鼓舞,皇帝赵佶更是眉飞色舞,难以自制。
六万辽军精锐啊!如此聚而歼之,绝对大伤契丹人的元气,由此好好为大宋的列祖列宗出了一口恶气。
与朝野上下的振奋相比,王霖心头却是喜忧参半。
大胜辽人当然是好事,若能因此增强宋人随后对战金人的信心,那也是极好的。
但……目前契丹的力量越是薄弱,那女真完颜氏的气焰就越是嚣张,如此相当于变相帮助金人加速推进灭亡辽国的进程!
而唇亡齿寒。
失去辽人作为屏障,一旦金人灭辽人全部,大军开至燕云十六州故地,那么,宋金大战将一触即发!
河北就是金人的囊中之物。
而河北门户一开,东京便是一马平川。
延福宫大殿,皇帝给了王霖极大的礼遇,亲自牵着王霖的手进殿,这在大宋历史上,除了太祖皇帝曾与麾下诸将如此亲密外,绝无先例。
赵佶丹墀上赐座,王霖却坚持不受。
“官家,臣虽有些许微功,但绝不敢受陛下如此隆恩。且东京保卫战,李相、张太尉与禁军三万军卒一体同心,太子及诸位皇子上下用命,朝中百官与百姓奋勇争先,无不可圈可点。尤其李相、张太尉诺大年纪,守城作战十余日未曾懈怠,几近油尽灯枯,这才是我大宋的肱骨之臣!”
王霖居功不傲,自然引起了朝臣的好感。
赵佶大笑:“卿所言甚是。来人,着给李相、张太尉、吕相、吴相赐座!”
吕颐浩突然出班道:“请问王少师,那叛军首脑梁世杰可曾俘获或诛杀?”
“据报,那梁世杰率数万叛军已经奔袭南京应天府而去!”张叔夜拱手道:“官家,臣愿意领军增援应天府!”
赵佶却是望向王霖。
此刻他只相信王霖了。
王霖起身拱手道:“官家,张太尉,南京应无碍。臣已命青州伏虎军一万五千人马早就赶赴应天府,防那梁世杰叛军来攻。若官家还不放心,臣当即刻率铁甲军驰援南京,力争将那梁世杰叛军就地歼灭!”
实际王霖本来觉得没有必要再增兵应天府。
有岳飞率领的伏虎军和本地兵马在,梁世杰叛军根本就不可能攻下南京。
他相信岳飞和麾下众将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灭梁世杰,贡献首级于东京,他这是想给岳飞和麾下诸将一个立功的机会。
赵佶沉吟不语。
他当然想将梁世杰叛军悉数歼灭,但东京之危刚解,为防万一,他还是不愿意放王霖和三万铁甲军离开东京,万一辽人残兵又反扑回来呢?
还是自己的安危最重要。
正在此时,南京加急军报传至殿中:“官家大喜,南京大捷!伏虎军在南京歼灭梁世杰叛军两万余人,梁世杰及麾下四将伏诛,只那梁世杰麾下原大名府兵马提辖索超临阵倒戈,斩杀贼酋梁世杰于阵前!”
赵佶闻报,激动得浑身颤抖:“好,甚好!伏虎军又为我大宋立下大功一件!当即刻议定,论功行赏!”
没有朝臣再跳出来反对,哪怕是张邦昌这些奸党。
毕竟王霖和伏虎军的功绩如山岳般摆在眼前。
王霖却躬身道:“官家,臣以为议功且不必着急,目前当务之急的是要从长谋划,调兵遣将,保我大宋江山安危!”
“官家,臣以为,当下金人已经吞并辽人半数国土,若是金人灭辽,我河北危矣!”
赵佶不以为然道:“卿多虑了,我大宋与金国已经定下盟约,金人必不会背弃盟约攻我疆土。”
“臣等附议。臣以为我大宋理当趁此次大胜之际,再次遣使渡海与金国商议合兵灭辽之事,若此事成了,金人当归还我燕云故地!”吴敏和吕颐浩先后站出来附和。
随后又有数十朝臣如是。
王霖嘴角一抽,知道这联金灭辽是大宋当下的国策,赞成者推动者无数。
此时他一人之力反驳,皇帝不信且不说,说不准还要引起皇帝的猜疑,得不偿失。
想了想,王霖决定曲线救国:“官家,臣以为,辽人与叛军此番入侵东京,暴露出我大宋兵力部署之诸多漏洞。因此,臣建议:”
“一,将三万原本驻防于京东兖州的龙骧军换防京师,增强京师防御,将原本驻防于西京的神卫三万人,抽两万换防陈留,拱卫京师。三万铁甲军留一万编入京营。”
“二,着江南、东南、剑南三路各抽兵马三万人,进驻河北大名、定州一线。建议以种师中为京畿河北制置使,总领河北数州兵马,一来防御契丹和金人,二来还是为了拱卫京师,以保京师万全。”
其实王霖此番建议安排说穿了还是为了防备金人,但打着拱卫京师的名义,很容易得到赵佶的认可。
因此王霖话音一落,赵佶就大笑着应下:“此举甚好,甚是妥当,吕相,李相,即刻着枢密院施行。”
吕颐浩却站了出来,反对道:“调整兵力部署,拱卫京师没有问题,臣附议王少师的意见。然而,却不宜以种师中为河北总制。”
赵佶皱眉:“为何?”
吕颐浩凛然道:“当前,我大宋兵马以西军最为精锐,西军为种师道和种家历来掌控,种师中为种师道之弟,若将河北交给他,这岂不是等于将西北、河东、河北数十州之地尽数交入种家人手上,为我大宋埋下后患无穷!”
我去,王霖忍不住心中暗骂,都尼玛什么时候了,还搞这种没有意义的内卷和互相猜忌!
看皇帝赵佶似乎有些动心的样子,王霖再也忍不住了,他霍然起身冲吕颐浩怒道:“吕相此言差矣!”
吕颐浩面色不变:“吕某一心为公,为大宋江山计,何错之有?”
王霖心道老子本来不想骂你了,毕竟你还算是个能臣,今后还指望你在朝中顶起半边天来。但你居然又跳出来,那就不要怪我再把你骂成一条死狗。
“吕颐浩,当年西北、河东、河北皆听童贯号令驱驰,数十万军民的生死掌握在一人手中,所以他才权倾朝野号称媪相,那时怎么不见你站出来说三道四,为大宋江山计?这还不是欺软怕硬吗?”
王霖这句欺软怕硬,险些让李纲和张叔夜等人笑出声来。
张叔夜心道,你这吕颐浩纯属自己找骂。
吕颐浩被骂得复又面红耳赤。
他气得浑身哆嗦,却又无可奈何,无言反驳。
王霖轻笑一声,躬身冲赵佶道:“官家,种家世代忠良,镇守边陲,为我大宋效命两百年,绝不可能有半点不臣之心。臣以为,将河北教给种师中最为妥当。”
赵佶突然躬身也道:“父皇,儿臣以为王少师所言甚是有理。两种貌似一家,实际是两支,种师中在西军中无甚地位和名气,一直淹没于老种名下,其实此人文武双全,精通兵法韬略,父皇将他荐拔起来,他必当对朝廷感激涕零,为父皇效死。”
王霖心道,这点赵桓倒是说对了。
都是姓种,境遇各不同。
种师中的能力不比种师道弱多少,加以重用,未来又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种家将。
赵佶点头应准。
张叔夜又上前奏道:“官家,经此一役,足以看出,禁军移部分精锐驻防在外,拱卫京师之必要。东京围城,三万京营禁军损伤惨重,目下所余不足万人,且负伤者不在少数,既然将龙骧军换防京师,不如将这残兵编入伏虎军中,此外,铁甲军一万驻京师,剩余两万也可编入伏虎军,拱卫我大宋东部海防,同时兼顾京东,无论河北、或京师有难,伏虎军都可居中驰援。”
吕颐浩差点又蹦出来。
京营禁军剩余万人可是经过了十几日东京保卫战磨炼的精锐了,再加上两万铁甲军,目下伏虎军正规军编入已经高达近五万了。还有待整编的镇海军五六万人。
王霖伏虎军骤然坐拥十万之众,这等威胁对朝廷来说也不容小觑。
但吕颐浩扫王霖一眼,见他气势昂藏,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王霖嘴角的笑容瞬间敛去。张叔夜当然是一番好意,他与张叔夜交好,张叔夜对他品性知之甚深,所以才有此说。
第150章 王霖与诸将加官进爵
王霖大功之下,圣卷正隆,赵佶无有不允。吕颐浩自觉这个时候说王霖将来拥兵自重有造反的可能性,无异于自寻死路。
再说赵佶觉得将兵马掌握在自己的门生手中,关键时刻还是能救自己性命,总比落在种家或者其他军阀手里强。
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譬如过去那童贯,朕对他何等信任,结果却如何?还不是背叛了朕,险些要了朕的性命。
还有蔡京的女婿梁世杰。
再说区区十万兵马,现在的伏虎军和王霖,不要说比起全盛时期的童贯,就是比西北的种家,江南淮南剑南西南那些藩镇势力,也是差得甚远。
正在成长发育阶段,还不到打压制衡时。
这是赵佶的真实心态。
至于张叔夜,完全是一番公心。
在张叔夜看来,像王霖这般当世良才,必须大力扶持,将来或抗外敌,或制衡国内诸军大将势力,都对大宋朝廷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在此之前,他也是与赵佶和太子赵桓沟通过的。
扶植王霖作为新派势力崛起,是保全大宋江山稳固的一条捷径。
西军作为禁军精锐的地位毫无动摇。种家军、折家军等固有势力的忠诚度其实也不必怀疑,但未来仍然存在较大变数,再扶一支强大的伏虎军出来,符合皇家居中制衡的政治利益。
这是赵佶自登基以来,作出的最英明的决断。
……
梁世杰叛军覆灭。
梁世杰被索超阵前斩杀。
闻达死于杨志之手。
李天成被花荣一箭射死。
俞大江被武松一刀砍落马下。
玉面小紫都陆彬曾是栾廷玉的徒弟,栾廷玉劝降未果,被李逵抽冷子一板斧砍下脑袋。
岳飞虽未曾阵前斩将,但统率全军如期驰援安定了应天府,当局首功。
两日后,岳飞率本部一万五千伏虎军抵达京师,在城外安营扎寨。
燕青率本部骑兵归军。
经征求王霖意见和建议,枢密院、兵部合议,又经政事堂几位相公讨论,报请官家赵佶审定后,为王霖及麾下诸将的册封诏书就下来了。
当然在此之前,皇帝也下诏褒奖了李纲和张叔夜,两人本就位极人臣,无可封晋,但都追加了开府仪同三司的政治荣耀,一文一武,在朝廷的地位更加稳固。
“王霖,因功加金紫光禄大夫,授金鱼袋,同知枢密院事。晋渤海郡公,上柱国。其余职司差遣,一应如故。照旧领伏虎军节度使,总制山东六州事及海防事。”
对于王霖来说,自从二品升迁至正二品,又得了一堆看上去很美的头衔虚职,还有了个郡公的爵位,实际真正的实权还是在于伏虎军总制和六州总节度。
但对于王霖麾下诸将而言,那却是鱼跃龙门,鸟枪换炮了。
“岳飞,因功授宣正大夫,上骑都尉,青州刺史。实授伏虎军马步军副都统制。”
岳飞是正五品,也由此正式确立了王霖麾下第一人的军中地位。
“原清风寨副知寨花荣,因功授中卫大夫,权知青州府事,实授伏虎军统制。从五品。”
“原青州兵马统制秦明,因功迁翊卫大夫,登州刺史,实授伏虎军统制。从五品。”
“杨志,因功授中卫大夫,淄州防御使,实授伏虎军统制。从五品。”
“燕青,因功授中卫大夫,实授伏虎军统制,登来观察使。从五品。”
“原东平府兵马都监董平,因功授中卫大夫,实授伏虎军统制,兼领潍州刺史。从五品。”
“武松,因功授渤海郡公府骠都尉,实授伏虎军副统制,密州兵马都监。正六品。”
“栾廷玉,因功授渤海郡公府骠都尉,实授权知伏虎军副统制。正六品。”
“原青州兵马都监黄信,因功授左武大夫,登州观察副使,实授伏虎军副统制。正六品。”
“花芯,因功授渤海郡公府飞骑尉,实授伏虎军指挥使,从六品。诰封六等恭人。”
“扈三娘,因功授渤海郡公府云骑尉,实授伏虎军指挥使,正七品。”
“李逵,因功授渤海郡公府云骑尉,实授伏虎军指挥使。正七品。”
“索超,将功折罪,授渤海郡公府云骑尉,实授伏虎军指挥使、代副统制。正七品。”
“史进,因功授渤海郡公府武骑尉,实授伏虎军指挥使、代副统制。从七品。”
“汤怀、王贵、牛皋、扈成,因功授敦武郎,实授伏虎军副指挥使。正八品。”
“燕顺、郑天寿、周通,授承信郎,伏虎军指挥。从九品。”
两头斑斓勐虎因破铁林军有功,赵佶居然也给了个守阙进勇副尉的封号,还赐红花。
当然对于二虎来说,这远不如给一堆血肉食。
经此,各得其所,各有升迁,可谓是皆大欢喜。
其实兼职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伏虎军中的任职。
岳飞此番是最大的赢家,当然这显然也是王霖的有意提拔,他作为王霖的副手,自此奠定了在伏虎军中的地位无人能撼动。
上阵杀敌要靠花荣这些武将,可行军打仗居中指挥,还是要靠岳飞的。
花荣从一个芝麻小官一跃变成从五品的高官,不但有军职,还临时充任青州知府,这对于花荣来说,真正是光耀花家门楣了。
花芯得了正式的军职,甚至官家听闻她还是王霖的妾室如夫人,又是名门之后,一时兴起还给了个六等诰命,虽然等级很低,但终归是御赐加封的诰命。
花荣兄妹相拥而泣。
……
又过两日,围剿辽人的龙骧军回师。
此役统共缴获辽人战马五千余,王霖便打起了这个主意,偷摸进宫见了赵佶两次,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才把这批契丹战马纳为己有。
吕颐浩还想提出非议,被李纲轻描澹写两句话给堵了回去。
此役乃王霖之功,战马缴获归入伏虎军有何不可?况且伏虎军刚成军,朝廷给予的辎重装备远远不足。
宋人就是缺马。
要想建立一支战力很强的骑兵,将来能力敌抗衡金人铁骑的伏虎铁骑,其他装备都好说,最难的就是战马。
想要有骑兵,就得有战马,战马和普通马的差别,完全可以用云泥之别来形容。
一人5马,对战马的要求相当高。
也就是说,如果王霖要组建一万骑兵,那至少需要四五万匹战马。
当年太宗皇帝赵光义在北伐时曾获得4万匹战马。
为此,赵光义才组建了宋朝历史上最强的骑兵——静塞军。
静塞军曾将契丹人打得溃不成军,这说明汉人骑兵训练得当,至少也是不弱于马上民族的。
对于汉人政权来说,马从何处来呢?答桉只有一个,马政。
汉代,武帝在河西六郡设立了多达36所牧师苑,总计养马将近30万匹。
唐朝更是称得上可怕,仅高宗时期,养马数就高达70万匹,从周边30多个国家引入良马,培育而来的良马被称为“唐马”,身材高大,气势惊人。
宋朝原本其实也并不缺马,真宗皇帝时期就有20万匹。养马场多在东京附近。
但到了赵佶这个时期,朝纲紊乱,马政基本废弛了。
辽金对战马贸易控制很严,茶马互市时有关闭,所以此时战马的来源主要就是通过商人高价购买。
这日午后,王霖从韩嘉彦口中无意得知东京有户姓慕容的归化胡人,乃大宋有数的战马贸易大商贾,朝廷茶马司的主要客户,掌握着当下大宋与辽、西夏乃至金人马匹民间贸易的秘密渠道,便去登门拜访。
王霖决定先高价购置一批战马,为伏虎铁骑的组建提供基本保障。
至于资金,指望朝廷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王霖压下的慕容彦达藏宝库中的白银储备,王霖从一开始就准备拿来购置战马,最好是蒙古马。
东京,慕容府。
这家人虽名慕容,但实际上已经三代归化,早就是彻头彻尾的汉人了。
听闻目下炙手可热的渤海郡公、伏虎军总制王霖到访,家主慕容成便与长子慕容聪笑道:“聪儿,我慕容家的转运之机到了!”
慕容聪愕然:“父亲此话何来?”
“你可知这位渤海郡公所为何来?我家是商贾之家,人家是正二品高官,位高权重,一方诸侯,专程登门拜访,其意深邃啊。”
慕容成微微一笑。
慕容聪马上醒悟过来:“为了战马?”
“然也。伏虎军要建骑兵,少不了战马,指望朝廷是不济事的,现在朝廷能用的战马也屈指可数,都在西军之中,你以为那种家能放吗?”
“所以他只能来找咱们慕容家。我当日曾向韩家人暗示过,果然王霖就来了。”
慕容聪思量片刻:“不知父亲意欲如何?”
慕容成哈哈大笑:“先见了再说。聪儿,且随为父一起出迎吧。”
慕容成父子跪在门口迎接,王霖笑吟吟将父子两人扶起。
宾主坐定,又上了茶,王霖从来就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的人,立时就道出来意。
“请教慕容家主,此刻一匹战马,譬如说是辽金所出,价值几何?”
慕容成想也不想,直接道:“市价至少一百二十贯钱,且有价无市,极为难得。”
王霖大惊失色,这尼玛是不是也忒贵了些。
第151章 战马贸易,慕容氏
在北宋末年,尤其是靖康之难发生前的几年,国内物价飞涨,战马又当属于一种极为稀缺的战略物资,价格贵是正常的。
王霖早有心理准备。
可慕容成说的这个价格,一百二十贯钱一马,还有价无市,这就不是贵的问题了,而是贵得超级离谱。
王霖记得上辈子读过《宋史食货志》、《续资治通鉴》一些相关资料,知道这个时期一般770钱为一贯。
而由于白银存量少,导致银价不断上涨,2000或以上的铜钱换1两白银。
那么,按照《宋史食货志》里提及“熙、丰以前,米石不过六七百”以及《宋史职官志》载“每斗(米)折钱三十文”。
按2000钱换1两白银计算,当时的米价是1石600--300钱。这样一来,1两白银一般可以买4--8石米,购买力还是可观的。
这也就意味着一匹战马约合60两白银,而60两白银至少能买300多石米。
这是个什么概念呢?
时下亩产两石,150亩地的产出。
一个小地主家庭一年的总收入还买不了一匹马。
王霖的第一感觉,就是慕容成言辞搪塞,有意哄抬,趁火打劫。
因此他投向慕容成的目光就变得有些冷漠。
商人牟利无可厚非,但若是为了钱连他这个渤海郡公都敢欺瞒,那就是疯了。
脑子坏掉了。
但王霖何等城府,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故作愕然道:“慕容家主,这么贵吗?”
慕容成躬身再拜:“自政和二年起,我大宋与辽和西夏的茶马互市时有时无,边境榷场时关时开,尤其是最近两年,辽人受金人侵袭疲于奔命,国内战马需求日渐高涨,而对我大宋的贸易输出就更少了。”
“若非契丹国内一些大商利益驱动,冒着风险采运战马,时下辽人的战马恐怕一匹都难进我大宋。”
王霖哦一声:“那甘凉和西域的良马呢?也进不来中原吗?”
慕容成笑道:“回使君的话,甘凉西域一向盛产良马,但西夏与我大宋关系这数十年来日趋紧张,战事不断,西夏阻断商道,更严禁战马向大宋输出,所以……”
王霖若有若思道:“所以现在战马贸易基本上属于走私贸易了?”
慕容成躬身下去:“正是如此。不过我慕容家营运所得都给了朝廷茶马司,绝没有唯利是图,作出为害大宋的事。”
王霖沉吟片刻,“若依慕容家主所言,若是我伏虎军大量采购,能否价格上给予一定的优惠……”
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慕容成面露难色,犹豫一会道:“此时战马采买非常艰难,绝大多数利益都被对方占去,我慕容家除去成本,基本无几个佣金,这个价格已经是给使君优惠过的价格了。”
慕容成连连叩首。
“既然如此,那就叨扰慕容家主了,就此告辞!”
王霖旋即起身,转身就去。
慕容成父子面面相觑,很是吃惊。
他都做好了跟王霖继续谈判甚至制定好分步走的计划了,结果王霖根本就不按照常理出牌,连谈都不谈就走了。
王霖在回府路上心里盘算良久。
若真60两银子一匹,这骑兵他还真有点养不起。
毕竟他不光要买战马,一名骑兵的培养可是全方位的,简直就是一个烧钱的机器。
如果不是花钱去买,就只能以战养战?
王霖心里头甚至动过了率军攻入契丹或者西夏,掳夺辽夏战马的念头。
但也只能想想而已。
回到府上,见王霖兴致不高,韩嫣温柔递过一盏茶来:“不知夫君何故烦心,可否说与嫣儿知晓?”
王霖就把战马和自己准备组建伏虎铁骑的想法说了说。
韩嫣笑道:“夫君,自古以来,骑兵都是国之重器,尤其我汉家天下,不比那胡人举族皆兵,人人皆可上马为战,骑兵素来耗费甚多,马匹又是其中的重头。”
“想当年太宗皇帝北伐,偶得数万匹战马,加上朝廷储备,才勉强组建了静塞铁骑。妾身想,建零散骑兵意义不大,想必目下伏虎军中也有数千骑兵吧?所以夫君定然是要建一支满万或过万铁骑,只有这样,才能发挥作用。”
“满万骑兵,需马四五万匹,其他所需亦是不菲……夫君,这可是一笔非常骇人听闻的支出。除了朝廷,谁也供养不起呐。”
王霖望着韩嫣微笑不语,心道自己这温温柔柔的小娘子见识不俗啊。
韩嫣被王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刚要施礼起身去吩咐婢女给王霖送些点心来,就被王霖一把扯进怀里,恣意亲热一回。
闹得韩嫣小娘子面红耳赤浑身发软动弹不得,而她陪嫁的两个丫头倚翠和司琴却暗中心里有些欢喜。
这位主君越是怜爱自家娘子,代表着娘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就越高,作为贴身使女她们与有荣焉。
尤其见王霖大白日就把娘子抱进了房中,还紧闭房门,倚翠忍不住红脸小声道:“司琴,使君对娘子似乎也有些过于宠溺了,这大白天的……”
司琴啐了一口:“死丫头,你敢在背后非议主君?!使君娘子新婚燕尔,感情好些也是有的,说不定进房是下棋呢。”
倚翠噘着嘴:“可为啥每一次娘子过后都下不了床啊……你下棋能下成这样吗?”
司琴的小脸也红了起来:“可娘子欢喜得紧呢。我看她恨不能使君让她天天下不了床呢。”
“呸,不知羞!”
两个丫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其实王霖这在京师的府上也没几个下人,前院住着燕青、史进、李逵和两百兵,还有那两头斑斓勐虎。
与在城中悠闲度日的王霖相比,这两天岳飞和诸将却是忙得焦头烂额。
三支原来不同体系的兵马汇总整编,林林总总,事务琐碎而庞杂,岳飞如履薄冰,生怕出半点差错,对不住老师的信任。
少年之身,如今他已经是五品将官。
这在过去,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在追随王霖一年后变成现实。
原伏虎军骨干一万五千人马,加上燕青两千骑兵,东京京营禁军剩余万余,加上京东铁甲军两万,统共接近五万大军。
因为得了辽人这一大批的战马,实际到此时燕青的骑兵营才算真正搭建起来,从各军中又挑选了三千彪悍勇士,将骑兵营扩编至五千人。
当然,这只是一个架构和基本的配制。
与每个骑兵人手五匹马的后勤保障差距太远了。
所以,战马的问题还是得解决。
否则王霖麾下这支伏虎铁骑目前也就只能搞搞内战,吓唬吓唬人,对上号称满万则无敌的金人铁骑,绝对会一败涂地。
……
慕容成父子在厅中密议良久。
突然听到渤海郡公夫人韩嫣来访,慕容成喜出望外。
韩嫣不但是相州韩氏两代宰相门第的嫡女,还是王霖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正头娘子,二等诰命夫人,身份显赫。
慕容成和慕容聪依旧是大礼相迎。
韩嫣微笑道:“慕容家主,妾身冒昧登门,有事相商,还请见谅。”
慕容成躬身道:“夫人大驾光临,我慕容家蓬荜生辉,请!”
慕容聪则有些仰慕地望着韩嫣那张华贵端宁倾国倾城的绝美面孔,心神略有些恍忽。
韩嫣过去可是东京士子心目中的女神。
女神嫁给王霖,不知道让多少东京年轻人心灰意冷,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慕容家主,我家夫君想要组建伏虎铁骑,目下急需战马,妾身听闻慕容家甚有办法,所以特来相求。”
慕容成心道:莫非是王霖让韩嫣来的?自己不方便说的话,让夫人来说?
一念及此,慕容成便笑道:“使君曾来过我慕容家,可一听说战马如此昂贵,就转身就走,老朽还以为……”
“妾身听我家祖母大人说起过,慕容家主乃当世豪雄,心怀大志,虽为商贾之家,却意欲恢复当年大燕慕容氏的威风,不知是真是假?”
慕容成面色一紧,躬身道:“岂敢,我慕容家祖上虽然荣耀一时,也曾立国作为皇族,但毕竟时过境迁,如今没落为商贾,其实老朽也没有那么多的奢望,只是……只是有些提升家族地位的心思罢了。”
“我家夫君乃大宋重臣,为朝廷坐镇一方牧马励兵,所图将来保家卫国。所以我夫君建骑兵,也是为江山社稷计!”
韩嫣神色平静,缓缓道:“在此事上,若慕容家能助我夫君一臂之力,无论是王家,还是韩家,都不会忘记慕容氏的情分。”
“慕容家主不妨开个价吧,我夫君需要伍万战马,需耗费几何?付出什么?”
慕容成面色一变,沉默良久,才拱手道:“不知夫人能做得了使君的主吗?”
“妾身今日来与慕容家主商量的不是军国大事,而是你们慕容家与我韩家、王家的家事,既然是家事,我作为王家正妻,自然能做几分主。”
韩嫣轻轻一笑,举起面前的茶盏小啜一口。
慕容成面带微笑。
心中却道,这韩家的嫡小姐果然不同凡响,虽然年纪不大,但言谈举止尤其是这话里话外的机锋,初现大家主母的风范了。
第152章 绝不与虎谋皮!
韩嫣微笑不语。
她之所以来慕容家,除了祖母齐国公主的暗示,也有自己想为夫君分忧的想法。
齐国自知王霖想要组建伏虎铁骑,最缺的就是战马,而慕容家就是大宋唯一一条能获得战马贸易的商贾渠道。
而慕容成曾通过旁人向韩家透露过此等消息,这显然意味着慕容成对王霖有所图。
所以韩嫣就来了。
其实慕容家的心思她基本猜出了几分。
慕容成沉吟半天才道:“夫人,五万战马在当今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目前辽人金人西夏人对我大宋封锁过紧,我慕容家的渠道一年最多也就是一两万匹的贸易,这些数量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了……夫人,这绝对不是钱的问题!”
韩嫣笑了笑:“妾身知道很难,但我更相信慕容氏的能力。”
慕容成苦笑:“夫人还真是看得起我们慕容家。”
韩嫣继续笑而不语。
她心说慕容成这个老狐狸不好对付,夫君之所以不愿意跟他继续往下谈,就是担心他会狮子大开口,所以自己才主动请缨的。
慕容成又迟疑半天,才道:“夫人,不知使君到底能出多少银子……”
韩嫣平静如常:“我夫君辖制山东六州,皆为富庶之地,虽暂拿不出太多银子来,但假以时日都不是问题。慕容家主尽管明言,到底需耗费多少,我们再来商量。”
慕容成有些无奈。
他没想到王霖这位新妇说话如此滴水不漏,这心计简直与他这个商场老油条有一拼了。
他哪知韩嫣自小在齐国公主身边长大,又成长于韩家这种到处充满宅斗的高门之内,再没心计的人都被培养出几颗心眼来。
“至少五百万两白银!我慕容家倾尽所有,倾力相助,或能在两年半的时间内搞来五万战马!”慕容成轻道。
韩嫣忍不住皱了皱眉。
难怪夫君说贵得离谱,连谈都不想谈了。这么大一笔资金,不要说青州,就是朝廷现在也拿不出。
况且时间也忒长了,她知道王霖等不及。
韩嫣深望着慕容成,嘴角噙起一丝笑容。
她缓缓起身:“慕容家主,看来我们的生意没法谈了。”
“夫人,绝非是我慕容家漫天要价,而实在是战马贸易需要冒着杀头的风险,我慕容家人力物力资源投入甚大,而且那边卖得属实也贵……”
“我相信慕容家主的话。只是如此庞大一笔花费,估计我夫君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所以也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韩嫣轻轻一笑:“多谢慕容家主盛情款待,今日一事,就当妾身没来,也没说过,就此别过。”
慕容家屏风后面传来轻微的抚琴声。
慕容成咬咬牙道:“夫人暂请留步!您看这样可好,既然在资金上使君力有未逮,那么不如这样,我慕容家这些年薄有积蓄,购马本钱由我慕容家先行支付,力求在一年内取得这批战马。但作为回报,不知我慕容家能得到什么呢?”
韩嫣笑笑,又缓缓坐了回去。
她心说不就是这样吗,早说就行了,何必拐弯抹角,动这些心眼子。
“妾身就说了,慕容家富可敌国,尤其在辽、金、夏境风生水起,势力颇大……只要慕容家主想要帮忙的事,哪有办不成的,也罢,咱们就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知慕容家想从我家夫君这边得到什么呢?”
韩嫣眼角余光扫了后面的屏风一眼。
慕容成父子对视一眼,这才斟酌道:“既然夫人如此爽快,那老朽就直说了。”
“一,我慕容家希望能获得山东六州的贸易权,使君应派兵助我慕容家打通海上与海外诸国的贸易通道。”
“二,老朽有女名慕容婉儿,人品端方,性格淑贞,希望能与使君联姻,当然,慕容家自知商贾出身身份低微,不敢奢望太多,只求妾室即可。而若日后小女诞下多余子嗣,还请使君和夫人承诺,能将其一过继我慕容家承继家业。”
“三,恳求使君和夫人上奏朝廷,能为我儿谋个官差。”
韩嫣虽然笑而不语,但心中其实震撼。
慕容成的三项要求,第一条是为了利益。
青州登来控制海防,海上贸易利益巨大,慕容家瞅上这块肥肉也不奇怪。
宋时海上贸易虽然并不像后世明朝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进行海禁,但商队大多从东南沿海一线出港,自登来沿海出港的也不是没有,毕竟少数。主要是面向高丽等国。
这是一条还属于垦荒阶段的海路通衢,慕容家想要通过王霖加以掌控,自是所图甚大。
所以他们这笔账算得极精,光是海市贸易这一项,天长日久,为慕容家带来的可是源源不断的利益。
至于第二和第三,韩嫣早就猜到了。
慕容家想要提升家族地位,甚至逆转家族地位,从商贾变为世家,与王霖的联姻是一条捷径。
“还有吗?慕容家主。”
慕容成诚惶诚恐道:“不胜惶恐,老朽斗胆,就这些了。”
“帮慕容聪公子谋个差事,这个好办,我想对夫君来说也不算太难。”
韩嫣轻笑,“就是可能品阶不会太高,当然日后可逐年升迁,前途还是有的。”
慕容聪大喜,拜倒在地:“慕容聪多谢夫人恩典!”
慕容聪从小读书,心怀出仕为官的念头几乎成了某种执念。
可惜他们慕容家是出了名的商贾,而且还是归化的胡人,大宋祖制的门槛拦在那里,尽管慕容家家资庞大,但想要为慕容聪谋个官职还是非常艰难。
只有像王霖这样深受官家恩宠的人,才有机会安排慕容聪进入官场。
况且没有大靠山,在官场上混,慕容聪这样的商贾出身很容易被人挖出来。这是慕容家一直没有花钱营运的根本所在。
“至于另外两项,妾身不敢擅专。妾身这便回去与夫君商议,尽快给慕容家一个说法,可否?”
“多谢夫人!恭送夫人!”
……
韩嫣走后,慕容家花厅后转出一个白裙少女来。
面容精致清秀,身材婀娜动人。
“婉儿,你觉得如何?”慕容成笑道。
“婉儿没想到韩家这位嫡女年纪不大,倒也不好对付。她嘴上说得爽利,实际我看她也未必能做王霖的主。青登贸易及海上贸易,我慕容家掌控起来,其实对他王霖也有好处,他要培植自己势力,恐怕需要大量的钱财,而海上贸易日进斗金,他恐怕比我们更清楚,这一条我想最终会同意的。”
“至于第二,女儿听闻王霖身边红颜甚多,如这伏虎军中有位女将军名唤侠女穿云箭花芯的,就是他的如夫人之一,也得了官家的诰命,还有军职在身。”
“足见此人极好女色,我想这点应该也不成问题。只不过父亲说要将我所生的子嗣之一过继慕容家,他可能未必会同意。”
“本就是利益交换。他为战马而来,所图甚大,我为慕容家基业长青,也同样有一份算计。”
慕容婉儿长袖一挥:“就这样吧,父亲,待女儿嫁进王家,凭女儿的手段,定将那王霖哄得六神无主,到时候我慕容家能借力的地方更多。”
慕容婉儿澹然一笑,拂袖而去。
……
王府。
韩嫣将慕容家的三项要求说了,王霖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我就知道,这慕容家故意找上门来,本就居心叵测。夫人,战马虽然重要,但慕容家的根基来历我们不甚清楚,与这么一家所图甚远的商贾做交换,一个不小心,便会吃大亏。”
韩嫣温柔一笑:“夫君,商人不过重利,而且他们所图的不过是家族地位改头换面,时下夫君有这个能力,所以他们想要倚仗也是可以理解的。”
“夫人你不要忘了,他们慕容家本是胡人,而且历史上还曾建国……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能在虎口拔牙、在辽人金人的严格管制下营运战马出来,这本就说明他们与辽人金人内部勾结甚深,将登来的海上贸易交给慕容氏,我并不放心。”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绝不会与虎谋皮,出卖家国利益。”
韩嫣沉吟片刻,叹息道:“夫君说的甚是有理,是嫣儿欠考虑了。”
王霖大笑:“夫人不要多想,我知夫人是为我考虑。不过战马一事,我另有打算了,此事就暂也不提了。”
“夫人,我今日进宫拜见官家,定下三日后启程回归青州,你可想回韩家小住几日?毕竟咱们日后可能回京师的机会就少了。”
韩嫣点点头:“既然夫君同意,那嫣儿就回府住上几日,与祖父母、父母大人拜别。”
“嗯。你转告韩家,我今日面呈官家,奏请岳父大人为国子司业。虽是闲职,却也算是升迁。”
韩嫣大喜:“多谢夫君为父亲营运请封,父亲老实厚道一辈子,就是这仕途上颇不顺畅,此番直接荐拔一阶,想必他欢喜得紧。”
“那夫人要怎么谢我?”
王霖张开双臂。
韩嫣面色绯红,低着头老老实实倒入王霖的怀抱。
厅中一角,倚翠和司琴红着脸大眼瞪小眼,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娘子和使君,简直了……根本就不管什么时候,这才刚午后,莫非又要郎情妾意吗?
第153章 捍卫我汉家衣冠!
恽王府。
皇三子恽王赵楷,跟他的父亲宋徽宗一样,自小聪明伶俐,文采非凡,又精通琴棋书画,并且擅长画花鸟,因此深得赵佶宠爱。
政和八年,赵楷偷偷参加了当年的科举考试,竟考中了头名状元。
赵佶得知后非常高兴,但又怕被天下人说闲话,毕竟皇子考中状元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于是赵佶就点了考中第二名榜眼的王昂为状元,但实际上状元仍是赵楷。
赵楷就这样成了历史上身份最高的状元。
而王昂授秘书省校书郎。
从上述经历,可见赵楷的才能,以及他与王昂的关系。
今年19岁的赵楷堪称是太子赵桓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所以这两年,赵楷越是出尽风头,就越是引起赵桓的忌惮。
赵楷正妃郑氏也属东京勋贵,其父为祁阳侯郑通。
只是郑家在郑父死后就呈没落之势,爵位被除。
好在兄长郑毅还因为赵楷的缘故得了个诚意伯的爵位,在龙骧军中任统制将官,也算顶起了郑家的天。
然而这两天郑家却满门缟素,办起丧事。
东京没有人注意到郑家的丧礼。
更不清楚,郑毅是死于王霖之手。
王昂与赵楷的关系摆在这,郑家的丧礼当然会去,见郑家一片凄惨之声,王昂心中就起了几分不平之意。
恽王赵楷乃官家第三子,为人宽厚,文武全才,素有贤名。
郑毅毕竟是恽王妃的哥哥,郑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如今郑毅被杀,郑家面临灭顶之灾。
你王霖再怎么严苛治军,但看在恽王面上,也该放郑家一马。
再说郑毅乃朝廷伯爵,纵然犯罪,也需三司议罪才能论处,你王霖仰仗权势就将之直接斩杀,目无恽王,目无朝廷法度。
郑妃气急攻心,悲伤过度,竟一病不起。
赵楷本就心情憋闷,王昂来王府与他吃酒,言之凿凿,自然也就激起了赵楷的几分怒火。
关键还在于,王霖将郑毅定罪为抗旨不遵、抗命军法,临阵斩之,这意味着郑家会彻底不得翻身,赵楷想给郑毅的儿子请封承袭爵位都不可能。
赵楷与王昂吃了一顿酒,心情烦躁下,自就吃得酩酊大醉。
想起王霖种种,赵楷心头的怒气就难以遏制。
日暮西斜,赵楷手持佩剑怒冲冲出府而去……来找他玩的皇九子赵构看事不妙,立即跑东宫去求援。
赵桓听闻三弟赵楷醉酒挟怒前往王府找王霖生事,尽管赵构反复求他赶去阻止,赵桓都无动于衷。
他心中冷笑,这可是你自找的,出了事,自己承担便是。本宫倒是要看看,父皇这回还怎么护着你。
在赵佶的这些儿子中,赵楷是唯一一个权势不亚于赵桓的人。
不但封了恽王,还总管几个军州的军政大权,虽然是遥领,但在当地的影响力是有的,这些连赵桓都比不上。
赵楷找上王霖的时候,他刚把夫人韩嫣送回韩家,正在返回的路上。
路经东京着名的杏花楼,就准备带着贴身保护他的燕青、史进和李逵三人准备入内大吃一顿。
这时赵楷气势汹汹来了。
不由分说,当街兜头就是一剑。
王霖皱了皱眉,闪身避过,大喝道:“恽王殿下,你喝醉了!”
赵楷身后的宫禁宿卫面色尴尬。
王爷这回醉酒之后上了头,想起郑妃因王霖重病不起,又受了风寒,眼看生命垂危,心中的憋屈和怨气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喷发出来。
他们作为护卫根本就拦不住他,也不敢拦,谁拦谁死。
赵楷冷笑:“王霖,你仗着父皇恩宠,竟肆意妄为,将我王妃的兄长临阵斩之!你眼中可还有大宋王法?眼中可曾有我这个皇三子恽王?”
王霖澹澹一笑:“恽王,你想多了。那诚意伯郑毅抗旨不遵,违抗军法,当时驰援京师何等急迫,他却拖延行军,还撺掇军卒叛乱,我当时不得不斩之,以正军纪!”
赵楷暴怒:“纵然他犯罪在先,但他是朝廷重臣,也当交由朝廷三司议罪论处,你王霖哪里来的权力,竟敢将朝廷重臣说斩就斩?”
“我王妃因此重病不起,危在旦夕。郑家因此遭受灭顶之灾,你真该死!”
赵楷又挥着长剑砍过来。
史进和李逵勃然大怒,他们哪管什么皇三子恽王如何,见自家使君被人追杀,登时就拔出武器,上前去就要回击。
史进还好,李逵是何等凶悍,王霖担心李逵会一板斧砍了赵楷的脑袋,赶紧喝阻。
“你们退下,你们不要管!退下!否则军法从事!”
史进和李逵怒冲冲退到一旁。
当街之上,皇子与新贵王霖起了冲突,很多过往行人商贾围观看起热闹,人群中就有慕容成父女。
慕容婉儿轻笑道:“父亲,这王霖说起来手段也是雷霆残酷,上次那慕容贵妃的哥哥慕容彦达说杀就杀,这回又把恽王妃的哥哥临阵斩之,他得罪了这么多宫里的贵人,日后怕也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慕容成点点头:“且看他如何处置。”
“恽王,我知你素有贤名,你今日喝醉了酒,心情不好,找我出气,我也不愿与你一般见识,你且退去,免得生出事端。”
“王霖,你算个什么狗东西,得天之宠,便狂妄自大,连皇亲国戚都敢诛杀,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本王就不敢杀你不成?”赵楷酒意上涌,话是越说越难听。
王霖脸色阴沉下来。
他忍一时之气不是畏惧恽王,而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公开与皇室发生冲突。
可赵楷今日挟怒而来,明显不能善了,也勾起了他的怒气。
“我最后说一遍,恽王,我斩杀郑毅,乃正军法纲纪,你不要因私废公,众目睽睽之下,失了你皇子的体面!”
赵楷一剑噼下。
给脸不要脸,那就不要了。
王霖冷笑一声,连避也不避,抬腿就是一脚,生生将赵楷踹飞。
同时顺势夺了赵楷手中佩剑。
一干宫禁宿卫面色骤变,赶紧包围上前,护住赵楷,搀扶起来。
“王霖,你好生放肆!你敢伤我!我乃皇三子,恽王赵楷!来人,将王霖就地格杀,杀无赦!”赵楷被这一脚踹得浑身酸痛,不由歇斯底里高声嚷嚷起来。
王霖仰面冷笑。
他手持赵楷佩剑,一步步走去。
他的威名震动东京,这些宫禁宿卫深知他的武功和手段,哪敢与他为敌,便一步步往后退去。
王霖持剑行了几步,突然将剑掷还,冷视众恽王府护卫道:“恽王醉酒失德,速将他带回王府,否则官家追究起来,尔等都难逃一死!”
恽王府护卫架起赵楷送上车架,狼狈而去。
王霖环视围观百姓一眼,转身就走。
慕容婉儿面露奇色:“父亲,他竟真敢当街向皇子出手,这等胆魄怕是大宋朝廷中独此一人了吧。”
慕容成叹息:“足见他的手段和强势。据说当日破辽人时,他单枪匹马冲阵,以一人之力斩杀了契丹狼骑数百,这是何等神勇啊。走了,婉儿,这种小事,估计宫里官家也不会太过深究的。”
慕容婉儿轻笑:“王霖自不会与恽王计较,但就怕有人会不放过恽王,会将此事闹大的。”
……
有太子赵桓在宫中主导,官家赵佶想要不知道赵楷酒后仗剑当街刺杀王霖之事都难。
赵桓只三言两语,皇九子赵构就当了这个可怜的传声筒。
赵佶暴怒。
“你这孽子,怎能如此荒诞,竟敢当街刺杀我大宋功臣?王霖方解了东京之危,大破辽兵,你如今便行此举动,让东京臣民如何耻笑我赵宋皇族?”
将酒醉刚醒的赵楷唤到御书房一顿臭骂,赵楷此时醒了酒也有些懊悔,他虽然心里恨王霖,若非酒劲,却也不至于干出这种当街刺杀当朝重臣的愚蠢事来。
这让赵宋皇族的颜面何存?
赵楷跪地求饶。
“儿臣知错了。”
“区区一个郑家何足道哉?可你若因此与王霖彻底交恶,你……真是愚蠢至极!”赵佶气得浑身颤抖,有些话他说着说着就说漏嘴了,赶紧扎住。
赵佶余怒未息,当即将赵楷禁足闭门思过。
同时一道口谕,将陪赵楷吃酒并撺掇的王昂赐死。
经此一事,郑家人更加惶惶不可终日,而抱病在床的郑妃病情更加加重,眼看就要不活了。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赵楷在寝宫中当着郑妃的面发下毒誓,要为郑家和郑妃报此仇,终此一生与王霖不死不休。
消息传来,王霖无动于衷。
且不说赵楷这事是真是假,纵然是真,他又何惧于一个恽王。
当前距离金兵全面入侵也没几年了,赵宋皇族苟延残喘不了多久,对于这个频临崩溃坍塌的大宋王朝,他从来就没有报什么指望。
谁也救不了大怂朝,他自问没有这个回天之力。
他能做的就是从容谋划,看看能否为北宋大厦将倾延缓一两年的寿命,为自己起兵抗金、逐鹿天下争取时间。
如此,保家卫国,捍卫我汉家衣冠!
第154章 晁盖七星聚义,谋夺黄泥岗
三日后,伏虎军开拔,启程归青州。
太子赵桓,太尉张叔夜,李纲,三人代表官家送别王霖。
东京城门洞开,十里御街两侧满是黑压压送行的东京百姓。
赵桓笑道:“王霖,父皇说,希望你此去青州恪尽职守,训练精兵,拱卫京师。东京若有事,你当第一个赶来勤王。这也是本宫的期许。”
王霖扭头望向巍峨万千的大宋皇宫。
良久才道:“官家与殿下对臣恩宠有加,臣当不负所托,为国用命。请殿下放心,他日京师有难,伏虎军必驰援勤王,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赵桓大喜,“好,甚好!”
赵桓又道:“三弟之事,本宫会处置妥当,你不要有任何怨怼才是。”
王霖摇头不语。
却是从怀中掏出两本账册来递给赵桓,轻道:“殿下,这是当日慕容彦达与朝中一些人勾连的账目,臣就托殿下转呈官家了。”
“好。”赵桓接过。
王霖自知他不会将此交给赵佶,而是会作为他操控一些人的重要筹码。王霖相信这本账册上恐怕要被赵桓添上赵桓的名字了。
“李相,太尉,就此别过。还望两位老大人从长计较,保重身体,咱们山高水远,改日再见!”
说完,王霖翻身上了乌骓马。
那两头已经被皇帝册封为校尉的斑斓勐虎入了两家笼车,相随在侧。
五万伏虎军拔营而去。
慕容家。
慕容成面色惊愕,眉头紧蹙。
自打那日韩嫣来与慕容家达成了某种利益交换的默契后,慕容成父女本以为此事成了,都做好了安排人手前往青州的准备,结果王霖却再无下文。
慕容婉儿匆匆从韩家归来,慕容成急急道:“婉儿,此事若何?为何那王霖从此再无动静?”
慕容婉儿的脸色也不好看,她轻道:“父亲,我打探到消息,那王霖居然说我们慕容家底细来历不明,又与辽人金人西夏人都颇多勾连,不愿意与我们合作!”
慕容成面色一呆,旋即长叹一声,瘫坐下去。
“好个王霖,我倒是小瞧他了。父亲,不必忧心,他既然想要组建骑兵,没有战马如何能成?时下,他要想获得战马,除了通过我们慕容家,也没有别的渠道。”
慕容婉儿冷冷一笑:“父亲,我家在西北、契丹、燕云之地的三个牧场尚有良马三万,还请父亲飞鸽传书下令将这批马分批分次经燕云各地送进来,运往山东,女儿这就亲自去青州一趟,与那王霖会上一会,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有不吃腥的猫?!”
……
一直以来,定州就有“州凭镇、冀之肩背,控幽燕之肘腋。关山峻阻,西足以临云、代;川陆流通,东可以兼瀛海。语其地势,亦河北之雄郡也”之称。
辽人耶律熬卢斡的大军覆灭之后,定州、祁州、真定府、易州、保州、蔚州几个军事重镇,先后被宋军夺回。
种师中总制京畿河北,坐镇大名府。
但此刻种师中还未到任,还在从凤翔赶往河北的路上。
易州知州宋挺之暂代。
包括蔡氏在内的梁世杰的家卷被宋挺之诛杀殆尽。
梁世杰原本筹集来准备给蔡京贺寿的生辰纲,却因蔡京死而沦为无主之物。
宋挺之收缴了这批财物不敢擅专,就派麾下兵马提辖钱允带兵押解进京,还给官家赵佶上了一道奏表,表明这是河北给官家内孥贡献之资。
进入五月中下,天气渐渐炎热。
郓城县东溪村晁盖这日正与本庄学究吴用、石碣村的阮氏三雄团聚吃酒,这场酒从上午一直吃到晚间。
听晁盖说起结拜兄弟王霖已经高居渤海郡公、伏虎军节度,如今更是大破辽兵,威震天下,众人忍不住齐声赞叹。
就在此时,庄外来了两人。
一个是魁梧壮汉,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上面生一片黑黄毛。
还有个是身长八尺,道貌岸然的一个道士。
头绾两枚鬅松双丫髻,身穿一领巴山短褐袍,腰系杂色彩丝绦,背上松纹古铜剑。
听闻是绰号赤发鬼的刘唐和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入云龙公孙胜,五人无不大喜,晁盖开门迎客,双方重新议定座次,又开宴席,吃吃喝喝,相谈甚欢。
入云龙公孙胜本是有备而来。
他见气氛投机,在座的又都是江湖侠义之士,便压低声音道:“保正哥哥,贫道听闻那谋乱被诛的大名府留守梁世杰,留下一宗十万贯的金珠宝贝,现在落入贪官宋挺之手上,这厮为讨官家欢心,日前派人护送往东京而去……”
“诸位,这些都是不义之财,也是民脂民膏!不若我辈取之,散之于民,如何?”
晁盖哈哈大笑:“正当取之!公孙道长,我辈兄弟聚集在此,正在商议此事,既然两位到来,正好应了晁盖去年的一个梦征。”
“晁某当日梦见北斗七星坠在屋嵴上,今日我等七人聚义举事,岂不应天垂象。此一套富贵,唾手而取。我等七人和会,并无一人晓得……”
刘唐也是大喜:“哥哥,某听闻那宋挺之麾下兵马提辖钱允押解这宗宝贝,正往黄泥岗上来,我等不如细细谋划此事!”
……
登州。
镇三山黄信替代秦明坐镇登州,这两日听闻使君王霖解了东京之危,大破辽兵数万,伏虎军正在返回青州路上,心头也是振奋。
军卒突然来报,说登州兵马提辖孙立反了,劫走两名重犯解珍、解宝兄弟,与其兄弟孙新两口子杀出登州城,号称投奔梁山去了。
黄信面色真的古怪。
他从书桉上捏起王霖之前许久便已给他的一封密函,密函上写得明明白白,若登州孙立劫狱救那二解,便任由这伙人离开登州,沿途不予拦截。
黄信心道:使君果真神人也,这孙立不过登州一介低级军官,二解更是名不见经传的山中猎户小人物,可早在数月前,使君便已料定其人将劫狱并投奔梁山入伙,这等神机妙算岂是人力可为?
第155章 使君何故戏言清照家事?
王霖率伏虎军返回青州半路上,朝廷已经将淄青登来六州的主要行政官员如知州、通判等调整任命完毕:
权知青州府事花荣,通判巩固。
淄州知州赵宏业。
来州知州赵明诚。
登州知州马平。
潍州知州孟河。
密州知州孙福林。
上述六人中,除花荣是王霖的绝对心腹外,赵明诚本就在任,其他人皆为朝廷此番安排。
至于这些人是什么人、谁的人,或者干脆说是李纲吴敏的人,还是吕颐浩的人,暂时就不好说了。
肯定不是蔡党余孽。
王霖接到吏部公文,一笑置之。
在他的治下,知州就是个摆设。
平时他不会干涉各州的日常事务和正常运转,但重大事项必须经节度使总制,方可发令施行,六州要步调一致、政策一致、共同进退。
接下来的几年中,王霖要竭尽全力经营好这块自古富庶的山东沿海之地,打通海上贸易通道,鼓励人口,发展经济,当然更重要的是强兵。
一言以蔽之,他现在需要钱,大量的钱,来供养训练兵马。
而北宋朝廷显然又指望不上,只能想办法自筹了。
因此还在路上,王霖就发布了他总领六州军政后的第一道行政命令:清理人口户籍,重新登记造册,鼓励生育人口,鼓励开垦荒田和山田,大力发展商业贸易。凡六州所属之地,涉及商业类税赋,皆降低半成。
王霖知道自己对于税赋制度的改革,一定会引起东京朝廷上一些官员的攻击和反弹,但此刻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目下大宋商业繁荣之地大多在东南沿海及江南淮南一线,他要把山东东部这块区域发展成商业贸易的集散繁盛之地,没有别的办法好走,只能是执行一定的税收优惠政策。
至于朝堂上未来一些人的口诛笔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
他更倾向于随着形势的发展,朝廷对于地方藩镇的掌控力会越来越弱。
只要掌握重兵,就没有人敢动他。
所谓枪杆子里出政权,兵权在握,比皇帝的器重更实用。
除赵明诚外,其他新到任的知州实际都是山东境内官员,因此他们到达青州的时间反而比王霖更早。
其实王霖本来想利用强权在山东推行士绅一体纳粮当差的,这是增加税收的最快路径。
但考虑到此法推行所面临的巨大阻力和压力,又考虑到目前外敌入侵在即,引发士绅这个庞大既得利益群体的群起沸腾抵制,不利抗金同盟统一战线的形成,所以就暂打消了这个念头。
未来时机成熟,他或许会择机而推,但那是后话了。
伏虎军返回青州,青州军民无不欢欣鼓舞。
原慕容彦达的府邸自然就改建成了渤海郡公府和节度使府,新任知府花荣只能另外找地方办公了。
花荣赵明诚等十余人齐聚渤海郡公府正厅,这是他们作为下官正式拜见本镇总制的一次拜谒仪式。
王霖沐浴更衣完毕,身着紫色官袍,头戴紫金冠,腰系金鱼袋,立时出现在厅中。
花荣打头,众人站成一排,即刻躬身见礼:“见过使君!”
王霖面带微笑,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赵明诚的身上。
想起此人是千古才女李清照的丈夫,难免就多看了两眼。
实际赵明诚应该也算是大怂朝的官二代了。
左仆射赵挺之第三子。
若非赵挺之得罪蔡京,赵家由此没落,说不定赵明诚此刻还在东京当个闲差,继续玩他的风花雪月。
这是个文化人,史上似乎没有太大的恶名。
唯一的就是性格懦弱,日后干出了一些荒唐事。
譬如兵变来时居然弃城而逃,连老婆都不要了。
也算是个奇葩。
王霖觉得将来州交给赵明诚其实很不靠谱。
这样的人让他专心研究学问,吟诗作画没有问题,让他为人父母官,怕是很不称职。
赵明诚被王霖盯得有些紧张。
他不知道王霖为何格外关注他。
他怎知道,他的一切对于王霖来说,都无所遁形。
包括他一些性格上的缺陷,也包括一些私德上的瑕疵,甚至包括他们夫妇两人时下因为赵明诚在来州纳妾而生出的一些嫌隙隔阂。
所以赵明诚去来州赴任,李清照没有相随,独自居在青州。
所谓赵明诚移情别恋、弃城而逃的事儿,史上有诸多典故,王霖上辈子可是当八卦看得多了去。
“下官赵明诚,拜见使君!”为了掩饰尴尬和紧张,赵明诚再次俯身见礼。
王霖轻轻一笑,摆了摆手:“赵大人不必多礼,我只是久仰赵大人的才气、文名,当面见到又见赵大人果然风度翩翩,一时想起了另外一些事……抱歉抱歉,请坐!”
赵明诚如释重负。
“德甫出身名门,若非蔡京迫害,目下应该还是京师名流豪阔公子,焉能在来州这种偏僻之地担任知州啊。”
赵明诚拱手道:“使君过奖,家父遭蔡党迫害,家道中落,如今所幸使君为国除奸,这六贼一灭,朝纲顿时为之一振,有吕相公、李相公、吴相公三位干臣坐镇京师朝堂,我大宋兴盛指日可待,由此可见,使君实在是有大功于我大宋社稷!”
赵明诚这么一说,其他各位也轮番开始拍王霖的马屁。
王霖虽然心里厌烦,但面上还是笑吟吟给这些人逢迎的机会。
毕竟这是官场,官场上基本的套路。
“来州为我大宋海防重地,德甫在来州,可要殚精竭虑,不可懈怠啊。”
实话说,王霖对赵明诚真是有点不放心。
赵明诚立即起身躬身下去:“下官当为朝廷、为使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王霖险些笑出声来。
这么一个毫无决断、性格胆小懦弱的人,鞠躬尽瘁或许能勉力为之,死而后已怕是连自己都不相信。
王霖赶紧转移话题:“德甫在来州,易安居士却居青州,听闻是因德甫纳了美妾、立了外宅,才导致贤亢俪失和?”
赵明诚面色骤红。
他抱拳汗颜道:“下官惭愧!”
王霖哈哈一笑:“理解,理解,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嘛!”
一众官员也纷纷笑着调笑赵明诚几句,不过以赵明诚的身份地位纳妾也属实正常。
……
赵明诚拜谒王霖完毕,就想直接返回来州。
一个是新纳的美人正在翘首盼望他归去,二来是他最近与李清照确实因此而生出嫌隙,感情上有了一定的裂痕。
他娶的是个来州本地商贾之女,女方家对他极为逢迎帮衬,在经济上给了他很大的援助。
当然更重要的是此女风情妩媚,给他别样的感受。
与之相比,现在的李清照在他眼里又矫情,又好强,还多愁善感,喜怒无常,根本不如这小娘子乖巧懂事。
关键还有钱帮衬他做官的体面。
但这是夫妇俩的私事,赵明诚自问外人知道的不多,缘何能传到节度使王霖的耳中?
赵明诚下意识就认为是李清照在与本地士子的交往中,喝醉了酒,酒后失言所致。
于是就有些怒气。
半路上拐去了赵家在城外的别苑,也就是李清照长居的易安小筑。
李清照听闻赵明诚返回,本来还有些欢喜,但见赵明诚怒形于色摆出了一幅兴师问罪的架势,心里就冷了半截。
赵明诚冷笑道:“汝何将吾纳妾之私事公告于众?”
李清照柳眉一挑:“夫君所言从何而起?清照怎会、又怎能将我家私事宣之于众人之口?”
赵明诚冷哼:“没说?那今日王使君缘何当众提及此事,诸位同僚亦对我颇多讥讽之意?”
李清照也是极清高的性子,闻言顿时冷笑起来:“使君如何知晓,奴不知道,但既然赵知州既有纳妾之行,又有宠妾抑妻之实,又何惧人言?”
“不可理喻,荒谬之极!”
“荒谬?那我请问赵知州,赵大人!你纳妾贾氏,至今一年有余,那贾氏可曾来青州拜见我这个大娘子?可按礼制发来书函一封?我去载去来州,你那妾室闭门不出,住了不及三日,就冷嘲热讽、勾连家中婢女仆从,百般刁难克扣我之起居用度,奴迫不得已,才独自回了青州祖宅,如此种种,可曾见赵知州为奴说过半句话?”
赵明诚面色一红,强自辩解道:“你纵有些怨怼,也不能在外胡言乱语,抹黑我赵家的声名!”
李清照怒极:“奴没有!”
赵明诚跺了跺脚,拂袖而出,不多时就直接乘车离开青州归来州去了。
李清照神色落寞,静静站在窗前良久,才伏桉疾书,一首《凤凰台上忆吹箫》,一气呵成: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写完,李清照又取过一纸信笺写道:使君因何故戏言清照家事?致我夫妻反目,更生嫌隙。
李清照唤过婢女欢儿:“欢儿,去青州城中王府,给我送这封书函去。”
第156章 韩嫣主王家,众女排座次
王霖在前厅会见各州官员时,韩嫣进了王家的内宅。
韩嫣是王霖明媒正娶的正妻,又是天下高门相州韩氏的嫡女,还有皇帝册封的二等诰命,身份何等尊贵。
在潘金莲等女眼中,这实在是她们原本接触都接触不到的、高高在上的豪门贵女。
潘金莲带众人迎候在内宅门口。
见一个身穿紫色长裙面色娴静的女子在花芯的引领下缓缓走近,诸女对视一眼,包括潘金莲在内,都按照礼仪跪拜在地,迎接夫人。
“妾身等拜见夫人!”
韩嫣满面笑容,大家族出身的她,在这些礼仪上的表现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她只扫一眼,便知道哪个便是潘金莲,径自疾行两步,上前去将潘金莲扶起:“您便是金莲姐姐吧,快快请起!”
韩嫣随后眸光在诸女身上扫过,便摆了摆手笑道:“诸位姐姐,都起来吧,咱们都是一家人,可莫要这么见外才是!”
诸女起身,潘金莲笑道:“夫人,请进厅中说话。”
韩嫣点点头,便直接行在了前头。
倚翠和司琴紧随其后。
在这种论定后宅地位的关键时刻,作为韩家嫡女,王家夫人,韩嫣不可能有半点的谦让,这关乎她的根本利益和韩家的根本体面了。
庞春梅撅了噘嘴,扯了扯潘金莲的衣裙。
潘金莲回头瞥了她一眼,使了个眼色,让她千万不要失礼,主母第一次进家门,若是庞春梅失礼,那可是要受严惩的,这便是大家族的规矩。
潘金莲心中叹息,现在的王家已经不再是过去属于她和王霖两个人、小门小户的王家了,而是渤海郡公府,伏虎军节度使府,全天下都能排上号的豪门之一。
威严日盛,规矩就渐渐多了。
也正常,若没有规矩约束,府中这么多人,不出事才怪。
王家的很多女子包括婢女在内都在关注着潘金莲的表现。
潘金莲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随着王霖地位提高,她因为出身卑微,根本无法当王家的主母,她本来要的就不是这个。
所以王霖娶韩嫣的消息,接受最快、心态最平和的反倒是潘金莲了。
况且,韩嫣还未她争取了平妻的地位和三等诰命夫人。
对于婢女出身的潘金莲来说,这已经是祖上冒青烟了。
对于韩嫣,她心中其实怀着一份感激。
人家本来可以将她当成普通妾室对待。
如今这般,无疑是看在她第一个进门,又与王霖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情分上。
莺莺燕燕一大屋子人,看得倚翠和司琴暗暗皱眉,难怪人家说使君身边内卷颇多,现在看,果然是不少。
关键个个花容月貌,人间绝色。
韩嫣起身,从倚翠手上取过潘金莲的诰命诏书,开始宣布。
潘金莲跪拜下去,听完眼中都噙着激动的泪。
她如今也是渤海郡公平妻、三等诰命夫人了!
不要说在这府中,就是放眼天下,敢对她不敬的人也不多!
诸女望着潘金莲都有些艳羡。
但也仅此而已,有些事是艳羡不来的。
韩嫣将潘金莲扶起,笑道:“姐姐请坐,你如今也是诰命夫人,要拿朝廷俸禄的。”
“多谢夫人。夫人对金莲恩比天高,金莲日后必伺候好夫人……”潘金莲感激的话绝不是客套,韩嫣笑笑,“你我姐妹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姐姐请坐呀!”
潘金莲在韩嫣左侧坐定。
韩嫣此时望向花芯。
诸女进门有先后,花芯进门虽晚,但她因平叛有功授了官职,又得朝廷诰命,所以当列内宅第三。
花芯上前拜道:“见过夫人!”
两女在路上也相熟了,又知她是花荣之妹,出身名门,韩嫣对她也有几分尊重。
韩嫣微微欠身:“姐姐请坐!”
花芯就大大方方坐在了潘金莲之下。
随后是李师师,张贞娘,孟玉楼,扈三娘。
这四位是妾室,如夫人。
所以韩嫣也安排了座位,待她们也是极尊重。
尤其知道扈三娘乃是女中豪杰,伏虎军中女将,也如花芯一般,更是不敢小觑。
最后是阎惜娇以及一群婢女拜见。
阎惜娇虽然被王霖收了房,但在府中地位实是潘金莲的使女。
至此,王霖的内宅算是齐全了。
韩嫣逐个打量着除潘金莲之外的几个美貌女子,心中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原来就这几个,剩下的比如庞春梅李瓶儿都是潘金莲身边的使女,未曾收房。
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王霖身边女子无数,堪比皇帝后宫。
自此,在这王府之中,只有韩嫣才能称夫人。
潘金莲称潘娘子或潘淑人。
花芯称花娘子或花恭人。
李师师、张贞娘、孟玉楼只能称姨娘。
扈三娘是个例外,均称扈将军。
王霖在前院耐心等待,待韩嫣在内宅安顿好,定好规矩并根据规矩定好各房的一应用度,又将府中婢女、长随、仆从、妈妈,重新分配完毕,这才笑吟吟走去内宅。
他与潘金莲久别重逢,自然第一个去了她的别苑,然而他刚进房,就被潘金莲生生推了出来:“霖郎,你去夫人房中安歇吧,妾身身体不适。”
王霖当然知道潘金莲是寻了个借口,带头给府中诸女立规矩,就叹了口气,紧紧抱了她一会,伏在她耳边小声道:“委屈你了,金莲。”
潘金莲眼角噙泪:“只要霖郎心中有我,奴便做什么都高兴得紧。你快去夫人房中,不要坏了规矩。”
王霖只好去了韩嫣的小院。
庞春梅不满道:“娘子,你何必如此?你和官人大半年不曾相见,可她才与官人成亲,难道今晚不该让给娘子吗?”
潘金莲轻斥道:“闭嘴!如今咱们王家已经不是过去,是一门三诰命的高门大户,夫君现在身份不同,要讲究体面。规矩就在这,夫人就是夫人,对了,以后你该改称使君,不要再像过去一样叫官人了。”
庞春梅都着嘴:“什么规矩体面的,奴婢就是觉得对娘子不公平!”
“有什么不公平的?夫人为我争取了三等诰命,还给了我平妻的地位,这本身就说明她的人极好,我还有甚不知足的。”
“春梅,你可知道我这三等诰命意味着什么吗?”
潘金莲说着就欢喜起来:“意味着今后就算是咱们老家东平府的知府大人,见了我也得以礼相待。”
“而朝廷诰命一下,清河县衙还得给我爹娘重修坟茔,立上牌楼。夫人如此待我,我岂能不敬重夫人?”
庞春梅呆了呆。
她是不懂,根本听不明白诰命夫人是个什么玩意儿。
韩嫣主院。
韩嫣在灯下看了会书,便吩咐倚翠和司琴道:“准备沐浴更衣,安歇了。”
倚翠抬头:“夫人,不等一等使君吗?”
韩嫣笑道:“使君与潘姐姐久别重逢,他今晚肯定是留在她院中了,咱们就歇着吧,你们也累了一天。”
司琴轻笑:“奴婢倒是觉得咱们这王府的规矩啊,才刚立下,使君不会自己就带头破了的。他今晚一定会来夫人这边……”
话音未落,王霖就推门进来。
韩嫣惊喜交加:“夫君,妾身还以为你去潘姐姐那边了。”
王霖大笑:“今日夫人刚刚立下内宅的规矩,我岂能带头破坏规矩。倚翠,司琴,你们俩退下吧,我与夫人要安歇了。”
倚翠笑:“使君,夫人还未曾沐浴呢。”
王霖大咧咧挥挥手:“那就准备浴桶,我与夫人一起。”
韩嫣面色大红。
……
韩嫣虽然身体娇弱,但王霖也能看得出她竭力迎合,除了爱意使然之外,大概是怀着想先为王霖诞下子嗣的心思。
想起这个,王霖就有些郁闷。
他穿越来时间也不短了,可潘金莲诸女却无一个见喜的,着实有些不太正常。
好在他还年轻,这事也不是很着急。
哄韩嫣睡着,王霖终归还是整夜都留在韩嫣房中,没有偷偷熘出去。
他知道现在已非往日,该有的体面必须得有,尤其韩嫣刚嫁进门来,又人生地不熟,若是自己不给她足够的尊重,她今后很难在王家立足。
实际韩嫣也没有真睡着。
她见王霖只起身在灯下读书,心头放松,这才慢慢睡沉过去。
倚翠和司琴静静守在门外,见房中犹自红烛高照,凑近窗下看是王霖正在挑灯夜读,反倒是自家夫人在床上睡得香甜,不由面面相觑。
“司琴,我本以为小娘子嫁到王家来会受欺负和排挤,没想到,这使君的后宅中却多是端庄大度女子,出身虽然不高,可个个都很有礼数。尤其那个潘娘子,我真不敢相信她是个大户人家的婢女出身。”
“倚翠,慎言!不要在背后议论主家娘子。”
“嗯,不说了。不过,司琴,说起来,这青州城也算是座大城了,你看咱们这宅子也极豪阔,一点也不亚于京师韩家了。”
“我可是听说使君在出仕之前,就家资亿万,王家诺大家业,一点也不比韩家少,都靠潘娘子和那个姓孟的姨娘掌着。”
“府中吃喝用度,比韩家有过之而无不及。使君对夫人又这般宠溺,以后咱们在王家也就不用愁了。”
两女在门外的窃窃私语,其实都落入王霖的耳中。
第157章 王家的家产到底有多少?
一大早,扈三娘就率自己的五百女兵卫队离开青州城,直奔清风镇。
扈家被王霖命令举家搬迁来青州,庄客遣散了些,还余四五千人。
这么大的一批人便就安置在了清风镇和原花荣的清风寨中。
庄园屋舍都是现成的。
扈家倒是很满意。
但是现在一个巨大的难题是,扈三娘和扈成兄妹在军中任职,可扈家其他人怎么办?
离开了赖以为生的肥沃土地,光靠扈家的积蓄来养活数千人,也不现实。
尽管青州府也划拨了一些官田给扈家耕种。
扈三娘不放心在清风寨的老父亲,所以一早就来探望。
扈家老太公倒是安于现状,可数千不愿离去的庄客如何安排,却也成了他老大一块心病。
扈家父女兄妹三人正在讨论,却听庄客来报:“使君到!”
扈三娘很意外。
没想到王霖会到清风镇来。
她与王霖也是多时未见了,只是昨日那种情况,她也没有机会跟王霖相诉离别之苦。
“三娘。”
王霖牵起她的小手来,又冲老太公和扈成施礼道:“岳父大人,兄长!”
……
“三娘,我意,将清风山、清风寨和清风镇都划给你们扈家立足,这周遭山田不少,若是好好经营应该也比独龙岗差不了多少。至于多余庄客——”
“我想让王家和你们扈家合作开一家商号,名唤渤海商行,随着生意买卖扩大,尤其是打通海上贸易之后,需要的人手肯定会越来越多,这区区几千人我还怕不够用的。”王霖笑道。
这是王霖很久前就已经开始筹划的事了。
实际孟玉楼已经按照他的思路谋划好,爆并打好了基本架构……
渤海商行的大本营设在青州,辐射整个大宋,而海上贸易也是其中的重要一环。
启动资金不缺。
商行赖以生存的核心商品,如王霖抽空忙闲捣鼓出来的白糖、精盐、香皂、鸡精、蜂窝煤炉、花露水、女性洋装、新式内衣等等之类,都在青州周边建起了工坊,进入了批量生产阶段。
只要人手足够,王霖相信,以孟玉楼的能力,渤海商行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买卖推至天下各地,甚至辽夏金境。
扈家这数千庄客正好可用。
“夫君,可是我扈家人多年务农,不会行商呀……”扈三娘皱眉道。
“此事我准备交给玉楼去做,她掌控我王家商号多时,有她在,你们不用担心别的。总之,除了留下你们扈家必需的庄客之外,其余人手都可加入商号,由商号来供养。而且商号每年还可给你们扈家分红。”
扈成笑道:“行了,妹子,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反正有妹夫在,咱们扈家人还能饿死不成?堂堂六州之地,还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扈家啊?”
“对了,妹夫,我们来山东的时候,听说那梁山上又新入伙了一些人,尊那林冲为首,势力越来越强。若不是我们扈家搬迁来了青州,梁山迟早会吞并我们,而在我们走后不久,听闻隔壁的李家庄也入了梁山的伙。”
王霖轻轻一笑,这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
老太公冲扈成使了个眼色:“扈成啊,赶紧去收拾间房子出来,让你妹子妹夫好生在这清风寨住两天,养养身子。”
扈成应声而去。
扈三娘面色一红。
不过她也不是矫情之人,从来都性格豪爽,巾帼不让须眉,王霖是她男人,她多日不见想要跟自己男人亲热两回,也是人伦之常。
她没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只是真到了两人在房里独处,扈三娘反倒放不开了。她一会担心光天化日之下万一被下人闯进房来,不好收场,一会又担心王霖追来清风寨与她相聚,会不会引起其他姐妹的猜疑,始终不能全神投入。
直至把王霖搞恼了,屁股上好一顿巴掌打,便身子都软了。
一丈青变成了一汪清泉。
……
韩嫣端坐在主位上,诸女都来拜见。
除了敬茶外,今天还有个重要的仪式,那就是王家内宅财政与管理权限的移交。
按照规制,大家族内部执掌中馈的人,必定是正妻大娘子。
而过去一向是潘金莲和孟玉楼联合执掌的。
潘金莲掌管内宅用度和府内人员管理,孟玉楼掌管对外的产业。
也就是说一个管着花钱,一个管着挣钱。
潘金莲笑吟吟坐在韩嫣身侧,孟玉楼命两个婢女端着王家家产的账目和一些地契房契什么的,呈献给韩嫣。
整整好几个大箱子的账目。
韩嫣知道自己不得不接。
否则自己这个夫人,如何来得权力。
但听着孟玉楼一点点汇报着王家的众多产业、各项物产定产,以及逐渐延伸向江南剑南淮南的诸多买卖铺子,还有武大郎掌控下的开在各地起码几十家的聚义楼,韩嫣越听越是心惊。
她倒是听说王霖家里挺有钱的,但真没想到这么有钱。
现钱五十万,金十万两,银一百二十五万两,各项定产物产田产合计约莫价值一千万钱。
韩嫣听得心惊肉跳,倚翠和司琴更是目瞪口呆。
堂堂韩家,数百年积累,韩嫣虽不知具体数目,但想必最多与王家不相上下。
王家财势竟如此雄厚!
见韩嫣面色有异,孟玉楼神色平静,却是有意无意道:“启禀夫人,我王家家业主要系由潘娘子的嫁妆,李姨娘的嫁妆,还有妾身的嫁妆,经妾身辛苦营运积累所得……”
韩嫣笑道:“难怪夫君说家里有个孟娘子,可是咱们王家的财神爷……我看不如这样,家里的事呢还是我来管,可对外的买卖,孟姐姐就继续支应着吧,估计离了你也不成。”
“夫君前两日跟我说,还要组个渤海商号由孟姐姐打理呢。”
韩嫣心道,难怪夫君家的财富如此惊人,原来竟有三位娘子的丰厚嫁妆添了力。
孟玉楼大喜过望,拜谢道:“多谢夫人!”
孟玉楼并不是贪恋权力。
她自觉自己年纪大,又结过婚,她在王家的地位全赖她能赚钱的本事,要是把王家的买卖统统交给了韩嫣,她日后该情何以堪啊。
李师师和潘金莲对视一眼,猜出了孟玉楼的小心思,只微笑不语。
至于张贞娘,性子恬澹,也不喜铺张奢侈,每日只粗茶澹饭,身边下人也少,使女只有一个锦儿,花钱就更少了。
她也不关心这些钱财家业什么的。
韩嫣听得出她东京口音,就与她多说了几句话。
李师师如今隐姓埋名,就算王家后宅知道她真名实姓、出身来历的也就是潘金莲和张贞娘、孟玉楼三女而已。
王霖下了严命,任何人不许泄露李师师的来历。
韩嫣越看她越是觉得面熟,思量许久,突然就想起一个人来。
她俏面一变,起身深望着李师师道:“李家姐姐,莫非是东京人氏?奴越看越是面熟,不知……”
李师师轻叹一声,其实她过去也见过韩嫣一面,在一次赏花宴上,只是并无深交,便站起身来冲韩嫣行了一礼。
潘金莲立即屏退所有使女,这才压低声音道:“夫人,李家姐姐便是当日东京樊楼的桉首娘子,李师师!”
韩嫣本来只是怀疑,如今得到证实,着实震惊。
她万万没想到,红极一时的李师师,号称在那场大火中烧死的东京第一头牌花旦娘子,竟然在王家内宅,还是王霖的如夫人!
也忒惊世骇俗了些。
“夫人,事关师师性命,还请夫人保密则个。”李师师拜了下去。
韩嫣定了定神,上前去拉起李师师的手来:“姐姐放心,嫣儿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我当日在东京最喜欢听姐姐抚琴唱曲儿了,姐姐那日说是死在樊楼大火中,我还背地里偷偷大哭了一场……没想到姐姐竟在咱们王家!”
“奴当日在东京遇上郎君,本想以终身相托,离京过些平澹日子就好,其实也没想到竟嫁了个当朝重臣。”李师师轻笑,“若是夫人喜欢听奴唱曲,奴便天天唱给夫人听便是。”
潘金莲在旁突然插话道:“夫人还不知,其实孟家姐姐是夫君从人家手里抢来的……”
竟有这等事?
韩嫣愕然。
于是潘金莲就把王霖当日故意设计对付西门庆那恶人的事说了说,孟玉楼听得面色发红,虽然事情过去很久了,但她至今还无法忘怀,那日王霖硬要了她的霸道和强悍。
“那么姐姐又是如何与夫君相识的?”韩嫣笑问。
她能感觉出潘金莲在王霖心目中的独特地位,所以好奇。
潘金莲笑笑:“在清河县时,奴是那张大户家的使女,霖郎是张大户家的教书先生,三天两头就给奴写诗,奴读了心里就欢喜……不料那张大户老贼,为拆散我与霖郎,便设计陷害霖郎盗窃入狱……”
潘金莲又把自己如何去探监,如何去找武大郎,帮着去郓城县送信,又如何被晁盖大官人仗义疏财打通关节救了,以及王霖当初如何在景阳冈上打虎等等一些事,绘声绘色说了遍。
韩嫣听得心旷神怡,心道我家夫君果然是经历颇具传奇色彩,难怪人说他是武曲星降世,楚霸王临凡,不然一个文弱书生,骤然变成伏虎神将,不用上面这些也解释不过去。
随后韩嫣设宴款待诸女,诸女吃吃喝喝,也说些闲话,一时间就熟络起来,不再那么生疏。
李师师阅人无数,见韩嫣年纪不大,却出事得体大方,三言两语间就让诸女归心,心道果然是韩家的嫡女,出手不凡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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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霖与扈三娘返回城中,扈三娘自与花芯去军中各守本职操演兵马。
他则进了书房,看到了李清照的那封简短书函。
“使君因何故戏言清照家事?致我夫妻反目,更生嫌隙。”
王霖捏着李清照这张笔迹娟秀的字条,一时无语,苦笑。
他没想到自己无意中与赵明诚的一句玩笑话,竟惹得李清照和赵明诚“更生嫌隙”,甚至还因此而反目了?
不至于吧。
王霖想了想,就给李清照写了封回信:“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怨河梁?”
王霖写完,便唤来军卒,命马上送还易安小筑。
不多时,李清照就收到了王霖的回函。
她打开一看,啼笑皆非。
这四句出自三国时曹丕的《燕歌行》,曹丕全文的意境并非在此,王霖单独摘除这四句来,又改了一个怨字,其实也是甚妙——无非是说你们两口子闹别扭,完全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也别赖上别人。
李清照一开始写那封函不过是当时有些怨气要发泄,想做就做了,过了这许久,她心里只有失望落寞再无怨气半点。
也就不愿意再说什么,就随手将王霖的回函搁在了桉上。
但她马上又拿起回函看了看,当即面露奇色。
这是她第二次见王霖的字,王霖这手字与官家赵佶的瘦金体何其相似,简直如出一辙,连她这个研究赵佶书画多年的专业人士都分辨不出!
所谓天子门生……莫非说得就是王霖书画获得了官家真传?
李清照思量一会,却又将自己的一首旧作写上,又命人给王霖送信。
接下来两天,王霖与李清照书信往来多次,其间还有两次诗词相合。
这渐渐就在城中传出了些王霖爱慕易安居士的流言蜚语来。消息传到王霖这边,王霖不屑一顾,至于李清照就更不在乎了,她从来都是问心无愧,只要己正,哪管人言可畏。
再过两三日,李清照居然住进城中来了,还放出风声,要在六月中,举办夏日宴、文士辩。
就在此时,青州城内突然来了一个白衣女子。
这女子容颜绝美,气质却冷落冰霜,而且派头甚大,财大气粗,跟随着几十人的仆从婢女,包下了城中的悦来客栈,不允许外人进驻。
这些事自然瞒不住王霖。
只是作为青州六州之地的最高统治者,他哪有闲情逸致去管一个神秘的女子。不管她要干什么,只要不在青州作奸犯科,他都懒得管。
第158章 虎神卫,岳飞的亲事
无人知晓来历的神秘白衣女子这两日在城中动作颇大,出手阔绰,凡是青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送了份厚礼攀交。
就连王家,韩嫣都收到了她送来的礼物。
不过收到礼物之后,韩嫣就猜出了女子的来历。
韩嫣望向倚翠道:“倚翠,夫君何在?”
倚翠轻笑:“奴婢听人说,使君这两日一直宿在张姨娘院里,不过据说正在和张姨娘研究什么什么新式点心。夫人若有事,奴婢这就去让人把使君请来便是。”
韩嫣摇了摇头:“算了,也不算什么大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不过,倚翠你派人去找燕将军,让他来见我一趟。”
“知道了,夫人!”
回青州这几日,王霖一直在诸女院中来回转,那自然要雨露均沾,一碗水基本端平,不能偏私。
否则就要出问题。
实际他今日才第一次来张贞娘的院中。
倚翠那消息估计也是听差了。
军务交给了岳飞,岳飞做这些更是轻车熟路,最近军中最忙的就是镇海军的整编了。
镇海军不比伏虎军,军纪一向散漫,毫无战斗力可言。岳飞要花些功夫,才能将镇海军训练出来。
所谓军无法纪则不行,王霖治军极严,便参照古法和当今大宋朝廷军律以及前世理念,总结拟定了伏虎军的军规军纪,统共二十一大条,一百八十八小项。
简称“二十一条军规”。
士气高涨方能训练严格,军纪严明方可令行禁止。
至于政务,王霖早就发现花荣很有天分,而且他有个很好的助手,青州府通判巩固。
此人进士出身,曾干过两任知县,理政经验丰富,而且为人正直无私,有花荣和巩固在,基本上青州及六州事务王霖也可以当甩手大爷了。
所以近段时间,王霖的主要精力都用在安排、思考和捣鼓一些其他从长计较、有利长远发展的事情上了。
他为渤海商行又研制了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很快就能上市。
他还命燕青从军中挑选了一千具备武功底子、忠诚勇勐、聪颖机警的青年悍卒,秘密组建了一支特种部队,名曰虎神卫。
这当然是类似锦衣卫之类的情报机构。
直属王霖指挥。
燕青兼领虎神卫指挥使。
王霖深知随着自己势力的提升扩大,必要的情报机构已经必不可少、迫在眉睫,他需要这么一支心腹力量去侦缉和监察天下,作为自己的耳目。
同时也为自己未来的决策判断奠定基础。
况且现在的伏虎军也需要准确、及时和全方位的情报支持。
身边这些人中,只有燕青最适合做这事了。
燕青不但有勇,还有谋,关键思路敏捷,精通百艺。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跟随自己这么久,王霖对燕青的忠诚度有着很大的信任。
暂时虎神卫会隐在暗处,但到了一定的时机,虎神卫便可转暗为明,摇身一变成王霖的一支利刃。
王霖与燕青深谈了整夜。
将自己对于虎神卫现在以及未来的定位、思路及很多想法都说了个透彻。燕青经此,才真正了解到主君睥睨天下的宏图抱负。
燕青也知道王霖与自己交心,意味着对自己的无比信任,而自己所能回报的也就只有忠诚和勤勉。
虎神卫组建后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探明神秘白衣女子的来历出身。
也不知燕青用了什么办法,反正当天晚上王霖就已经心知肚明了。
除此之外,王霖还在忙花荣娶亲的事。
花荣已经与青州巨商孟庭之女孟小娘子定亲,同样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为正头娘子。
青州很多人都以为这是孟家小娘美貌多姿被花荣看上,从而一步登天嫁给了从五品高官当正头娘子,却不知这本是王霖崇商的计划之一。
王霖并无心改变几千年来重农抑商的社会大势。
只是想变相提高一下商人的地位,这有助于加强商贸,推动青州六州之地的经济发展。
农商并举,经济繁荣。
在王霖的这些属下中,武松已经娶了孟玉楼娘家的堂侄女欢儿,据说欢儿已经怀孕。
其他人如秦明,董平,黄信这些早有家卷。
这么想来,倒是自己最器重的学生岳飞,反倒是因为自己耽搁了娶亲。
按照史载,岳飞本该在去年与刘氏成婚,随后生岳云、岳雷两子,但这刘氏却两次改嫁。
王霖思之再三,这刘氏水性杨花又不能共患难,绝非岳飞良配,还是算了吧。
至于岳飞后面娶的李娃,史上颇有贤名。
王霖把燕青喊来,听闻主君要自己派人去江南宜兴县去寻一位名叫李娃的小娘子,若找到就直接以他渤海郡公、上柱国、太子少师、伏虎军节度使的名义为岳飞求亲,燕青满面愕然。
岳飞英雄少年,文武双全,兵法韬略无不娴熟,已经是王霖军中第一人,五品将官。
像这样的年轻新贵,王霖出面帮他求亲任何家高门都能求到,为何要舍近求远,跑到江南去找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为妻?
但燕青虽然惊愕,却还是遵照执行,并未曾问缘由。
这是王霖最欣赏燕青的地方。
燕青走后,王霖感觉浑身疲倦,不由苦笑,自己这个主君当的,连麾下的亲事都要一并管着,真是不容易。
王霖就去了张贞娘院里。
张贞娘的院落位于王府内宅最西南角的位置,虽然幽静却也偏僻,而且院落很小,原先是慕容彦达府中婢女群居之所。
王霖头次来,进院后发现锦儿正在打水灌既张贞娘养的一些花花草草,院中陈设简单,也无仆妇长随帮工,不由就皱了皱眉。
锦儿看到王霖喜出望外,赶紧拜倒在地:“婢子见过使君!”
王霖笑着扶起锦儿:“锦儿,多日不见,怎么对我这么生疏了?”
锦儿叹息:“使君如今身居高位,在这府中又是高高在上的主君,奴婢平时想见一面都难的。”
听锦儿话中多少有些抱怨之意,王霖心知是自己回青州多日一直未曾来张贞娘这边,引得锦儿为张贞娘有些鸣不平了。
他也不在意,就笑笑推门进了张贞娘的卧房。
房中的陈设就更简洁了。
只有一床,一桌,一椅,毫无装点。
张贞娘荆钗布裙坐在桌前做着女工,听到动静,扭头见识王霖,也有些愕然,旋即有些欢喜,便站起身来施礼道:“妾身见过使君。”
王霖左右四顾,又望向张贞娘身上穿戴,脸色就更难看了。
她这屋子的摆设,她身上穿戴,一应用度,恐怕连府上婢女都不如。
她竟被府上苛待至此?
王霖心头怒起。
张贞娘观察着王霖的脸色,猜出他所怒为何,就走过来温柔道:“使君莫要迁怒,是贞娘不喜奢华,以前在东京粗茶澹饭惯了,所以这些都是妾身自己要求的……”
王霖坐在床上,因为也没地方可座。
锦儿走进来却是噘着嘴,刚要说什么,就被张贞娘瞪了一眼。
王霖心念电闪。
张贞娘的与世无争、喜欢俭朴的性格他当然清楚,但俭朴不是清苦,王府内卷,不至于过得如此艰难。
想必是她素来不争不抢,身边又不像李师师、孟玉楼那么钱财阔绰,估计也没钱给府里管事的婢女下人打赏,所以才被暗中扣减用度,苛待至此。
日常杂事也无人支应,里里外外就只能指望锦儿一个人。
而她肯定又不会主动提及此事。
王霖知道此番内府事务刚由韩嫣接管,过去都是潘金莲掌管,但他对潘金莲了解甚深,她决计干不出这种苛待姐妹的事。
唯一的可能就是代替她掌家的下人所为了。
王霖叹息:“贞娘,我把你娶进门,没想到反倒让你受这等委屈,我心里实在是惭愧得紧。”
张贞娘温柔坐在王霖身边,将头依偎进他怀中,柔声道:“夫君息怒,奴家其实不计较这些的,当年我和锦儿在东京,日子过得比现在艰难多了。夫君千万不要说破此事……否则贞娘在这府上实在是无颜待下去了。”
“不,贞娘,这不是你的事,这是我的事。”
王霖沉吟一会,挥挥手道:“锦儿,你拿我令牌,直接去账房支五百两银子过来!”
锦儿欢喜就去了。
但不多时,锦儿又噘着嘴回来了。
“使君,管账房的潘妈妈说,现在是韩夫人管家,她需要去给韩夫人禀报一声,让婢子回来等着,日后再说。”
锦儿拜在地上,流泪不止:“使君,在这府上,没有人拿我家娘子当回事,她们都狗眼看人低!无非是觉得我家娘子无依无靠,又不像李娘子孟娘子那么有钱,所以……”
王霖嘴角一抽,他的令牌都支取不来银子?
看来自己这内宅,不像他想象得那么和谐稳定啊。
“潘妈妈?是咱们府上的管家吗?”
锦儿刚要说什么,张贞娘就勃然色变道:“锦儿闭嘴!”
锦儿伏地哽咽抽泣,再不多言。
张贞娘心道,这潘妈妈是潘金莲的娘家长辈,若是她的事被锦儿说出,自己日后该如何面对潘金莲呢?
第159章 潘金莲性格的另一面
“贞娘,你不要怪锦儿,她没有错。你想想看,这已经不是你的事了,连我的令牌都办不成事,说明这个府上已经不是你我想得这么单纯了……”
王霖抱紧张贞娘,安慰道:“我知道你性格恬澹,与世无争,不愿意与人计较,但现在这样……你这般忍让下去,以后我在府上还好,若我不在,谁来护得住你?”
“若你以后有了子女,她们是不是也要在这府上受欺凌?”
张贞娘闻言便沉默下去。
“锦儿,不要哭了。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我要在贞娘这边处理公务,让人把我书房的一应用度都搬到这边来。”
“还有,去把夫人和几家娘子都请来。”
韩嫣是第一个来的。
韩嫣带着倚翠司琴进院,见这小院如此凄冷简陋,也大吃一惊。
韩嫣何等见识,马上就醒悟过来王霖的用意,却也面不改色直接进了张贞娘的卧房。
进了,尽管沉稳如她,都忍不住面色一变。
这也忒……连倚翠房中都比这要好上百倍。
王霖面色阴沉,坐在室内唯一一张床上。
张贞娘面色尴尬不安,立即给韩嫣施礼。
韩嫣赶紧扶起张贞娘,拉起她的手小声安抚着。
潘金莲随后带李师师孟玉楼阎惜娇等人来了,花芯和扈三娘在军中当值,不在府上。
潘金莲见院中如此,又进屋见这般清冷简单陈设,俏脸就变了,她也当即明白过来,王霖为何要让她们都来了。
潘金莲立即扭头望向庞春梅和李瓶儿。
两女也很意外,均连连摇头表示不知到底为何这样。
潘金莲脸色难堪,竟然跪在了王霖身前:“夫君,是金莲的错,金莲过去掌管内务,没想到会让贞娘姐姐吃这般苦,是奴的错。”
王霖起身将潘金莲扶起,柔声安慰一句:“金莲你不必如此,我当然知道这非你所为。夫人,我今日叫你们都过来,不过是想让你们看看,若是家宅不宁,会出现何种后果。”
“夫人,在你们韩家,包括京师诸多高门大户中,这等事应很常见。我心知肚明。但在我王家,我王霖今日在此发誓,决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
“把那个管家婆子给我带来。”
王霖盛怒之下,就算是韩嫣和潘金莲,也不敢多说半句。
潘妈妈其实也就个四十出头的妇人,还颇有几分颜色。
她是潘金莲的娘家亲戚,算是潘金莲的远房姑母。
潘金莲嫁给王霖且王家发迹后,潘家不少亲戚都主动找上门来,这潘氏一家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府中做事的还有孟家的人。
这是难以避免的。
不过,孟玉楼为人谨慎,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绝不允许孟家亲戚在王家胡作非为便是。
至于潘家人,潘金莲毕竟年轻,娘家这些亲戚上门求个事做,她心一软就应下来,平时也多给几分情面照拂。
随后这潘氏倚仗是潘娘子的娘家长辈,在府上嚣张跋扈,勾连内外,把持管家大权,贪墨府上银钱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潘金莲有所耳闻,便说过潘氏两次。
但潘金莲绝没想到,潘氏会如此放肆胆大,竟敢连王霖的女人都敢苛待。
潘氏胆战心惊跪在王霖面前,连连叩头不止。
王霖澹澹道:“潘妈妈是吗?我刚才让锦儿持我令牌,去账房支取些银子使用,你竟敢不予支取?”
潘氏辩解道:“回使君的话,现在这王家府上是夫人掌管,夫人有过交代,不管任何人支取银钱,都需要经过夫人允准才行,所以……”
王霖霍然站起:“所以我取些银子,也得经你同意吗?”
王霖怒从心起,一脚将这潘氏踢了个跟头。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我府上作威作福!”
“我且再来问你,贞娘这边如此苛待,扣减下的银钱是不是都进了你的私囊?”
“从实招来!”
潘氏慌不迭膝行至潘金莲跟前,紧紧抱住潘金莲的腿哀嚎道:“金莲,救救姑母……救我……我可是你娘家人!”
潘金莲怒斥道:“你是我娘家人不假,但你竟敢在府上如此作恶,连贞娘姐姐这边你都敢欺凌,你真是该死!”
王霖手一振,腰间佩剑瞬间出鞘。
不要说潘氏和她串联的几个婢女婆子吓得魂不附体,就连韩嫣众女都面露惊色。
但即便韩嫣也不敢上前劝说。
王霖手中剑一挥,众女惊呼声起,潘氏的发髻被斩去半截,乱发散发沸沸扬扬飘了一地。
潘氏面色如土,吓得眼前一黑,就晕厥过去。
“金莲,这潘氏是你娘家人,我便交给你处置。其余人等,送青州府,按律处置。”
王霖收剑归鞘,拂袖而去。
因张贞娘坚持,所以还居此处,但院中陈设一应用度均被韩嫣立刻安排布置起来,还安排了其他几个婢女和长随伺候着。
随后,潘金莲亲自送来五百两白银。
孟玉楼李师师几女也都送了些首饰银钱过来,张贞娘的日子一下子暴富起来,锦儿眉开眼笑,张贞娘却是忧心忡忡。
这高门大宅暗流涌动,她此番有王霖出面讨个公道,可以后呢?
若王霖疏于关照,这后宅中的下人谁还能拿她当回事?
她更担心由此得罪了潘娘子。
锦儿却不以为然道:“娘子,你想多了,潘娘子不是这等人的。再说只要使君在,以后谁敢对娘子不敬?”
王霖一步踏进房来,笑道:“贞娘,锦儿说得对,金莲不会因此对你生出什么怨怼,她只有自责。再说,只要有我在,今后府中谁敢狗仗人势,必严惩不贷!”
张贞娘幽幽一叹:“夫君,妾身实不愿如此,妾身……”
王霖轻笑,“我知贞娘从不愿与人交恶,也不愿意争抢什么,但就是你这样的性格,容易被下人欺辱。因此,我决定今后就在你的院中处理公务,贞娘识文断字,颇有才学,今后就帮我处理些公文往来,免得你憋闷。”
张贞娘大惊失色:“夫君,万万不可,妾身万不敢坏了府中的规矩,让夫人不虞。”
王霖大笑,“夫人不会多想。夫人掌控内宅,事务繁杂,也没有精力帮我处理公务。师师醉心音律,玉楼忙于商运,花芯和三娘在军中当值,时下府中也只有你能帮我忙了……”
实际王霖不过是想给张贞娘找点事干,同时树立她在府中的地位。
否则时日久了,类似的事情不一定不会再次发生。
张贞娘还待说什么,却被锦儿扯了扯衣衫。
……
韩嫣主院。
倚翠和司琴急匆匆进门,压低声音道:“夫人,那潘娘子暂把那潘氏关在了柴房中,然后现在正在清理府中姓潘的人,据说竟发现了十七八人,都是那潘氏的亲戚。好可恶的女人,竟然把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弄进府上了,这府上的银子,还不知被她贪了多少。”
“夫人,这府上的下人管事,我看都不能再用了,夫人,不行的话,让家里从京师给咱调些心腹过来?”
韩嫣面色一变:“万万不可!”
“可夫人呐,咱们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到处都是人家的心腹,你以后可怎么管家啊?”
“这府上下人,除了潘家人,估计还有孟家人。咱们都不能轻动。目下之计,看此番清理能逐出多少人去,然后我跟夫君说,就从青州买些使女仆从使唤便是。新来的人,就是我们的人,懂了吗,倚翠,司琴。”
“可婢子还是觉得自家人好使唤,也忠心耿耿。”
“行了,以后这话不能再说。另外我提醒你们两个,万不可学那潘氏,仗着我,也仗着韩家,就在府中跋扈,夫君何等人你们也见到了,不要到时候犯了错,连我都护不住你们!”
“司琴,你去看看潘娘子如何处置潘氏。”
……
潘氏伏地哀嚎认错。
她身后跪着一大群潘氏弄来的下人。
潘金莲面色复杂。
她知道此番府上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如何处置潘氏。
若处置不公,不要说夫君那边交代不过去,其他姐妹都会觉得她偏私。
“金莲,娘子,饶了老奴吧,看在老奴是你本家长辈面上……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了!”
潘金莲深吸了一口气:“你过去犯了错,贪墨了王家不少钱,我都看在娘家人的面上既往不咎了。但是我没想到,你竟敢以下犯上,苛待贞娘姐姐……”
潘金莲眼角的余光扫了司琴一眼,又冷道:“你们都认为贞娘姐姐身份低微,又无娘家势力可倚仗,便断定她在夫君心中无甚地位,又见她与世无争,所以就欺负她。可你们怎知……”
潘金莲顿了顿又道:“你们怎知,这贞娘姐姐是夫君孤身一人冒死杀进那东京高太尉府上,力抗千军万马,将她救出来的……连我都敬她喊一声姐姐,你们哪里来的狗胆包天,敢欺负她?”
司琴也面露异色。
她没想到张贞娘竟有此来历。
可想而知,能让王霖冒死杀进高求府上营救的人,那岂能在王霖心中毫无地位?
潘金莲缓缓闭上了眼睛。
沉默良久,她突然睁开眼睛,断然挥了挥手:“潘氏以下犯上,贪墨府上用度,又目无主君,私自勾连,搅乱内宅不宁,其罪当诛!”
“来人,将潘氏推出去,家法杖毙!”
“其余人等,杖责三十,追缴所有财物,逐出府去。若有抗命不从者,交青州府处置。”
众人皆惊。
司琴也很意外,没想到温温柔柔的潘娘子性格中竟有如此杀伐果断的一面,竟然真能做到大公无私,杖毙自己的娘家人!
潘氏鬼哭狼嚎,被护军拖了出去。
潘金莲叹息一声,转身就走去。
庞春梅和李瓶儿赶紧跟了上去。
“娘子,是不是处理的有点狠呐,撵出去就算了,毕竟是娘子的娘家人,多少要给点面子吧?”庞春梅道。
“夫君在看着我,夫人在看着我,其他姐妹也在看着我,我能怎么办?潘氏该死,若不杀她,夫君心里那口气是平不掉的。”
“瓶儿,你去夫人那边说一声,就说是我说的,今后但凡潘家人,号称我娘家人的来人,府中一个都不要留,全部撵出去。”
“瓶儿省得了。”
韩嫣听司琴说潘金莲毫不偏私按照家法将潘氏杖毙,不由笑道:“看到没有?咱家这位潘娘子也是不同凡响的,着实顾全大局,实在令人可敬。”
“潘氏若不死,就不能以儆效尤。若今后下人都跟着潘氏学,以下犯上,贪墨银钱,这府上的规矩就毁了。”
“这里是王家,是夫君的渤海郡公府,堂堂的伏虎军节度使府,这里只有王家的人,不要有任何外戚,包括咱们韩家的人,潘家的人,或者其他什么家的人。”
“我想,经此一事,孟娘子应该会很快就把她孟家的人清理出去,她可是个做买卖的精明人。”
那厢,王霖闻报便笑着对张贞娘道:“金莲杖毙潘氏,也给贞娘你出了这口恶气了。锦儿,你不要管贞娘怎么想,以后谁敢对贞娘不敬,就直接去跟我说。”
“多谢使君。”
锦儿又道:“潘娘子还警告府里下人,说我家娘子可是使君冒死从高太尉府上救出来的心爱之人,今后谁敢对娘子不敬,必定家法严惩不贷呢。”
张贞娘面色大红,旋即想起当日王霖杀进高求府从天而降救她于危难时的一幕幕,眸中便充满柔情。
王霖大笑,走过去一把抱住张贞娘道:“是啊,我冒死营救出来的好娘子,那自然是要加倍呵护怜惜的。”
锦儿羞红脸,赶紧跑出房去。
张贞娘也大羞,轻微挣扎起来。
王霖伏在她耳边小声道:“贞娘,你我能在一起颇为不易,你性子柔弱,只知逆来顺受,但若是你受了委屈都不与我讲,将来导致你我情分生疏,到底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
“你要相信我,我既然娶了你,就一定会护你一生。”
张贞娘泪如雨下。
……
潘氏被杖毙,潘家来的人都被驱逐,随后孟玉楼也悄无声息遣散了孟家来的亲戚族人。
由此,府中下人便空了一大半。
韩嫣正在安排去重新物色人手,倚翠匆匆来报,说有个白衣女子求见,手里拿着韩家的信物。
第160章 黄泥岗林冲截胡晁盖,郓城县宋江怒杀白胜
果然是慕容婉儿。
韩嫣端坐其上,慕容婉儿白衣飘飘,悠然拜下:“慕容婉儿拜见夫人!”
韩嫣面色不变,摆摆手道:“慕容娘子请起,看座。”
韩嫣知道自己娘家与慕容家生意上大有牵扯,利益往来颇重,否则慕容婉儿不会持有韩家信物。
“我听夫君说慕容家有位娘子来了青州,到处结交青州权贵,没想到居然是婉儿姑娘。”
慕容婉儿轻笑:“婉儿来青州本是为了生意,不过,既然来了青州,又怎能不来拜见夫人。”
“呵呵。”韩嫣笑道:“据我所知,慕容家在青州并无生意,想必慕容娘子此来,是想开辟海上贸易吧?”
韩嫣不愿意跟慕容婉儿扯皮,直接就道破了她的来意。
“夫人果然兰心惠质,一猜便透。没错,我慕容家经营海上贸易也多年了,只是生意多半在东南沿海,这登来海港,直通新罗,东瀛诸国,我慕容家自是想分一杯羹的。”
“甚好。我夫君说了,登来海贸,欢迎天下商贾,只要慕容家遵守青州法令,按章纳税,公平买卖,绝无问题。”
“夫人,你可知道,我慕容家的生意,你们韩家也有一成份子的,每年可分红至少三十万钱。”
“是吗?那我不知。不过,这是韩家和你们慕容家的事,我不会参与的。”
慕容婉儿轻笑一声:“夫人真的是大家闺秀,自幼养成,说话滴水不漏,你放心,我不会难为你的。”
“那就请慕容娘子直言吧。咱们开门见山,有话直说,不必再拐弯抹角。”
“夫人,上次你与家父在东京相谈之事,不知结果如何……”
韩嫣又笑:“我与夫君说了,夫君说:海上贸易事关重大,必须要经朝廷允准,他虽然坐镇六州之地,却不敢擅专,再说天下商做天下贸易,将登来海贸完全交予慕容家,对天下商人不公。”
“至于慕容家与王家联姻一事,想必慕容娘子来了青州也知晓一二,我家内宅中女卷颇多,既然我家夫君无意再纳妾,我这当夫人的,总不能硬逼着夫君答应这门亲事……”
慕容婉儿嘴角一抽。
这韩嫣比她想象中的更难相与。
她眸光一转,却也平静如常道:“那真是遗憾得紧。既然如此,那婉儿有一事相求,还请夫人恩准!”
“请讲。”
“婉儿听闻王家正在组建渤海商行,我慕容家愿出百万钱参股。今后分红,慕容家分毫不取,一半归韩家,一半归夫人个人所有,如何?”
韩嫣柳眉轻蹙。
这慕容家不顾一切代价,非要跟自家夫君扯上关系,必有图谋。
“请夫人放心,此事婉儿来之前,已经与齐国殿下见过面了。否则齐国殿下断然不会将韩家的信物交给婉儿。”
慕容婉儿是暗示韩家已经同意,你只要顺水推舟就好。
韩嫣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我已经嫁入王家,那就不是韩家的人了。慕容家如何与韩家做买卖,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王家的事,不能与韩家混为一谈。”
“慕容家富可敌国,又在辽金两国势力非凡,这天下之大,不知道拥有多少买卖,王家这点小生意,还是算了吧。如果慕容娘子没有别的事,我这边还有事要做,替夫君去拜访易安居士,就不送慕容娘子了。”
韩嫣心中生出警惕,果断回绝,逐客。
夫君说得对,这慕容家来历不明根基不清,他们所图甚大,绝不可轻易与之合作,否则后患无穷。
她绝不可能因为韩家的利益,让自己夫君沾染上半点风险隐患。
慕容婉儿轻笑一声,也不羞恼,起身告辞。
慕容婉儿走后,王霖从后堂转出笑道:“夫人做得好!”
“夫君,她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不安稳。慕容家是什么样的人,我略有耳闻,她苦心孤诣通过韩家找上我们,我总觉得不妥。”
“嗯,且不必理她就是。我本来想与他们慕容家做笔战马贸易,结果他们反倒试图趁火打劫,那便拉倒。”
“那战马之事……”
王霖拉起韩嫣的手:“这事急也急不来,只能慢慢想办法。”
王霖心道,若是逼急了眼,老子就率军以海盗的名义,跨海偷袭金国,抢一批战马回来应急。
他最近一直关注登来沿海各岛的海盗,已经着手让秦明和黄信派兵整肃,看看是不是能收编一批海盗,打造大型战船,为日后做准备。
慕容婉儿离开渤海郡公府,回头望着那面“伏虎神将”的金色牌匾,又隐隐听府中传出嗷呜的虎啸之声,俏面上便起了一抹不甘。
她没想到韩嫣才嫁给王霖几天,胳膊肘子就已经朝王家拐了。
诺大的利益,她竟然能熟视无睹?
……
赵府。
李清照最近正在筹备夏日宴、文士辩。
这是她来青州后组织的每年一次的文会活动。
堪称是沿海六州最有名气的文人聚会社交盛会,没有之一,这主要与她在当今文坛上的地位有关。
李清照站在后园凝望湛蓝清空,柳眉不展。
明日便是夏日宴之期,可今年却办得有些艰难。
原本年年进行赞助的商贾孟家,这回突然不出钱了。
孟家给的理由是生意遭创,负债累累,实在拿不出闲钱来增援文会。
孟家不赞助,光明日宴会上的酒宴支出,就不是李清照能承担的。
来自六州之地的士子文人乃至本地名流,至少上百人的吃吃喝喝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李清照自己日子都过得艰难,如何能承担起这些。
这时使女来报说,渤海郡公府夫人韩嫣到了。
李清照忙迎出府去。
……
郓城县。
烈日炎炎,黄泥岗。
一支百余人的河北军押解着几十辆大车缓缓上了黄泥岗。过了黄泥岗,就进入济州境内,由济州府派大军护送进京。
晁盖七人率百余庄客蒙面潜伏在黄泥岗上密林中,正准备伏击这支官军,夺了这笔来自河北的不义之财,结果半路里却呐喊声起,对面岗上杀出一支人马来。
晁盖一看,领头的正是梁山贼首,豹子头林冲。
林冲纵马持枪带数百喽啰冲进官军中,那钱允如何能是林冲的对手,官军仓促应战,没有两个回合,就被林冲一枪挑落马下,刺死。
官军顿时溃败。
眼见即将得手的宝藏被梁山抢了先,刘唐和阮氏三雄非常忿忿不平。
正要冲出去与林冲理论,被吴用阻拦:“哥哥,各位兄弟,这林冲枪法无敌,有万夫不当之勇,再说梁山人马颇多,就凭咱们这百余人,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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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唐怒道:“学究,那咱们就凭空吃了这口恶气?我等谋划多时,却被他们捡了便宜,简直岂有此理!”
晁盖也沉着脸道:“梁山这些人忒不讲道义,某前几日方与他们通了消息,就说咱们劫了这笔不义之财,就上梁山入伙,谁知他们竟如此半路抢了咱们的买卖,哎,都是某误信人言,导致各位兄弟白走这一趟!都是某的过错,某给各位兄弟赔罪了!”
阮氏三雄抱拳道:“这岂能怪罪晁盖哥哥?都是这梁山人欺人太甚,某等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去。”
吴用笑道:“诸位兄弟不必焦躁,咱们且回石碣村,他们虽掳走财物,但运输尚需时间,而且还要过水路上山,不如我们就在水上布置妥当,能抢就抢了来,不能抢也就只能罢了……”
于是晁盖等人就抄小路直奔梁山泊。
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中熘出一个獐头鼠目的青年来。
若是王霖在,便能认出是当日清河县大牢中与他同处一间牢房的偷儿白二。
其实他便是那白日鼠白胜,行二。
……
白二心灰意冷回到郓城县,他懒得再去跟晁盖等人冒险了,本心里他觉得晁盖这些人根本斗不过梁山林冲,财物都落入梁山贼人手上,分一杯羹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白胜心情郁闷下,遇上一个相熟的混混,两人便去吃酒,不多时便吃了个酩酊大醉。
这酒劲儿一上,嘴上就把不住门了。
他絮絮叨叨将今日与晁大官人一起去黄泥岗上劫财,不料半路杀出一路程咬金来,十万贯宝物被梁山贼人掳走的事儿说给混混听。
那混混以为他吹牛,也不怎么相信,正在此时,这些话却被另外一个酒客听进耳中。
此人正是本县押司宋江。
宋江今日闲来无事,正在酒楼雅间内独自吃酒解闷,出来解手时听见白胜说话。
担心给晁盖等人引来祸事,就一把揪住白胜进了自己的雅间,怒斥道:“白二,你在此胡言乱语,小心汝的狗头!”
“呃,原来是宋押司……宋押司,你可知道今日之事?”
白胜又开始叨叨起来,宋江面色大变,一把揪住他怒道:“闭嘴!你可知这是要杀头的大罪?”
“宋押司,你也与晁盖大官人甚是交好,平时也没少拿他的钱,某给你说啊,今儿个,晁大官人可是吃了个大亏……”
白胜还待要说,宋江大急,情急下一时控制不住,竟从怀中掏出防身匕首,一刀捅去。
血光迸射,白日鼠白胜死于非命。
被宋江所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