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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衣慈     夜香记txt下载     夜香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遭受雷击

    咦,这熊蜂精的小脑袋瓜子可想不透男欢女爱,它可不具备这样的功能。

    它是妖精,而且还是很小的那种。

    人类的世界它不懂,神仙的世界它就更不懂了。

    它只能很臭屁地想着,牛郎织女的故事,看着飞舟上少女的背影。

    少女许久未动,它一颗忐忑的心也不在紧张。

    “没看到青妖,青妖现在怎么样了?”它问自己,它承认它很惦记这个朋友。

    从飞舟上少女的背影上移开,它的目光就在飞舟上游移,可还是看不到青妖。

    它急了,从漆黑如墨的树叶上站起来。

    这一次还行,它没有哆哆嗦嗦的,也没有腿软,毕竟看到飞舟上的少女对它没有危害,少女只是站立在飞舟上仰望漆黑的夜幕。

    它震动翅膀,向着少女飞了过去。

    很快它的身影就隐没在黑暗里头。

    在漆黑的夜幕里有细微的嗡嗡声,很明显,这是它震动翅膀的声音。

    一般情况下,神仙的听力都很好,少女驾驭着飞舟从月宫而来,定然也是神仙,听力定然也会很好。

    这就奇怪了,熊蜂精脑袋秀逗了吗?

    没飞到少女近前,震动翅膀的声音却先传到了少女的耳朵里,这样它岂不是暴露了行踪。

    这行吗?肯定不行,这是要送命的。

    结果可想而知,熊蜂精定然被少女擒获,然后没有好下场,兴许被串上,然后在架在火堆上做成了烧烤……烧烤吗?就凭它这小身板子,在火焰上被烤得吱吱冒油的吗?

    然后它再哭爹喊妈地大吵大闹的吗?

    什么话都说,尽说些求饶的话吗?

    不管用了,就是尿裤裆也不管用了。

    只因为少女不会饶过它,不会放过敌人。

    越来越近,近在咫尺,眼瞅着就要飞到少女身前,漆黑的天空中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响。

    漆黑如墨的夜幕上,像是被撕裂了一般,一道像是缠绕藤蔓似的闪电撕扯着夜幕,黑暗的夜幕刹那间亮了起来。

    这时飞舟上的少女却看着夜幕上闪过的闪电笑了。

    她为什么笑,是什么原因让她笑的?

    一道闪电有什么稀奇的,在这世间无论是神仙,还是人类,妖怪,看见了平常的闪电又有那一个笑了?

    这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吗?少女笑了,笑的很甜,透过黑漆漆夜幕中闪电释放出来的光芒看这少女的笑容,就像是用放大镜在看到了一副肖像,每一个细节都很生动,都很逼真。

    只是瞅着夜幕的闪电笑后她蹲下身子,借着闪电的光芒看晕死在飞舟上的青妖。

    蜷缩在飞舟一角的青妖,像是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只有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活着。

    夜幕上的闪电一闪即逝,夜幕终究又回归到黑暗里。

    少女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像是融汇到黑暗里。

    片刻后夜幕上又传来咔嚓一声巨响。

    又一道闪电闪过夜幕,此时这少女竟站起身,再一次仰望着夜幕中的闪电笑了。

    而此时的青妖竟被铁链捆绑住了四肢,铁链悬浮而起,青妖的身子也悬浮起来。

    闪电声响很大,大到像是金铂撞击的声音,熊蜂精则趁此机会飞到了少女身后的裙摆上。

    它不敢招呼青妖,也不敢大声的喘气,只是扭头看着被铁链捆绑住四肢悬浮而起的青妖。

    即便被铁链捆绑住四肢,也没有改变什么,青妖的身子依然蜷缩着。

    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蜷缩在空中。

    遽然间从夜幕闪电之处飘下一朵乌云来。

    乌云上有两个人影,一个身材壮硕,长着鸟脸雷公嘴儿,背脊生有一对翅膀,赤着身子,遒劲双手上各持着锤子和铁钻的神仙,另一个是身着彩衣飘带,手持双面镜,俊俏妇人模样的女神。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同时看着飞舟上的少女。

    雷公说道:“娃儿前几日相托之事,我们夫妇应约而来,不知娃儿可备好了替罪之人?”

    飞舟上的少女却不搭话,只是纵身跃出,人一跃出飞舟,身上的彩带便飘舞起来,生出无形的气流。

    转瞬间,她便已飞到乌云之上。

    只见她态度恭谨,像是极其尊重雷公和电母两人,双手扣在自己右腹部下后盈盈虚拜,然后声若黄鹂啼鸣般说道:“玉兔前些时日不小心打碎了玉帝的捣药玉器,惹得玉帝震怒,故而降罪小仙,幸亏容得两位大神体谅,让小仙于凡间寻一替罪之人。”

    纤纤素手一指飞舟之上的青妖,“喏,此人便是小仙寻的凡人。”

    雷公和电母看向飞舟,飞舟上的青妖此时已被铁链捆住四肢,悬浮而起。

    眼神刚一落在青妖身上,雷公和电母就大为惊奇,都暗暗想到,“世间的凡人到是见过不少,唯独这身上长着蛇鳞的凡人到是没见过。”

    然而他们却并未深究,只是略微迟疑后,雷公拿着铁钻敲击在铁锤之上,顿时天空中响起轰隆隆的巨响,而电母则着拿着双面镜照射着青妖,激潮澎湃的电流从镜面中飞射而出,只在夜空一闪便射在青妖身上。

    电流闪耀的光影在青妖身上晃耀,昏迷中的青妖立马就苏醒过来。

    他凄厉的嘶吼着时,身子剧烈地挣扎着。怎奈有铁链捆绑,无法挣脱。

    敲击了一下锤子后雷公扭头看向玉兔,道:“此一声巨雷声,玉帝已然知晓,若是响过三声巨雷,玉帝必然派风神前来查看。此时这飞舟上的小子,依然还是真身,恐怕事情会败露。”

    未待玉兔搭话,这电母竟先嘿嘿冷笑,笑后顿了顿道:“我先击晕了这小子,省得他聒噪坏了兔儿的好事儿。”

    话落,她手中双面镜竟晃了一下,随即从镜面中立马飞射出一道电光。

    电光在夜幕中一闪即逝,击打在剧烈挣扎的青妖头上,在瞬间里如同闪耀着光芒的藤蔓般向着他身体各处蔓延而去。

    这一次击打甚为沉重,青妖只感觉到头晕脑胀,意识变得昏昏沉沉,只看到眼前事物已成了多重影像,不一会儿,但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就已昏厥过去。

    雷公见青妖昏迷,笑着说道:“常人只怕是遭受一次电击,就已被烧灼成焦炭,而这个小子竟然完好无损,只不过是昏死了过去,这也是奇哉壮哉之事。”

    此时玉兔甚为乖巧,一一对着雷公和电母盈盈虚摆,然后声若黄鹂啼鸣般说道:“幸亏有了两位大神相助,这才免去了小仙的皮肉之苦。小仙这就去让这小子幻化成玉兔模样。”

    话落,她已纵身从乌云中跃下,身上的彩带宛若五彩霓裳般飘舞。

    眨眼后飞回到飞舟上,她从怀中掏出捣药玉杵,轻轻在昏迷青妖脑袋上一点,顿时青妖身上灵光一闪,然后这青妖就已变化成了玉兔模样。

    变身一只非常可爱的,萌萌哒哒的玉兔,这可是非常招人喜爱的,可现在青妖的境遇,真的是不敢恭维。

    本来刚做完了好事儿,走着好好的路,竟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成了玉兔的替罪羊,遭受雷击的吗?都这样的身份了,还要伪装得像,要变身成兔子的吗?

    雷电电击的滋味儿,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了的,一般人被雷电击到可是要成了焦炭的,纵然这服食了大蛇内丹,已非普通人可比拟的青妖遭受雷电击打,这滋味也十分的不好受的呢!

    此时他人虽已昏厥过去,但是涌入他身体内的雷电却在他丹田和血脉中作祟,犹如要撕裂了他五脏六腑一般。

第四十七章 风神

    看着青妖被变化成玉兔后死气沉沉的样子,熊蜂精就心疼,疼到心痛,疼到难受……

    但是它却不敢动,动了,也就意味着距离死亡更进一步了,它死了,有什么用呢?什么也解决不了的。

    只不过在尘埃中多了一小块的腐肉。

    因此它很纠结,也很无奈,青妖是它的朋友,看见朋友遭遇如此的境地……却只能看着。

    最后它死死地抓住玉兔儿的裙摆,不敢再去看青妖,将头埋在裙摆褶皱里。

    玉兔收了捣药的玉杵,纵身向天空飞去。

    站在乌云中,电母附身看见变成玉兔的青妖,随即又晃动了一下镜面。

    咔嚓一道闪电从镜面中闪现而出,激射在青妖的身上,然后雷公敲响了锤子。

    轰隆隆……咔嚓……此起彼伏。

    玉兔飞回到乌云上,旋了一下身形,立马就变回兔儿模样隐身在乌云之中。

    这时从西边的天际上突然刮起一阵疾风。

    风在远处时到没什么,风刮到湖泊这里,树似要被风吹倒,数不尽的树叶脱落,随风快速的飘飞着。

    很快裹挟着树叶的风就飞到飞舟四周,风只稍微迟缓了一下,这风中的树叶就纷纷向湖面掉落而去。

    这时风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面容。

    浮现出的面容似扭曲的光的影像,令人看不清楚,只能看个大概,不过就是这个大概,也足够令人震惊的了。

    风神怎么长着一张没毛的鹿脸?

    他的眼神只游移在铁链捆住的已变成玉兔的青妖身子上一遍,风中的影像就开始了变化。

    风影散去,一个长着鹿头,头上长着鹿角,鸟身的怪物站在飞舟船梆子上。

    他的脚步如此轻盈,即便踩在飞舟船梆子上,丝毫也没影响到飞舟,飞舟竟然丝纹不动,悬于空中,仿佛根本就没有神踩踏在船梆子边上一样。

    他围绕着船梆子走了一周,然后张开翅膀,向着雷公和电母所在的乌云飞去。

    未飞到乌云上,飞了数百米后他突然转身向漆黑的夜幕飞去,同时如同洪钟般的声音响起。

    “雷公,电母,我这就去玉帝那里汇报,你们已惩罚过玉兔了。”

    话落,风神翅膀四周突然炫舞出数道风涡,将他的身子隐没在风中,随后一道疾风一溜烟似地向夜幕中飞去。

    “那就有劳风神了。”看着远去的风影,雷公朗声道。

    与此同时,玉兔突然旋转身形,变化回少女模样,眼神敬畏地看着远去的风影;

    电母收了双面镜,面对着玉兔说道:“兔儿,这次算是应付了玉帝,下次,你做事一定要小心,莫要惹恼了玉帝,不然又要凭添是非。”

    玉兔双手扣在右腹部下,盈盈虚拜着说道:“兔儿知道了。下次定然注意。”

    电母频频点头。

    雷公手中锤子一指漆黑的夜幕,身下乌云顿时袅袅地飘向了夜空。

    此时他说道:“兔儿,我和电母就要回天宫去了,你且自行回去,不然被天将看见了,是要添是非的。”

    “喏,”玉兔答应后纵身跃出了乌云。

    乌云顿时以极快的速度向夜幕中飞去,转眼间便已成了模糊的影像。

    而玉兔一飞回到飞舟上,就摇动着双桨向湖泊边缘郁郁葱葱的树林降落。

    片刻后飞舟降落在湖泊的边上。

    解开青妖四肢上的铁链,玉兔将青妖扔到湖边,然后摇动双桨促使飞舟飞起,熊蜂精趁此机会猛然跳到青妖身上。

    它只站在青妖胸上看了青妖面容一眼,青妖的兔儿身子就缓缓地开始变化。

    他身上毛茸茸的毛缩进到肌肤中,蜷缩躺在湖边沙石上的兔身开始变大,逐步变回到青妖的真身了。

    湖水浪打着浪,冲击着湖畔的沙粒,也涌到青妖蛇鳞布满的身子上,青妖的嘴张合了一下,透过紧紧闭着的眼皮看过去,他眼珠在转动。

    他似乎很想醒来,但是他却醒不过来,眼珠和嘴只是动了几下后又不动了,宛若蜷缩在湖畔的尸体一般。

    此时他的面容惨白,仿佛一张白纸。

    只有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活着。

    “朋友,”熊蜂精瞅着青妖惨白的面容,“我没能力救下你。”

    谁说不是,它能有什么能力呢?

    一直以来都是看着青妖当了替罪羊。

    这可是替罪羊呢?不但遭受了雷劈,还有电击呢!依照目前青妖的小身板,还真就难以承受得住呢!

    苍天和大地会帮他,让他度过难关吗?

    这是很臭屁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整个替罪羊的过程已实施完毕了呢!

    现在的青妖已经很好了不是?他浑身没有被雷劈和电击烧灼,只是被劈昏死过去了。

    不过就这两样,就够他受的了。

    即便吃了大蛇内丹,他现在小身板也不过是八九岁孩子模样,经受雷劈和电击吗?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没死就不错,何况现在还活着呢!

    熊蜂精抹了一下即将从眼角滑落的眼泪,怜爱地看着青妖又说道:“可我一直都没有放弃,一直跟随着你。”

    “那玉兔着实可恶,竟抓你做了替罪羊。”

    替罪羊吗?强者抓弱者做替罪羊?似乎在这个神、仙、精、妖、怪、鬼、人的世界里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然雷公和电母怎么不以为然的呢?

    顿了顿,它接着说:“我害怕了,双腿直哆嗦,怕他们连我也抓……”

    遽然间,从青妖身上冒出一蓬幽幽的白光将熊蜂精的身子笼罩住,从而也打断了它接下来的话了。

    熊蜂精吓了一跳,震动翅膀从青妖胸膛上飞了起来,就在青妖泛射着灿烂光芒身子的四周绕着飞翔。

    从青妖身体上放射出来的幽幽光芒一阵一阵的,像是浪花涌现的湖面。

    不过这光芒却异常的柔和,像是清晨和煦的阳光。

    就在柔和的光芒中,一条虚幻光影似的巨蟒从青妖的胸口上盘旋着飞升而出,就当飞到光芒最高处时,这条虚幻的巨蟒竟围绕着青妖盘转起来。

    熊蜂精瞪大眼睛看眼前的这一幕。

    它不明白,也不能理解这其中的缘由。

    事实上,此时青妖的身体内已发生了异样,由于太多的雷电蓄积在青妖的体内,激醒了他体内的大蛇内丹。

    无数的电流击在大蛇的内丹之上,终于使得大蛇内丹爆发洪荒之力,将所有青妖体内电流吸入内丹之中。

    从而也激发了大蛇内丹的内在潜力。

    所以现在的青妖体外才溢出幽幽芒影出来,也才有了出现的蟒蛇虚影。

    随着时间推移,青妖体外的芒影越来越弱,而那条虚幻的蟒蛇芒影也在此时飞入到青妖体内,重回大蛇内丹之中。

第四十八章 控制不了的内丹

    此后青妖突然从沙滩上坐了起来。猝不及防中,熊蜂精被吓得飞到不远处一块大石后躲藏起来,而青妖却毫无察觉熊蜂精的存在,只是慌张而恐惧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嘶吼道:“是什么人打晕了我,要干嘛?”

    说着情绪似乎难以控制,随手就从湖畔边上抓了一把的沙粒握在了手中。

    就在他的手举起的一瞬间,还未将沙粒抛出去时,他握住沙粒的双手突然间像是火炭般变得通红起来了。

    他手中的沙粒在瞬间里就被自己手掌上的温度烧灼,而那手掌上红彤彤的火影将他的面容映照得恍若天边的晚霞。

    在火影映射中,他似乎觉醒了一般缓缓地低垂下头颅,眼睛渐渐地瞪大了。

    眼角膜上有红彤彤双拳的影像,也有漆黑湖面上波光粼粼的水纹,更有惊慌、惶恐、忧虑、震惊。

    他摊开手掌,他的眼神越加显得飘忽。

    在他手掌上的沙粒,此时已有了两处肉眼可见的正在燃烧的石球。

    他暗暗想到,“这是怎么了,我身体内怎么蕴藏着这样巨大的能量,这是在做梦吗?”

    想后随即扔了手中正在燃烧的火石,双手左右开工扇打着自己嘴巴子。

    一阵噼里啪啦地脆响后,他面颊上只留下数个血红的手印,剧烈痛楚像是钻入他心窝窝般令他疼痛。

    与此同时,被扔进湖边水泡中的火球竟然将湖水沸腾了,咕咕的气泡伴随着热雾从水面上冒出、破碎。

    “不是在做梦,这痛楚如此的真实。火石能够沸腾湖水。”想着,他又将双手摊开在自己的面前。

    这时熊蜂精偷偷从大石后露出小脑袋瓜子来,看着像是疯了的青妖疑惑,“这小子是被那玉兔祸害得疯了吗?不然行为怎么如此的怪异了?”

    它不敢靠近青妖,至少在没搞清楚青妖的精神状态前,它是有危险的。

    说不定青妖发了疯,连他也打一顿呢?

    这——还——能——算朋友了吗?

    然而青妖的双手却在渐渐地退火,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一定是被雷电击中后大蛇内丹潜能被激发的缘故。”转念又想到,“可是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运用大蛇内丹,将大蛇内丹控制得自如的呢!”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依照现在的情况,情绪一旦失控,这大蛇内丹也就失去控制。”

    他不知怎么办,可此时他的双手已恢复如初,如火炭般的双手已退火,已恢复到常态。

    与此同时,他身体之中那种难以言说的燥热也开始消失了。

    看到这里,他又暗暗想到,“情绪不失控,大蛇内丹就不会有反应。那么适当的控制情绪也就不会刺激到大蛇内丹了。”

    他突然抬头,看向已沉入到天际边上的明月。

    半个明月已沉入到天际之中,又被几朵淡淡的乌云陪衬,像是不同层次间的油画,似是半遮半掩,在最后的明月才是这画中最美的风景。

    眼神游离在切入混沌漆黑天际之中的明月上,思绪却一刻也没有停下,“这样也好,只等着恩公回到山神庙后再求教于他,说不定他会有法子。”

    想到此处,他已释然,随即就要站起身,就当他双腿用力之时,就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已然操控了这一切,他的身子竟轻飘飘地飘荡起来。

    他惊奇的低垂头颅看着双腿间,隐隐约约看到有一条虚幻芒影似的大蟒蛇在盘升,盘飞在他的双腿之间。

    可就在升到数米高空后他双腿间的虚幻芒影似的大蟒蛇却突然隐入到青妖体内去了,顷刻间他失去了力道,人像是一块石头向湖滩上砸去。

    猝不及防下,他真的急了,伸展开双臂,尽量保持住身子的平衡。

    可坠落的身子却越坠越快,根本就平衡不了。

    他的额头上冒出冷汗,他的心跳个不停,似乎要跳出心腔之外了。

    就在即将坠落在湖畔沙滩上之时,那条虚幻芒影似的大蛇又从他身体中盘飞而出,只在他身子四周盘飞。

    此时青妖快速坠落的身子也在缓慢了下来,直到平稳坠落到沙滩上后虚幻芒影似的巨蟒才又进入到他的身体中。

    青妖暗暗窃喜,也想着回山神庙等妖道,于是转身就向漆黑的森林走去。

    “诶呀,”熊蜂精看着青妖快速远去的背影叹息了一声,然后暗暗想到,“他没有疯,我刚才在他身边就好了,”他拍着岩石,“也好让他知道当初我的誓言。”

    谁说不是,当初熊蜂精可是神采奕奕说的,说的什么,生死相依,互相扶持,可自从青妖出了事故,这一句话似乎已被遗忘了似的。

    没有生死相依,互相扶持,只有躲猫猫,一直以来作为一个旁观者。

    这好么?显然不太好。

    但是这个家伙又总是双腿哆嗦。

    它跟青妖差不多,青妖是尿裤裆,晕倒,而熊蜂精也是临了表现得懦弱,虽然没逃跑,但是却也没帮上什么忙。

    遭受雷击的青妖不需要一个观众,他需要一个帮手,能解救他的帮手。

    可是熊蜂精恰恰就是一个观众,一个看客。

    想着想着,它就眯起了眼睛,“不行,我需要上前解释一下。”

    下定决心,它震动翅膀飞起来,追赶青妖去了。

    青妖走进森林。月光下,近处的森林树影婆娑;远处的森林漆黑如墨。熊蜂精飞到青妖的肩头上就像是发了疯。

    它一屁股坐在青妖的肩头,然后以一种莫名其妙,令人十分费解的姿态,在表现着在青妖重获新生的问题上,它是出过大力气的。

    “天杀的玉兔,差不点害了我的朋友。”它自言自语地说着,近处看,怎么也不像是有半分诚意,它只不过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如墨般的森林;远处看,它更像是得了癔症的病人,犹如木雕泥塑般坐着不动弹了。

    朋友劫后余生,它却发了癔症吗?

    青妖停下脚步,扭头看着这个朋友。

    熊蜂精的表现还是很怪异,它大而黝黑的眼睛余光只看到青妖看它,它竟用翅膀掩面,咯咯地笑了起来。

    青妖疑惑地问道:“什么玉兔,是她害了我吗?让我遭受雷击的吗?”

    熊蜂精像是复读机,重复着玉兔和雷公,电母说过的话,“玉兔捣碎了玉帝的玉药罐,玉帝大怒责罚,玉兔找了个替罪羊,雷公,电母帮助玉兔。”

    青妖指着自己的鼻头,“替罪羊就是我?”

    熊蜂精的翅膀仅仅闪出一条缝隙,露出自己大而黝黑的眼睛看着青妖,“我听到了一切,当时我就在玉兔的裙摆褶皱中,玉兔抓你就是为了让你替罪羊。”稚嫩的声音,像是风中作响的铜铃般悦耳动听。

    青妖咬紧牙关,透过茂密树叶空隙仰头看向夜幕。

    漆黑如墨的夜幕中,那一轮明月已彻底地沉落,东方渐渐有曙光乍现,但是总体上夜空还是很黑的。

    只有东方一点点乍现的曙光,只有东方像是被撕裂一般的天际边上有曙光。

    愤恨的目光一闪,随即又恢复到常态,青妖默默向前走去。

    “真欺负人,我本就是一个可怜虫,现如今还要当别人的替罪羊吗?”

    转念想到,“好死不如烂活着,现在总算还活着不是。”

    他内心的思绪,就像是脚下踩断的不同枯树枝出发的声响,那声响毫无规律,毫无章法,似是闷响,又似悄无声息,随后又没有了动静。

    终究还是懦弱作祟,他选择原谅了玉兔,雷公,电母,只因为他无可奈何,无计可施,只因为他是一个弱者。

    甘心情愿做替罪羊了吗?

    他沉默了,熊蜂精来了劲头,它在卖乖,“我可放心不下你呢!”

    青妖目视着前方,默默地走着路。

    “我一直跟随,怕他们害了你。”

    青妖眼中浮现感激的泪花,但是只有天知道,熊蜂精在臭屁,当初看到青妖被打晕时,它可是像是一阵风,一溜烟,一下就没了踪影了呢!

    “为了能弄明白事情原委,我可是舍生忘死呢!”

    熊蜂精终于出了纰漏,当时的情况可不是为了弄明白事情的原委,青妖可是有生命危险的,要不是有大蛇内丹加持,现在的青妖早就成了一缕亡魂。

    咦,这个家伙怎么说它才好呢!

    就青妖而论更多的是窃喜,这青妖因祸得福,激发了大蛇内丹的潜能,现在只要情绪失控,他定然会飞起来呢。

    他没在意熊蜂精说什么,只想着怎么控制住体内这股力量唯己所用。

    但是熊蜂精一路上却絮絮叨叨,像是碎嘴的婆子,说着自己的好处,一直回到山神庙都是如此呢。

第四十九章 白骨精

    她出手怎么这么的快,快到令人吃惊,快到令人匪夷所思,但是她确实出手了,而且让妖道猝不及防。

    这就是妖蛾丽儿,妖蛾最小的孩子。

    她浑身颤抖了一下,随即她身上那密密麻麻,鲜红的触角突然就像是一蓬血雨向着妖道罩了过去。

    不能犹豫,也不能耽搁,此时若是耽搁功夫,被这触角捆住,妖道的下场可想而知。

    他目光凝视着飞射而来的触角,突然翻动双掌,两蓬真火随之飞射而出。

    妖蛾丽儿展开双翅,翅膀仅忽闪一下,身子就轻飘飘地飞跃到空中,躲避开两蓬真火,也躲避开攻击。

    然而她身上的触角却一刻也没有停下。

    像是一蓬血雨,像是无数的染上鲜血的钢针,从空中斜射向了妖道。

    妖道双瞳中已映显出万道触角影像,这些影像交错而来,将他的黑瞳覆盖。

    只有像是染上鲜血似的触角,只有数不清的红影。

    只因为此时的触角太多,多到足以从四面八方将妖道的身子罩住。

    他眯起眼,脚尖轻轻地点起,双脚尖只在地上拧了一下,身子噌地窜起数米高,挥出一手抓住房梁,然后另一只手翻转着手掌拍了出去。

    从他手掌飞射而出的真火是如此的耀眼,像是傍晚天边的晚霞,也像是娇艳盛开的红玫瑰的花瓣,只在空中一闪即逝,就已打到妖蛾丽儿面前。

    妖蛾丽儿突然张开嘴仰天怪啸一声。

    恐怖,真的恐怖,她为什么这么恐怖?

    她这一张张着的嘴竟然区别于人类,更区别于妖。

    她的嘴里没有牙齿,也没有舌头,只有数不清的纤细的鲜红触角,在怪啸之时,她口中数不清的触角就像是一条条灵动的红蛇向着面前的真火而去。

    没有一声响动,也没让人看清楚,妖蛾丽儿口中数不清的鲜红触角就已将真火团团地包住了。

    看到此景,妖道暗暗想到,“若是与这妖蛾搏命,熟胜孰败却也难料。”眯着眼睛,心思略显得深沉。

    妖蛾触角一甩,那触角包住的真火随即就被甩到墙上。

    但听砰地一声,真火在墙壁上打出一坑出来,墙壁上的碎石四处飞溅。

    与此同时,妖蛾丽儿突然忽闪了两下翅膀,身子随即向妖道飞来。

    妖道旋即松开房梁,身子猛然下坠,就在与妖蛾丽儿更近一步时,他突然翻转双掌,挥出两蓬真火打向妖蛾丽儿胸膛。

    见此后妖蛾干脆就偏移了一米,两蓬真火堪堪从她身边飞射过去。

    同时妖道已落到地上,他只仰头看了一眼空中的妖蛾,随即转身向楼梯跑去。

    空中妖蛾见妖道要跑,急忙收了翅膀,向着妖道背影俯冲下来。

    终究是跑的没有飞的快,终究是令人窒息的速度,只是眨眼功夫,这妖蛾丽儿就距离妖道越来越近,眼瞅着就已近在咫尺。

    她身上的触角突然像是暴雨般漫天飞射而出,转眼就要将妖道包住。

    妖道纵身一跃,竟跃出数米之高,双脚踩在墙壁上,走了数步,人竟已像是旋转的陀螺,转身俯视着妖蛾丽儿。

    他笑了,他为什么笑?他的笑中似乎蕴藏着什么机密,可现在真的就不是谈论机密的时候,现在生死攸关,稍有差池,必将殒命于此。

    突然,他纵身跃到妖蛾丽儿的背脊上,未待妖蛾丽儿反应,挥手数刀就刺在背心上。

    妖蛾丽儿翻着白眼,翅膀扇动数次,就砸在地上。

    妖道纵身跃起,然后头也不回就向窗口走去。

    到了窗口,纵身跃到塔下,然后又接连纵跃几次,人影就消失在漆黑夜色里。

    又剩下一个人,只剩下一个人,一个孤独的人,人生注定要经历孤独。

    东方的鱼肚白渐渐从地平线上浮现而出,漆黑如墨的夜色像是被撕裂了一般,从东方乍现的曙光中隐隐看到天地间的朦胧。

    中午。

    烈日当空。

    一处荒山山坡下破败的茅草房外。

    一个孤独的人影,一个孤独的人隐隐从一人高的草丛中走了出来,一站在破败茅草房前就上下打量起来。

    茅草房四周的篱笆已爬满了绿色藤蔓,院落里杂草丛生,茅草房的门紧紧关着。

    他走到篱笆门前,推开门,踩着荒草走到毛草房前,然后又推开毛草房房门。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茅草房中的情景却令妖道感觉到惊讶。

    屋里的陈设简单、干净,只有一张床,一张梳妆台,但是却没有灰尘,整个屋子显得异常的整洁和干净。

    妖道暗暗想到,“白骨精还没走,还在这茅草房中。就守候在这里,等到晚上她现身,再击杀这白骨精。”

    下定决心,他转身又看向了院落里。

    “按照水鬼所说,这白骨精的尸骨就埋在院落里,杂草越繁盛之处,必定就是这白骨精尸骨所在之处。”

    想到这里,他面容不由得戚戚然。

    这白骨精也是可怜之人,听信了仆人的花言巧语,终其一生为情所困不得解脱,不但化为了白骨,又不能投胎转世,只能在此与荒草为伴。

    人成鬼易,做孤魂野鬼却很难。

    她生前被几个强人玷污,死后又没有得到安葬,阴间鬼册上查无此人,故而又不能投胎转世。

    还是算了,作孽终究是要还的。

    那些枉死冤魂做何解释?

    水鬼又何其可怜?

    妖道面色一紧,然后背负双手走回屋中,纵身就跃到房梁之上,闭眼假寐起来。

    深夜。

    万物寂赖。

    茅草房。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妖道惊醒,睁开眼睛附身闻声看去,“这就是白骨精?”他心中暗暗惊诧。

    一个身着白色长裙,头挽高髻,身材婀娜,貌美的少女亭亭玉立地走进屋中。

    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妆台上的胭脂,描眉画凤。

    妖道伸手从腰间解下铜葫芦,打开葫芦盖,正对准了少女头上,默默念叨咒语。

    只念了许久,这铜葫芦竟吸不了少女的魂魄,少女依然坐在梳妆台前描眉画凤。

    妖道倍感惊诧。在孤魂野鬼之中共有三层修为,一层为怨鬼,一层为恶鬼,唯独这三层鬼却是了不得的。

    这三层孤魂野鬼修为已达到化境,其能力竟与一般城隍庙神不相上下。平常法器自然难以收服得了的。

    所以人若见之,避之不及,必被其所害,鬼若见了,也恐惹上麻烦。

    于是妖道立马收起了铜葫芦,从怀中掏出一道灵符。

    只见这灵符区别以往的灵符,这灵符竟像是一片白色丝绸,并且在白色丝绸上没有符咒。

    将灵符掐在手中,他双指轻轻揉搓,两根手指间竟生出真火来,快速烧着了灵符。

    妖道看着少女背影,想着,“这天蝉之丝所制灵符,降得了妖,也降服得了鬼,更能制服得了神。拿捏你一个三层厉鬼还不手到擒来。”就翻转手腕,生出一蓬真火,随之挥手将灵符打了出去了。

    少女避之不及,正被真火加持的灵符贯穿背心上,然后竟叫也没叫,一头栽倒在地上,嘴角流着鲜血,瞪着眼睛目视梳妆台的桌腿死了。

    妖道纵身下了房梁,走到少女身前蹲下,挥手虚抚贯穿的胸口之上。

    贯穿的胸口中悠悠飞出黑色黑灰,飞到妖道掌下,竟然快速融合在一处,又幻化成了一张完整的蝉符。

    然后他抓住蝉符揣回到怀中去了。

    这时茅草房房外,窗户纸却被捅破,黑黝黝的眼珠扫视屋中景物一遍后就消失了。

    妖道起身,走到床前躺下,心想着,“连日奔波实在太累,又经历数场战斗,今夜就在此休憩一晚。”便睡了过去。

第五十章 我问你答

    后半夜。

    夜色漆黑。

    有风。

    远处仿佛有一条火蛇,虽看不到人影,只看到一人高的草丛中火把的火光在迤逦摇曳。

    四周的草丛被照得幽幽的亮,忽闪的光影在草叶上闪过之时,能看到被风吹动的草像是麦浪一样的波动。

    及火蛇到了近处,这才看到是一队举着火把的官兵。

    两个带队的官兵,身材魁梧,腰间悬挂着钢刀,手中各拿着木棒,头上戴着官帽,身上的青色官服已沾满了灰尘。

    “贼娘匹生养的,大半夜的赶了几十里的路,跑到这荒山野岭根下来了。”

    这环眼,赤膊的粗汉子,口中骂骂咧咧的,嗓门子的调子也高了些。

    身旁鼠眼,塌鼻,蒜头鼻头的官汉,扭头瞪着他,压低着声音说道:“魏老三,你穷吼个啥,待会吓跑了那恶道人,回了县衙交不了差,大人怪罪你我,你小子可别牵扯到我。”

    环眼糙汉低声咕哝着咒骂:“妈的,贼娘匹生养的,今夜摊上个抓捕淫邪道人的差事,说话还由不得自己了,还得小声点?”

    两人话间已带队到了院落门前。

    鼠眼,塌鼻汉子看了一眼漆黑如墨的窗户后推开院门,猫腰走入院落里,其众人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到了门口,鼠眼,塌鼻汉子将火把拿到门缝儿处,借着火光看过去。

    茅草房内妖道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鼠眼,塌鼻官汉站直了身子,上去一脚,就将门踹开,拎着棒子带头冲到屋里。

    妖道被惊醒,只模糊糊地看到床边上站着几个人影,还没看清楚几人模样,一顿乱棒子就像是雨点般挥打了下来。

    头上,胸口,腿上,都被乱棒子打了,最后一个闷棍子打在他的脑袋上,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只觉得眼前的人影在一重重的晃悠,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天蒙蒙亮。

    县城里起了雾。

    看似繁华的县城里,今日特别冷清。

    县衙刑房中,妖道被捆绑在柱子上,先前两个糙汉子站立在妖道面前,手中分别拿着棒子,你一下我一下轮动棒子打在了妖道的身上。

    妖道中度昏迷,没有苏醒的意思。

    无论棒子怎么打,他都像是木头。

    直到两个官汉打累了,环眼官汉走到木桌边上,做到凳子上,拿起桌面上的茶壶,仰脖猛喝了几口茶水。

    另一个塌鼻,小眼官汉走到墙角的水桶前,拎了水桶走到妖道身前。

    一水桶的水泼洒在妖道的身上,妖道沉重的眼皮微微地抬了起来。

    眼前的景物是模糊的,他能看到两个人影在动,却看不到自己的模样。

    现在的妖道很凄惨,头发乱蓬蓬的,像是乱草堆,身上破烂的道袍粘满了血迹,在有些地方,道袍彻底地烂了,露出血肉模糊的肉皮出来。

    他挣扎了几下,发觉不能动,顿了顿,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们为什么抓贫道,贫道犯了什么王法了?”

    还未放下水桶的鼠眼,塌鼻汉子随手就将水桶砸在了妖道的额头上。

    妖道额头被砸破,流出鲜血出来,本来就模糊的意识开始涣散,只觉眼前一片漆黑。

    “妈的,狗娘养的杂碎,自己做了什么,你敢说不知道,在这里装梦种?”

    “妈的,嘴硬……”“啪啪……”挥着蒲扇似的巴掌打了下去,妖道脸上顿时显出五道血印出来,紧接着眼前一黑又昏死了过去。

    “刘三愣子别打死了这贼道人,回头……”环眼官汉压了一口茶水,放下茶壶后接着说,“回头咱们无法向县太爷交代。”

    这个叫做刘三愣子的官汉回头瞪了一眼环眼官汉,然后啐了一口唾沫在妖道的面容上,这才拎着空水桶到了墙角边上,边拿起另一个水桶,边嘟囔着:“放心吧魏三,老子手下留着情分,打不死他。”拎起另一个装满水的水桶后走回到妖道面前,“老子这就让这贼道人清醒清醒。”说着就将水桶中的水泼到妖道面容上。

    彻骨的水浇遍了妖道全身,他随即被激醒。

    尔后刘三愣子却走到木桌前,放下水桶,不耐烦地说:“你快去快去该你了,老子打了这贼道人半晌了也累了。”从魏三手中夺了水壶,仰脖咕咚咕咚地喝下几口茶水。

    这个唤做魏三的环眼官汉也未多言语,只是拎起搭在桌角边上的棒子站起身走到妖道面前,挥手举棒,指着妖道吼道:“妈的,你这狗娘养的,少跟老子们啰嗦,老子问,你好好的答,谎话连篇地糊弄老子,老子就敲你一棍子。”

    妖道低垂着眼帘,模糊的视线里只看到地面上水泡中正泛着一层层的涟漪,期间又有不少的水珠从身上滴落,打在水泡上。

    水泡水面的涟漪乱了节奏,也乱了妖道的心境。

    “这是怎么了?这官差为什么抓我,为什么打我?”他暗暗地问自己,“近几日,只不过是在除妖,除妖卫道本是天经地义的好事儿。又关官家什么事?”

    “贼娘匹……”

    妖道的思绪被打断,抬起粘满血珠的眼帘看面前凶神恶煞似的环眼官汉。

    “老子说的话,你全当没听见是吧?”

    “老子问你。”举起了手中的棒子就指着妖道的眼睛。“你到是答应一声,不答应,装傻充愣,老子就戳瞎你的眼睛。”

    事已至此,妖道已别无他选,只能应承着答应:“官家,你问便是,贫道自然会一五一十答复你的。”

    魏三厌恶地瞪了妖道一眼,然后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这才瞪着妖道,道:“贼道士,你昨夜何时奸杀的小娘子?”

    妖道快速提取环眼汉子话中的内容。

    ——什么奸杀,什么小娘子。

    他那儿杀过人,他只不过是除妖卫道的道人。

    当场他就愣住,看着魏三怔怔地说:“官家,贫道未曾杀过人,更别提什么杀小娘子了。”

    “妈的,”魏三呵骂一声,然后挥出棍子一棒子敲击在妖道的胸口上。

    妖道只感觉到呼吸急促,眼冒金星,眼前事物仿佛要翻天覆地一般。

    但是纵使如此,他依然声嘶力竭地吼道:“官家贫道确实未杀过什么小娘子呀!”

    “他妈的,”魏三又吼骂了一声,然后气急败坏地走到木桌边上,随手将手中的棒子搭在桌边上,之后脱下身上的短小青衫搭在桌角边上。

    此时魏三上半身已然赤裸。

    想这魏三就是穷凶极恶之人,上身肌肤仿佛钢铁般结实,胸膛之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黑毛,几乎就将整个胸膛盖住。

    他抓起搭在桌角边上的棒子,回身走到妖道身前,轮起棒子就乱打一通。

    一直以来都以为妖道就是一个哭哭啼啼的悲情小男人,现如今一看,他竟是一个汉子,无论这棒子的力度有多大,打在他身上,他竟连吭也不吭一声,只是瞪眼看着魏三。

    打了一会儿,魏三住了手,随手将棒子拄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道:“我…问你答,少说…谎诓骗于我。”

第五十一章 少女尸身

    “贫道没……”妖道刚一张口说话,一口鲜血就从他口中涌了出来。

    随即他就剧烈地咳嗽起来。涌出的鲜血大口大口地往地面上滴落。

    口中流着鲜血,心中却隐隐地作痛。

    青儿还在山神庙中的暗室,如果他死在这里,他就再看不到青儿了。

    这一别竟是永别……

    他不想如此,就算死,他也想死在青儿身边,生而不能形相依,生而不能穴相连,这对于他无异于是无休止的折磨。

    “莫再折……”妖道费劲了力气抬起头看着魏三想说些什么,可就在魏三四目相对之时,魏三挥手就是一嘴巴子。

    啪地一声脆响,妖道懵了,魏三却笑了。

    “老子他娘的说的明白,”他拍着自己的胸脯,“我问你答,我问你了吗?”随手一指妖道的鼻头,“你就说,你说什么,你不过是个贼道人,贼娘匹生养的狗杂碎。”

    被魏三的话激怒,妖道目眦欲裂,眼神甚为狰狞,紧接着魏三竟瞅着妖道嘿嘿冷笑时,挥手又打了妖道几个巴掌。

    这时刑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门外一头戴幞头,面若冠玉,身穿曲领大袖,腰间束铐带,脚踏皮靴,手拿着一轴卷宗的年轻官员缓缓走进来。

    两个捕头只见了就忙放下手中的物件,纷纷躬身抱拳施礼道:“大人。”

    年轻官员走到木桌前坐下,然后边将卷轴放在木桌上打开,边说道:“不必多礼,此间事务繁杂还需以公务为要。”

    两个捕头纷纷答喏,然后走到官员身边停下。

    官员将手中的卷轴打开,卷宗铺散在桌上。

    他皱着眉头,大致看过黄纸上的俊秀小字,然后手指蘸了茶杯中的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人证,物证俱全。

    这之后他抬头扫视一遍两位捕头,最后目光定在刘三愣子的面容上,道:“这贼道可认了罪?”

    刘三愣子老脸顿时羞红,目光躲躲闪闪,却也不敢与官员的目光对视。

    这时只听他唯唯诺诺地说:“刘大人,贼道身子骨孱弱,一打就昏死了,故而尚未认罪。”

    这个叫做刘大人的官员,只听了刘三愣子的话后,就抬头看向妖道。

    妖道口中的鲜血殷殷流淌而出,眼神涣散,身上的道袍已然破烂,露出肌肤之处也可看到血肉模糊。

    打量一遍妖道后他低头注视桌上,边挥手将桌面上的几个汉字擦掉,边低声说:“既已施了刑法,又达不到效果,不若暂且一试他的良知。”

    两个捕头皆不知刘官员所言,其良知为何。面面相觑,你瞅瞅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不知所云。

    顿了顿,刘官员又说道:“你们且松了贼道,随后随本官走便是,其余诸事莫念。”

    两位捕头抱拳躬身后结伴走到妖道身前,只配合得默契解开了粗绳,然后搀扶着妖道走到刘官员身前。

    刘官员话也不多说,只是卷起卷轴拿在手中,站起身向着刑房之外大步踱步而去。

    两位捕头搀扶着妖道紧紧跟了上去。

    几人走出刑房,转身又拐了几道弯,然后进入到尸房。

    在尸房中间漆木木床上停放着一具衣着凌乱,头发蓬乱,胸口裸露,身上有淤青,赤着脚的面容浮肿的少女尸体。

    妖道惊呆了,这就是捕快口中自己奸杀的少女,这怎么又可能呢?他杀的是妖精,绝对没有奸杀什么少女。

    这少女尸体是那儿来的?难不成自己是做了替罪羊,或者是官府抓错了人。

    他的眼眸子里全都是莫名的惊恐,甚至连他的嘴角都异于往常——轻微地抽动着。

    刘官员拿着卷轴,双手背负在身后踱步走到少女尸体的头颅前,然后伸手指着少女脖颈处的一处红艳艳的勒痕,道:“贼道人,是你勒死了少女?”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妖道面容。

    两个搀扶妖道捕头斜视着妖道的目光里皆都露出了憎恶的神色。

    妖道嘴角抽搐,眼神游离在少女脖颈上的血色勒痕和面容之上。

    少女面容和身上虽浮肿,但是却掩盖不住姣好的容颜,婀娜多姿的身形,从她白皙的肌肤上看去,大致上也可以判断出少女家境非富即贵。

    可妖道却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少女,更遑论什么奸杀了这个女人?

    “贫道未曾奸杀过此女子。”确认与这少女并不相识之后妖道看向刘官员说。

    两个捕头皆露不悦之色,赤着上身的魏三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已气到极点;刘三愣子更是眯起了小眼,鄙视地打量着妖道。

    刘官员回手握住卷轴,双手展开卷轴,低垂下头来,看着卷轴上的卷宗。

    卷宗之上的字迹密密麻麻的,多处又有补漏之处。但是他却看得仔细。

    看了会卷宗,他又将卷宗卷起来,然后背负着双手踱步到女尸身侧停下来。

    他指着女尸胸膛前的一块颜色较浅的尸斑淤青,道:“贼道人,你行不轨之事时,这女子可是醒来了,然后你重拳击打在女子的胸口之上。”

    “这女子此后又昏死过去。”

    “贫道……”接下来妖道要说什么不得而知,而这刘官员却阻止了妖道。

    只见他伸出手指,轻轻一指妖道时便瞪起了眼。

    妖道当时就语结,“贫道贫道……。”然而身边两位彪形捕头却未给妖道再说下的机会。

    两个捕头,一个薅住妖道蓬乱的头发,一个将妖道双手背负在身后,此后另一个捕头挥舞着拳头像是雨点一般打在妖道的面颊和额头上。

    妖道顿时眼冒金星,口鼻流出鲜血。

    只是打了一阵妖道,魏三住了手。

    他抓住妖道的衣领子,怒目而视着他,吼叫道:“妈的,贼娘匹生养的,大人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少在这里巧言令色,诓骗我家大人。”

    妖道自然不服,只瞪着魏三,然而魏三却那里管他瞪不瞪眼,只是瞅见妖道怒目而视后便气急败坏了。

    他左一巴掌,右一巴掌,连续打了妖道数个巴掌,只打得妖道口鼻中的鲜血像是往外窜出了一般才停下手。

    他抓住妖道衣领着再吼道:“操你娘的,莫要惹恼了老子,老子急了可是要杀人的。”

    到了这时,妖道总算是明白,这县太爷已然认定自己就是奸杀少女的贼人。

    他解释,没人相信,是一死,他不解释无非也是一死,既然如此,还不如不解释,免除了皮肉之苦了。

    想到此处,他内心中不由得悲怆。

    那青儿尸身可还在山神庙中呐!

    想到青儿,他立马就想哭了,旋即又不甘心,他可没奸杀过什么少女呀!

    他不怕死,但是绝对不能不明不白的死。

    于是妖道暗暗想到,“暂且莫不做声。在牢房中将养好身子再论及其他。”

第五十二章 梁上鬼

    刘官员双手背负,踱步环绕着女尸走了一周,最后定在女尸身侧摇了摇头,暗自叹息一声,暗暗想着:“可怜这女子了。”后目视着妖道说道:“本官本欲唤醒你的良知,让你见见这女尸,毕竟这女子也是有父母双亲疼爱,可却唤不醒你的良知,未想到你竟是泯灭人性之人,即便见了这女子如此凄惨却也毫不动容。”

    他叹息一声,然后又说:“既如此也罢了,”将手中的卷宗摊开在女尸身边的桌上,抬头看着两位捕头,道:“你两人还不快让他画押?”

    两位捕头拖拽妖道到了刘官员身边。

    一位抓着妖道的手蘸满了胸前的血渍,然后按在了卷宗之下。

    刘官员收了卷宗,然后独自走了。

    两位捕头架着妖道,将他押去了牢房。

    躺在牢房干草上的妖道听见两位捕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想坐起来,却动弹不得,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子。

    他看着牢房房梁上,直到夜晚之时,狱卒来时放下了食物又走了,他才堪堪爬到破瓷盘前,拿了瓷盘爬到墙角坐下来,吃起食物来。

    馊豆子拌的米饭,闻起来就恶心,妖道吃起来却香甜,他已一天没吃过饭了。

    “你什么时候被处死,你怕不怕?”

    妖道闻声看去,只见房梁上趴着一个身着破烂青衫,瘦小枯干,其貌不扬的男人。

    “这都是关押重刑犯的地方。县太爷上报到刑部,秋后就是处斩之时。”

    却不知为何,瘦小枯干男人像是得了癔症,只说完一段话竟嘟囔:“脑袋和身子分家脑袋和身子分家好可怕。”

    “贫道无罪何谈处斩?”妖道低下头,虽又吃起馊豆子拌饭,但是心中却苦楚,“既已画押,奸杀之罪也算是做实,又何谈及不被处斩?”

    瘦小枯干男人又问:“你犯了什么事?捕头因何将你打成了这样?”

    妖道道:“说贫道奸杀。”

    “哦!这么重的罪,我已二十年未曾见过了,二十年间都是杀人越货之人才来这间牢房。”瘦小枯干男人。

    “你可真的奸杀了?”

    “未曾。”妖道。

    “和我一样,我也未曾犯过王法。”瘦小枯干男人。

    妖道停下筷子,仰头看向房梁上瘦小枯干男人,道:“你未曾犯过王法?”

    “未曾。”瘦小枯干男人。

    “既如此,官差为何抓你?”妖道问。

    “我我……”

    却不知为何,这瘦小枯干,趴在房梁上的男人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了。

    妖道追问:“怎么?”

    “我偷窃了。”瘦小枯干男人。

    妖道暗暗想到,“他说谎了,他是一个小偷。”随即又低头吃起馊豆子拌饭来。

    “那时那时……那时我母亲病了……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所以我就偷李员外家的百两纹银……银子。”

    “当时……就被李……员外家的家……丁抓了,他们打我,骂我,把我送……到了官府……”

    “嗯……官府的衙役接着打我骂我。”

    妖道暗暗想到,“既是盗窃,又被关押了二十年,岂不是该放了。”又停下吃馊豆子,仰头看着房梁上瘦小枯干男人,道:“你快被放出去了?”

    “我出不去了。”瘦小枯干男人。

    妖道揣度,“这怎么可能,不就是盗窃吗?竟然被关了二十年还不放出去?”旋即说:“因何不放你出去?”

    “不是他们不放我出去,是因为我早就死了。”瘦小枯干男人说。

    妖道惊呆了,他竟和一个死人聊天,难道他也死了不成,自己竟没察觉。

    他左看看,右看看,看不到自己的尸身,只看到空荡荡的牢房和牢房墙壁上摇曳的油灯。

    他没死,他心里恢复到了常态。

    瘦小枯干男人接着好奇地问:“你相信不相信,我是鬼?”

    妖道没开天眼,当然无法辨别出瘦小枯干男人是人是鬼。

    “贫道不知。”妖道。

    瘦小枯干男人突然从房梁上坠了下来。

    妖道被吓了一跳。

    这瘦小枯干男人脖颈上套着一根红绳腰带,而腰带另一头悬挂在房梁上。

    整个人悬在半空,分明就是一个吊死鬼。

    妖道问:“你因何吊死在房梁之上?”

    瘦小枯干男人吊着,道:“我只在牢房中呆了五六日,就听衙役说我那老母亲病死了,因此我也就不想再活了。”

    “用腰带悬于房梁之上吊死了。”

    “他们抬走了我的尸身,我的灵魂却被困在这房梁上,投不了胎,也出不了牢房,一呆就是二十多年。”

    上下打量一下妖道的破烂道袍,“你是道人,能帮我离开房梁吗?”

    只是听闻了此言,妖道心中就很失落,放走了这梁上鬼,他却留在牢房里等死,死到不怕,怕是见不到青儿了。

    他不肯答应,也不愿直视梁上鬼的眼睛,又低垂下头默默地吃馊豆子拌饭。

    看妖道如此,梁上鬼暗暗地想到,“莫非此人也想从这牢房中出去。”没有立刻说话,双手只是抓了红绳,顺着红绳爬到了房梁之上。

    一趴回房梁上,就又探头看妖道,道:“道人,你若是救了我,我定能帮你出去。”

    此言正合了妖道心意,他再次停下吃馊豆子拌饭,抬头看梁上鬼。

    这鬼不像是在胡说,满脸真诚的样子。

    “真的?”妖道眼中绽放着兴奋的光芒。

    “我不骗你。”梁上鬼,“我在这牢房中已住了二十多年了,对这里的情况很了解。”

    “可愿立誓为证?”妖道。

    梁上鬼翻动眼珠,似乎在打定着什么主意,最后看着妖道,道:“我愿立誓为证。”紧接着举起右手,信誓旦旦地说:“我梁上鬼,古琼,今日就立誓为证,今若得到道人帮助,释放了灵魂,我梁上鬼,古琼,愿意帮助道人出了这牢房。”

    妖道赶紧将所剩无几的残羹剩饭吃了个干净,然后将破瓷盘子放在干草上,这才从腰间解下铜葫芦来,打开铜葫芦盖,只举起铜葫芦对着梁上的古琼,就默默地念叨什么。

    梁上的古琼顿时化作黑雾向铜葫芦飘来,转瞬间便进入到铜葫芦中。

    此后妖道随手将铜葫芦放在干草上。

    一缕黑烟从铜葫芦中飘飘荡荡地飘出,片刻就显现出古琼的身影来了。

    他跪倒在干草上,“谢谢恩公。”

    妖道道:“待贫道将养几日,恢复身子,你我就一同出了牢房。”

    梁上鬼想到,“这二十多年都在这牢房中,何必又差这几日了。”旋即说道:“恩公,这个是当然的。”

    妖道道:“以后你不必行此大礼,你我之间更应以平常心待之。”

    梁上鬼暗暗想,“如此最好不过,也省得麻烦,自幼生在乡村僻野,糙人一个,又那里受得了这等约束。”干脆就说道:“梁上鬼听从道人安排就是。”

    妖道摆了摆手,似要再说些什么。

    一语未毕,牢房外却传来脚步之声。

    妖道和梁上鬼互相对视一眼,梁上鬼皱紧了眉头,妖道伸手一指干草上的铜葫芦。

    梁上鬼明白了,随即化作一缕黑烟钻入到铜葫芦当中去了。

    妖道赶紧将铜葫芦盖子盖好。

    脚步声戛然而止,牢房木栅栏外,“哈哈……道人,您有福了…哈哈…”

    妖道闻声看去,正是赤着上身的魏三站在栅栏外,只见他拿着一件崭新的道袍,满脸不怀好意地笑着。

    妖道暗暗骂到,“你这个恶汉。”

    魏三接着说道:“贼道士,你的卷宗已呈报到刑部衙门,只等着刑部朱批,你就可以上路了。”

    “我家大人体恤你,送来一件新道袍与你穿上,阴曹地府中也好重新做人。”说着便将崭新道袍从木栅栏空隙处扔到了牢房地面上的干草上。

    之后也不等妖道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第五十三章 一人一鬼

    脚步声渐远,直到消失不见,妖道才打开了铜葫芦盖,铜葫芦口袅袅冒出一缕黑烟,很快就显现出梁上鬼身影,他走到牢房栅栏处穿出牢房外。

    空荡荡的牢房过道中已没了人影,只有火把光芒在不断地摇曳着。

    他转身走入到牢房中,站在崭新道袍前,低头看着道袍时道:“咱们不能耽搁太久,此处前往刑部只需三四天。”

    妖道单手枕着头躺在干草上,“贫道就将养二天,然后咱们就走。”

    二天后。

    月黑风高。

    风呼呼地刮,在牢房中能听到风声。

    在这两天中,妖道脑海中无时无刻不再想着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就是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到了现在他甚至都能将整个事件倒背如流。

    事情经过很简单,他来到白骨精的住所击杀白骨精,白骨精是被他杀的,但是后来的结局却反转了,他被县衙捕头抓捕了,原因却是奸杀。

    这是多么荒唐的一件事情,奸杀奸杀,他可从来都没做过丧尽天良的事情,可却偏偏落在了他的头上。

    少女的尸体真实存在,刘县官的卷宗中人证物证俱全,这怎么解释呢?

    他想解释,但是却没人信他,没人听他的,都认定了他就是凶手。

    他憋屈、无奈、委屈,但是又无用,等待他的却只有砍头。

    想不通,真的想不通,杀掉作恶的白骨精,这真就犯错了吗?但是现在的处境很尴尬,在这两天中,他甚至因为无辜被殴打,被伤害而恼怒过,但是无济于事,真的无济于事。

    两天中,他就是被漠视的存在,吃着馊豆子拌饭,喝着冰凉的凉水,窜了一天的稀,然后就是憋屈。

    现在他躺在干草上,直勾勾地盯着房梁。

    梁上鬼纵身从房梁上跃了下来,看着妖道:“今夜咱们就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妖道还是瞅着房梁,只不过皱紧了眉头,“贫道肋骨被打折几处,现在一动就疼,恐怕是走不了。”

    梁上鬼转身穿出了牢房栅栏,来到牢房过道处停下,扫视牢房过道。

    牢房过道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只有火把火光在忽闪着。

    看到如此,梁上鬼又穿回牢房。

    “没关系,我背你出去。”他说。

    妖道挣扎着坐起,勉强靠在牢房的墙壁上,看着牢房木栅栏说道:“你是鬼,能出了木栅栏。而贫道却是人却出不了木栅栏,还是算了。”

    他面色阴晴不定,似在考虑着什么。

    待片刻,他紧接着说道:“你自己走吧!”

    梁上鬼眼神瞄向牢房外,耳朵耸动着,在关注着牢房外的动静。

    牢房内鸦雀无声,仿若陷入到死一般的沉寂。

    见牢房内无人,梁上鬼又说道:“稍等片刻。”一语毕就出了牢房。

    梁上鬼做什么去了?妖道不想知道,他现在的心思还是很重,脑海中还在盘旋着近几日的事儿。

    但是却想不透,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就成了奸杀少女的罪人?

    待梁上鬼回来时,他手中已多了一串钥匙,他站在牢房前,拿着钥匙将牢房门打开。

    当牢房门敞开一条缝隙时,他焦急地说道:“快走。”

    妖道艰难地站起身,扶着墙壁走到牢房门前,梁上鬼收了钥匙,背上妖道,向着过道的远处飞了过去。

    到了过道尽头,就是一扇门,妖道是记得这扇门的,几天前在刑房用过刑后,魏三和刘三愣子两位捕头就是搀扶着他从这扇门中进的牢房。

    事过境迁,心中感慨油然袭来。

    他没犯过罪,为什么让他认罪?

    魏三和刘三愣子荒唐,做事儿也鲁莽,可害苦了他这无辜的道人。

    让他无缘无故地被毒打一顿么?

    不认也得认罪?

    没罪也不行?

    梁上鬼背负着妖道飞到门前,打开门,露出一条门缝儿,拿着钥匙探出手去从门里打开门锁。

    门敞开,门里的情景也清晰起来。

    屋中的摆设简单,一张小桌,桌上一盏油灯四周摆放着几样小菜。

    有黄橙橙的烧鸡,有喷香扑鼻的花生米,有一坛老酒……

    酒坛盖子就放在酒坛边上,酒坛中浓郁的香气飘荡在促狭小屋中的空气里。

    魏三赤着上身,满脸通红地趴在桌上,震天响似的呼噜声间歇地从他口中响起。

    妖道想喝酒,酒水浓郁的香气勾起了他心中的苦闷,他想借酒消愁,可却不知借酒消愁愁更愁,只是看着酒坛耸动了几下喉咙。

    直到梁上鬼背负着妖道飞过小桌到了敞开的窗户边前,妖道还在看着酒。

    梁上鬼纵身跃出窗户口,到了县衙的院落里。

    看不到一个人,也看不清事物,只听得远处传来更夫的声音:

    “三更时分,小心火烛,夜深人静小心鬼物作祟。”

    梁上鬼纵身跃到空中,然后就向远方飞去。

    寂静的夜里,县城像是沉睡的老人,而那浸染在漆黑夜色中的繁华街道里偶尔传出的几声婴儿的啼哭声,却似是沉睡老人的呼噜声。

    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耳畔,随之变化而来的,竟是夜晚中更加壮丽的景色。

    夜晚中的河流,像是被星芒装点了一般,在涟漪中那星芒似的光随着波纹散开,又在河边昏暗的夜色里消失。

    四周郁郁葱葱,不知繁盛几何的树木像是隐没入黑暗中的卫士,在静静守护着河,守护着静悄悄的夜。

    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也像是被夜色征服,也像是屈服于夜色之中,是黑的,是静悄悄的,好似随着夜色沉睡着。

    飞跃河流,飞跃山峰,梁上鬼背负着妖道飞到他的家。

    他的家就坐落在一条潺潺溪水边上,他的小家十分的破败,那像是再经不起寒风吹拂的茅草房随时都有可能倒塌。

    茅草房屋顶上的草是凌乱的,不光如此,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屋顶上已有了像是棋盘空格一样的漏洞。

    墙壁上有裂痕,从裂痕中可以看见生长得极其繁盛的杂草,迎风摇摆。

    窗户的破纸已不能再破,已然被灰尘染上了黑色,碎纸片已然随风飘走。

    梁上鬼落在茅草房门前就失声痛哭,“呜呜呜……”哭着又呼唤,“娘娘……”推开了门,面对的却是空荡荡的屋,满是灰尘的屋子。

    屋中没有他的娘,他的娘已经死了很久很久,久到足够让人忘记这个老人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所有人都应该已忘记了这个可怜的老女人。

    现在只有一个人还记得这可怜的老女人——梁上鬼。

    他走到灰尘布满的床前,跪在了床边上,看着已被灰尘沾染的破被褥,看着床上仅存的焦黄人影,他颤抖着手,呜呜哭泣着去抚摸这被褥上的焦黄人影,同时断断续续:“娘娘……儿子……没能耐,对不起你……”

    他瘦弱的身躯,枯黄菜叶一般的面容似乎足够说明他确实没能耐。

    他挣不到钱,更不能改变得了什么,母亲病危之时,他只能去偷。

    那是不光明的,那是犯罪,但是他却无可奈何,最后害了自己,也害了他的娘。

    现在他还在哭,像是孩子一样边哭边说:“呜……儿子没能救回你,呜……害得你最后病死在了床上……”

    受不了了,那真是受不了的故事,他偷盗,被人抓去了官府,他的母亲,这位可怜到卑微,可怜到值得同情的老女人,最后病死在床上了。

    “娘……”他呼唤了最后一声娘,但是这尘埃满满的床上却没有他的娘。

    看着床,他声音哽咽,也无法控制住内心的痛楚,痛楚像是毒药无情地在他脑海中蔓延、生长,促使他要疯了,疯得要忘了自己,却忘记不了恨自己。

    他挥起巴掌,左右开工,左一下,右一下,巴掌打在自己的面颊上,面上却有光影流溢出来,飘在空中。

    此时已非彼时,他已成了鬼。

    “……呜呜……孩儿有罪,孩儿……呜呜……对不起您,孩儿该死……呜呜……”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已然嘶哑得难以辨识,但是他还是在悔恨和哭泣中喊出了心声。

第五十四章 坟前腐朽木碑

    受到梁上鬼情绪感染,妖道眼圈红润,又不能久在梁上鬼背脊之上,他从梁上鬼背脊上下来,踉跄着身形走到墙角边上坐下默默地看着梁上鬼。

    妖道和梁上鬼都有心中的苦,都有说不完的故事,妖道的故事凄美,惊悚,他跟一具女人尸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梁上鬼只因为他的母亲。

    两个男人,两段不同的故事,在人生中有了那么一点点的交集之后相识、相知,然后结伴而行。

    到了现在,他们不知道未来在那儿,也不知道命运的车轮会将他们带到何方。

    梁上鬼还在哭,哭得很伤心,似一个泪人,却不知他脑海中又想到什么,他突然扭头看着妖道,先是抹了把眼泪,然后道:“恩公,能再帮我一次吗?我会感念您的恩德。”

    顿了顿,妖道道:“尽管说来便是。”

    他承认他犹豫了,目前的情况不由得不让他犹豫,他浑身有多处肋骨骨折,就算是动都有些吃力,更遑论及帮助别人呢?

    但是他还是心软了,因为面对这个伤心的男人,面对一个可怜的病人。

    梁上鬼面对妖道一头磕在地上,头不抬眼不睁,紧闭着双眼,咬住牙关,“恩公,这是我最后的心愿。我想见见我的母亲。”

    梁上鬼的娘已经死了有几十年了,现在谈及到见她,又谈何容易呢?

    此时那可怜的老人已经去了地府。

    要见她,就要打开地府的阴门,阴门是被结界封闭的,若是强行打开,那可是要损耗很大的法力的。

    妖道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像此时沉静的茅草房中已留下了无声的岁月痕迹,无声的来,又无声的走,在悄然中兴起,又在沉沦中灭亡。

    梁上鬼抬头看了一眼妖道,只见妖道面色木讷,仿佛刚被岁月轻抚了一般。

    他旋即就不停地磕头,直到磕到砰砰地响,直到他额头上流出鲜血,他也没停止,只不过悲悲戚戚地说道:“恩公,只要您能让我再见一次我的娘,您让我做什么都行,让我死都行。”

    妖道还是没说话,但是梁上鬼却很执拗,执拗得像是被宠溺坏了的大孩子。

    执拗、任性、不依不饶,他没完没了地磕头,反反复复重复着同样的话。

    “恩公,只要您能让我再见一次我娘,您让我做什么都行,让我死都行……”

    看着梁上鬼,看着他额头上流淌出的鲜血,妖道承认他又一次心软了,这个男人可怜,可怜到卑微,保护不了母亲,也保护不了自己,他的母亲病死了,他成了梁上鬼。

    妖道道:“贫道尽量试试看。”他没把握一定会获得成功,地府阴门并非是那么容易打开的。

    梁上鬼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同时起身跑到屋外,一溜烟似地消失在门口。

    看着空荡荡的门口,漆黑如墨的夜色,妖道暗暗想到,“看你也是一个真性情的汉子,本道就想法子成全你。”

    梁上鬼跑出屋外,跑到溪流边上,沿着溪水跑向了记忆中的方向,那是一处溪水边上的小山坡,他的母亲就被乡亲们埋葬在小山坡上。

    漆黑如墨的黑夜。

    孤独的人影。

    已然腐朽的木碑上,只有模糊的字迹,那是梁上鬼的母亲,她的人生似乎就定格在木碑上,定格在她病恹恹的人生里。

    只站立在木碑前,凝视木碑上已然脱落的字迹时梁上鬼就噗通跪倒在木碑前,双眼饱含着深情,双手颤抖着抚摸着木碑上那几个已然辨别不清的字迹——古氏雪芝之墓。

    “娘,孩儿回来晚了,当时回不来了,对不起您,您跟着我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成天跟着我提心吊胆的。”他又哭了,“呜呜……娘,孩儿……呜呜……这次结识了一个道人,他……呜呜……答应帮助我,我会到地府再见您的……呜呜……”

    孤零零的坟,孤零零的人生,仿佛间这漆黑夜里的山坡也映射出梁上鬼孤独的人生,悲催的人生经历。

    他的人生是悲催的,悲催到令人扼腕叹息,悲催到令人不忍直视。

    但这就是他的人生,他的人生是上天的戏谑。

    像是轻轻的来,又悄悄的走,不曾带走一片云朵那样,在这世间没留下一丁点的痕迹。

    自从他出生起,似乎就给他们这个命运多舛的家庭带来了太多的不幸。

    因为他母亲身子弱,自生了他,一天也没好过,总是拖着病恹恹的身子躺在床上,而他那位一贫如洗的父亲正是为了维持这个小家庭而四处奔波,最终却无法抗争命运。

    一个人走了,一个人孤独的走了,在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他的身子被泥石流掩埋,成为了泥石流中的一部分,随着滚滚倾泻而下的泥石流堕入深渊,从而也将这个一贫如洗的小家带入到另一个黑暗的深渊。

    深不见底的深渊,是黑暗,却不是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从此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就变了天。

    吃不饱,穿不暖,老母亲拖着孱弱的身子养育同样孱弱的孩子。

    时间久了,老母亲也就病倒了。

    没人在意你病不病,也没有人在意你内心深处的感受,人家在意的只有自己,自己的未来,自己的家庭……

    梁上鬼因此第一次成为了小偷,也第一次成为了犯人……然后现在……

    他跪倒在木碑前,不停地哭着。喉咙沙哑,他没有停止哭泣;眼前的木碑已变成了多重影像,他没有停止哭泣;他一直在哭,直到哭昏厥过去。

    山坡上浸染在夜色里的青草戚戚然,他就倒在青草间,倒在腐朽木碑前。

    仿佛间山坡上,只剩下孤零零的坟,孤零零坟头上的青草,孤零零的人。

    斗转星移,星辰变换,东方又露出曙光,那从东边天际上浮现出的一缕白光,像是将黑夜撕开一道口子,从东边天际边上缓慢地延伸着。

    一缕阳光照在梁上鬼的面孔上,他的面颊上顿时冒出缕缕袅袅青烟。

    他从疼痛中醒来,却见不得阳光,只在坟前化成了一缕黑烟飘向茅草房。

    妖道身子靠在墙上,坐在地上,看着门口,直到看到一缕黑烟飘来,他才说道:“梁上鬼,你该回来了。”说着拿起铜葫芦,正对着黑烟。

    梁上鬼幻化的黑烟快速向铜葫芦飘着,“天要亮了,我不能见光,再见……”飞进铜葫芦中后,“再见光,我会魂飞魄散的。”

    妖道盖上铜葫芦盖儿,将铜葫芦拿到面前,“我知道,所以我一直等着你。”

    铜葫芦中梁上鬼的声音:“恩公,我想好了,待见了我母亲后我就听从恩公安排。”

    妖道眯起眼睛,神色凝重,“也好,那我们就去京城寻那卷宗去,看看卷宗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梁上鬼:“嗯,就这样安排,我先休息了。”

    紧接着妖道也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第五十五章 两个小纸人

    不喜欢黑夜,不知道夜色的美,只有喜欢黑夜的人才能体会夜色的美。

    虽然夜色里,天幕是漆黑的,万物也是漆黑的,但是点缀在漆黑夜幕中的星星和月亮却是十分美丽的。

    那种美应该叫做凄美。

    就这一点就足够了。

    水鬼蹲在河边,哗哗啦啦的流水冲涌着河底的鹅卵石,乱了水面上莹莹洒洒的月光,也乱了水面的涟漪。

    他看着溪流水面上映显出的自己,越发没有了勇气,他想回家,回了家又不敢进门,他的家就在山坳的那边。

    因为现在的他已然不是当初的他。

    一个水鬼,令人惧怕的水鬼。

    浑身覆盖着泥浆,即便泥浆散开,露出真身,他浑身清晰可见的触角也会令人毛骨悚然。

    他的母亲见了,会怎样表现呢?

    他不敢想象,也不敢去见母亲。

    他能做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家门口四周徘徊,看看山,看看水,然后又在深夜无人时坐在山顶上看着山坳中幽幽亮着灯的茅草房。

    那是他的家,生他养他的地方。

    那里有真情,也有他的母亲和父亲。

    情到深处时他就跪倒在山顶上,遥望着山坳下的茅草房跪拜,久久起不来,痛哭流涕,直到眼泪哭干。

    今天又是一个深夜,深夜里有月亮和星斗,还有连绵起伏的群山。

    他看着溪流水面上自己的肖像暗暗想到,“就在家门口流连忘返。回不了家。怕自己的父母双亲受到惊吓。”

    “时间短促还行,久了,却回不了如意镇山神庙的。”

    “这样不行,还是回家与父母亲说明白,然后再去寻那妖道去。”

    随即他跳到溪水里,将身上的泥浆洗净,然后翻跃山峰向山坳跑去。

    茅草房幽幽的灯影从窗户纸映射出来,照射在茅草房外的地面上。

    茅草房屋里,细微的声音传了出来。

    “夫郎,喝完了这口茶水也上床睡吧!”

    “孩儿他娘,你先睡,我这就睡了。”

    “嗯。”

    茅草房外,水鬼噗通一声跪倒在门口,看着房门高声呼喊着:“娘——爹——。”

    屋中的话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细微的走步声,片刻房门被打开。

    一个佝偻着腰身,满脸皱纹,头发花白,戴幞头,披着一件黑色短衫,拄着拐棍的老人颤颤巍巍先走了出来。

    随后一个身形消瘦,头发花白,身上裹着一件破被单,面容苍老的老妇人跟着走出。

    老汉一见水鬼当时就紧锁着眉头杵在当地。

    而这老妇人见了水鬼则躲闪到老汉身后,只露出双眼偷瞄着水鬼。

    “你是何人?”老汉颤颤巍巍举起拐杖,指着水鬼,“因何来我家?”

    水鬼一头磕在地上,面上露出凄苦,“爹,我是你的儿子大郎呀!”

    老汉上下打量水鬼一遍,顿了顿后说道:“胡说,我儿大郎那是你这般模样。”

    在老汉的记忆中,他家大郎可是风流倜傥的书生,万万不是什么水鬼模样。

    水鬼呜咽着哭着,将自己如何被白骨精迷惑、被害的经过说了一遍。

    到了这时,老汉才相信水鬼就是自己的大郎,随即又恨其不争气,勃然大怒,颤巍着身子抡着手中拐棍,朝着水鬼身上劈头盖脸地就是打。

    水鬼心知有愧于两位老人,任凭着老汉抡棍子毒打,就是不还手,肯定不还手,只是匍匐在地上。

    这老妇见老汉动了真火,也不敢上前阻拦,只是怯生生地站在老汉身后恨恨地看着水鬼不言语一声。

    老汉越打越怒,到了后来竟怒火攻心,轮动的拐棍突然停在半空,身子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了。

    水鬼见老汉倒下,急忙上前搀扶,却未料想,这老妇人却突然冲到水鬼身前,话不多说,先是抡起巴掌打了水鬼一个嘴巴子,然后指着水鬼,怒气冲冲地道:“你走时我可与你说了。”

    水鬼捂着被打的面颊,戚戚地看着老妇人。

    “母亲与我说了。”他说。

    “不博取功名莫言回来。”老妇人恨声说。

    “可你……”她圆目突然暴瞪起来,挥手就是又一巴掌打在水鬼面颊上。

    紧接着说:“可你却被白骨精迷惑……”她的手指开始抖动,只在水鬼鼻头上下颤悠,“还被害了性命。”

    水鬼不知如何回答,又觉得愧对父母双亲,双手一捂住自己的面颊痛哭着说:“娘……呜……娘……我对不起……”

    一语未毕,你字尚未出口,老妇人挥手就又打出一个巴掌,扇在了水鬼面颊上。

    水鬼虽一激灵,话语停顿一下,但是很快又哭着说:“娘……你就让我看看爹,我能救治爹,娘……呜……”

    老妇人长叹一声,然后仰望着漆黑的苍穹,缓缓地道:“我怎么生出了你这个孽障啊!”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地又哀嚎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了呀!我的老天爷呀!我到底是做了什么……”

    水鬼跪爬到老汉身边,一手抓起老汉的手腕,只觉得老汉脉搏微弱,他眉头立马紧皱起来,凑到老汉嘴前,张开口就输送一口精魄给他。

    吸了精魄,老汉悠悠地睁开了眼,又听得耳边老妇人的哀嚎之声。

    他一把推倒水鬼,爬到老妇人身边,一把搂住老妇人说道:“他娘莫哭,全当你我未生过这样的逆子。”说着搀扶起老伴,向屋中走去。

    而这老妇人却不听劝,依然哀嚎不止。

    两人很快结伴回到了茅草房中,又将房门关了,锁上了,不见水鬼。

    水鬼爬着又到了门口,跪倒门前看着门,哭着道:“娘——爹——儿子……呜……知道不孝,儿子……呜……虽没如您二老的愿考取功名,如今也学了些法术,尚且能帮二老一……”

    他突然愣住了,也不哭了,也不哭着说了,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门缝中。

    茅草房中的两位老人竟然将蜡烛熄灭了,屋中陷入到黑暗,屋外也变得黑了。

    只剩下皎洁的月光,只剩下孤独的人影,孤独的人影中有孤独的鬼。

    一切只因为他没经受住诱惑,一切都因为两位老人怒火中烧,未消半点气。

    老汉吼:“你且走吧,以后别回来了,这里不是你的家,我也从来没生过你。”

    老妇人补充着:“莫要再回来了。”

    水鬼仰天哀嚎道:“爹——娘啊——”

    茅草房中竟没一点的声音。

    紧接着他情绪失控了,匍匐在地面嚎啕大哭起来,寂静的夜里,寂静的山坳里,只有他的哭声,只有伤心的人。

    哭了许久,茅草房中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他知道两位老人还恨着他。

    他缓缓地摊开双掌,看着双掌中已被揉捏成纸团的纸,缓缓平展纸团。

    两个彩绘小纸人儿出现出来。

    他瞅着两个纸人默默念叨着什么,两个小小的纸人竟充盈了起来,然后他张开口输出两口精魄出来。

    两个只有巴掌大小,顽童般模样的小纸人顿时就活过来,他们跪倒在水鬼的手掌上,一人看着水鬼,一人低着头。

    看着水鬼的小纸人,道:“主人唤醒我们,可是有了什么吩咐的呀?”

    水鬼擦干眼泪,道:“你们就留在我父母身边,全当代替我照顾两位老人。”

    开口说话的纸人暗暗想到,“这到好办。”于是嘻嘻哈哈地笑了。

    低头纸人突然伸出小手拍在这个纸人脑袋上,瞪着眼瞅着他,筋着鼻头,道:“莫要在主人面前张狂。”

    小纸人低垂头颅,懦懦地说道:“小的再也不敢了,一定不敢了。”

    水鬼当然知道这两个纸人的来历,他之所以能够唤醒两个纸人,全都因为妖蛾,正是因为从妖蛾那里学了法术,他这才能唤醒两个纸人来。

    前几日就已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唤醒两个小纸人,留下他们孝敬两位老人。

    水鬼目光扫视一遍两个纸人,两个纸人都低下头。

    这时水鬼道:“你叫做大郎。”手指指向另一个小纸人,“你叫二郎。”

    两个小纸人一头磕在水鬼掌上,同时道:“喏。”

    顿了顿,水鬼将两个小纸人放在自己肩头,然后说道:“你们抓牢了。”

    两个小纸人同时趴在水鬼肩上,双手死死扣住了水鬼的肉皮。

    水鬼突然幻化身形成了一滩烂泥,隐身到泥土中,只见泥土中多了一道阴影,快速顺着门缝溜进屋中。

    直到了屋里床前,水鬼才再次幻化出人形,他跪倒在床前,低着头道:“爹——娘——”

    床被罗缦罩着,屋中又漆黑一片,所以看不到床里的情景。不过在水鬼呼唤完,床里也未传出什么动静。

    水鬼:“我送与二老两个小仆人,也好代替我伺候您二老。”说着已伸出手掌到肩上,两个小纸人纷纷跳到水鬼手掌上,水鬼挥手探入到罗缦中。

    两位老人吃惊地看着掌上的两个小纸人。

    两个小纸人从水鬼手掌跳到床头木头上,大郎吐着舌头,二郎掐着腰。

    大郎道:“主人为我取好了名字,我叫大郎。”

    二郎:“我叫二郎。”

    大郎和二郎:“以后我们就听从您二老的吩咐。”

    大郎调皮:“您二老,让我们往西,我们绝对不敢往东,让我们往东,我们绝对不敢往西。我们就是二老的马前……”

    一语未毕,二郎臭屁地挥出巴掌,一下拍在大郎的脑瓜子上。

    “少臭屁了您,”他说,“在两位老人面前油嘴滑舌的讨好,要哄人开心呐?”话毕学着大郎吐舌头。

    大郎摸了摸自己的头,难为情地说:“我可没这个意思……我……”

    接下来大郎要说什么,水鬼就不知道了,他幻化成了一滩烂泥进入到地中,然后快速向门外游走而去,耳畔中只有像是低语的模糊语音传来。

第五十六章 北阴冥山

    这几日梁上鬼总是哭闹,搅得妖道心烦意乱。这一夜,他想着帮梁上鬼。

    几朵淡淡的乌云时而飘逸过明月,夜幕上璀璨的星斗若隐若现。

    坐落在山坡上的茅草房里升起了篝火,火光灼灼晃耀着屋里。

    篝火上架着一口锈迹斑斑的铁锅。

    锅中,一条鲤鱼在乳白色的汤汁中上下浮沉着,散落在汤汁中的葱花和油脂散布在汤面上,时而沉落,时而浮起。

    围做在篝火边上,妖道拿着手中枯树枝拨弄了一下篝火下的柴禾,火势旺盛起来,他看向对面的梁上鬼。

    梁上鬼低垂着头颅,像是无精打采的公鸡。

    妖道:“今夜贫道吃完了鱼,就带你去地府。”

    梁上鬼猛地抬起头,眼中露出奕奕的神采。

    看着妖道,他问:“今夜咱们就走?”

    妖道暗暗想到,“不走能行吗?近几日,你不都在夜晚时分哭泣哀嚎,谁能受得了呢?好人也怕是要得癔症,更何况还是被鬼磨了呢?”顿了顿他说:“就今夜,咱们就去地府。”

    梁上鬼笑了。

    妖道却没再看梁上鬼,而是拿着手中的树枝探入到熊熊燃烧的火里。

    树枝枝头很快被烧灼成了黑炭,炭头上的火苗窜动燃烧着。

    妖道吹灭了树枝枝头上的火苗,再次看着梁上鬼,道:“你母亲叫什么名字?”

    梁上鬼心中诧异,这妖道问他母亲姓名作甚,但是却未多言语,只是说:“叫雪芝。”

    妖道点点头,然后拿着树枝在身前的地面上写下一个雨字,然后又在雨字后写下一个山字。

    紧接着又在边上写下,草字和之字。

    紧锁着眉头,注视地面上的几个字良久,他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梁上鬼,道:“你母亲就被关押在北阴冥山。”

    梁上鬼惊奇地问:“她被关在那儿了?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所言不虚,这北阴冥山并非是什么好去处,终年毒障和浓雾缭绕,山上又有数不尽的孤魂野鬼和魔王。

    “没错……就是那儿?”妖道低垂下头,看着地面上拆解下来的字,“那是你母亲命运的归宿。”

    梁上鬼情绪低落,暗暗想着,“母亲若真是在北阴冥山,这定是受了自己的影响,故而阴司才不肯放过她。”陷入短暂的沉思中后不再说话,面色上也显得阴晴不定。

    妖道见梁上鬼不说,自己也不好再讲,于是干脆就看向了汤锅之中。

    汤锅中乳白色的汤水已然沸腾,腾腾冒着香气,汤中的鲤鱼已经被煮得发白,在汤汁中浮沉着。

    他将锅从篝火上端下来,放到地面之上,却不先吃锅中的鲤鱼,而是盘坐起来,暗暗地调息体内的真气。

    篝火火光晃耀过妖道的身子,他的身子立刻就红彤彤起来,遮掩住他身上冒出的蓝幽幽的光芒。

    梁上鬼似乎想起什么,缓缓抬起头,却似看到什么,瞳孔立刻缩小了。

    一个幽幽的女人魂魄从妖道体内飞了出来,像是轻飘飘的柳絮般绕飞妖道一周后缓缓穿过篝火火焰向着他飘飞而来。

    梁上鬼指着魂魄,尖声惊叫着:“那是什么?”在他认知中,鬼不应该是这个女人模样,鬼都是有三魂七魄的,而这个女人的魂魄却是残缺的。

    妖道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在梁上鬼面前停下的女人魂魄,痴迷而温柔地道:“青儿——我的青儿——”

    闻声那女人魂魄转而飞向了妖道。

    面对着女人魂魄虚幻的面容,他双眼饱含着泪水,像是孩子一样哭泣着道:“我对不起你…呜…青儿…呜…对不起……呜……”

    梁上鬼惊呼:“青儿?”

    妖道已泣不成声,说不出一句话来,哽咽着点了点头。

    梁上鬼再问:“她是鬼?”

    妖道默默地摇了摇头,不肯再说,梁上鬼见此后也不好再问,而那女人魂魄竟然快速飞入到妖道体内。

    ……

    ……

    妖精都这样,青妖郁闷了,自从回到山神庙,他一天好日子都没过过。

    熊蜂精白天见不到踪影,到了晚上就回来,回来就回来,这到不打紧,最让青妖难受的是,熊蜂精一到了晚上睡觉时就吧嗒嘴,还放屁。

    妖精无所谓,一个总放屁的妖精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青妖躺下,它也躺下,它躺下了,别人也就遭殃了,这个屁呀,就别提了,一个接着一个,就像是放炮仗似,当当地响个没完没了的。

    那臭烘烘的味道直往青妖鼻孔里钻,青妖怎么应对都不行:他用被子捂住口鼻,可那臭屁味像是犹如神助竟钻入到被窝窝里来;他拉开被子想透透气,可那臭屁味儿就更加的嚣张了,还是往鼻孔里冲;他闻着了就恶心想吐。

    这就是煎熬了,这煎熬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那可叫像是放炮仗似的臭屁呀!

    和一个屁精同眠共枕吗?

    这可遭了殃呀!

    但是这熊蜂精却很惬意,它丝毫不在意青妖的感受,睡梦中放屁时觉也睡得香甜。

    睡不着呀!这怎么能睡得着呢?

    熊蜂精应该叫做屁精才是,而不应该叫做什么蜜蜂,就拿它放屁不当回事的本事来说,也足以证明这一点判断没有错,肯定没有错的呀!

    每到了夜晚,青妖心中就突突呢!那个小家伙非常满足地躺在自己身边,从晚上放屁放到天亮,天一亮,它就没影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白天青妖一个人呆在山神庙,吃着粗茶淡饭,晚上又要遭受蹂躏,闻闻臭屁味,这就让他越加想念妖道。

    今夜熊蜂精就躺在他的身边,一个响屁接着一个响屁的放,青妖睡意全无,穿好了衣服,走到院落外的台阶上,仰望漆黑夜幕中的星斗和月亮。

    “也不知恩公怎么样了?”他暗暗想到。

    而在他身前,一阶阶的台阶直延伸到山下,近处的台阶还有模糊的影像,远处的台阶已融入到黑暗中。

    山神庙门两边的火盆火光摇曳。

    从而这山神庙前也就不算是太黑。

    ……

    ……

    直到篝火余晖快要燃尽,妖道才停止了调息,端着锅吃了几口锅中的鲤鱼,喝了几口鱼汤,这才带着梁上鬼向着山坡下的溪流走了去。

    到了溪水边上,妖道蹲在沙滩上,双手拿着树枝在沙滩上画出一个圆,然后又在圆的四个方位各摆放好一面八卦镜。

    紧接着他盘坐在沙滩上,双手宛若莲花般挥着。

    从他指尖溢出蓝幽幽的芒影飞射到圆圈中,而八卦镜映射出的芒影影像突然从镜面中暴射了出去击在芒影上。

    芒影顿时像是飓风般卷起沙滩上的沙粒旋转起来。

    此后,妖道挥手一指溪流的水面,顿时就从水面上引出一道水柱来,直向着圆圈中漩涡中心灌注而去。

    见此,他收了功法,缓缓站起身来。

    而裹卷沙粒和水的旋风突然向沙面沉去,转眼便将沙面击开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此时裹卷沙粒的风竟向洞口深处飘去。

    妖道挽起梁上鬼的手,纵身跳入黑洞中。

第五十七章 农户寻妻

    ……

    ……

    深更半夜的,怎么有一个人影?这人步履矫健很快就要接近青妖了。

    青妖眯起眼睛,细细打量着他。

    这人身穿青衫,头戴黑方巾,面容粗旷,像是风吹雨淋田间劳作的农民。

    他的鞋上都是泥土和枯干草叶。

    待这人走近青妖,双手抱拳,躬身一礼,道:“这这位可是是山上的小神仙?”

    青妖道:“我并非神仙。”

    这人却并不起身,只是躬着身子接着说:“这里可可住着一位叫叫做妖道的道人人?”

    青妖道:“这里是住着一个叫做妖道的道人。”

    这人赶忙跪倒在台阶上,道:“小人……不……我来是有事相求。”抬起头期盼地看着青妖,一看清青妖稚嫩的面容,他面色顿时灰暗下来。

    青妖不明所以,“什么?”皱紧眉头。

    这人道:“我我是山下农农户,养养了三头牛,新娶了媳媳妇过日子,但是我那媳媳妇在前几几日却不见了踪影。”

    他面上肌肤抽搐,眼中露出凶光。

    青妖暗暗想到,“媳妇丢了,何不去报官?为何又找到这山神庙中。谁家的神仙又管这等事?”旋即皱起眉头道:“你可报官了吗?”

    这人抬起头来,凶狠的眼神里突然暗下来,又道:“我我报报了官府,可县太爷却不管管。”

    青妖暗暗想到,“这是为何?县太爷不管小民之事,又管什么呢?”他暗暗摇了摇头。

    “县太爷只说我媳妇与人私奔了,此事不归官家管。”这人接着说,“他派人勘察了现场后就就这么说的。”

    青妖问:“勘察现场?都勘察什么了?”

    这人说:“牛牛棚子的鞋印,屋屋屋中的鞋印。说说是牛牛棚子和屋屋中的鞋印不凌乱,说是我媳媳妇愿愿意跟野野男人走走的,不归他们管。我我不肯离去,与他们强辩,县县太爷竟命命左右衙役打了我几几十板子。”

    青妖说:“官家不管,道士又如何能管?”话毕转身就走。

    这人急了,一把抓住青妖的手,眼巴巴地看着青妖,道:“可可不像像是官官家说的那样呀!我我的媳媳妇跟我我好着呐!媳媳妇娘家人对我我也不错呢!怎怎可能跟人跑了呢?还捎捎带着拐走了一头头老牛?”

    青妖转身看着这人。

    这人言辞恳切:“小神仙……小仙人……不不……小道……道士,就就救救我我的媳妇吧!”

    青妖暗暗想到,“他的媳妇可是被强人掳走了?”旋即问:“这附近可有强盗,或者鸡鸣狗盗之徒?”

    这人答:“没没有。如如意镇太平。”

    青妖紧皱眉头,暗暗想到,“在山神庙中受熊蜂精的折磨,不如就去这人家中看看,若是能找回他媳妇也算是功德一件,若是帮他找不回媳妇,等妖道回来再说。”

    咦,胆小懦弱的青妖也胆大了一回。这不是没招了么?被逼得急了嘛。谁让那个屁精没完没了的呢。

    那臭屁,真叫个霸气,真叫个烦人。

    不然青妖可没这胆量,他临阵可是尿裤裆,昏死的主儿。

    但是转念又一想,“不管怎样都不能独自走了,妖道回来时却寻不到他的。”

    旋即说道:“你且在这里等我片刻,只消不多时我便会回来的。”说着转身向山神庙的厢房走去。

    一进了屋中,他的心情立刻就糟糕起来。

    熊蜂精放着响屁,吧嗒着嘴,正睡得香甜,可那臭烘烘的臭屁味却弥漫在屋中,令青妖十分的难受。

    他捂着鼻子,走到炕前,附身看着炕上的熊蜂精,愁苦地道:“老兄,我可是要出去了。”

    熊蜂精到底睡着了,还是没有睡着呢?只听了青妖的话,他立马翻身而起,看着青妖道:“你要去哪儿呀?”

    青妖:“山下农户家。若是恩公回来,你且告诉他,我就在山下呢。”

    熊蜂精:“我跟你去。”

    青妖:“不行,恩公回来见没人岂不要担心。”

    熊蜂精眼神一暗,青妖没有多说转身就走。

    农户带青妖到家时天已亮了,农户为了尽地主之谊,到也热情摆放了一桌子好酒好菜。

    这几天来,青妖吃的都是粗茶淡饭,今日有了好吃喝,也就狼吞虎咽起来。

    炕桌上的烧鸡,红焖肉,水煮鱼,很快就被青妖像是风卷残云般吃光。

    桌面上杯盘狼藉,青妖到心满意足,却未注意到农户的表情,这农户一直愁眉苦脸,他听说山神庙中有一位道士甚为神通,于是就寻了去,可未曾想,老道士未在,却迎来了个小道。

    这小道士能耐未见施展半分,可这吃相着实难看,油嘴麻舌地就是造。

    牛丢了,媳妇又没了,如今又遇到上这位没眼高低的主儿——青妖,什么事儿都还没做,先到自家胡吃海喝了一顿,农户的心情可想而知有多糟糕。

    饭菜都没怎么吃,只稍动了点,如今看青妖吃完了饭菜,他边收拾起来菜盘,桌面,边道:“小道道人,这这一路走来,我我还不知小道人姓字名谁,不不知小道士能否告知一一二呢?”

    青妖躺在炕上,双手抚摸着圆鼓鼓的肚皮,道:“青妖。”

    农户拿着筷子将桌面上鸡骨头,鱼刺扫到盘中后抬眼看着青妖道:“我我叫孟勤,乡乡里乡外的都叫我我牛郎中。”

    青妖看向孟勤,道:“都叫你牛郎中?”

    孟勤将桌面最后一点鱼刺扫到盘中,又看着青妖道:“对,乡乡里乡外的都叫叫我我牛郎中。”

    “因因为我会给牛看病,所所以都叫我牛牛郎中。”说着转身就端着菜盘去了厨房,“小小道人以后你你也可以叫叫我牛郎中。”

    放下菜盘,回到炕前,将炕桌收拾了,他面色羞红地说:“小小道人可以帮帮我找回媳妇和牛牛了吗?”

    青妖从炕上下来,穿好了鞋,边往外走,边说:“去你家牛棚看看去。”

    牛郎中撇嘴,露出洁白的大板牙,虽不情愿,但还是跟着他到了牛棚。

    他就因为县太爷来过牛棚查看了牛棚的老牛脚印,发觉牛脚印儿不凌乱,这才挨了板子的,如今青妖也要看牛棚。

    他心里嘀咕:“这小道士不会是骗吃骗喝,然后又如同县太爷的说辞一般拍拍屁股就走人了吧!”

    站在牛棚前,青妖蹲下身子,低头细细看牛棚中牛脚印。泥地上确实只有牛的脚印,没有人的脚印儿。

    按照牛郎中所言,牛棚中一共有三头牛,如今另两头牛被拴住了。

    查看过牛棚,青妖仰头看着牛郎中道:“你近几日没进过牛棚吗?”

    “没没有,前前几日阴阴云密布总要要下雨,我我就没放牛,只只收拾了下牛牛棚。”

    “你什么时候发现牛和你媳妇不见的?”

    “我我收收拾完牛棚,又又去院后收收拾晾晒的谷物后再再回家时就就看见丢了牛,老老婆也丢了。”

    “你在后院收拾晾晒谷物时可听见你老婆呼唤?”

    “没没有。”

    青妖吃了大蛇内丹,在智力上有所突破,绝对有着成年人的智商,但面对如此诡异的情景,他也十分困惑。

    既然没有其他人员的行动轨迹,牛郎中的媳妇和牛怎么就凭空没了?

    青妖继续问:“你回屋时看到过打斗的痕迹吗?”

    “没没有打斗痕痕迹,被子叠得板板板整整的,屋里没有凌乱迹迹象。”

第五十八章 妖气

    青妖回头看向两头吃草的牛,暗暗想到,“这就奇怪了,既然屋中不凌乱,牛棚地上也没有凌乱的脚印,就说明牛郎中的媳妇不是被掳掠走的,应该是自愿被人带走的。”

    “那么带走她的人——应该只有一种人,他定然与牛郎中的媳妇有私情。”

    他捡起面前地上的干枯草叶,随手放入到面前的牛槽子里,却发觉到异样。

    牛棚中一共有三个牛槽子,两个牛槽子是旧的,另外一个却是新的,恰好在他面前的这个牛槽就是新的,而且还是丢了那头牛的食槽。

    新旧食槽吗?这就奇怪了,这能说明什么呢?

    青妖皱紧眉头,转而抬头看向牛郎中道:“你家原来可是有两头牛?”

    面对青妖突然来的问话,牛郎中反应得有些令人费解。

    他先是支支吾吾,“我我……是是……我我家原来……”一语未毕时又不说了,只是羞红了老脸低垂下了头。

    青妖暗暗想到,“提到牛的数量后他为何如此?”转念一想,“若他不愿意说,我便不再参和他的事了,却弄不明白前因后果的,”旋即站起身,边往院落外走,边背负双手说:“若是有难言之隐,我也不强求,只等着你想好了再去山神庙中寻我,那时也不晚。”

    看着青妖的背影,牛郎中愣了愣神,旋即跑到青妖面前,双手伸直,挡住了青妖的去路。

    这时他满脸羞红,人虽结巴,但是语速却很快。

    “我我说说你莫走,我我都说……”

    看到青妖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这才不像刚才那么急切,语速平缓了下来。“这这事儿说起来不好好意思。”

    “这这头牛是我我捡来的。”

    “当时我我在门口看这牛腹胀如鼓鼓,躺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便知若若不医治,这这牛必将命不久矣。”

    “于于是,我我就回家取了器皿破开牛腹,放出牛腹中的气来了。然后就牵着牛回家,圈养在牛棚中。”

    闻此言,青妖面色上顿时阴晴不定起来,暗暗想着,“牛的病治好了,牛郎中的媳妇就丢了,两件事情串联起来,可是与这牛有关,而并不是什么私情之类的男女之事。”

    “若是如此,这头牛也非是寻常的牛,必然是牛精,或者是牛妖。”

    突然恍然大悟,“若是妖精,必然有妖气,且看看牛棚中是否留有妖气。”

    想着便又走回牛棚,牛郎中看到青妖举止反复,心中却不明所以,但是却未多言,只是跟着他回了牛棚。

    回到牛棚前,青妖蹲在崭新牛槽前,细细打量牛槽前后的情景。

    而牛郎中就站立在青妖的身侧。

    牛槽中只有少许的干草,牛槽外也散落着零散的干草,想是这牛已走了几日,这地面上和牛槽中的干草都已枯黄,并非是青草。

    牛槽后牛棚里,有牛俯卧的痕迹,痕迹不深,很浅,并不像是多达千八百斤老牛俯卧的地方。

    看着牛俯卧的痕迹,青妖道:“那腹胀如鼓的牛,大约有多重?”

    “七七八百斤。”牛郎中道,话毕他旋即看向青妖的面容。

    只见青妖眉头紧锁,嘴角轻微上扬,双眼紧紧盯在牛俯卧的痕迹上。

    但是他却未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他还能说什么,若不是这老牛成了精,它俯卧的地方痕迹怎么这么的浅?

    老天爷,这也太奇葩了,老牛寻郎中后又看上郎中的媳妇,掳跑了人家的媳妇。

    这还报个屁官,官府能管得了牛精吗?

    这只是初步的判断,还需要验证有没有妖气,只有发觉到妖气的存在,初步推断就可以落实了。

    他低附下身子,嗅闻着崭新牛槽上气息,一股隐隐妖气冲入到他鼻孔中。

    他暗暗想到,“果然就是牛精拐跑了牛郎中的媳妇。”转念又一想,“若是与那牛精打斗,依照自己的修为定然不会是那牛精的对手,按照先前的打法一定会吃亏的。”

    这事儿不是明摆着的吗?青妖先前的打法就是趁人不备,啃脚丫子,咦,吃了大蛇内丹,却成了啃脚丫子的,作孽呀!能不能高强一点,牛逼一点?虽有那么点趁你病,要你命的意思,但是绝对登不了大雅之堂,上不了台面。

    啃脚丫子算是那门子功法?

    仙录中没有,秘籍中也没有。

    这牛精既然可以做到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这就说明它的修为已到了一定的火候了。

    青妖不行,肯定不行,不是牛精的对手。

    他知道自己的半斤八两,面色上也阴晴不定起来,暗暗想着应对之法。

    忽而脑袋开窍,“如此办甚好!”

    “若是寻了那牛精,混入洞中,然后再寻机会击杀牛精,如此就可以救出郎中的媳妇了。”

    “若是没有机会,也算是探明了牛精住处,待妖道回来再做打算。”

    旋即他站起身来,面对着郎中道:“你可知你的媳妇被何人掳掠走了?”

    面对着突然来的一问,牛郎中愣住。

    他上那里知道媳妇被何人掳掠走了,若是知了,此刻岂不是疯了,要寻那人拼命去了,还能站在这里?

    他摇了摇头,眼神中充斥着惊慌。

    青妖接着说:“你家媳妇被牛精掳走了。”

    “啊——”牛郎中惊了一声。

    青妖肯定地说:“是被牛精掳走了。”

    好色的牛精吗?喜欢别人漂亮媳妇的牛精,这有天理吗?这不是作孽的吗?

    你一头老牛精,不好好的修炼,不好好的找母牛谈情说爱,跨界到人类的世界将人家的媳妇抢走了,这是做甚呢?

    抢人家媳妇,这不是强盗做的事儿吗?你一个牛精跨界玩的太嗨了吧!

    牛郎中一屁股瘫软在地上,目瞪口呆,仿若在顷刻间变成了木雕泥塑。

    青妖干脆盘坐在牛郎中的对面,道:“莫急,我这就去尝试着寻回你家媳妇。”言毕起身就向外走。

    一走出院外,他就犯了愁,到那里去寻那牛精呢?

    院落外绿油油的稻田,在风中波滚,仿佛被风吹拂的海浪般壮观。

    稻田上空叽叽喳喳的麻雀成群结队地飞翔。

    一道微风拂面,鼻孔中隐隐闻到那牛精妖气。

    青妖暗暗想到,“一定是大蛇内丹的缘故,不然只闻过一次滞留在牛槽上的妖气,怎么就能留住妖气的味道?”

第五十九章 小妖

    闻着妖气,闻着这山野间花草的芬芳,一直走,走过田间,走到山间的土路上。

    这路是土路,这山披着苍松翠柏。

    为什么看不到人,竟听见了话语声?

    青妖停下脚步,看着了无人影的前路。

    忽而心中大喜,“定是吃了大蛇内丹后不但开了心智,而且获得了顺风耳的能力。”

    前路明明就看不到人,但是话语声断断续续传来。

    “……妖道……”

    “妈的,害咱们去京都……”

    只听得妖道两字,青妖心下大喜。

    他纵身闻声跑去,只跑得快了,人便从地上纵跃了起来。

    那对话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魏三,此次若是到了京都,兴许还能见上皇帝老子一面,若是皇帝老子不管许诺了你我谁一官半职,可都别忘了兄弟。”

    “三楞子,这是当然。我若是做了官,定当提携你这个兄弟呢。”

    当这段话落,“嗒嗒”马蹄声传出,极目远眺,青妖却已看到两匹快马,绝尘而来,滚滚的尘埃,像是一溜烟弥漫在快马四周,而马上的两人皆都弯身,鞭挞快马纵马飞驰。

    青妖暗暗想到,“既然这两人提及妖道,何不就此上前问个明白,总会了却心中的担忧。”于是纵着身子,直奔快马而去。

    只看到马前有一人纵跃而来,魏三就要勒住马头,却未料想,这刘三愣子却不依从,只挥了马鞭鞭挞在魏三胯下马儿屁股上,然后又挥鞭鞭挞自己的马儿。

    这两匹马儿狂野似地奔了出去。

    刘三愣子只在马上瞅着纵跃而来的青妖,道:“魏三,你一个粗旷的汉子今日怎变得婆婆妈妈的,可别因为一个小子耽误了官事,若是耽误了,京都上官怪罪下来,你我吃不了兜着走。”说着便从腰间的布袋中掏出一颗石头子挥手就打了出去。

    只见这石头子从刘三愣子手中脱手而出后,竟以极快速度噗地打在青妖身上。

    猝不及防下,青妖顿觉天转地暗,从空中坠落到地上昏死了过去。

    一蓬尘埃随之泛涌而起,他的身子就在尘埃中若隐若现。

    这时魏三和刘三愣子马已到了青妖近前。两人也是不想伤及无辜,双腿夹了马腹,胯下马儿竟纵身飞跃,从青妖身上纵跃了过去,然后带出尘埃,一溜烟似地纵马跑了。

    远处传来两人的对话。

    “你可是将那小子杀了?”

    “魏三,你我相识可是一日半日了,我刘三愣子虽不是菩萨心肠,却也不是徒造杀孽的狠人,我只不过打中了那小子的气门,让那小子昏了过去。”

    “这到好了,我到不怕你杀一个路人,我怕的就是这个新皇帝,格老子的,这新皇帝与以前的皇帝都不一样,不徒造杀孽。”

    “哈哈……晓得晓得……”

    一语未毕时两匹快马已绝尘而去,消失在了路的尽头,两人的对话也消失了,只可怜这青妖孤零零的一个人,和这寂寥的土路和群山相伴死死地昏迷着。

    一个人的路有多难,只有孤独的行者才能知道,一个人的人生会有多苦,只有经历人生苦难的人才能真正体会。

    傍晚来临的时候,青妖依然蜷缩在路上昏迷着。

    差不多一整天,这土路上竟没有一个人影。

    直到傍晚被黑夜取代,直到天幕上的弯月高高悬挂在夜幕之上,土路上才有了动静。

    “大王叫咱们去买酒,咱们走了一整天才买到酒,回去晚了,大王不会责怪咱们吧?”

    “不会不会不会,咱们到人类的地盘上买酒,去了几家都将店家吓跑了,走了极远,这才连哄带吓地买了酒。”

    由于天色黑暗,对话声又在极远处,故而并不能看到是什么人在交谈。

    不过这话间,话语声却越来越大,似乎已要到了眼前。

    “咱们还是快些走,不然就回不去了。就得在林子里过夜了。”

    “嗯,快些吧!”

    噗通噗通,好似极速奔跑的声音。

    “二儿,你看看前方什么东西躺在路上。”

    “看不清楚,距离实在太远了。”

    “近处瞅瞅。”

    “嗯。”

    跑到青妖身前,这两人才停了下来。

    借助夜幕月亮微弱的光芒,一看这两人,不由得令人大吃一惊。

    这两人并非是人类,而是长着牛犄角,牛头人身,穿着短衫,腰间各悬挂着两个酒壶的牛妖。

    一个鼻头硕大鼻孔朝天的小牛妖附身低头看着地上蜷缩躺在地上的青妖,好奇地说:“二儿,地上有一个小孩子。”

    另一个鼻孔穿着铁环,牛眼鼓冒的牛妖,只看了青妖稚嫩的小脸蛋一眼,就嘿嘿乐着说道:“这可是天赐的礼物,咱家大王正好要说和小娘子,那小娘子就是不依从,每天抓心挠肝地难受,小娘子矫情又不让小的们伺候,大王焦急,如今到好,想啥来啥,咱们将这小子带回洞府中去伺候小娘子,说不定能讨得大王的欢心呢。”

    鼻孔朝天牛妖嘿嘿傻乐着说道:“我不要啥赏赐,只盼着大王开恩,牵线搭桥,将洞府中的小母牛许配给我做个媳妇。”

    鼻孔穿铁环的牛妖,翻了下白眼,顿了顿说道:“大妖,你惦记着母牛,若是大王真将母牛赏赐与你,你可别后悔……”

    一语未毕,这个名为二儿的牛妖竟不肯再说,背负双手抬起头来仰望着苍穹。

    名为大妖的小牛妖顿时就不高兴了,别过头去,看也不看唤做二儿牛妖一眼,闷声闷气地说道:“你我兄弟相处何止一时半刻,你我兄弟已相处了数百年,兄弟之间的情谊总是有的,如今在我面前你也卖官司?”

    一听这大妖语气不对,二儿顿时就已明白,这大妖是不高兴了。

    他哄着大妖说:“好兄弟,就是你就愿娶母牛,我这做兄弟地也不好多说什么,要说的便是,只要有了兄弟二儿的好处,我就忘不了你。”

    大妖嘟囔了一句,“这还差不多。”然后蹲下身子,抱起青妖,将他扛在肩膀上,边向土路远处走去,边说:“赶紧回洞府,再晚了,大王就真不高兴了。”说着便跑了起来。

    牛妖二儿急忙跟跑在了大妖身后,看着大妖的背影连忙应付着:“那是那是,咱们还是快些回去。”

第六十章 牛精

    两个小牛妖跑了许久才到了洞府外。

    洞府地势隐蔽,就在岩石峭壁之上。洞门前只有一条盘山小路通往山下。

    洞府门四周的峭壁上被藤蔓遮掩,只露出门来,这门像是寻常大户人家的房门。

    朱漆大门上钉着铜钉,两个虎头门铜首环在门前火把光照中熠熠生辉。

    两个小牛妖一同走到门前,二儿扣响了门首环,当当地响过几下,大门吱呀一声就被打开了,一个老态龙钟,佝偻着腰身的老牛妖从门缝中探出头来。

    它上下打量两个小牛妖后又看向门外,见门外无其他人,它这才看着两个牛妖。

    “大王让你们去买酒,你们怎么去了一天,这都已辰时了。”它说。

    小妖二儿说:“玄牛,这山下的酒家只见了我两人就跑,所以买酒甚难,这才回来晚了。”

    这被唤做玄牛的老牛,却未搭牛妖二儿的话,只看着大妖肩头上的青妖,又问道:“怎么还带回来个人来?”

    牛妖二儿说道:“玄牛有所不知,这小子是我二人在路上捡回来的,我们看这小子岁数不大,恰巧洞府中又有小娘子在,所以合计着将这小子带回来,献给大王处置呢。”

    大妖急忙附和着二儿,道:“玄牛正是如此,我二人也是为了大王着想。”

    大妖和二儿,这两头小牛妖嘴巴如同抹了蜜糖,话虽说得甜腻腻的,其实心里头都明白不过,只不过是为了讨好大王,在洞府中获得好处。

    然而这玄牛却不知两个小牛妖心中的盘算,上下打量着青妖。

    此时的青妖依然昏迷着,小脸一侧沾染着尘土。

    看过青妖,玄牛又注视两头小牛,道:“带着这小子进来吧!下次可要注意,别太晚回来。”话毕转身便向洞府中走去。

    大妖和二儿旋即跟上玄牛。一进到洞府,二儿转身,头探出门缝之外去,见洞府外四下里没有人影,这才将大门关上,上了门栓,然后跟随在玄牛,大妖身后向洞府深处走去。

    这洞府虽是牛妖之地,但是别有洞天,只见过了门口,就是一处弯转回曲的长廊,在长廊两边上,却又不知从那里引来的潺潺流水,竟波滚着流动。

    水中又有五彩鱼群浮游荷叶其间,只听了几个牛妖的嗒嗒的脚步声,五彩鱼群就沉入水底,身形被荷叶遮挡。

    还未出了弯转回曲的长廊,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款款走来的母牛侍女端着美味佳肴便上了长廊。

    只见了大妖和二儿两头小牛妖,这几头母牛侍女就痴痴地笑了起来。

    玄牛见此顿时不悦,分别瞪了几个母牛侍女。

    几个母牛侍女顿时低垂下头去。

    玄牛走过几个母牛侍女身边,犀利的眼神依然在几个母牛侍女身上流转。

    几个母牛侍女加快了步伐,走过玄牛,正当与大妖和二儿迎面之时,一头面容稚嫩,牛面上施了脂粉的母牛突然昂起头来,冲着大妖眉来眼去起来。

    大妖面上顿时露出喜悦之色,如沐浴春风化雨般畅快,眉头一翕一翕地挑着,嘴咧着笑,露出焦黄的大板牙出来。

    只待走到这头母牛侍女身边,它便不老实起来,长满黑毛的手突然抓住这头母牛的手,用力地揉捏了几下。

    这头水嫩嫩的母牛娇羞地低垂下头颅,然后与一众牛姐妹错过两小牛妖。

    大妖和二儿跟着玄牛出了长廊。

    玄牛带着两小牛妖去了洞道之中。

    洞道显然是经过精心开凿过的,洞道洞壁是光滑的,洞壁上悬挂着火把。

    每间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拿着兵器,身体壮硕的牛妖站立在火把边上。

    玄牛似乎已习惯了在洞道上警戒的牛妖,目无旁骛地看着前方的洞道,大踏步地向前走着。

    两头小牛妖跟在他身后,直到走到洞道的尽头,才随着玄牛停下来。

    玄牛站立在门前,随手抓住铜环首扣门,门当当地响了几下,门就打开一条缝隙。

    幽暗的光线,毛茸茸的头颅,幽暗的光线晃耀的门缝里,一颗毛茸茸的头颅探出来。

    “是你们,你们怎么才回来,大王已吃上晚饭了。”

    只是流转过大妖和二儿的面容,这犄角上系着两条红绸带,牛面,眼眶四周涂抹着胭脂红的牛妖就说。

    玄牛眯起眼睛,道:“胭脂牛啰嗦什么,打开门就是。”

    一看玄牛说了话,大妖和二儿也未搭话,只是默默地站在玄牛身侧。

    而这个叫做胭脂牛的牛妖似乎对玄牛很是惧怕,只听了玄牛不耐烦的话后立马就将头缩回到门缝里去了。

    不一会儿,门就被打开,胭脂牛低头,躬身站立在门边上。

    玄牛也不多说话,只带着两头小牛妖,快步向门里走去。

    幽暗的环境,嗒嗒的脚步声,幽暗的环境里有洞壁上火把摇曳的光亮。

    洞穴是昏暗的,牛妖也显得模糊,但是就是这样的环境里,却有憨声憨气的声音传出。

    “小娘子,到了俺老牛的洞府,俺老牛可有一天亏待你了?”

    听不见女人的话语声,只有呜咽的哭泣声。

    这呜咽的哭泣声,从洞穴屏风里传来,又在洞壁上回荡,像是与洞壁上摇曳的火把火光相伴相生,呜咽声阵阵回响在洞中,火把摇曳火光似乎在随着回响声有节拍地忽闪。

    “哎呀,急煞俺老牛了,小娘子你哭个什么劲头。俺老牛那里对你不好了。哎呀哎呀……让俺好生抓肝挠心的。”

    却不知为何女人呜咽的哭泣声戛然而止,那秀着蝴蝶戏花的屏风里只传出细微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玄牛带着大妖和二儿走到屏风前。

    玄牛道:“大王,大妖和二儿回来了,他们还带回来一个八九岁的小子。”

    屏风里,那憨声憨气的声音:“带回来一个小子?”

    玄牛道:“是大王,它们带回一个小子。”

    屏风里,憨声憨气的声音:“让他们进来。”

    玄牛答应“喏”后,带着玄牛和二妖绕过屏风,进入到洞卧之中了。

    这一处洞卧,却不同于普通的洞穴,这一处洞卧十分温馨暖人。

    整个洞卧里都布置了橘红色的绸缎,床上有,梳妆台上有,饭桌上有。

    洞卧里喜气洋洋,仿佛置身春色之中。

    洞卧中间上的饭桌上,一头身着锦衣,面容苍老,牛头,人身的老牛正站在一美貌小娘子的身后,用毛茸茸的双手揉捏着小娘子的肩头。

    这就是那求医后又拐走牛医媳妇的牛精,这真是玩得太嗨了,简直就嗨过头了,跨界拐人媳妇的牛妖?

    它太牛逼了,牛逼得直呼让人不敢相信眼球,牛逼得直叫人惊呼不断。

    有同类,你不喜欢,干嘛拐走人类的媳妇呢,这有什么意义的呢?

    牛界的母牛怎么办?还能有爱情了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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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人非人,鬼非鬼,介于人鬼之间,但是他的人生却分外精彩。夜香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香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香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