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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南的风雨     朕,君临天下!txt下载     朕,君临天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十五 无商不尖

    ……

    楚军退后,朱瑄命令青壮一方面打扫战场,一方面命守军观察敌军动向,以防偷袭。

    而祝同则站在阵亡的九十七名精武学堂尸骸前,心中很不是滋味儿。

    “将军……”亲兵递来一碗水。

    祝同接过后,将水碗高举头顶,嘴唇略微颤抖。

    “你们,都是好样的,今日祝某以水代酒,替蜀地军民感谢你们!”

    话毕,祝同将水洒在地上,脸上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身后正在包扎伤口的王畅则劝道:“行了祝将军,你也不必自责,男儿死战沙场马革裹尸,是荣幸,您能迷途知返,千钧一发前来驰援,还算有些当兵的样子。”

    “惭愧啊……”祝同低下头,十分难堪地说道,“末将当初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居然把本该属于我的责任推给了你们,害的这些孩子枉死战场,我……”

    说到后来,祝同已是泣不成声,狠狠往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

    王畅包扎完伤口,起身上前拍拍祝同的肩膀:“祝将军不必如此,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的这些兄弟死在战场上,也算是尽到了军士的责任,也不负陛下所托。”

    说完,示意亲兵倒上一碗水,然后漠然的洒向地面。

    “弟兄们,你们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总之如果有来世,我一定给你们做牛做马。”

    短暂的伤感完毕,王畅很快恢复了情绪,对祝同说道:“祝将军,眼下战事尚未明了,贼军依然对我们有压倒性的人数优势,当务之急是必须将这缺口补上。”

    祝同一听,望向那道残破的缺口,不由问道:“到底是何物,能将锁云关城墙破坏至此?”

    王畅道:“是投石机,可依靠臂杆抛射数百步,以锁云关的城防,根本无法抵御这等利器的破坏。”

    祝同点点头:“不想贼军中居然有这么可怕的攻城器械啊。”

    王畅笑着摇摇头:“投石机确实是攻城利器,但在我汉军当中已开始进入逐步淘汰之列,其太过笨重不说,也容易被骑兵针对。”

    祝同一惊:“还有比这投石机更厉害的器械?”

    王畅笑而不答:“现在说这些也没用,有机会你会见到我们汉军真正的武备到底有多犀利。”

    “不说我也知道。”祝同打量着王畅身上的铠甲道,“其他不说,光你们身上穿的这身铠甲,怕是比我蜀中精锐都要强悍十倍不止。”

    王畅:“好了闲话休提,当务之急还是必须尽快将缺口给补上,可惜啊,要是有水泥的话,根本无惧投石机威胁。”

    “水泥?那是啥?”祝同有些听不明白。

    王畅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水泥为何物,只能告诉他参杂水泥后的城墙可谓是坚硬无比。

    祝同一听算是明白了一半:“这和糯米参杂黏料一样,这样吧,本将军出钱,命人去附近大户家里购买糯米,顺道买些粮食来,

    现在这关里三千号人,缺粮可是大麻烦……”

    话音刚落,就有一名士兵来禀报:“启禀祝将军,关外有一队商人,想要面见将军。”

    “商人?他们来干什么?赶紧打发走。”祝同想都不想,就要把他们打发走。

    “且慢,祝将军,先看看来人打算做什么。”王畅忙劝阻道。

    祝同点点头:“也好,顺道问问卖不卖粮食,就让他们进来吧。”

    不一会儿功夫,一名身材滚圆的员外郎,笑容可掬的来到祝同面前,拱手说道:“祝将军,可还记得在下么?”

    祝同定睛一看:“呦,这不是卢掌柜么?今日到此有何贵干?”

    顺道又跟王畅介绍道:“这家伙叫卢有财,做蜀绣生意的,虽然为人精明,倒也乐善好施,做生意十分讲信用。”

    卢有财笑道:“祝将军不要误会,我等这些贱商听闻贼军来袭,特意一道募捐了些粮食、盐以及烟叶跟棉衣等物,算是尽上一点心意。”

    祝同闻言,顿时一愣:“卢掌柜,您这是……”

    卢有财笑道:“祝将军千万别见外,其实唇亡齿寒的道理我等都懂的,楚国境内禁商,万一锁云关破,我们还能这么安稳的做生意么?

    请祝将军无论如何都要守住这道防线,不要让贼军进入蜀中啊。”

    然后,他又看了眼关内各处,尤其铺上白帆的尸骸和那巨大的缺口,让他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不由哀叹一声,体会到了战事惨烈。

    这话说的祝同是万分惭愧,就连一介商人都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自己却贪生怕死领兵弃关而走。

    他实在不好意思把王畅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于是,低头拱手对卢有财道:“实不相瞒,镇守锁云关的,并非祝某,而是我身旁这位王士官,精武学堂毕业的学生。”

    卢有财闻言一惊,仔细打量王畅一阵,不由点头说道:“真乃血性少年,区区学生都有此胆识,贼军岂能破关,有你这样的少年英雄在,我等蜀地百姓也能高枕无忧了。”

    王畅回礼道:“卢掌柜言重了,守卫国土乃我大汉每一员将士的使命,当不得您如此缪赞。”

    话虽如此,但王畅说这话胸膛挺的事笔直,语气中充满了骄傲。

    祝同忙道:“对了卢掌柜,这次你带来的物资中,有没有糯米?”

    其实祝同也就随口这么一问,糯米价格很贵,怎么可能会带来呢?

    “当然了!”不想,卢有财的回答让祝同和王畅略感意外,“两万斤糯米,十五车粮食,五袋盐,两百斤烟叶,一千两百套御寒冬衣,还有一些肉食是城中百姓捐赠,请祝将军清点。”

    祝同顿时喜出望外:“卢掌柜,我等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眼下关内正是急缺这些物资的时候,你……啥也不说了……”

    卢有财笑道:“古人有话,叫做无商不尖,可惜啊,有些人靠经商发家就忘了本,

    害的我们商人名誉扫地,在下不过是应这古训罢了,祝将军,随我速来清点物资,

    我等我也不好在此影响你们抵御贼军。”

    “好……”

    祝同随卢有财去清点物资了,王畅看着卢有财离去的背影,第一次对蜀地百姓的印象有了改善。

四十六 痛斥

    ……

    当夜,楚军大营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名原本正在休整的楚军士兵忽然爆发出疯狂的笑声,如魔怔一般手舞足蹈的跳了起来。

    “炸飞了,炸飞了,肠子骨头洒了我一脸,哈哈哈哈,飞了,都飞了……”

    癫狂的动作,恐怖的语气,立马引来周围士兵的关注。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

    秦宗权闻讯赶来,看到那楚军士兵一边狂笑一边在地上不停打滚时,不由恼怒异常。

    他狠狠一鞭挥在那楚军士兵身上,嘴里不住破口大骂:“狗娘样的,让你笑,我让你笑!”

    一鞭又一鞭打在士兵身上,却没有印象中的凄嗥声,有的只是更加疯狂的大笑。

    忽然士兵一把抓住秦宗权甩来单位鞭子,厉声怒斥道:“打吧,打死我吧,你们这群毫无人性的渣滓!打呀!”

    这一幕,让秦宗权和周围围观的相互军士兵齐齐不知所措。

    “自从你们来到青州以后,我们每天过的是生不如死,简直连狗都不如,与其这样活着,还不如现在打死我吧,来啊,来啊!”

    士兵神情疯癫的扑到秦宗权跟前,死死抓住他的衣襟:“我跟我家婆娘本来日子过的好好的,就是你们这群贼,霸占了我的家园,害的我婆娘每日劳作,才一年功夫就染了劳疾,

    可你们呢?天天加税,天天加税!我们每天忙到深夜,结果却连一碗饱饭都吃不到,现在更想让我们来这里送死!

    你拿我们当过人看么?!你们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连土匪都不如,我呸!”

    一口唾沫吐到秦宗权脸上,登时惹得他大怒,一把甩开士兵将他踹翻在地,尔后再次挥起鞭子:“妈的,敢骂我禽兽?你个贱人,真是该死!”

    “住手!”

    就在这时,法鞅的沉喝声响起,阻止了秦宗权继续施暴。

    秦宗权一见法鞅,立马恭敬地退到了一旁。

    法鞅走到那士兵面前,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然而,回应法鞅目光的,是士兵那轻蔑又不失犀利的眼神,丝毫没有半点畏惧。

    良久,法鞅让人搬来一把椅子,在士兵跟前坐下:“你刚才骂我们是土匪?是禽兽?哼,但你得想清楚,是谁把你们从前朝腐败统治下解救出来的?

    又是谁,分给你们土地耕种好安居乐业,又是谁,将欺压你们的贵族一网打尽?这些你们都没想过么?”

    士兵努力爬起身子,摇摇晃晃站在法鞅跟前,对他说道:“你说前朝腐败不堪,的确没错,可他们在的时候,我们也没有过的这般猪狗不如,

    你说你分我们土地让我们安居乐业,殊不知你们定的税,是前朝的十倍不止,

    你说你们把欺压我们的士族一网打尽,但我们这些农户跟士族的交集能有多大?

    你在民间编的那些地主欺压佃农的故事,为何我在青州活了几十年都未曾听过?

    丞相大人,我想问你一句,你真的是来解救我们这些穷苦百姓的?十成庄稼你收九成半,

    百姓从业不得改行,禁足之地不可超过二十里,你可真行啊,好好的青湖两州,在你的管理下,变得是民不聊生,

    你说你们是不是比土匪还狠?土匪最多勒索一次,你们是想让我们一辈子被你们压榨,呸,什么丞相,你就是个贼,遗臭万年的贼!哈哈哈哈……”

    法鞅脸色一沉,随即一挥手:“拉下去,斩首示众!”

    “贼,你就是个贼,我在九泉之下等着你,你不得好死!”

    士兵的声音渐行渐远,法鞅微微颌上了眼帘……

    秦宗权上前一步,小声跟他说道:“丞相,你不必为这种小人生气……”

    法鞅猛地睁开眼,扫视一圈四周楚军,尔后大声宣布:“连日苦战,尔等辛苦了,明日天亮撤军回庸州休养,

    介时,本相将亲自犒劳有功之士,今晚你们好生坚守岗位,顺便……”

    随后,他手掌一拍,很快一箱箱从庸州城富户家中搜刮出来的金银抬到了众人眼前。

    “这些,姑且算是你们这些时日的补偿,每人五两银子,先领了吧。”

    此言一出,之前对眼下局势十分不满的楚军士兵立马两眼放光,贪婪的看向那些金银。

    法鞅轻叹一声,尔后在亲兵护送下,离开了营地。

    他本不想现在就把金银分发下去,奈何,只是半个月的鏖战却始终无法突破锁云关,必须给这些饿的发慌的士兵一些甜头才能将兵变风险压下去。

    加上那发疯的士兵所言字字句句都对法鞅造成了不小冲击,知道扩大战果的希望破灭了,不得不选择退守庸州城。

    只要庸州不失,西南门户就固若金汤。

    不过他十分清楚,下一次北伐,怕是十分艰难了,余阶和刘策必会做好防范准备,自己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只是让法鞅耿耿于怀的,便是锁云关内那支守军为何会如此顽强?

    听闻也就数百人而已,居然能把自己的十万大军阻挡在关外半月不得寸近?

    同时,锁云关内……

    黏稠的糯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一桶又一桶的送到修复城墙的工匠跟前。

    工匠拿起木制瓦刀,在火把点缀下,熟练的舀起糯米,涂抹在缺口石砖上,将另一块石砖黏紧紧合在一起。

    关前堆积的楚军尸体暂时无人打理,好在现在天气开始转冷,也不用担心发生瘟疫。

    至于祝同他们,则和王畅、孙雪游以及剩下的三百多精武学堂士官一起,一边享用着腊肉就着米饭的晚餐,一边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什么?你打算夺回庸州?”听完王畅的建议,祝同顿时一惊,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王畅。

    王畅道:“庸州是蜀地门户,若不早日夺回,楚军能随时可以对蜀地各处发动攻势,今日运气好守住了,但以后呢?

    锁云关远不如庸州防御工事,不趁现在夺回,以后只会后患无穷,祝将军,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一起夺回庸州吧。”

四十七 停战

    ……

    三日后,王贵大军抵达锁云关。

    这个蜀中老将抵达关内第一件事,便是冲着校场大喊一声:“祝同,给老子出来!”

    祝同闻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怯生生地来到王贵跟前拱手说道:“王老将军,末将……”

    不等祝同说完,王贵撩起袖子,劈头盖脸向他砸去:“你个混球!蜀中千万军民的脸都让你丢干净了!

    你可知本将军一路行来,各郡百姓都是怎么说我们的么?说我们不配当蜀人,只配做夹起尾巴当狗啊!

    你为什么要跑,告诉老子,为什么要跑!你给我解释清楚!”

    王贵左右开弓,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直扇的祝同晕头转向,不一会儿功夫,脸颊已经肿的老高。

    王贵亲兵见此,立马上前将他拉开:“将军,别打了求你别打了,再打,可就出人命了。”

    王畅也上前劝阻:“王老将军,祝将军虽然有错,但好在迷途知返,也是他带援军到来才挡住了楚军进攻。”

    王贵大口喘着粗气,极其愤怒地瞪了不知所措的祝同一眼,甩开众人指着他骂道:

    “我告诉你,你临阵脱逃,杀你一百次都不解恨,等余刺史到了,你自己跟他解释去,蜀地军民的脸面,都让你们给丢完了,唉!”

    丢下一句话后,王贵懊恼的坐到一旁,很快又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眼王畅问道:“对了,你叫啥?”

    王畅立马站的笔挺,右手握拳拍击自己左胸,大声道:“在下精武学堂第四六毕业生,王畅!”

    王贵点点头:“很有气势嘛小伙子,对了你们是如何坚守住那么多天不让楚军攻克的,难道就不怕么?”

    王畅回道:“依托地势,抱必死之心,守大汉存土,是我汉军职责!”

    王贵闻言,呆滞片刻,随后站起来再度向祝同冲去:“看到没,一个学生都比你有志气,沃特玛……”

    王畅忙上前将王贵拦下:“别打了,王将军,祝将军的心情我们也能理解,毕竟一千对十万,换谁都没有信心守的住……”

    听了王畅的话,王贵只得指了指祝同:“你呀,真该跟人家少年人好好学学。”

    “将军教训的是,末将也是懊恼万分。”祝同惭愧的低下了头。

    等安抚好王贵的情绪,王畅主动跟他建议要向庸州城发动反攻。

    然而,王贵却是长叹一声,拍着王畅的肩膀说道:“我又何尝不想呢?但是你还年轻,庸州城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打下来的。”

    王畅十分不解:“王将军,这是为何?贼军立足未稳,现在正是反攻的好时候啊。”

    王贵摇摇头道:“你该清楚,我蜀军精锐全数转移至胡桥堡一代防御勃纥人,仅凭各路郡兵,守成有余,但指望他们攻城掠地,

    怕是得拿几十万人去填,蜀地刚恢复些元气,实在经不起这么折腾了,只能徐徐图之,

    你也不要笑话咱,我相信,就算是陛下知道蜀国现在的情况,也不会同意在这种时候出兵楚国的,

    如今玄武关下百万胡奴扣关,此时再开启两面战场,只会让这场战争无休止的继续下去,苦的还是那些无辜百姓。”

    王畅不理解:“正因为如此,才更应该取回庸州,庸州可是蜀地南方门户,一旦被锁死……”

    王贵制止他说下去:“你说的这些,我明白,余刺史明白,想必陛下也明白,但你有没有想过,

    庸州如此要地,楚军能如此轻松攻克是偶然么?他们是做好了长久防卫的准备,且庸州理青州不远,

    此时再战,留在青州的楚军会源源不断的向庸州城集结,到时会形成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你想过没?”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王畅虽然作战悍勇,但毕竟刚从军校毕业,论战略眼光,是远无法跟王贵这样的老将相提并论,此时对庸州发起攻势,注定徒耗钱粮,让蜀地民生凋敝。

    “想要破解这个局,需要两点,一,武将军的荆州军团操练完毕,二,孟珙在江南编练的新军成型,

    届时三路大军齐出,令贼军首尾无法兼顾,一战而定乾坤,王畅啊,你是名将才,但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啊。”

    听了王贵的话,王畅也颇有感触,只得将体内这腔热血给压了下去。

    “另外,守势远大于攻,借住城防地形优势,消耗贼军实力,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再两天余刺史就要到了,不如你跟他谈谈,想必也会明白很多道理。”

    王贵说完,就去安置大军了。

    今日一席话,让王畅受益良多,这才回想起在军校内那些老兵教官常跟自己说过,理论必须通过实践才能得到证实的话,是那么有道理。

    也就在这时,有士兵来报:“报~王将军,楚军送来停战协议,请您转交余刺史。”

    王贵接过停战协议,粗略看了一眼后,立马对亲兵说道:“备马,本将军要去见余刺史。”

    ……

    锁云关之战,总算是落下了帷幕,此战结果,庸州失陷,法鞅完成了既定战略,却也损失了六千兵力,这代价不可谓不重。

    这六千人完全是因为法鞅独断专行导致,不过既然庸州到手,楚国也总算有了战略纵深,法鞅觉得付出的代价还是很值。

    至于蜀军那边,祝同因为临阵脱逃本该处斩,但念在王贵、王畅等人求情,又因为其迷途知返稳住局势,只是被罢免了官职,锁云关守将暂由朱瑄代替。

    而郭厚、宁遂二人,因为情形恶劣,在搜捕过后,直接押送进京,交由兵部发落。

    南方战事暂时平息,北面战局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但随着玄武关下战事越发胶着,蒙洛军中各幡积攒许久的矛盾,也逐渐开始明朗化。

    与此同时,未央宫内,刘策收到了西域都护府白麒亲笔上书。

    “贵霜联合大食,屡次犯我属邦疆域,边军将士不堪其扰,末将受月氏、乌孙、车师等邦国请愿,欲出兵贵霜,一战尽诛!”

四十八 内外夷胆敢称兵者,皆斩!

    ……

    看着白麒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报,上面充满杀气的文字,刘策十分清楚,白麒这是闲不住了。

    要换从前,他绝对会二话不说,直接同意。

    可现在,玄武关战事急迫,加之楚国在后方添乱,身为帝王的自己,考虑事情不能再和从前一样了。

    与是,刘策把目光瞥向许文静,结果许文静却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许文静本质是十分支持让白麒的想法,奈何现在内阁组建在即,这个时候要是出点差池,让人弹劾怂恿刘策穷兵黩武,鬼知道自己首辅大臣的位置还能不能有机会坐上。

    因此,他还是决定把这个难题抛给刘策来解决。

    “陛下,若无他事,臣先告退了。”

    溜,赶紧溜,一旦刘策开口,自己必须得顺着他的意思把心中真实想法合盘托出,到时消息传出去,怕是会有大群与自己政见不一的官员堵住自己家门大肆批判。

    目送许文静离开后,刘策无奈地摇摇头,再看向案上那份奏报,陷入抉择当中。

    “打还是不打?”

    军伍出身的刘策,十分明白西域对大汉的重要性,而且白麒奏报上说的清清楚楚,西域各国主动找大汉求援,出兵理由是前所未有的充分。

    但,这后果……

    倒不是怕白麒打败仗,而是白麒这人屠凶名已是海内外皆知,一旦对手不顺其心意,他可以毫不犹豫将整座城池男女老幼,无分军民全数屠戮一空。

    这会不会对自己在西域的统治造成不可控制的影响?

    刘策现在实在无法确定。

    “父皇……”

    就在此时,长女刘瑜带着两个弟弟,分别是刘澈和刘璁步入未央宫。

    一见到刘瑜,刘策原本严肃的面色顿时变得温柔无比,冲她招招手道:“瑜儿下课了?来来来,到父皇身边来。”

    做为来到这个世界上自己的第一份骨肉,刘策对刘瑜真的是宠爱有加,真是什么要求都全力满足她。

    至于刘澈和刘璁……

    不提也罢,反正自己是女儿控。

    刘瑜一把扑倒刘策怀中尽情撒娇,而刘澈和刘璁则要规矩的多,静静地站在大殿一角,羡慕地看着刘瑜。

    “父皇,儿臣今天去看瑛妃娘娘小弟弟,他好可爱,已经会走路了呢。”

    刘瑜口中的瑛妃,便是前朝皇室公主卫瑛,去年已替刘策诞下一子,取名刘潼。

    刘策爱抚着刘瑜额头,点点头道:“瑜儿长大了,很好,以后可要照顾你的弟弟妹妹知道么?还有,不要再去打架了,女儿家这样很不斯文。”

    刘瑜嘟着嘴道:“儿臣才不会这么不斯文,都是那些家伙不听儿臣的话才教训他们的。”

    刘瑜才九岁,继承了她母亲叶胤美貌的同时,也继承了她的智慧和倔强,学校里几乎没有不怕她的,可谓是霸道的很。

    “你丫,唉……”刘策对这女儿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叹息一声,摇着头笑了笑。

    刘瑜见此,摸着刘策下巴的胡子问道:“父皇有什么烦心事么?可否说给儿臣听听?”

    刘策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也对,是时候可以询问下自己儿女的意见,身在帝王家,这种事终究不可避免,也好考量下他们对事物的具体看法。

    与是,刘策冲刘澈和刘璁招招手道:“你们也过来,正好朕有些事,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喏!”

    兄弟二人行完礼,来到刘策跟前等候刘策发问。

    刘策拿起白麒送来的奏报,看向自己两个儿子以及怀中女儿,缓缓问道:“西域都护府送来信件,说大食和贵霜犯我大汉属邦,

    父皇想问问你们,现在该不该出兵去教训一下他们?有什么想法只管直言,别紧张,都说来听听。”

    六岁的刘璁先道:“回禀父皇,此时不宜交兵,儿臣以为,当先安抚住西域各部,尔后命人与贵霜、大食两国交好,可免去一场血兵之灾。”

    刘策点点头:“璁儿所言有理,但是若贵霜和大食依然侵犯我大汉疆土,该如何是好?”

    刘澈接过话:“父皇,所谓忍一时之气方可有转圜余地,贵霜、大食两国与西域都护府相距甚远,

    加之现在玄武关外蒙洛人不断扣关,可先让西域各部自己抵挡,待解决完蒙洛的战事,再从容应对一样不迟。”

    刘澈和刘璁的话,让刘策明白自己这两个儿子对政务已经有些了解,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姜若颜跟薛如鸢的教导。

    只是,他们处理事情的手段还是太过温和,缺少实践磨练,通俗点说是太过理想化。

    就在这时,刘瑜却发话了:“贵霜、大食无视西域乃我大汉疆域,纵兵作乱扰我属邦,等同是对我朝挑衅,

    此等蛮夷,若不严惩,以后我大汉天威如何遍布天下?儿臣以为,即便局势再艰难,犯我国土者也当给予惩戒!”

    刘策眼前一亮,刘瑜这副气魄当真是跟自己有几分相似。

    刘澈摇摇头道:“皇姐,贵霜理西域都护府相距几千里,长途奔袭实属不易,只会劳师动众啊。”

    刘瑜道:“皇弟怕是忘了,我大汉以武立国,只为守护一方水土,但凡外人敢觊觎我王土分寸,皆视为大敌,

    路远怕什么?父皇不是说过么,明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

    刘澈刚想反驳,却闻刘瑜又说出了一句让刘策都大感惊讶的话:“内外夷胆敢称兵者,皆斩不赦!我大汉军威,岂容他人小觑,灭其国,亡其种,这就是敢和我朝做对的下场!”

    这一刻,刘策有些不敢相信,这种霸道无匹的话,居然会从一个九岁的女孩口中振振有词的说出来。

    这种气势,远胜刘澈和刘璁。

    “也许,将来把皇位传给瑜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突然间,刘策脑海里冒出这个想法,刘瑜除了是女子外,其余各方面都相当优秀,可谓是文武双全,比刘澈和刘璁强出太多了。

    但很快,刘策尴尬地笑了笑。

    立刘瑜为储君,其他不说,怕是六部那群官员非得撩起袖子,围着自己歇斯底里恳求改变主意不可。

    怕是到时,连一向“开明”的许文静也会亲自提着刀站在自己面前苦口婆心的质问一声:陛下何故要造反。

    这场面想想也太过滑稽,太过惊世骇俗。

    但是,刘瑜的话,却让刘策瞬间明白过来。

    就算是帝王又如何,为什么要变得瞻前顾后呢?

    尸山血海都经历过来了,如今坐拥半壁江山,会让日落西山的贵霜和大食牵着鼻子走?

    你们不是想试探朕的底线么?那好,朕就让你们见识下汉军的金戈铁马。

    这代价,你们承受的住么?!

四十九 蒙洛人乱了

    ……

    “报~”

    这时,右侍卫焦络火急火燎的跑入大殿,双手呈上一份战报:“启禀陛下,霍将军从前线送来急报,请您查看……”

    刘策眉头一皱,遣退自己的儿女,起身从焦络手中接过战报,一目十行望去。

    “好!天助我也!”

    看完霍青战报上所书内容,刘策忍不住大赞一声。

    焦络小心翼翼问道:“陛下,玄武关战事如何了?”

    刘策嘴角轻扬:“快了,蒙洛人的失败只等一个契机,立刻命人回信给霍青,告诉他一句话,要么不打,一打必须让他无法翻身!”

    “喏!”

    焦络领命而去,而刘策再看一眼战报后,立即坐回桌案前亲笔回信,是写给西域都护府的。

    ……

    十一月的塞外,寒风凛冽,雪花飘飘,眨眼间大地已裹上一层银霜,站在玄武关高耸的城墙上向外望去,格外的壮阔。

    “好了没,快些……”

    “急啥,少不了你这口……”

    城关上,守关将士穿着厚重棉甲,搓着通红的双手,顶着风雪围在一口大锅前,锅内正沸腾香气四溢的羊汤。

    而在煮汤的,是当初的小卒肖良,现在已升任指挥着一百零五人的百长了。

    很快,汤煮好了,肖良率先舀起一勺喝了一口。

    他露出一脸享受的表情:“舒坦,大冷天喝口羊汤,真是比神仙都舒服。”

    很快,大家嬉笑着一拥而上,拿着手里的碗筷盛上满满一碗,配上油饼在寒冷的冬天真的是万分惬意。

    不单肖良这边,其余各处岗位前,都有类似的场景。

    羊汤配饼,天长地久。

    这是守军士兵眼下最得意的享受。

    羊汤的香味随着风势,逐渐飘到了关外蒙洛大营。

    “这些汉人,吃的怎么那么好!?”

    一群蒙洛士兵啃着干硬的奶酪,就着没有盐的野菜汤,闻着那股诱人的香味,一脸的嫉妒羡慕。

    持续了八个月的战事,非但没有打下玄武关,蒙洛军中粮草分配也是日益短缺,眼下有干奶酪吃的,已经十分富足了。

    这场消耗战,几乎掏空了蒙洛各幡的家底,士气也愈发的低落。

    忽然,一名蒙洛士兵丢下手中木碗,作势就要冲向数里外的玄武关。

    一旁的同伴忙拉住他,问道:“你干什么!疯了么?”

    这蒙洛士兵一把甩开同伴:“我实在忍不了,一天就吃一顿,还吃不饱,再这么下去非要饿死不可,我要投降,我想吃肉,谁都别拦着我!”

    “快,拦下他!”

    同伴大吼一声,和周围蒙洛士兵死死将他压在地上。

    “我要吃饭,别拦我,谁拦我我弄死谁!呀~”

    被压住的蒙洛士兵大声嘶吼起来,立马引起了另外一批蒙洛士兵的注意。

    不过,那群蒙洛士兵在见到眼前一幕时,并没有上前阻止,而是齐齐把目光望向了玄武关。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那些汉人现在在吃啥。”

    “我也想知道。”

    “要不,我们去看看?”

    “好,我们一起去。”

    与是,这队蒙洛士兵相互望了眼,露出会心一笑,尔后放下碗筷,准备回营牵马。

    “站住,你们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名耳边套有银环的异族将领拦住了他们。

    众人一见,立马吓的忙跪在地上:“参见布图将军。”

    布图,是正白幡的二十个射雕手之一,麾下有三千五百勇士可供指挥。

    布图眼神一冷,看着跪在地上的蒙洛士兵,忽然俯下身子问道:“你们是不是打算去玄武关下侦探敌情?”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然后齐齐点头:“布图将军英明,奴才们正有此意。”

    布图点点头,直起身子说道:“你们这群奴才,有这样的想法真的很好,不过,就你们这几个人去,

    怕是被关上敌人一梭子羽箭都交代了,应该多派点人去打探才对,这样吧,你们回去准备下,我多带些人和你们一起去,

    这样,士气上也不会让玄武关的汉人看轻。”

    众人闻言,就算是再如何淳朴也听出了布图的意图,大家心领神会,然后齐齐回转大营了。

    接着,布图亲率三千五百骑,不顾蒙洛守军阻拦,风尘仆仆的向玄武关进发了。

    “什么?布图没有收到命令私自去玄武关侦探敌情?”

    哈帖尔跟多仁巴桑听到这个消息时,各自露出震惊的神情。

    两人互望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哈帖尔:“布图这个小人,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多仁巴桑深表认同:“不顾圣皇禁令擅自出营,我等身为蒙洛臣子,不能坐视不理。”

    哈帖尔:“我立刻点拨人马去追赶布图。”

    多仁巴桑:“布图麾下三千多骑,仅凭你一人的兵力怕是会被反噬,不如我也一道去追击。”

    哈帖尔:“如此甚好,事不宜迟,即刻出兵。”

    两人很快各自回营,将两千蒙洛骑兵召集起来,紧追布图而去。

    另一边,布图看着玄武关城墙离自己越来越近,脸上兴奋之情难以言表。

    可就在他即将抵达关门时,身后一众铁蹄声回荡,是哈帖尔跟多仁巴桑的军队追了上来。

    一见到布图,哈帖尔立马大声质问:“布图,你不得王令擅自出营,究竟有何目的!”

    布图闻言丝毫不慌,手按马身一侧铁胎弓,平静地说道:“本将军是来查探下敌军行迹,哈帖尔,你何必如此紧张?”

    哈帖尔大笑:“我紧张?该紧张的是你吧布图,汉人都在关内,你查探什么敌情!”

    一旁的多仁巴桑也道:“布图,你我好歹也是生死相交的兄弟,你心里在想什么,还能瞒过我不成么?”

    布图一听,看了眼多仁巴桑和哈帖尔,随后大笑起来:“你们真的是来追赶我的么?”

    哈帖尔也笑道:“我们,也是跟你一样,来查探敌情的……”

    三人相视一笑,虽然没点破彼此的真实目的,但至少这一刻,三人都明白了各人心中的想法。

    片刻后,三人齐齐下马,大笑着抱在一起。

    “好兄弟!”

    “好安答!”

    “我们一起投奔汉朝吧!”

    “我跟关内汉人有交情,听我的没错!”

    “哈哈哈哈!”

    三人大笑过后,布图大声对周围布下说道:“蒙洛草原的勇士们?这段时间,我见大家吃不饱穿不暖,大冷天忍饥挨冻的滋味儿不好受吧!

    要是再这么下去,我们都得饿死在这儿,因此,我决定带你们入关投靠大汉,

    大汉有规定,凡是愿意投诚的蒙洛人,都会热情接待,现在,愿意跟我投靠大汉的留下,

    不愿意的,我也不强留,念在同是草原子民的份上,你们只管离去!”

    他话音一落,五千多蒙洛骑兵起初先是一怔,但马上,齐齐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回荡玄武关前。

五十 中原好啊

    ……

    玄武关内,前来投诚的五千人马齐齐卸下武备,然后直接在校场上就着羊汤油饼,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香,真香,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饼和汤……”

    哈帖尔已经语无伦次,左手端汤,右手持饼,吃的满嘴流油。

    他身边的多仁巴桑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停吸吮着炖的稀烂的羊骨。

    而布图则是头埋在锅里,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这些异族将军况且如此,那些普通蒙洛士兵更不用多说,场面变得十分的粗暴。

    韩旷看着这些昔日死敌,如今这番颓废的模样,感觉好像在做梦一样。

    这要在几年前,蒙洛人哪有可能会因为一顿饭而举兵投降啊?

    而当这些蒙洛人大口吃饭时,霍青则悄然来到他们的坐骑前,一匹匹检查起来。

    经查后,霍青轻哼一声,跟身边的周泰说道:“看样子这些蒙洛人日子实在不好过,本将军算是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选择投降了。”

    周泰眉头一皱:“霍将军这话何意?”

    霍青指着一匹黄瘦马说道:“看这些马就知道了,蒙洛人视战马如自己第二生命,可如今你看,这一匹匹都掉了多少膘?

    再看它们的排泄物,几乎都是稀的,足以说明现在蒙洛军缺粮严重,没有了西域的粮仓,他们拿什么跟我汉军对峙!?”

    周泰点点头:“霍将军所言甚是,那么敢问这些胡人该如何安排?”

    霍青笑笑答道:“当年本将军灭掉绣红、正红两幡时,不是收容了一些蒙洛人在军中效力么?

    现在正好让他们去和他们沟通,毕竟老乡嘛,彼此之间也有共同语言,由他们出面,能将变数降至最低。”

    周泰:“那我现在就去安排。”

    霍青摇摇头:“不必了,我已经安排妥当,跟这些小事比起来,不如考虑下等蒙洛军中发生变数后,我们如何扩大战果。”

    周泰满脸不信:“霍将军,卑职也在蒙洛境内呆过,即便他们现在真如你所言粮草短缺,

    以卑职对他们的了解,断不会轻易撤军,毕竟拓跋宏业在蒙洛百姓心中的地位,跟神明一样。”

    霍青闻言笑了,指了指那些狼吞虎咽的异族士兵问道:“看来他们尊崇的神明,也不过如此嘛,

    本将军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蒙洛人团结,不畏死亡对么?”

    周泰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霍青道:“本将军跟异族打交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无论是远东呼兰草原的异族,还是骊国境边的蛮夷,包括这些蒙洛人,都有一个共通点,你知道是什么?”

    周泰摇摇头,等着霍青说下去。

    霍青道:“那就是对危机有着敏锐的嗅觉,这种判断是我们中原普通百姓所不具备的,

    不过也就是这种游牧族群特有的天赋,恰恰也是他们最为致命的弱点,人在绝境之时会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本能,这点没错吧?”

    周泰再次点点头。

    霍青拍拍一匹黑马马首:“那要是在他们陷入绝境之际,忽然看到一丝可以摸到的希望,你觉得他们会不会迫切抓住它?”

    周泰道:“那是自然,毕竟谁都不愿意白白去死。”

    霍青:“这就对了,关外的蒙洛人就是眼下这种状况,他们感受到了自己目前所处环境对自己十分不利,

    要换从前,蒙洛高层就能合理运用这股情绪攻城拔寨战无不胜,但当年陛下与蒙洛人通商设立归宁城开始,

    就已经根据蒙洛人的天性展开了布局,不管这个族群如何骁勇善战,不管他们如何坚强,

    有句俗话是通用的,由简入奢易,反之则难上加难,可以不用通过杀戮而获得自己所需的物资,

    你觉得他们还会跟从前一样不怕死么?从陛下布置这一局,蒙洛人接受这个提议开始,他们,已经不再是纵横天下的战士。”

    周泰似懂非懂地看着霍青,虽然不是很明白他的话,但有一点他不得不承认。

    现在的中原王朝,的确不再是从前大周那样懦弱无能,属于大汉的时代,已经来临了。

    哈帖尔还在啃着油饼,就在这时,一名汉军士兵用熟悉的胡语跟他们打招呼:“你们不用这么着急,油饼和羊汤管够。”

    哈帖尔一听,猛地抬头,顿时双眼一亮,忙咽下口中的油饼,激动地问道:“特目,你怎么也在这里?”

    汉军士兵闻言也是一怔,仔细打量一阵哈帖尔后,也露出兴奋地神情:“哈帖尔,原来是你啊,你也投奔大汉了?”

    哈帖尔忙让这叫特目的蒙洛士兵坐下,随后问道:“族里说你去年和家人在归宁城做生意时遇到马匪死了,不想你居然加入了汉军,乖乖,这身衣服,想必很保暖吧?”

    特目道:“其实当年我听闻圣皇要对汉朝用兵,特意带着家人,还有老婆孩子,以及两个汉人女奴投奔了玄武关,

    大地之母保佑,这两汉人女奴幸亏我没碰,经查还是完璧之身后得了八十块银元的赎身费,又见我射的一手好箭,

    特意被霍将军看中在这里当了汉军射箭教官,拿到军籍后,他们将我的家人安置到中原内地,我的女儿和儿子也被许可,跟汉人孩子一起上学,

    我的女人现在也在一处畜牧场上班,包吃住不说,一个月差不多还能挣两块银元,

    想想从前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我决定一辈子效忠大汉,只要遵守他们的法律,我们的日子会越开越好。”

    哈帖尔闻言,露出羡慕的神情,尔后又问道:“这里的汉人对你们如何?不会经常打骂你们吧?”

    特目回道:“起初是有些汉人对我们深有成见,但我们遵纪守法,又见我有军籍在手,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释然了,

    我跟一线汉军所拿的薪水待遇一模一样,都是两块五银元,逢年过节还有额外补助和津贴,

    真的,跟着汉军比之前那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实在强太多了,至少这一年来,我的女人和孩子都没有挨过冻,饿过肚子,

    我一家住的地方都有邻里相互照料,实在好太多了,现在你们来了,一定会比我过的更好。”

    看着本来面黄肌瘦的特目,如今油光满面精神备足,哈帖尔是打心眼里的羡慕。

    随后,他酸溜溜地说了句:“特目,你也不用装好人,那两个汉女不是你不想碰,而是他们没满十五岁,碰不得吧?”

    特目闻言,尴尬地笑道:“都过去了,提这些做什么,就算是,那也是大地之母冥冥中的指引。”

    “哈哈哈……”

    这话立马引来周围蒙洛吃饭的士兵跟哈帖尔等人的嘲笑。

五十一 走,我们回家!

    ……

    金帐内,拓跋宏业十分烦恼。

    从八月开始至今,军中因耐不住饥寒交迫,已陆陆续续跑了两万多人,甚至有部分八幡士兵直接逃入玄武关内。

    这让拓跋宏业备受打击,这代表着自己在蒙洛帝国的威望已不如从前那么让子民信服。

    军心涣散,粮饷紧缺,攻克玄武关却依旧遥遥无期,让这位统一草原的霸主,第一次从心底产生一股强烈的无力感。

    现在的拓跋宏业,已没有当年在马背上驰骋的英姿,宛若一个暮年的老人,倍感孤独。

    他想起了卫蓉,大周王朝的公主,也是自己最宠爱的妃子,此刻真想再去她的寝宫,静静看她做女红。

    老了,昔日的草原雄鹰,终究还是老了,他的精力不再充沛,尤其经历这场毫无尽头的战争,更是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前所未有的颓废。

    帐内的火盆依然烧的很旺,羊脂火把燃烧发出的轻响,依然在耳边回荡。

    有这么一瞬间,拓跋宏业觉得眼前一切是那么的陌生,甚至怀疑自己真的是一手缔造蒙洛帝国的圣皇么?

    他做过一个梦,梦到自己带着天下无敌的铁骑踏平了玄武关,梦到中原各地百姓在蒙洛八幡铁蹄的驰骋下尽情哀嚎,梦到自己坐在神都(刘策改名为长安)皇宫大殿上,征服了这边富饶的土地和他的人民。

    这个梦真的令他回味无穷,因为在那个梦里,没有刘策,没有汉军,没有那面让人见之欲避的精卫烈焰大纛。

    对,是刘策!就是他!将自己的美梦无情的打碎,就是他!让草原民族分崩离析。

    为什么要出现这么个可怕的对手?难道是天意么?

    谁曾想过,昔日逆来顺受的中原百姓在他的指挥下变得敢于反抗,腐败的军队在他操练下变的骁勇善战。

    为什么,为什么要出现这么一个可怕的对手?如同一面铜墙铁壁,让自己的霸业止步与此。

    “刘策!咳咳咳……”

    想到激动处,拓跋宏业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拿手帕猛地捂住嘴巴,顿觉咽喉一甜,再看时,一滩鲜血出现在绢帕上。

    拓跋宏业心中一惊,这是一个不好的预兆,自己的身体已经被这场战事拖垮,若不能快些有个结果的话,一旦被人知道自己的病情,蒙洛帝国,极有可能瞬间坍塌。

    蒙洛帝国其实还是以部落形式存在,以王庭为中心向外拓展。

    这种形式的帝国弊端重重,各部之间为争夺有些资源,只会在乎自身利益,根本不会考虑帝国的感受。

    拓跋宏业在,还能号令各部将他们凝聚在一起,可一旦拓跋宏业不在了,立马会四分五裂……

    就如同前世蒙古帝国,成吉思汗一倒下不久,庞大的帝国立马被他的子孙分成四大汗国,彼此混战不休,短短百余年时间,立马被打回原形。

    这是游牧民族的本性,个人利益凌驾与国家利益之上,没有什么完整的大一统思想。

    这位昔日草原雄主将染血的手帕死死拽在手心,决心要在自己性命走到尽头前,踏入中原那片富饶的土地。

    然而,拓跋宏业的念头刚起,一个噩耗忽然从帐外传来。

    “不好了圣皇,出大事了!”随军参谋拓跋奚满脸愁容冲入大帐,当即跪在拓跋宏业跟前,“正白幡旗主,尉迟褐兰,今日凌晨率十万本部兵马,拔营而去!”

    “你说什么!”拓跋宏业大惊,“这么重要的事为何现在才报!”

    拓跋奚低头道:“圣皇息怒,奴才也是才发现尉迟旗主营中空无一人啊。”

    拓跋宏业“嚯”地起身:“十万人马,一夜功夫居然都跑了,朕居然现在才知道!他们还把我这蒙洛帝王放在眼里吗?来人啊!”

    “报~~不好了圣皇~~”

    又一噩耗在下人的惊呼中传来。

    “启禀圣皇,贺丹旗主不满军中粮草分配,率绣白幡七万人马与一个时辰前也齐齐拔营而去……”

    拓跋宏业闻言顿时脸颊煞白,两白幡近二十万人马不顾自己决定,擅自离开军阵,这个局面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料。

    现在,这仗还怎么打?

    拓跋宏业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顿时六神无主。

    玄武关下六幡主力一共离开了两幡,这对本就浮动的军心造成了更大肖恩打击,可以说这场战争已经是失败了。

    不过,相比战争失败,更让拓跋宏业感到恐惧的,便是蒙洛帝国极有可能自此动荡不安,陷入无休止的内战当中。

    这是拓跋宏业十分不愿意看到的场面,却不得不对此做出防范去应对。

    “咳咳咳……”

    心急如焚的拓跋宏业再次猛烈咳嗽起来,用布帕紧紧捂住嘴巴。

    跪在地上的拓跋奚,用眼角余光瞥见,拓跋宏业嘴角残留一丝鲜血,心中顿时一紧。

    “圣皇的身体怕是不容乐观,万一要是有个意外,我该怎么办?”

    拓跋宏业喘着粗气,对拓跋奚道:“拓跋奚,你立刻传令全军,三日后,全军拔营,回转王庭。”

    “奴才遵旨。”

    拓跋奚领命而去,只留拓跋宏业一人独自在金帐内摇头叹息,脸上满是不甘和懊恼……

    此刻的尉迟褐兰已经率领本部十万人马连夜跑出了数百里。

    看着银霜素裹的草原,他仰天大吼一声,然后对自己的部下大声说道:“勇士们!我们是时候结束这场战争,回归属于自己的家园了!

    圣皇他老了,不再是当年的雄主,他不该选择在这种时候发动对中原的战争,我们尉迟部落的勇士,不能毫无意义的死去,

    所以,我们回家,回属于我们自己的家!走吧,勇士们!”

    “嗷嗷嗷~~”

    回应尉迟褐兰的,是震天的狼嗥声,各个脸上充满了兴奋之情。

    这时,尉迟褐兰的弟弟,尉迟勋紧张的说道:“旗主,我们这么做,难道不怕圣皇怪罪么?”

    不想,尉迟褐兰回道:“圣皇若敢来犯,那我们尉迟部落的二十万勇士,会坐以待毙么?

    当然不可能,谁敢阻止我们回家,就是我们的敌人,不管对手是谁,都不允许!

    何况,圣皇他也没有精力来针对我们了,走,回家!”

    “嗷嗷嗷~~”

    在一片震天欢呼声中,正白幡部落的勇士,齐齐踏上了归程。

五十二 毒计

    ……

    “霍将军!蒙洛人退了!蒙洛人退兵了!”

    三日后,目睹玄武关外蒙洛大军拔营而退,韩旷满脸兴奋的前去禀报霍青。

    而此刻霍青,正惬意地坐在将军府厅内,和周泰一起吃着沸腾的火锅。

    听到韩旷的喊话声,周泰本能起身,却被霍青按回椅子上,淡淡地说道:“激动什么,不是早在本将军意料之中么?”

    等韩旷步入府厅,不等他开口,霍青指着拿着筷子对他说道:“韩守备,你来的正好,这火锅的火候刚好,一起来享用吧。”

    韩旷哪有心思吃什么火锅,满脸喜色对霍青道:“霍将军,蒙洛人退兵了,我们守住玄武关了,是不是该向京师报捷?”

    “报捷?报什么捷?”霍青一脸懵逼地问道。

    韩旷道:“自然是守住玄武关不失,逼退敌军啊。”

    霍青轻声一笑,摇摇头:“韩守备,一场毫无悬念的防守战,就要向陛下报捷,这未免也太……”

    话说一半,他再次笑了笑,夹起桌上一块蘸了酱料的生羊肉,放到冒着热气的火锅汤里,搅动一阵后,看向韩旷。

    “不,这场仗还未结束,敌人退兵不代表战争已经结束。”

    韩旷一愣:“霍将军这话何意?”

    霍青捞起之前放下的羊肉,放嘴边吹了吹,尔后说道:“请韩将军准备一万人的战马,要一人双马,

    每匹战马必须要穿戴马甲,再准备五日之需的粮草,要肉干炒面,便于携带。”

    韩旷闻言,顿时知道霍青想干什么了,忙劝道:“霍将军,蒙洛人退了也就退了,你干嘛还要去招惹他们?不怕他们卷土重来?”

    霍青笑道:“卷土重来?韩守备想多了,蒙洛人这一退,再也无法对我大汉造成任何威胁,从今天开始,攻守易形,只有我汉军出击打他们的份,韩守备只管按本将军所说去做吧。”

    话毕,霍青一口吞下嘴边的羊肉,美滋滋的嚼动起来。

    对与霍青刘策麾下第一军事天才,韩旷就算再不理解,也只能依令行事,谢绝霍青邀请一起用餐后,立马离开去准备战马干粮了。

    等韩旷一走,周泰忍不住问道:“霍将军,卑职实在想不明白,为何选在这个时候出击?等蒙洛人走远放松警惕再行动各个击破不好么?”

    霍青道:“你不懂,蒙洛人骄傲的很,如果分兵各个击破,根本不会让他们真正心服,

    只有从正面击败他们的断后队伍,才能真正从心理上征服他们,何况,我羽林卫成军至今,

    打的都是硬仗,灭的就是精锐,只是不知道这次断后的军队,会是哪一幡,本将军希望是慕容部的人马。”

    周泰道:“慕容部,也就是正蓝幡,这个幡部足足有三十万控弦之士,部落人丁数百万,您当真打算以他为目标?就算如此,一万铁骑,怕是不够啊。”

    霍青笑道:“我可没说只带一万铁骑去送死。”

    周泰两眼一瞪:“可你刚才……”

    霍青止住他道:“你怕是忘了,朱翎他们的队伍还在蒙洛帝国境内逍遥快活呐,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周泰瞬间明白了霍青的想法,顿时对这个比自己还要年轻的将领,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怖。

    本以为霍青派出朱翎各部的一万人马只是袭扰敌人大后方而已,可不曾想从一开始,霍青的目的就远不止与此。

    他要的是八幡主力的性命!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有这么一瞬间,周泰暗自庆幸当初自己选择了投诚,否则,自己怕是死上十次都不够。

    ……

    距离玄武关外六十里,慕容敛望着荒凉的归宁城,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旗主,圣皇的人马已经北返百里之外,我们是否也该动身了?”慕容垂策马来到慕容敛身边建议道。

    慕容敛摇摇头:“圣皇命我慕容本部留下断后,防止汉军追击,眼下还不是该撤的时候。”

    慕容垂道:“已经过去三天了,汉军要来早来了,这天寒地冻的,我们受的了,我们的部下也受不了。”

    慕容敛没有回话,却是看向慕容垂道:“族兄,稍安勿躁,汉军一定会来的,而且极有可能是骠骑将军,霍青亲自领兵前来追击。”

    慕容垂闻言,顿时激动不已:“很好,我正好想要会会这个中原第一名将,是不是浪得虚名!”

    慕容敛摇摇头:“不,族兄,你听我一句,遇到霍青的队伍千万不要跟他交手,而是想方设法把他引到……”

    他眼神忽然变得阴狠无比,手指蒙洛大军撤退的方向。

    慕容垂瞬间明白了慕容敛的意思,顿时满脸不可置信,小声质问道:“你想做什么?那里可是圣皇撤退的方向,慕容敛,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慕容敛道:“族兄,你还不明白么?这次南征,如此草草收场,加上两白幡旗临阵而逃,等拓跋宏业回到王庭,会怎么收拾不听话的部落?”

    他直呼拓跋宏业的本名,显然已经不把拓跋宏业当帝王看待了。

    慕容垂:“但我慕容部可是没有违反圣皇之令啊!”

    慕容敛眼神一寒:“但你别忘了,两白幡不告而走,是本旗主暗中教唆的,拓跋宏业这老狐狸很快就会回过神来,

    你想想等他回到王庭会怎么对待我们?定会让我们慕容部派兵讨伐两白幡,也好削减彼此实力稳固自身实力啊!”

    慕容垂不停摇头:“不,我等身为蒙洛臣子,岂能在这种时候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来,恕我无法苟同。”

    慕容敛失望的说道:“族兄,我知道你豪情万丈,不屑使小手段,但你这样会害死整个慕容部的,

    另外,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拓跋宏业已染重疾怕是时日无多,垂死的狼王会为了自己的子孙做出什么疯狂的事,你也应该明白!

    族兄,慕容部的未来都系你身上,借霍青之手除掉拓跋宏业,我慕容部才有机会称霸草原,

    一旦错过这次良机,等拓跋宏业将拓跋玉海从斯拉夫境边召回,慕容部,将有灭族风险,你可想清楚了。”

    拓跋玉海,这个名字在草原上,威名比拓跋宏业更让人忌惮。

    慕容垂十分清楚,对慕容部最戒备的人非是拓跋玉海不可,一旦他回到王庭,慕容部的生存都会成为问题。

    “唉~”

    考虑到部族利益,慕容垂最终选择了妥协。

五十三 一代帝王的终途 上

    ……

    “唏律律……”

    “咯哒哒……”

    白雪覆盖的塞北草原,上万玄甲铁骑头插羽翎、奔涌疾驰,那面巨大的“霍”字军旗在万马丛中显的格外耀眼。

    而在相隔数里之外,同样有一支人数庞大的异族铁骑正在疾驰狂奔。

    双方你追我逃,在塞北平原上,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霍将军,末将总觉得有些不对,这支敌军好像故意引诱我们追击,小心有诈啊。”

    说话的是一个与霍青年龄相仿,手持马槊的俊朗将领,他便是羽林卫副将,勇武无双的卓少云。

    霍青闻言,一边策马奔驰,一边笑道:“本将军好像有些明白这慕容部打的是什么算盘了。”

    卓少云不解:“请霍将军明示,末将不解。”

    霍青指着前方慕容部铁骑军队说道:“我曾听我娘子说起过,慕容部实力在草原上仅此与拓跋部,

    这次拓跋宏业兵败而归,想必这群家伙想要借我们的手,除掉拓跋宏业,真是够阴险啊。”

    卓少云眉头一皱:“将军此言可当真?”

    霍青道:“从他们行军的方向,与我收到朱翎他们在草原各部的消息路线相差无几,如若本将军所料不差,

    那是拓跋宏业大军回返王庭的路线,既然人家想送一份战功给我们,我们为何不笑纳呢?”

    卓少云:“可万一这是陷阱呢?蒙洛大军主力尚有几十万,我们即便算上朱翎的部队,也就两万,蒙洛人不比其他人,他们的骑兵可是赫赫有名,不可不防啊。”

    霍青自信地说道:“放心吧,如果慕容部真的想要吃掉我们,在归宁城外就该集结全部主力,

    而不是只有眼前这区区两万人,只要慕容部有想统治蒙洛草原的野心,就一定不会错过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

    相信我吧,本将军从来没有失算过,至于蒙洛大军主营部队,几十万人分散各处,只要我们集中攻破一点,

    必会导致其全军崩溃,介时我们就能立下盖世之功,风光回京跟陛下覆命了,

    此战过后,蒙洛草原必会四分五裂,这是陛下想要看到的局面,也是慕容部现在心中的盘算,

    这么大的功劳,我要不取,下辈子都会后悔,就算真是诱饵,也不会轻易放过,驾!”

    霍青就是这样的性格,只要有一成把握的胜算,他就会不择手段去尝试一下,才二十六岁的他,从第一战开始就无败绩,所立战功压过一群老营将官,说他是常胜将军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而在撤退的慕容部中,慕容垂一脸沉色,心中万分憋屈。

    身后就是传闻中的大汉名将,自己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跟他一决雌雄,结果却因为诸多因素不得不诈败而逃。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现在做的事,极有可能给他留下一身的污点。

    慕容部本名慕容霸,当年西北战事失利,慕容敛所部战略为大汉另一名将白麒破坏。

    回到王庭后,拓跋宏业却将毫无缘由的罪责加在跟此事毫不相干的他身上,给他改名为“垂”,这件事对他而言,是一种莫大耻辱。

    但他再如何不满,也不会想过有一天居然会成为逆贼,谋害拓跋宏业啊!

    拓跋玉海和慕容垂一样,都是草原名将,都替蒙洛帝国立下过汗马功劳,两人性格也是十分相似,不屑那种阴谋诡计。

    但,为了慕容部的利益,他再不甘心也只得迈开了这一步,哪怕他明白这样做会对蒙洛帝国造成如何大的动荡。

    现在,他已没有选择了,只能按照慕容敛的计划,将身后的煞星一步步向拓跋宏业本部引去……

    两日过后,拓跋宏业本部大军已呈现在慕容垂眼前。

    “全军听令,一口气冲过去,没有本将军的命令,不准停下!冲!”

    随着慕容垂一声令下,两万慕容铁骑顿时加快速度,快速冲向驻扎的蒙洛大军。

    一名巡营的蒙洛士兵腹中饥饿难耐,忍不住捧起地上一滩雪,大口吃了起来。

    忽然,他感到大地一片轰鸣,抬起已经被冻开裂的脸颊,向震动传来的方向望去,不由瞳孔一锁,本能的摸到腰间示警的号角。

    然,下一刻,待他看清那面象征正蓝幡的大旗后,顿时又松了口气:“是慕容将军的部队回来了,我该立马让人打开营门。”

    想到这里,这名蒙洛士兵一个翻身上马,向营门口飞驰而去。

    殊不知,就在他打开营门,准备迎接慕容垂大军到来之际。

    “飕~”

    “噗~”

    “呃~”

    一支疾驰的狼牙箭贯穿了他的胸膛,直接将其掀落马下。

    “这是,怎么回事?慕容将军……”

    带着无尽疑问,这名蒙洛士兵在痛苦寒冷之中,陷入了永久黑暗之中。

    “飕飕飕飕……”

    “噗、噗、噗、噗……”

    紧接着,一支又一支狼牙箭从骑兵群中射出,可谓是又狠又准,将守在营门口的蒙洛守军士兵一个个全数钉死在雪地上。

    风一吹,他们刚流淌的热血瞬间被冻结。

    “不好了!汉军杀过来了!”

    “快逃命啊!”

    “足足二十万啊!”

    这是慕容部骑兵在摧毁营门时,发出的惊吼声。

    瞬间,整个军营被慕容部的话给渲染,顿时惊慌失措,乱做一团。

    这自然也是慕容垂的计谋,做出一副被汉军打败溃逃的计划。

    显然,这个计划成功了,先头军营已乱做一团,接下来会将恐惧渲染到整个军营。

    霍青在慕容部后面眼睁睁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真如他所料,慕容部的目的不单纯。

    不过,眼下情景也正合他意,与是抽出汉剑振臂一挥:“羽林卫听令!随我之取中军大营!”

    “喝~~”

    喝声透宇,两万人马在霍青率领下,加速冲入敌营。

    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戮,开始了……

    中军大帐内,拓跋宏业正在闭目休息,经历这次巨大挫折,眼下满脑子都在考虑如何将蒙洛帝国分崩离析的局面重新扭转过来。

    可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剧烈骚动声。

    不等他反应,拓跋奚连滚带爬的进入大帐:“圣皇,大事不好了,汉军杀进大营了,现在各营乱做一团,请圣皇即刻逃离吧~”

五十四 一代帝王的终途 下

    ……

    “咳咳咳……”

    听闻如此噩耗,拓跋宏业再也坐不住,一个起身怒火攻心,剧烈咳嗽起来。

    “噗~”

    猛地,一抹鲜血夺口而出,染红了脚下地毯。

    “圣皇……”

    拓跋奚忙上前去搀扶,却被拓跋宏业一把甩开。

    “滚,朕是蒙洛帝国的主宰,没有任何人可以将朕击败!传令两黄幡,准备迎敌,让他们见识一下,我王庭铁骑的厉害!”

    拓跋宏业撕心裂肺的嘶吼声,让拓跋奚胆颤心惊,回过神后才道:“圣皇啊,现在军营大乱,各部军营争相逃命,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把人聚集起来啊!”

    拓跋宏业站直身子,一字一句道:“告诉他们,这是朕的命令,他们必须随时愿意为朕而死,朕给了他们荣誉,给了他们财富,现在,是时候回报给朕了,快去,你想抗旨么!”

    拓跋奚喉结滚动一下,看着拓跋宏业此时摄人的眼神,无奈应了一声,急急离开了大帐。

    “想要朕的命?那就凭本事来拿吧!”

    ……

    中帐大营外,两支这个时代东方最强的骑兵,对立阵前。

    旌旗蔽日,迎风招展,粗重的马鼻息响在阵前不断回荡。

    蒙洛骑兵各个怒目而视,望着对面胆敢挑战自己权威的玄甲铁骑,握紧了手中的刀枪。

    而在汉军方面,熟悉的骑墙锥阵已然摆开,寒风中吹拂的羽翎轻摆,将每一名士兵真实表情掩藏在冰冷的面甲之后。

    压抑的气氛弥漫全场,一万对阵三万。

    看似毫无胜算的骑兵对战,身为汉军主将的霍青,却充满了信心。

    他抬头望了眼远处山坡上的慕容部大旗,眼神微微一蹙。

    想要击败眼前这支疲惫的蒙洛铁骑不难,唯一值得担心的是慕容部会否对战局产生致命影响。

    而拓跋宏业也把眼角余光看向慕容部,短时间内能号召的两黄幡战士全部聚集在了此地,可面对如狼似虎的羽林卫,他也把最后获胜希望寄托在慕容部能及时出手。

    哪怕他已经清楚,这一切都是慕容敛的谋算,也得赌一把,赌慕容敛对自己哪怕还有一丝的忠心。

    压抑的气氛在整个战场蔓延,双方战马不住踱步,大战一触即发。

    “呼……”

    霍青深吸一口气,缓缓拉下了铁胄上的修罗面甲,拔出汉剑,遥指敌阵。

    “风~”

    “喝~~”

    “呜~~”

    随着一声令下,霍青选择主动出击。

    在角号声响起的顷刻间,骑墙如林,保持匀速,缓缓向蒙洛铁骑逼来。

    拓跋宏业一扬披风,大喊一声:“我英勇无畏的蒙洛勇士,现在是你们在这群卑鄙汉人面前展现雄姿的时刻,

    让朕,蒙洛帝国的圣主,再次带你们碾碎一切,踏向胜利!”

    “嗷~~”

    三万蒙洛铁骑齐声高呼,在拓跋宏业的鼓舞下,燃烧起体内沉寂多时的热血,不畏生死的扑向羽林卫。

    面对重甲防护,蒙洛人引以为傲的弓箭已经没有任何威胁,唯有以血肉之躯,堂堂正正打败来犯之敌。

    一场注定未来汉蒙之间命运的交锋,正式打响。

    而在山坡上,慕容敛和慕容垂手持从黑市买来的窥镜,密切注视着战场局势。

    良久,慕容敛放下窥镜,对慕容垂说道:“族兄,你怎么看?”

    慕容垂回复道:“霍青的军队人数虽然远不如圣皇,奈何他们身上的甲胄和武器实在太过精良,我蒙洛人在这方面根本无法跟其相提并论。”

    慕容敛点点头:“你说的对,不过不管如何,这注定是一场苦战,等战事结束,族兄该知道怎么办?无论是霍青还是拓跋宏业,都不能活着离开。”

    慕容垂:“我明白该怎么做。”

    ……

    “桀~”

    苍茫大地上,两道黑线越来越近,随着一声苍鹰嘶吼在天际回荡,惨烈的搏杀正式拉开帷幕。

    “砰~”

    “吁~~”

    两股钢铁洪流碰撞一刹那,登时一片人仰马翻,落地的士兵不分敌我,转眼就被奔涌的骑浪淹没在铁蹄之下。

    “嘿~”

    卓少云身先士卒,在与敌骑错身一瞬,手中十五斤重长槊一个横截,直接将对手顶落马下。

    随后一声轻喝,马槊一转,直接带起一抹鲜红沸血。

    而在他身后的羽林卫铁骑也是士气高昂,将竖在肩上的三米骑枪缓缓平压,对准迎面撞来的敌人。

    “咔嚓~咔嚓……”

    随着一声声枪杆折裂声回荡不止,蒙洛骑兵被这极其廉价的长枪轻易收割走一条条鲜活充满朝气的生命。

    “呀~”

    “砰!”

    面对骑墙攻势,蒙洛骑兵没有选择逃避,而是用尽平生所学,势要将其破开。

    一名蒙洛骑兵挥动手中开山斧,直接一斧劈开一名羽林卫骑兵的胸甲,尔后借助马力,猛踩马镫直立起身,硬生生将对手带离马背,狠狠甩落在地。

    “噗呲~”

    然而,他还未来的及宣泄内心压抑的情绪,只闻耳边传来一阵金属切开躯体的呲响。

    接着,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先是看到了飘雪的天空,再看到战场上搏杀的情景,最后看到了雪白的土地,以及……

    一名无头骑士正在马背上疾驰……

    最终,他永远失去了知觉,陷入黑暗之中。

    还有一名蒙洛骑兵,侥幸避开第一道骑墙后,却被第二道骑墙间距中链接在一起的铁链连人带马掀翻在地。

    刚落地的他不顾一切抓起遗落一旁的弧刀,刚要准备反击,不想迎面撞上一件挂在马首一侧的木盾。

    一瞬间,蒙洛骑兵再度被撞翻在地,这一次他没有了好运,正准备起身时,一双马掌重重踏在他的腹部……

    “啊~~”

    难以形容的痛楚尽数化作撕心裂肺的哀嚎,他红着双眼勉强抬头去看自己伤口,不想……

    “砰!”

    又是一双马掌直接扫在他脸上,顿时他的半边脸颊连同咽喉一起被踢的粉碎,就连眼球也挂在了额头上,连着神经,满脸惊恐的堕入轮回。

    骑墙风一般持续推进,将迎面而来的蒙洛骑兵如摧枯拉朽般横扫一空。

    目睹眼前这等可怕的情景,拓跋宏业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感到了绝望……

    刻骨铭心的绝望。

五十五 枭雄

    ……

    “飕飕飕飕……”

    数千支弩箭从马背上呼啸而出,将直面迎来的蒙洛铁骑如秋风扫落叶般射落马下。

    刹那间,马鸣嘶啸,人仰马翻!

    “唉~~”

    拓跋宏业痛苦的闭上双眼,握紧马缰,绝望的轻摇下头,在他心中,已经对这场决战有了准确判断。

    失败了!

    天下无敌的蒙洛铁骑,败给了昔日自己最看不起的中原人。

    这也是拓跋宏业第一次见识到了汉军铁骑战术,第一次明白骑兵还能这么用,第一次感受到骑阵冲锋的威力是如此可怕。

    但他真的不甘心啊!

    论一对一作战,拓跋宏业自信蒙洛骑兵能轻松吊打汉军铁骑,再给汉军十年时间都无法超越,哪怕他们身上的甲胄能让骑射失去威胁。

    毕竟蒙洛铁骑,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骑兵。

    可是,在面对骑墙攻势时,这种个人勇武显的是那么的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

    拓跋宏业不似螨蜻君王那般闭关锁国盲目自大,相反,他不断学习着其他国家文化,取其精华改良加强帝国实力。

    奈何,时间太短,确切说是刘策的崛起实在太过突然,突然到一点预兆都没有,才导致了今日失败的本因。

    而且,失败后,拓跋一族乃至整个草原会有什么影响?拓跋宏业身为一代帝王,十分的明白清楚。

    拓跋宏业最后看了一眼山坡上按兵不动的慕容部,而后手一挥,做了一个令所有人出乎意料的动作。

    “别打了,圣皇想跟你们主帅说两句话,别打了!”

    拓跋宏业的亲兵,扛着苏图鲁,策马冲到阵前大声宣布止战。

    同时,停战的号角声响彻遍野……

    山坡上的慕容敛闻听到号角声,顿时眉头一蹙:“拓跋宏业此举想做什么?”

    慕容垂:“旗主,现在是不是可以发起进攻?”

    慕容敛摇摇头:“不,还不是时候,此刻无论汉军还是拓跋一族的兵力,实力犹存,发起攻势只会给我们造成更大伤亡,且静观其变。”

    霍青听到敌军停战号角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摆手回道:“吹号,停战。”

    “呜~~”

    纵使周泰十分不解,但他还是按照霍青所言,命号手吹想了角号。

    顿时,原本杀的两眼通红的两方士兵齐齐分列两波,回到各自阵前待命,草原上出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

    没多久,拓跋宏业不顾拓跋奚等人阻拦,直接策马来到阵前,强忍病痛折磨,用足力气大吼一声:“对面领兵主帅,可是骠骑将军霍青?朕,蒙洛帝国圣皇,请你出面一叙!”

    霍青当即出列:“我便是大汉骠骑将军霍青,不知圣皇找本将军有何要言?”

    拓跋宏业仔细打量着霍青,尔后微不可查地点点头:“霍青,跟朕单独谈谈,你可有胆量?”

    霍青微微一笑:“既然是圣皇邀请,本将军又岂会扫了您的兴致?”

    边上周泰闻言忙劝道:“霍将军,恐有诈,让卑职与您一道……”

    话未说完,霍青就制止了他:“好歹也是本将军的老丈人,女婿跟老丈人说几句话能有什么意外?放心吧……”

    接着,霍青和拓跋宏业一人一马,相隔五步并肩策马向左侧小山丘驶去。

    “霍青,真是英雄出少年,朕和你一样大的时候,也如你这般,月儿嫁给你朕现在才算是真的放心。”

    “谬赞了,圣皇找本将军想必不是单单叙旧这么简单对吧?”

    “霍青,朕问你,你是真的打算要朕这颗脑袋么?”

    “圣皇想多了,本将军是想要圣皇的脑袋,但陛下亲令,只让末将击败蒙洛人,特意声明留您一命。”

    拓跋宏业闻言一愣,旋即很快明白了霍青话中之意,不由露出苦涩地神情:

    “好啊,好一个大汉君主,中原出了他这么一位城府极深的君王,用不了二十年,中原必将超越以往任何一个时代。”

    霍青微微一笑:“圣皇所言甚是,大汉必将屹立世界之巅。”

    拓跋宏业叹口气:“这场战争,朕败了,霍青,取下朕的人头去邀功吧……”

    霍青摇摇头:“本将军之前说了,不会要你的人头。”

    拓跋宏业道:“朕已是时日无多,就算你放过朕,朕也是无法活着回到王庭,毕竟有人处心积虑想要朕的命!”

    霍青回头看了眼远处的慕容部,问道:“圣皇所言,是指那群叛军么?”

    拓跋宏业没有直接回答霍青的话:“朕乃蒙洛帝国的君王,自小在马背上打下这片江山,

    经此一役,草原四分五裂的局面已成定局,而朕的几个儿子实在不成器候,根本没有一个可以主持大局的,

    到了这种时候,朕只希望拿朕的这颗脑袋换我拓跋一族的安危,霍青,我的女婿,你懂朕的意思么?”

    霍青深吸一口气:“本将军明白,但本将军是不会拿你的脑袋去做交易的。”

    拓跋宏业脸一沉:“莫非你是怕被月儿怪罪?霍青,你是男人,尤其在战场上不能儿女情长,该当机立断就当机立断!”

    霍青依然摇摇头:“圣皇,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拓跋一族,陛下本来就有意交好,

    即便你死后,拓跋一族的子民也会受到大汉的庇佑,这是陛下的意思。”

    拓跋宏业闭目不语,良久说道:“好,既然如此,朕也不能让小人得逞,我以你岳父的名义,恳请你一件事,

    我死后,你可以占据王庭的一切,只是之后,请务必莫要保护我拓跋一族的子民,你必须答应朕。”

    霍青明白了拓跋宏业的意思,用力点点头,拱手道:“小婿答应岳父大人的请求!”

    “哈哈哈哈,好,好啊!”

    得到霍青点头的拓跋宏业,大笑三声后,忽然拨转马身,回转阵前振臂一呼:

    “勇士们,现在听朕的命令!慕容部意图谋反,想要破坏我蒙洛帝国的太平,现在,你们紧随朕的大纛,向慕容部发起进攻!杀!”

    “杀~~”

    “嗷嗷嗷~~”

    不得不说,拓跋一族的蒙洛铁骑对拓跋宏业的忠诚毋庸置疑,他一声令下,齐齐狼嗥着高呼向慕容部所在位置呼啸而去……

五十六 终幕

    ……

    冷风瑟瑟,雪花飞舞……

    “唏律律……”

    白茫茫的大地上,一面面象征正蓝幡的旗帜,迎风招展,成片战马的呼啸声此起彼伏。

    而这些战马的主人,此时一个个无精打采,顶着寒风漫无目的走在这冰冷的草原上。

    数个时辰前,拓跋宏业不顾一切,率领不足三万两黄幡的蒙洛铁骑对慕容部发动了自杀式的进攻。

    纵使诡计多端的慕容敛,也被拓跋宏业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震惊,不得不着手应战。

    三万慕容部铁骑和拓跋部的勇士,就在这无名的草原山丘上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搏杀。

    战斗结果,早就精疲力竭的拓跋部两万名骑兵,除了少数部分被接应的羽林卫骑兵救下外全部战死,就连拓跋宏业也在乱阵中跌落马下再也没有起来,真正阐释了什么叫忠心。

    这一幕就连霍青和羽林卫铁骑都被深深触动……

    而慕容部也损失了六千多骑,但慕容部实力雄厚,这点损失很快就能弥补,只是这一战完全将慕容敛原本的计划彻底打乱了。

    更可怕的是,拓跋宏业这一死,慕容部等于坐实了谋逆的罪名,很快就会从那些幸存的拓跋部士兵口中传遍整个蒙洛草原。

    到了那时,慕容敛十分清楚整个慕容部将会面对怎样的可怕局面,定会被各部群起而攻。

    慕容敛长叹一声:“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立马回到本部,召集所有青壮,防范其余各部的进攻,草原,变天了。”

    说着,慕容敛撕下了身侧旗手背后正蓝幡的旗帜,最后看了一眼,便让它随风飘去。

    慕容垂看着在风雪中越飘越远的旗帜,最终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声:“也就是说,我们慕容部从今以后就脱离八幡之列了?”

    慕容敛道:“不单单我们,整个草原八幡制从拓跋宏业陨落这一刻起,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蒙洛草原安逸的日子已经不复存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将会回归到彼此杀伐争夺霸主的战争上。”

    慕容垂久久无语,脸上万分不甘:“我们这么做,真的对么?圣皇用尽一生心血统一了蒙洛草原,现在就这样分崩离析?”

    慕容敛拍拍慕容垂的肩膀:“族兄,你和我,得担负起慕容部未来的命运,千万不能气馁,现在我们回家,

    然后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向各部说明拓跋宏业的死与我们无干,一切都是霍青和汉军干的。”

    慕容垂疑惑地看向慕容敛:“你觉得其他部落会相信我们的话?”

    慕容敛道:“信不信不要紧,关键是我们必须争取足够的时间,为统一整个草原做好充足的准备,

    走吧,我的族兄,希望一切还来得及,等回到部落,立刻将这些年我们贵族积攒的财富散发给族内子民,

    等取得他们的支持后,我们就不会惧怕任何危机了。”

    蒙洛草原的普通百姓确实很穷,几乎各个都是面黄肌瘦,很长时间里,也就两三天才能吃上一顿饭,富贵的只是那些贵族以及各幡少数部落,资源分配非常不平衡。

    跟中原大周时期一样,士族和皇族占据全国八九成财富,几乎垄断了各行各业,而相比之下,草原的资源分配更加丧心病狂。

    中原百姓再穷还有一亩三分地可以耕种自给自足,再不济给人当佃农或者打短工,一日两顿还是能勉强维系的话。

    相比之下,草原各部牧民是真的猪狗不如。

    他们所养的牛羊都是要给贵族阶层,一年到头下来,养的一百头羊能分到半只已经要感恩戴德了。

    即便出征的普通将士也同样,所掠夺的财富九成九归他们上司和贵族所有,自己依然要在寒冷的冬天忍受饥寒交迫的煎熬。

    所以,别看蒙洛人凶残成性,抛开这些表面因素,内部经济根本是一塌糊涂。

    这也导致了蒙洛帝国这次南征失败的主因,承受不了长久的消耗战。

    而熟知草原百姓现状的慕容敛深信,只需要散发慕容贵族的财富给那些牧民,定会将他们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心。

    除此以外,更主要的一点,慕容敛没有明说,那就是大汉的这次胜利给了他一个可以掌控人心的手段。

    另一边,残存的拓跋部勇士齐齐跪在拓跋宏业的尸体前,低头默哀。

    霍青看着拓跋宏业的尸体,长叹一声:“你我虽是敌人,但你的英雄气概,还是让人敬佩,

    放心吧,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只要拓跋部的人愿意归顺大汉,我代陛下答应给你的部落子民永久安宁。”

    这时,一名亲兵起身走到霍青跟前,微微鞠躬,用胡语向他恳求:“霍将军,我们有个请求,恳请您让我们带圣皇的遗骸回往王庭。”

    看着这名亲兵坚毅的眼神,霍青点点头,熟练的用胡语回道:“将他好好安葬,你们放心,他是一个令人值得尊敬的君王。”

    亲兵闻言,感激地向霍青行了一礼。

    霍青回头又对周泰道:“给他们一些干粮,再把战马还给他们。”

    周泰小声嘀咕两句,想跟霍青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按照霍青吩咐去做了。

    目送这些拓跋部骑兵卷裹拓跋宏业尸骸离去后,周泰终于忍不住问道:“霍将军,卑职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对敌人这般好。”

    霍青轻笑一声:“那照你意思本将军该怎么办?带着拓跋宏业尸体回京?然后再将这些蒙洛人全部诛杀?”

    周泰一脸茫然:“难道不该这样么?胡人反复无常,应该现在就将他们全部斩尽杀绝。”

    霍青问道:“蒙洛草原千万人,杀的光么?就算跪在这里让你砍,也得砍上好几十年!

    何况陛下要的是蒙洛草原,救下昔日皇族贵部,远比杀伐所带来的利益要多的多,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周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尔后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卓少云满脸兴奋来报:“霍将军,朱翎他们回来了,带来了好多牧民和牛羊啊……”

    霍青笑道:“这个混球,总算是回来了,走,看看去~”

五十七 西域都护府

    ……

    宣武三年,十二月初六,瓜州……

    “哈~”

    一座烽火台前,五名长着标准西域脸型的士兵,正在一堆篝火前抱团取暖。

    而在烽火台上,张着一面鲜红的汉旗。

    这五人是自西域都护府成立以来所征集的第一批依附兵之一,效忠西域都护府下属十个折冲府中的瓜州折冲府。

    自当年白麒攻占西域以来,按照刘策所设,除开陇右折冲府两万五千全部清一色汉军镇守以来,其余九府皆是六千汉兵配合当地五百至一千的兵力。

    只是碍于目前条件有限,十府只设了五府,但也足够应付很多战事了,毕竟汉军的装备精良的让人叹为观止。

    正在往火堆里丢土豆的士兵,叫卓玛买提,去年才加入瓜州,隶属月氏(瓜州)折冲府校尉,陆羽麾下。

    卓玛买提是异常的穷,他已经二十八岁了,但家中有四个子女和三个妻妾需要抚养,靠给当地土司打短工放牧得些微薄的收入,时常三四天时间才能让全家吃上一顿饭。

    自汉军驻扎在瓜州境内,从去年开始招募依附军,卓玛买提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应征,结果他被顺利录取,成为此地烽火堡一名汉军士兵。

    当他的上司将两套崭新汉军军绒以及沉甸甸的甲胄递到手中后,卓玛买提都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一名士兵。

    成为新附营的第一天,他跟和自己一样来应征的青壮,吃上了一顿许久不曾享受到的饱饭。

    香气四溢的油炒米饭,令人垂涎欲滴的胡饼,滚烫的羊肉汤外配两个卤鸭蛋,饼和饭不够可以再添,至今回想起来卓玛买提依然觉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那一日,他和他的同伴们因为吃的太好,跑了一夜肚子……

    之后的每一天,卓玛买提都能吃饱饭,只是汉军的操练令他们苦不堪言,好在三个月集训后他都坚持了下来,终于成为一名正式新附军士兵。

    成为新附军士兵后,等于意味着有了军饷,两块五银元,仅比正式汉军低了五百钱,让卓玛买提一家生活有了保障。

    而且虽然新附军待遇比不上正规汉军,但同样不低,比本地其余西域各部士兵简直是天差地别。

    而且,在他成为新附军第七天,他们一家就被安置在瓜州地界,配备了民房供他们居住,还分给了他们一家一个牧场,彻底告别了挨饿受冻的历史。

    如今,卓玛买提已经将自己的命运与大汉紧紧捆绑在一起,是大汉给了他第二次选择生活的机会。

    跟卓玛买提相同想法的人在新附军中不在少数,都是从起初的抵触到现在的接受乃至认同,都只在短短一年时间。

    “土豆熟了没,快看看,别烧成灰了。”

    卓玛买提边上的年轻人叫忽奇思,跟卓玛买提一样都是同一天入伍,一样的贫穷,一样的落魄,都在加入汉军后彻底改变了。

    士兵们用木棒拨开火堆,取出熟透的土豆,忍着滚烫拨去表皮,然后蘸上点盐塞入嘴中,在寒冷的冬天吃上几口分外的舒坦。

    当然,这些土豆只是他们的“零食”而已,主食都在烽火堡内藏着,等天黑再吃。

    卓玛买提吞下土豆后,忽然说道:“我决定了,这次如果出征我一定要立下军功,加入正规汉军军籍。”

    忽奇思一怔,问道:“你真的决定了?”

    卓玛买提用力点点头,指着烽火堡上的汉旗说道:“大汉皇帝对包容一切,给我们带来了幸福和美好的未来,我没理由原地踏步,只要这次贵霜人敢再犯,我一定要冲杀在最前头!”

    忽奇思点点头:“是啊,这群卑鄙无耻的贵霜人,仗着背后有大食撑腰,欺凌了我们多少年?

    是时候给他们一点教训,真希望明天就发兵边境,将他们全部格杀殆尽!”

    贵霜和西域各国之间的仇恨可谓一言难尽,贵霜仗着自己兵强马壮时常纵兵劫掠西域各部,可谓是苦不堪言。

    如今,即便新附军各部也都明白,昔日造成西域各国浮尸百万的白麒,已经有心对贵霜展开攻势。

    这让新附军各营是摩拳擦掌,热情比汉军本营还高,毕竟既能报仇,还能得军功,一箭双雕啊!

    “咯哒哒~~”

    就在众人展望未来之际,一阵轰鸣马蹄声从远至近。

    卓玛买提和忽奇思五人本能的按住腰间环首刀,警惕的向垛口外望去。

    待看到堡下骑兵中出现一面汉旗后,才稍稍呼了口气。

    堡下一汉军小将勒住马缰,冲堡上大吼一声:“我乃你们新任上司,耿恭!奉月氏折冲府,前军校尉陆羽之命,卓玛买提立刻随本将军前往西域都护府,速去!”

    卓玛买提刚想回答,耿恭命身后亲兵射上一份文书,便已经拨转马身疾驰远去。

    卓玛买提没有耽搁,取过文书看都没看,立马冲下烽火堡,跨上战马对同伴说道:“想必是要出大事,你们守好这里,等我回来。”

    话毕,一甩马缰,将铁盔上的缅甲敷在脸上,向西域都护府方向疾驰而去。

    ……

    西域都护府内,陇右折冲府段颎,疏勒折冲府夏育,义渠折冲府田晏,安定折冲府张义朝,以及瓜州折冲府陆羽,五人各自落座在大厅两侧。

    现在,五人目光齐齐瞥向一名车师大臣,此时他正跪在正厅中间低头瑟瑟发抖。

    而在正座位置上,坐着一名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轻将领。

    他就是西域都护府,首任大都护,征西将军白麒。

    只见白麒面色阴沉地翻看着手中一本文折,厅内气氛压抑的快让人窒息,尤其那跪在地上的车师大臣,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良久,白麒忽然笑了,摊开手中文折,对那车师大臣说道:“你们可真能啊,贵霜来犯,向我汉军求援,

    我白麒应承会保你车师上下安全无虞,但你们又做了什么?嗯?解释一下,塞提阿大人。”

    塞提阿缓缓抬起头,刚好对上白麒那阴冷犀利的眼神,顿时吓的再次低下头道:“将军,这跟我车师国没有瓜葛,都是贵霜人太过狡诈啊!”

五十八 战前会议

    ……

    “是谁信誓旦旦告诉本将军绝对不会有半点纰漏?现在出了问题就告诉本将军说是贵霜人太过狡诈?你以为西域都护府是摆设对么?”

    白麒阴冷的质问声,压的塞提阿心惊胆颤,忙将脑袋贴在地上,颤声回道:“白将军息怒,我车师国对大汉忠心耿耿,日月可鉴,绝没有半点忤逆您的意思!”

    白麒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看着手中文书,然后一字一句说道:“你们诉苦请我王师出兵,那好,

    钱,我们出,粮,我们运,仗,还是我们打,不动用你邦国一兵一卒,只需侦得敌军动向即可,

    结果,你们特码连情报都给假的!想要造反么!”

    白麒将手中假情报狠狠掷到塞提阿脑袋上,厉声质问。

    “我有罪,白将军息怒,我有罪,我有罪!”

    此刻塞提阿除了跪在地上不停磕头认错外,真的是脑袋一片空白。

    当年,瓦慈、乌孙、义渠等西域诸国对抗汉军,这位人屠可是没有半点犹豫,将这些反抗势力,连同平民在内,全部屠戮的一干二净。

    现在,难道就要轮到车师国了么?

    当然,相比起车师国会不会灭,塞提阿更担心的是自己的性命怕是要提前交代在这里了。

    厅内其余五位折冲府校尉都是斜着眼看那塞提阿,各自脸上充满不屑,没有半点给他说话的意思。

    白麒起身,走到塞提阿跟前说道:“回去告诉你们的王,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惹怒汉军还想当做无事发生?哼哼……滚!”

    塞提阿还想再说什么,但抬头对上白麒那充满肃杀的眼神,硬生生将话憋回肚子,不断扣头,连滚带爬的离开这是非之地。

    等塞提阿一走,段颎第一个呼了口气,顺手掏出一个小木盒,叹道:“这蛮夷总算是走了,可把我憋坏了。”

    只见他翻开盒子,里面呈现一根根纸卷的香烟,顺手取出一根,极其潇洒的丢到嘴里,尔后掏出火折点燃,惬意的深吸一口。

    其余各将见此也是纷纷掏出烟盒,刹那间整个府厅是腾云驾雾,犹如火葬场……啊不,犹如仙境……

    这纸烟是长安烟厂最新研制的产品,有了过滤烟嘴,相比与用烟斗着实方便了许多。

    但由于纸烟还是刚起步阶段,技术还不是非常成熟无法大规模量产,这价格自然是异常昂贵,也只有那些月收入超过五十银元的烟民才抽的起。

    至于在腾云驾雾的几位,哪个没有万贯身家?这种纸烟价格实在不放在眼里,开心就行。

    一根烟燃尽,白麒将烟蒂掐灭在桌案上的烟灰缸内,从鼻孔呼出一缕白烟,尔后说道:“兵部的文书下来了,想必诸位也已经知晓,陛下十分支持我们打这一仗,

    但在正式跟贵霜、大食开战前,必须把内部隐患给剔除,就比如这车师国,哼,要不是情报司的兄弟及时送来密报,

    怕是中了埋伏都不知道,本将军早有意思先拿车师国开刀,不知诸位的意见如何?”

    今年二十五岁的白麒,已经变得十分老辣,举止之间已经有了一名主帅的气势,这都是通过一场又一场的腥风血雨中磨练出来的。

    陆羽也掐灭手中香烟,轻捋长须对白麒说道:“小小车师国,胆敢对我大汉不敬,更有通敌之嫌,灭之合情合理。”

    段颎道:“但末将有一事不明,既然白将军打算灭了车师国,为何还要提前告之塞提阿,出其不意不正好么?”

    白麒又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吐出一个完美的烟圈,缓缓说道:“打,就要从正面将他们堂堂正正的打服,车师国本帅是势必灭之,

    就算他们有准备又如何,车师小国有抵御我大汉铁骑的能力么?何况,也不一定非要用武力使之屈服……”

    白麒话未完,田晏说道:“白将军,以理服人可不是您的性格,何况蛮夷畏威不畏德,车师再弱,也不至于主动取消国号并入我大汉吧?”

    田晏也是一个狠人,当年一怒之下灭了乌孙全国,更是将乌孙国一把火毁于一旦,城内二十万百姓在他的蹂躏下,活下来的不足三万人。

    他的话中之意十分明显,废话少说,直接干就是了。

    白麒笑道:“打,当然是要打的,毕竟这一次是我们占理,车师通敌欲加害我汉军,不灭不足以服军心,

    只是凡事也得双管齐下,我们先派兵攻打车师周围诸部,给车师王族形成压力,逼迫他们就范。”

    夏育叹道:“末将还是想不通,这车师国到底在想什么?居然敢跟我大汉作对?他到底哪来的底气?”

    陆羽轻哼一声,一捋长须:“某觉得车师怕是以为能靠贵霜将我们西域都护府驱逐他的国境,想借敌之手给我们制造压力而已。”

    白麒笑道:“如此一来,灭掉车师,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了?那就表决一下,同意灭车师的举下手。”说着第一个举起了手。

    段颎忙道:“白将军,这些礼数就跳过,小小车师国,既然想灭那就灭吧,需要什么只管提,陇右道那块还有很多事等着末将回去打理,要人要饷给个数。”

    白麒满意地点点头:“就等你这句话,现在陇右道没什么战事,你拨五千人马和十万石粮食送到都护府,至于其余几位,各出两千人马就行。”

    众人没有任何异议,自己本就受白麒节制,对他的分配岂能不支持?

    只是陆羽额外提了个条件,求白麒在出征贵霜时,带上瓜州折冲府一道。

    白麒明白陆羽这是要报刘策的恩,也就答应了下来,何况他本就有意要调陆羽的部队去攻打贵霜。

    “报,启禀白将军,耿校尉带卓玛买提已回到质新城,如今正在都护府外恭候。”

    “命他进来!”

    “喏!”

    耿恭的到来让白麒精神抖擞,他对陆羽说道:“这耿恭可是不可多得的福将,陆将军,你可得好生用他。”

    陆羽眨了一下丹凤眼,拱手道:“白将军放心,某已不是从前那般目空一切了,经陛下教诲后,深知从前的自己是多么无知。”

    段颎接过话:“末将多一句嘴,耿校尉我没有任何意见,但这卓玛买提又是怎么一回事?听闻陆将军打算给他一个升迁途径,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五十九 暴躁的车师国王

    ……

    陆羽淡淡回道:“段将军莫见怪,某只是看这卓玛买提为人忠厚,自入伍以来一直任劳任怨,且比其余胡人都用功熟习汉字,本着我大汉包容气象,想给他一个升迁转正的机会,仅此而已。”

    张义朝闻言,抢过段颎要说的话:“更重要一点,这卓玛买提曾被贵霜人掳去过贵霜境内,熟悉那里的地貌民风,这次出征贵霜,少不得需要懂地形的人带路。”

    段颎摇摇头:“末将到是觉得完全多此一举,情报司绘制的地图十分精细,只要不是瞎子,

    按地图所示行军,定能顺利杀入贵霜境内,至于那些胡人,恕末将冒昧,不能过于信任。”

    白麒道:“段将军,你这格局就有些小了,胡人的确不能尽信,但你别忘了,这些胡人现在也是大汉子民,

    我们脚下的土地也是汉土,对与不服从的,杀了便是,但对那些真心向往我大汉天威的胡人,当抱以宽厚的态度去对待他们。”

    段颎叹口气道:“整了半天,还整出一个人才来了,算了,末将也知道这层意思,

    只是这么多年来,末将对胡人根本生不起任何好感,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末将尽力配合就是。”

    段颎对胡人有着很深的芥蒂,缘于当年在凉州羌人统治下的经历,真的是猪狗不如。

    所以,在讨伐残羌的战斗中,段颎的表现可谓是万分凶残,没有给羌人哪怕半点回头的机会。

    白麒没有再劝段颎,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性,不是三言两语能说通的,尤其对有能力的人。

    不多时,卓玛买提步入大厅,恭敬的行以汉军军礼:“卑职见过白督军,见过诸位将军!”

    白麒点点头,拿起烟盒问道:“会抽烟么?”

    卓玛买提木讷的点点头,然后上前谨慎地接过一支云烟,却没有马上点燃去抽,而是恭敬地退后两步,等候白麒下一步指示。

    白麒没有废话,直接问道:“听闻你去过贵霜境内?”

    卓玛买提当即回道:“是的,卑职曾在给土司放牧时遇到了贵霜骑兵,被他们掳去关了半年才逃回月氏国。”

    白麒:“这么说来,你对贵霜地理风貌有一定认识了,说说看,那是一个怎样的国家?别急,坐下抽一口烟慢慢说。”

    话毕,两名亲兵搬来一张椅子,给卓玛买提坐下。

    卓玛买提谢过后,掏出火折,点燃云烟,深吸一口烟,顿时整个人都飘飘欲仙起来。

    这种好烟,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抽到,真是一种享受。

    等他长吐一口烟圈后,如实说道:“卑职在贵霜境内呆的半年时间,大致了解到其国内形势,

    贵霜本国人丁四百万,有属于自己的城池和马场,常备兵力对外号称百万,实则为五十万左右,

    其与大食、萨珊中州等国分外交好,还曾击败过来自西方柱州的十字远征军,有着相当强悍的战斗力……”

    “等等,你说什么?十字远征军?还有柱州?那是什么?”白麒如同听到什么有趣的事,顿时打断了卓玛买提的话。

    卓玛买提解释道:“回禀白将军,在遥远的西方,有一个西夷居住的地方,我们称之为柱州,

    那里的人长的跟我们完全不一样,各个黄发蓝眼,且十分的贪婪,为了获取东方的黄金和香料,

    不惜多次发动万里远征,由于他们信奉的都是十字莲花教,故被我们称为十字军,

    那是一群比贵霜人更加贪婪和凶残十倍的家伙,可惜,我未曾见过那些西夷人长何模样!”

    白麒闻言,瞳孔精芒闪烁,忍不住说了一句:“陛下说的没错,世界之大,超出我们的认知,若是有机会,本将军真的很想会会那群西夷,

    看看他们的十字莲花与我大汉的金戈铁马相比,到底谁更胜一筹!”

    段颎轻咳一声:“好了白督军,西夷的事以后再说,眼下既然知道了贵霜大致情况,那就赶紧制定作战方案,四百万人也不是小数目,你说这仗该怎么打?”

    白麒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怎么打?屠城灭族,弹指可破尔,四百万人多么?杀起来不过多费点力气罢了。”

    这话听在众人耳中是齐齐感到后背凉风轻袭,异常难受。

    段颎这才想起,坐在主位上的可是杀人如麻的人屠,顿时抹了把额头缓解尴尬!

    白麒接着对卓玛买提说道:“待会儿你去偏厅,给本将军将前往贵霜城邦的路线标志出来,关于你转正兵的事,我会慎重考虑的。”

    “多谢白将军提拔!”卓玛买提激动地单膝跪在白麒跟前。

    等卓玛买提离去后,白麒正了正衣冠当即下令:“众将听令!各部点兵五百齐聚都护府外,两日后,起兵进军车师!”

    “喏!”

    众将起身行礼,各自去准备战前事宜了。

    ……

    十二月十二,车师城王宫……

    四十三岁的车师国王,那不离多满脸怒容坐在王座上,环视着满朝臣子,握紧了手中权杖。

    “说话啊,怎么都哑巴了?平日里你们不是很能说么?现在怎么一个个都不张嘴了!”

    面对那不离多的咆哮,朝中大臣纷纷低下了头。

    十二月初八,白麒领兵四千,开始对车师国发动了攻势。

    第一日,三万车师大军在白麒四千铁骑攻势下土崩瓦解。

    第二日,车师七部联合残军五万展开反击,结果一触即溃,七部百姓男女老少合计十三万人全数灭族。

    第三日,车师王军两万人与白麒大军鏖战半日,全军覆没。

    第四日,白麒攻占王城屏障布勒城邦,与王城仅隔不足五十里路程。

    短短四日时间,白麒的四千铁骑如摧枯拉朽般,将车师王城外所有支援力量一扫而空,同时也切断了王城与外界的联系。

    更为恐怖的是,四天时间的战斗,白麒的西北铁军损失只有区区三十九人……

    这种可怕的伤害比例,闻之令人深感绝望。

    其实战事开端,那不离多得知白麒只率区区四千骑兵时,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毕竟在他的认知中,自己的军队就算是几万头猪,拱也该把这四千人拱死了。

    然结果却是啪啪打脸,自己的军队真的连猪都不如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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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君临天下!介绍:
又名《异界烽火录3》
穿越十年,刘策从一名朝不保夕的小兵,逐渐成为武朝开国君主。
然而,新生的王朝内忧外患,满目疮痍,北方和西南异族政权虎视眈眈,神州山河依旧四分五裂,朝堂的暗涌、百姓的生计,无一不在考验这位新时代帝王的魄力。
异界烽火录最终篇,就从蒙洛帝国境内一处无名部落开展……朕,君临天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朕,君临天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朕,君临天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