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锦衣卫
……
庸州城内乱相四起,一昼夜功夫,这座繁华的城市宛若人间炼狱一般。
夜幕降临,城内楚军放肆的笑声,以及妇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此起彼伏交奏一曲魔鬼乐章。
就在这时,关押俘虏的牢营内,张庭借着夜色潜入,四处摸索后,终于在边角一间漆黑牢房前找到了此行目的。
“朱副将,是我,张庭。”
牢内关押的不是别人,正是朱瑄。
闻听有人呼唤,朱瑄立马来到牢房门口,隔着牢门怒道:“还想给楚贼做说客?回去告诉他们,想让朱某人以身事贼,想都别想!”
张庭沉默一阵,然后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将牢房大门打开了。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朱瑄警惕地说道。
张庭闻言,噗通一声跪在朱瑄跟前,轻声抽噎道:“朱副将,我是混蛋,是我害了家人,害了全城百姓,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与楚贼战死在壶口关!”
朱瑄眉头一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庭泣不成声:“他们就是一群畜生,跟蛮夷一样,毫无人性的畜生!他们把城里的百姓,
连同我的娘子一并祸害了,朱副将,你赶紧走吧,不管去哪里,记得一定要替庸州城的百姓报仇啊!”
“唉……”朱瑄长叹一口气,知道现在说什么都迟了,看着寂静的牢营把守松懈,想必都是去祸害城中百姓了。
张庭抹干眼泪,起身一把将朱瑄拉出牢房,挥挥手道:“快走吧朱副将,迟了可就走不了,趁现在楚贼守备松懈,赶紧离开这里吧。”
“那你呢?”朱瑄问道,“一起走吧。”
张庭摇摇头:“不,我不能走,他们凌辱我娘子,我要他们赔命,朱将军,别说了,走啊!”
张庭奋力一推朱瑄,不断朝他把手示意其离去。
朱瑄最后看了一眼张庭,趁着夜色遁入了黑暗之中。
见朱瑄离去,张庭掏出烟斗,塞上一把烟丝,掏出火折,犹豫片刻,冷笑一声缓缓向隔壁不远处粮仓走去……
离开牢营的朱瑄,凭借对庸州城地形的熟悉,他很快找到了最近的西门方向。
正愁如何出城之际,忽然胡同角落里发出一阵细微的动响引起了朱瑄警惕。
“什么人?出来!”
胡同内没有任何回音,朱瑄大着胆子点亮火折向内望去。
登时,约莫二十多个少女惊恐万分的缩在角落里,令朱瑄一时有些错愕。
“你们这么在这里?”朱瑄木讷地问道。
一名少女见朱瑄不像是歹人,这才鼓起勇气回道:“我们都是城中百姓,午时过后,那些贼军兽性大发,
见东西就抢,见有姿色的女子就不顾一切扑来,我等千辛万苦才避开贼兵追击,看阁下不似歹人,求求你可否带我们出城啊?”
朱瑄仔细看了下,见这些少女大多十五六岁年纪,身上衣着华丽,看来也都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抱团躲在这里。
朱瑄很想带她们一起走,可他也明白,如果带上她们,可能谁都走不了,但不带走她们,自己良心又实在过去不,一时陷入两难境地。
见朱瑄犹豫不绝,之前那说话的少女立马行以女儿半蹲礼苦苦哀求:“观阁下也是庸州人士,
求你救救我们这些可怜的姐妹吧?难道你愿意看着我们落入虎口痛不欲生么?阁下,我们真的没办法了,带我们一起出城吧,
实在不行,请阁下送我们上路,要是被贼人玷污清白,我等绝对不愿意苟活于世!”
大户人家的儿女,相比较普通百姓而言,更加看重名誉,损失名誉等于要了她们的命,尤其是女子,在遇到不可逆的局势时,多会选择自尽以求清白。
只是这些少女虽有面对死亡的觉悟无,却没有自尽的勇气,这也不怪她们,毕竟她们实在太年轻,实在太弱小了。
朱瑄沉思片刻,长呼一口气,上前搀扶起少女说道:“罢了,那就一起走吧,实在不行,我们一起死!”
听闻朱瑄答应带上自己,少女们顿时喜极而泣,纷纷向他道谢。
朱瑄无奈,回头看了眼胡同外不远处的西门城楼,也不知道这短短几里路会潜藏多少危机。
但既然已经答应了带这些女子一起走,就算有再多凶险,朱瑄也要继续走下去。
一行人在夜色掩护下,经过一里路程,眼看就要抵达城门时,忽然一队楚军士兵迎面追来。
“啊~贼人!”
来不及等朱瑄阻止,一名少女吓得惊呼出声,立刻引起了楚军士兵的注意。
“站住,什么人!”
很快,这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将朱瑄以及一众少女团团包围。
“都是上等货色,白天怎么没发现啊,嘿嘿嘿!”
“还有个男的,把他做掉,这些女人带去献给秦将军,哈哈哈。”
听着楚军军官肆无忌惮的淫笑,这些少女早就吓瘫在地,只能以泪洗面。
而朱瑄则是举着从胡同内找出的一根木棍,警惕的环视四周。
就在这群楚军士兵要图谋不轨之际,黑暗处走出两名身着蔚蓝色棉服的男人,头戴黑色方冒,双手插在袖袍内,一脸肃冷地向他们走来。
“你们又是什么人?给我站住!”
军官发觉异样,暂时把刀对准了那两个走近的男人。
而两人却是不发一眼,两双眼睛死死盯着这队楚军士兵。
“问你话呢!听到没有,你们是什么人!”
军官大吼一声,抽出长刀冲到了两人跟前。
见有人冲向自己,那两男子也止住了脚步,目露轻蔑地看着他们。
这种眼神让军官内心一阵发悚,却还是壮着胆子走到其中一个男子身边,伸手抓住他的衣领骂道:“妈的,你是哑巴么?混账!你……”
但下一刻,军官眼神一惊,因为在蓝袍之下,他瞥见了男子内着衣物,是一套青红色锦衣华服,更令人惊艳的是,华服上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三爪青龙。
这种气势让楚军军官本能退后两步,喉结不住滚动,冷汗也莫名的从他额头滑落。
终于,那男子冷笑一声问道:“你喜欢这身衣服对么?行,那就让把它送给你看个够!”
下一刻,男子解下外袍,将青红色锦衣完全展现在众人跟前,这种直观的体现,给楚军士兵的视觉冲击前所未有。
龙,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让这队楚军士兵顿时感到无比的压抑。
男子将蓝袍丢到军官跟前,尔后抽出悬挂在腰间的绣春刀,厉声道:“我等乃锦衣卫,代表的是大汉天子巡视天下,尔等如同野兽不配为人!”
话音一落,黑暗处又蹿出七条人影,各个身着锦衣华服,手持锋利的绣春刀,二话不说直接向这队楚军士兵砍去。
三十一 锁云关
……
“噗呲、噗呲、噗呲……”
经过专业训练的锦衣卫,杀人手段可谓是干净利落,面对早已魂飞魄散的楚军士兵,根本没有半点同情,冷漠的将绣春刀送入这些人的要害。
“呃~”
楚军军官被当场切断咽喉,感受着鲜血从喉咙处飞溅的呲响,他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在无尽痛楚和冰冷中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锦衣卫隶属刘策直接领导的情报机构,主要负责收集敌我地方官员所辖区域的重要情报。
这些人无一不经过战争洗礼,只会对刘策忠心,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可以调动他们。
十五人的楚军小队只在短短十几个呼吸之间便成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而锦衣卫脸上却是丝毫没有任何波动的情绪。
对他们而言,执行任务时,个人情绪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
“呕~”
闻到刺鼻的血腥味,这些劫后余生少女忍不住纷纷干呕起来,即便朱瑄也是冷汗淋漓,感觉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十分的难受。
锦衣卫冷漠的擦拭着手中绣春刀,为首那三爪青龙华服的锦衣卫首领瞪了朱瑄一眼,提刀缓缓向他走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朱瑄紧张不已,锦衣卫身上散发的气势,令他有种窒息的压抑席卷身体每一处毛孔。
忽然,男子将绣春刀架在他脖子上,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她们又是谁?”
朱瑄猛咽一下口水,强做镇定,对锦衣卫首领道:“在下朱瑄,壶口关副将,刚从牢营脱身,半道遇上这些无自保之力女子,想带她们一道离开庸州城。”
锦衣卫首领直视朱瑄双眼,确定他没有撒谎后,收起绣春刀说道:“你自身都难保,还带着这些累赘,想活?哼,难!”
话毕,锦衣卫首领转身唤来下属,吩咐道:“情报已经送往长安,此地不宜久留,立刻出城。”
“喏!”
下属沉声回应后,立刻动身向西门走去。
“阁下,能不能带上我们?”朱瑄忙喊住锦衣卫首领,“只凭我一人,无法保证这些女子脱身,求阁下施以援手。”
锦衣卫首领回头望着朱瑄,再看那些花容失色的少女,轻哼一声问道:“给我一个带你们一起走的理由。”
朱瑄沉默片刻,傲然说道:“因为这些都是我大汉子民,岂能看着他们遭受贼人凌辱而不顾?”
锦衣卫首领一怔,随后微笑着上前,拍拍他的肩膀道:“这个理由,我很满意。”
说完,指着地上的楚军兵器道:“拿起兵器,现在开始你得继续履行汉军的义务,保护他们脱离苦海,跟上!”
朱瑄信心大增,立马捡起楚军军官到底佩刀,带着这群少女紧紧跟在锦衣卫身后。
“回禀左千户,西门守军情报已经探清,不过百余人,已全部被我们用麻药迷翻,换岗时间大概还有两刻钟,足够我们撤离。”
“事不宜迟,出发!”
得到所需情报后,锦衣卫首领左千户立刻带着众人来到西门城下,九人合力将沉重的门闩抬下,打开一条足够两人出入的门缝,一个个鱼贯而出。
就在左千户和朱瑄最后要离开城门之际,忽然看到粮仓方向冒起冲天大火。
见到这一幕,朱瑄呆滞许久,直到左千户问道:“怎么了,看你神色,似乎知道那火光是怎么回事?”
朱瑄点点头,叹道:“这是我下属所为,他叫张庭,虽然昨日降敌,但好在迷途知返,尽到了自己最后职责。”
左千户闻言,点点头:“是个汉子,快走吧,这里不能再呆了,你放心,陛下收到庸州消息后,一定会采取动作。”
“嗯!”
朱瑄最后看了一眼粮仓方向后,毅然跟着左千户离开了庸州城。
一路跑出二十里后,左千户确定没有追兵,再看天空已有一丝鱼肚白,便下令暂作歇息。
可怜这些少女何曾有过这般运动,一个个早已累的上气不接下气,等回过神后,不少少女抱膝哭了起来。
这场剧变彻底改变了她们的人生轨迹,失去父母家族的庇佑,接下来该何去何从,都是一个未知数。
一盏茶时间过去,左千户对朱瑄道:“我想你们应该安全了,距离此地四十里就是锁云关,那里有精武学堂毕业的士官在此地实习,
有他们在,你们无性命之忧,我等得回京向陛下亲口禀报庸州城的情况,就不陪你们了,好自珍重。”
话毕,左千户起身,招呼下属一道,准备向北行去。
“恩公,可否留下大名,来日定当报答。”朱瑄忙拱手对左千户谢道。
左千户闻言,一脸严肃地走到朱瑄跟前,一字一句说道:“记住,你没见过我,也不认识我,就当没遇到过我们,若透露我们的行踪,哼,我能救你,自然也能让你们生不如死。”
这话一点都不像开玩笑,朱瑄木然的点点头,应了下来。
左千户又看了他两眼,带着下属果断离去,眨眼就消失无踪。
……
锁云关内,四百名远东精武学堂毕业的士官齐聚与此,摆弄着从京师带来的火铳,虎尊炮,等一系列火器,相互之间是有说有笑。
一名十八岁的少年仔细擦拭一下铳管内壁,然后熟练的将纸壳弹咬碎一角,倒入黑火药后,顺道将一颗铅弹塞入,迅速用绷条鼓捣严实,检查完后座遂石后,立马瞄准了关外。
这是远东军工厂的改进火器,燧发枪,没有长长的火绳累赘不说,甚至铳管内壁还刻有膛线,已经跟前世明朝军中所用鸟铳无异了。
只不过相比鸟铳,这支燧发枪又多了可以稳定射击的枪托。
“孙雪游,你又在摆弄你的遂发枪了?”
边上打招呼的同伴,将一门虎尊炮擦的是贼亮,正咧着嘴朝他笑。
孙雪游叹息一声,放下遂发枪,很是不满地说道:“真想与塞外那群蛮夷好好打一丈,这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
三十二 难民
……
“还怕没机会?机会多的是,没听精武学堂授师说么,凡是远东军校毕业的学生,定会以低级军官的身份,参与战火的洗礼,等着吧,实习完回去就该轮到咱了。”
坐在孙雪游对面的一名同伴叫王畅,他一边擦拭虎尊炮,一边跟他嬉笑着,比之孙雪游求战心理,他更多的是给人一种随遇而安的性格。
孙雪游将火铳架在肩上,蹲下身子叹道:“眼瞅就要毕业,要是再不见见血,以后如何到边军营中混迹?
我们汉军各营,上至军官将领,下至普通步兵,哪个不是靠军功在营中立足,若无寸功在身,
咱好意思跟下属说,咱是他上司?这也镇不住啊。”
王畅道:“你呀,就会瞎想,谁告诉你汉军各营都是见过血的?你看看城下……”
顺着王畅所指方向,孙雪游看到关下数队蜀地官兵各个无精打采,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根本没半点军士的样子。
“哼,他们不一样。”孙雪游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冷哼一声,继续擦拭手中遂发火铳。
对于这群蜀地官兵,不单是孙雪游,四百名远东军校毕业实习生,在与他们短暂的接触后,从最初都尊重好奇,逐渐开始有些瞧不上他们了。
这也难怪,远东各处军校都是按照系统军事管理来培养军官,最基本技能必须能看懂作战地图,并能按照指示准确标记出各处坐标。
光这点,让识字率都不超过10%蜀军士兵就如同看无字天书一样,可以说相互之间根本没有交流的可能,双方存在巨大的代沟。
加上蜀军懒散的风气,更令这些实习生接受不了,尤其是早上,不到辰时基本不可能看到守军的影子。
而这四百精武学堂的实习军官,最迟寅时二刻就完成了相互交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经过孙雪游和王畅等人把蜀军与自己对比,经过多次演算,得出一个难以置信的结果:一旦四百精武学堂学生和一千蜀地守军发生冲突,最多一刻钟,精武学堂的学生就能凭借军校所学的战术布置,将这支蜀军击溃!
这个推演结果,让实习生与蜀地守军之间的代沟更加深了……
这也是汉军军中普遍存在的情况,“学以致用”四个字可谓是深入骨髓,落后就要被人看扁,不服拿军功来比,即便一个甲长位置,都会争的头破血流。
在这种氛围熏陶下,各营汉军将士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的,都会有种莫名危机感,也刺激了军中上下对知识的苛求,以及迫切求战的心理。
这种良性竞争刘策是乐见其成的,只有不断进步,才能让自己的军队在战略上威慑他国,要不是如此,怎么敢跟凶残的胡奴硬怼?
“有情况!”
忽然,一名十九岁左右实习士官望着关外轻呼一声,四百士兵闻言,迅速进入战备状况。
而底下的蜀军却依然没有察觉异样,看着城头上的实习生一脸戒备,还嘀咕着又在搞什么花样。
王畅趴在垛口处,亲眼看到远处密密麻麻的黑点,散乱不堪的向锁云关逼近。
他掏出单眼窥镜望去,许久之后眉头一皱,放下窥镜说道:“不似敌军,倒像是庸州各地百姓。”
孙雪游也掏出窥镜望去,确定无误后,小声说道:“按照情报分析,估计是伪楚军发动攻势了,这些百姓是为了逃离战火波及才向蜀地内部转移?”
王畅摇摇头道:“看情况,怕是比我们想的还要严重,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楚军已经夺取了庸州主城?”
孙雪游吓了一跳:“这也太夸张了吧,壶口关地形我看过,易守难攻,只需几百人就能让数万大军寸步难行,
还有,庸州主城守军足足两万,怎么可能这么短时间就沦陷?你会不会太看不起蜀军了,再烂也不至于这样吧?”
王畅道:“你忘了我们在军校所学?遇到任何突发情况必须以最坏的局势去考量问题,万一庸州城真的沦陷呢?
蜀军有地利之便不假,但军心士气不足,降敌投诚的事也不是不可能的。”
孙雪游:“那现在怎么办?”
王畅思索半晌,回道:“我们只是来实习的,再怎么看不起那群兵油子,也得跟守关主将汇报情形,
有他来定夺,免的有反客为主之嫌疑,你们在这里密切注意局势,我去禀报祝将军。”
说完,王畅收起窥镜,猫着身子倒至城墙阶梯口,然后直奔关内守将府……
将府之内,锁云关守将祝同,此刻正抱着自己新纳的小妾把酒言欢,丝毫没有在意锁云关外的局势。
正当祝同兴致来潮,想跟小妾在桌上上演一出活春宫时,侍卫满头大汗来报:“祝将军,王士官硬闯,属下实在拦不住……”
话音未落,王畅就大步踏入大厅,直接拱手说道:“祝将军,属下有要事禀报。”
祝同被败了兴致,心中十分懊恼,将小妾打发走后,轻咳两声问道:“王士官,你找本将军有何要事?”
王畅道:“锁云关外,有大批百姓准备扣关,敢问祝将军,你打算如何处理?”
祝同闻言一怔,随后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锁云关本就准许蜀地百姓进出……”
王畅打断他的话:“祝将军,这次不一样,属下建议你还是亲自去关墙上看一眼吧,怕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祝同心中冷笑:你个新兵蛋子,不就读了几年什么军校,识几个字么?居然这么傲气敢指使老子?要不是余刺史和王将军再三叮嘱,不能怠慢他们,老子早把你们都轰走了。
想到这里,祝同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好,既然听王士官把话说的这么严重,那本将军就跟你走一趟。”
然后手一挥,阴阳怪气地说道:“兄弟们,跟本将军上城头巡视一下,看看王士官所说的情况,到底有什么地方不同,走~”
“走!”
侍卫们也是嬉笑着轻呼一声,一起向城头走去。
三十三 又要逃跑?
……
锁云关下,密密麻麻的百姓云集,不停朝关上呼喊,请求可以放自己进去。
在王畅去请示祝同不久,发现情况不对的孙雪游当机立断,不顾蜀军阻拦,毅然把锁云关大门给关上了。
等祝同站在城头,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群时,才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对于这种突发境况,祝同是一辈子都没遇到过,一时竟是不知该如何处理着手。
而此时,在喧杂拥挤的人群中,朱瑄大手一展,奋力朝关上喊道:“我是壶口关副将,朱瑄!楚贼已攻陷庸州城,快开关门放我等入内!”
祝同闻言一惊,立马向下探去,可是关下人实在太多,叫骂声、哭喊声、哀求声此起彼伏,根本没发现是谁喊的话。
“砰~”
忽然,一声刺耳的炸响在锁云关上回荡,将祝同和底下逃难百姓吓了一跳,顿时安静了下来。
却见孙雪游火铳指天,铳口还冒着丝丝白烟。
接着,孙雪游抄起铁皮喇叭,大声喊道:“按我大汉战时条例,尔等需有序入关,等候我军检查,胆敢不尊军令者,后果自负!”
“砰~”
孙雪游话音一落,边上实习兵很合时宜的又放了一铳。
这一声枪响,把孙雪游吓了一个激灵,回头看着满脸严肃的士官,小声恼怒一句:“你特码不会提前打个招呼?害的我耳朵都鸣了。”
士官“嘿嘿”一笑:“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嘛。”
王畅见人群安静下来,立马对早已静若寒蝉的祝同道:“祝将军,现在立刻设立哨卡,有序放人入内,同时问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也好有个准备。”
祝同不停点头,嘴里嘀咕道:“应该的,应该的……”
尔后,在锁云关守军的配合下,迅速搬来钜角,设在关门内,所有士兵全副武装,准备妥善后,这才命人打开了关门。
关门一开,门外的百姓刚准备向里冲时,不想精武学堂的士官却早有准备,提前将铳口对准了他们。
“有序进入,接受检查!”
孙雪游一声大吼,众人这才老实下来,乖乖排好队开始接受关内守军盘查。
当朱瑄带着二十多名少女入关后,立马找到祝同说道:“祝将军,我是朱瑄啊!”
“朱瑄?你怎么在这里?”祝同一见大惊,赶忙起身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仔细与我说说。”
朱瑄道:“祝将军,庸州城沦陷,楚军不日便会向这里杀来,你赶紧布置防御工事吧。”
“庸州沦陷?这怎么可能!”祝同有些不敢相信。
朱瑄道:“千真万确,十万楚军驻扎在庸州主城,昨日我趁夜色逃离才赶到此地,祝将军,赶紧准备吧,楚军势大,定会继续深入。”
祝同面色呆滞地坐回自己位置上,嘴里不住嘀咕着:“怎么会,这怎么可能,十万大军,我该如何抵挡……”
就在这时,路过的王畅对祝同说道:“祝将军,查问清楚是何缘由了么?”
祝同忙道:“查清楚了,楚军攻陷庸州城,不日将会杀向锁云关。”
本以为这个消息会让王畅有些惊恐,不想王畅却是好像早就料到一般,没有半点情绪波动:“原来如此,那么祝将军可否准备好死守锁云关?”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十万大军,我锁云关区区一千余人拿什么死守?”
这些话也只能在祝同心里疯狂吐槽,表面却是一脸镇定地对王畅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贼军足足十万,本将军必须修书一封至合州请示王坚将军才行。”
王畅闻言,从随身背着的军用包内取出一张巴蜀地图,拍在桌案上,对祝同说道:“锁云关和合州直线相距三百里,沿途半数是山道,折算路程约为六百里,等祝将军将情报送抵怕是锁云关早就被贼军拿下了。”
祝同道:“本将军也知道这件事很难处理,但我锁云关不过区区千余将士,如何面对贼军攻势?”
王畅:“眼下唯一出路,只有将锁云关附近所有郡县精壮集中起来,共同御敌方有胜算。”
祝同想都没想果断拒绝:“不成,我等没有权限,这么做等于是越权,万一王将军、余刺史追究起来,该怎么办?”
王畅眼神一寒:“那依照祝将军之意该如何办?”
祝同眼神闪烁一阵,起身将王畅拉到一旁,好言说道:“王士官,眼下唯一活路机会只有撤出锁云关,本将军愿意送你们前往渝州。”
“弃守而逃?”王畅眼神变得格外凌厉,“祝将军莫要忘记自己是何身份,锁云关守将!”
祝同也怒了:“王士官,本将军好言相劝,你却如此不识好歹,既然如此,王士官自己去安排吧,
本将军可不想把性命白白折损在这里,不要以为你们是什么军校的学生就自觉高人一等,
不过是群娃娃兵,能有什么见识,总之半个时辰,本将军就带人离开锁云关,至于你们是想走想留,
本将军就不管了,哼!”
说完,祝同气呼呼的离去,而这一切都被朱瑄看在眼里,他安抚一下随行少女,踱步来到王畅身边拱手说道:“在下朱瑄,壶口关副将,敢问这位将军是……”
王畅连连罢手:“将军不敢当,在下不过是远东精武学堂的学生,奉陛下之命前来蜀地实习而已。”
朱瑄一听,心中不由失望,一群学生而已,能有什么作为呢?
却听王畅问道:“朱副将,方才听你所言,你乃壶口关副将,在下好奇,壶口关有天险依托,易守难攻,怎么这么快就被贼军攻陷了?”
朱瑄闻言,羞愧万分:“说来话长,主将宁遂临阵脱逃,导致壶口关哗变,不战而降,庸州城太守郭厚得到情报,与宁遂一道,连夜弃城而逃。”
王畅不屑地嘀咕一句:“不战而降,真乃奇耻大辱。”
朱瑄一时语噎,也不知该作何回答。
王畅深吸一口气,将精武学堂实习生全部召集到城头上,开始征求意见……
三十四 燃烧的汉旗
……
“情况就是这样,祝同是铁了心要跑,现在我想问问大家意见,我们该留下守住锁云关,还是一道离开?”
四百士官围坐在一起开始商讨去留问题,由于这些人中王畅和孙雪游在校中表现最为优异,所以在这群实习生中的威望也特别高,都愿意听从他俩的意见。
一名十八岁左右士官道:“说实话,既然锁云关守将都想着跑路,那我们能怎么办?
毕竟这里不是咱主场,做不了主啊,还是离开吧,算算日子,我们实习期也快过了,是时候回京覆命,该参加毕业典礼。”
另一个士官则表示不同意见:“说这群蜀军是鼠也不为过,临阵脱逃算什么军伍之人?还是守军主将?也不怕被人笑话!
他们贪生怕死,咱可不怕,区区楚军而已,当年被我汉军一路平推过了长河才苟延残喘,就这样一群乌合之众,莫说十万,再来十万我都有信心把他们收拾的服服帖帖。”
还有一名士官说道:“可我们毕竟是客军,还是来实习的,得不到本地百姓支持,如何能跟敌军鏖战?
别误会,我可不怕死,只是不想这么没理没由的给人守关,依我看,至少得见到王将军或者余刺史,得到他们支持才行。”
各人你一言我一语,无法统一得出一个去留结论。
最后还是王畅说道:“说句实话,我也不想给这群孬种善后,但是大家仔细想想,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精武学堂四百实习生,在锁云关击退十万楚军进犯,成功守住关口不失,这件事一旦登报,
咱的身价可是蹭蹭往上涨,到时候大家想去哪个营效力不用上门自荐,怕是一毕业,校门口就会有各级军官争着抢我们,
何况,大家要清楚一点,这里同样是汉土,我们身后同样有自己的同胞需要保护,不能因为对蜀军有偏见就置之不理,
总之话已至此,想走的我不勉强,愿意留下的,就特码跟这群贼军好好干一场,人少怕什么?
陛下不就是以几十倍差距的兵力,收复北地各州么?还有霍骠骑,八百人灭了人家胡奴十万,
一仗打的胡奴各地是寸草不生,人家那时用的还是冷兵器,是真刀真枪的跟胡奴对决,
现在看看咱,遂发火铳,手雷,虎尊炮,全是新式火器,这要不趁此机会跟贼军干上一仗,大家不觉得可惜么?
总之我不想走,这么好的立功机会,我不能就这么错过了。”
王畅话音一落,孙雪游当即表态:“王士官说的对,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我也不走,不立点军功回去,我心不甘!”
既然王畅和孙雪游想要留下,其余士官自然也是摩拳擦掌,都不愿意离开。
这是一次难得的实战历练机会,一旦成功就是万众瞩目对象,就算失败死在这里,也能进英烈祠享受香火供奉,福泽家人后代。
说干就干,四百士官立马开始忙碌起来,检查自己所挟带兵器,确定虎尊炮的可靠性,检查铳管内膛线是否被磨平,检查手雷数量。
孙雪游靠在垛墙后,仔细检查着袋子里所携带的纸壳弹,足足有八十五发。
“五发散热半刻钟,足够支撑一天,刚好把膛线磨平,差不多够了……”
仔细计算过后,孙雪游将火铳枪托前端击打针的弹簧片用力固定,来回扣动几下扳机,确定力道十足,可以将遂发石引燃后,便开始清洗铳管……
午时过后,祝同再三劝说王畅等人离去无果后,便撇下他们,带着守军撤离了锁云关。
孙雪游看着陆陆续续离去的守军官兵,忽然大声喊道:“你们这群怂货给老子记着!
只管跟个娘们一样的逃吧,这里交给我们来守,你们的妻儿老小,老子来保护,快逃吧,逃得越远越好!”
孙雪游的话,立马引来周围同伴齐声响应,大家纷纷用最嘲讽的语气刺激着这群蜀军士兵。
蜀军士兵将话听在耳中,各个羞愧难当,纷纷低下了头,加快了脚步。
当然,也有几个蜀军士兵被激的万分难受。
“妈的,一群瓜娃子,居然这么嚣张!”
一个二十四五岁的汉子忍无可忍,他愤怒地看着这群装备无比精良的士官,眼中写满了不服。
边上同伴劝道:“老陈,快走吧,别管他们,等楚军一来也就老实喽。”
老陈喘着粗气:“唉!让一群瓜娃子看不起,我心里不爽的很,听听他们说的什么话,妈拉个巴子的,气死我了!”
同伴拍拍他的肩膀:“算喽,你跟他们计较什么嘛?他们想要送死,就让他们去,自他们来第一天开始,我就知道他们就看不起咱,让他们吃点苦头也好。”
“哼!”老陈冷哼一声,静静跟在队伍中离去了。
而此时,王畅忽然大声说道:“兄弟们,把我们的军旗竖起来,吓破贼军的胆!”
下一刻,一面烈焰飞鸟旗在士官们竖上城头,鲜红的旗帜迎风招展,给人的震撼无与伦比。
“敬礼!”
王畅一声令下,四百士官,齐齐站的笔直,面向精卫军旗,右拳重重击打在左胸铠甲上,满脸的的肃穆。
这一幕就连逃难的百姓都看呆了,这四百人和那面火红的旗帜给他们的感官只有两个字。
安心!
朱瑄此时热血沸腾,在看到那面战旗的一刻,忽然下定了决心,对这些少女道:“过了这关口,你们就安全了,接下来的路得你们自己走,我要留下来跟他们共同御敌。”
黄衣少女闻言,携女子齐齐向他行了女儿半蹲礼道:“多谢朱副将一路护送,我等会在附近城镇落脚,为您祈福!”
朱瑄点点头,然后径直走上城头,找到王畅道:“我朱瑄虽然当了逃兵,但我也想尽我所能跟你们一起御敌,这一片我熟,希望能帮上你们都忙。”
王畅用力点点头:“好,有朱副将帮忙,定能让贼军在这锁云关城下,无功而返!”
三十五 锁云关之战1
……
庸州城内,法鞅一脸铁青,看着厅前所挂的一幅巴蜀地图,久久不发一言。
前日,粮仓失火导致城中半数粮食化为灰烬,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十万大军每日所需物资,尤其是粮草方面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若没有军粮,加上此地远离楚国境内,这些饱受高压恐怖统治的楚国士兵会不会爆发一场前所未有的兵变?
法鞅不敢去细想,如果是这样,那么自己这几年的努力必定会付诸东流,楚国也将跟那些割据势力一样,昙花一现,成为刘策统一中原大地对踏脚石。
“看来,只有转移士兵注意力,继续打一场仗,把军中极有可能积攒多时的怨气,一股脑发泄出来!”
看着地图上巴蜀交错复杂的地形,法鞅直接指向合州地界。
合州城经过王坚多年经营,早已固若金汤,且合州地形位于高处,三面环江,想要破城,只能走山道一路正面硬刚。
奈何,王坚不愧是蜀军名将,按照余阶的“山城防御体系”策略,将上山的道路修的是崎岖难行,关键位置更是直接把山道毁去,想要偷袭几乎不可能的事,说是城池,不如说是军事要塞更加恰当。
这样复杂的地形,楚军大型攻城器材根本没有任何的用武之地,法鞅也明白,想要一战攻下合州根本不可能的事,即便围城也没用,因为合州城后方有大量可耕种的山地,足够内中军民日常所需。
不过,法鞅也没指望一战拿下合州,而是想进入合州地界,将地势较低各处的城镇劫掠一番,才是首要。
毕竟再怎么说,初步制定的庸州城攻略已经圆满成功,接下来该做的,不过是扩大战果而已。
法鞅心中也有些懊悔,如果前日不施行纵兵掠城之策,也许粮仓就不会着火,这次北伐也算是圆满了。
但法鞅知错却不能认错,一旦认错,那么由他亲自制定的国策将会出现一个致命漏洞,给将来楚国的灭亡埋下伏笔。
“来人,传秦将军!”
秦宗权得令前来拜见:“属下见过丞相。”
法鞅道:“秦将军,你这次立了大功,等回京后本相会亲自面圣给您嘉奖。”
秦宗权大喜:“一切都是丞相布置妥当,属下不敢居功。”
法鞅:“本朝对有功之士绝对不会半丝亏待,秦将军且放宽心,没人可以贪墨你的功劳,
不过眼下本相想请秦将军再去办件小事,不知秦将军愿不愿意?”
秦宗权拱手道:“听凭丞相吩咐,属下万死不辞。”
“好!”法鞅满意的点点头,“你现在即刻点拨人马,明日早饭过后,立刻向锁云关进军,务必在两日之内拿下锁云关!”
秦宗权大声应道:“属下定不负使命,两日内速克锁云关。”
……
另一边,两日一夜没发现楚军动静的王畅等人,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而是严密布置防御工事,铁了心要跟楚军干上一仗。
王畅和几名士官围在一起,指着地图说道:“楚军势大,所以切忌不可与之野战,当依托城墙有效歼敌减少伤亡,
如果我所料不差,只要余阶王坚不是浪得虚名,在战事开始后,最多七日便能收到消息,
仔细来回一算,只要我们这里守上一个月,就能等来援军,当然这是最坏打算,
如果可以将来犯敌军伤亡率提升到一成以上,楚军也极有可能会退却,总之无论等候援军,还是击溃敌军,
我们都务必要坚守锁云关不失,现在仔细清点一下物资,尤其粮食,饿着肚子杀敌可是难受的紧,
眼下这种时候也没那么多讲究了,只要是吃的,再难吃也得咽下去,好了就这么多,都去准备吧。”
王畅说完,众人立马根据自己的职责岗位去忙了。
这时,孙雪游来报:“合计两万百姓从锁云关内经过,现在也没人经过了,是不是可以关闭关门?”
王畅点点头道:“差不多了,把门关上堵死,全军进入戒备姿态。”
孙雪游离开后,朱瑄怯生生地走到王畅跟前问道:“王士官,我能做点什么?”
王畅道:“朱副将对蜀地比较熟悉,这样吧,在下恳请朱副将去锁云关各地官署求兵支援,
实在求不到,希望招募些青壮,哪怕煮饭的伙夫也行,最好能带几车粮食来,接下来的战斗将会异常艰难,
必须保证万无一失才行。”
朱瑄道:“我了解了,这就去附近筹集粮草,招募人手。”
“嗯,多谢了!”王畅谢了一声,随后,将随军所带的十五门虎尊炮一字排开,置放与城头上。
一门虎尊炮重三十斤,即便一个成年人都能扛着他行军,虽然威力不大,射程最远也就七八十步,但如果炮管内装填的是散弹,那杀伤力是十分可怕的。
偏巧这些实习生来蜀地实习所携带的炮弹全部都是散弹,每一发火炮内装满了生锈的铁屑、铁钉、生灰粉以及四角磨尖的石子儿。
“有情况!”
就在这时,一直在城头观察外围地形的士官惊呼一声。
王畅果断掏出窥镜察看,见远方五六里距离,一面印有“楚”字旌旗,和“秦”字号秦正向锁云关缓缓逼近。
从满地扬起的尘沙,王畅判断敌军人数不下一万。
王畅放下窥镜,重重拍落一下垛口,兴奋地说道:“好,总算把你们给盼来了!兄弟们,千载难逢的机会,
咱可不能丢远东军校的脸,更不能辜负陛下对我们的栽培,让这群贼军见识一下,我们远东军的厉害!”
“好!”
回应王畅的,是震耳欲聋的互喝声。
这些实习生有的是孤儿,有的是流民中被汉军救下的,也有父亲是汉军战死沙场的,是刘策没有抛弃他们,自己掏钱将他们送入学堂打造成才。
对于刘策,他们决定用自己一生去报答,这样才能不负他所托。
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争,这些年轻的士官都紧张的捏了把汗,但更多的却是双眼泛光,前所未有的兴奋。
三十六 锁云关之战2
……
“全军止步!”
距离锁云关一里之地,秦宗权见此地还算空旷,果断下令停止行军,摆开阵势。
随后他依然故技重施,对身边亲兵道:“你立刻前去劝降。”
“遵命!”
亲兵没有多余废话,立马屁颠屁颠跑去劝降关隘守军投诚了。
尝到壶口关兵不血刃的甜头后,秦宗权也算是过了把“常胜将军”的瘾,天真的以为锁云关无论兵力还是地形都无法跟壶口关相提并论,关内守军有什么理由不降呢?
然而,这次他却错了,而且错的离谱,锁云关四百守军不是软柿子,而是一块坚硬的铁板,踢他要付出代价的。
亲兵来到城下,大声喊道:“关上的守军听着,庸州城已经被我大军攻克,你等若识趣,速速投降,可保你们不死!”
话音一落,垛口处立马投射出一双双冰冷的视线,让亲兵不由心头一怔,汗毛不自觉的竖了起来。
下一刻,王畅挤出脑袋,对城下亲兵举起了手弩:“给你三息时间逃命,不然这支弩箭会洞穿尔等贼寇脑袋!”
亲兵双眼一瞪,怒道:“秦将军仁义,给尔等一条活路,奉劝你们别不识抬举。”
“飕~”
“噗~”
楚军亲兵话音一落,王畅就按下了扳机,弩箭如同流星赶月,直接将亲兵咽喉洞穿。
亲兵长大嘴巴,捂着冰冷的脖颈,至死也想不明白,这锁云关的守将怎么会如此霸道?
尔后,带着无尽寒冷,这名亲兵重重到底,眨眼就被黑暗席卷,停止了呼吸。
远处的秦宗权看到这一幕,也是愣了一下,随后抽出佩剑,大吼一声:“一鼓作气,拿下锁云关!”
“喝~”
“喝~”
“喝~”
万千楚军将士震天狂呼,尔后扛着云梯攻城车,向锁云关发动了攻势。
“来了!”
王畅收起手弩,抄起火铳,舔了下干燥的下唇,一脸兴奋地说道:“兄弟们,让这群乌合之众体会下,我精武学堂的厉害!”
“喝!”
四百士官齐声大喝,随后正式进入了戒备状态,压低头盔,将一支支黑漆漆的火铳探出垛口,瞄准了袭来的楚军。
“放箭!放箭!”
“飕飕飕飕——”
七十步距离,负责掩护攻城部队的弓箭手在各自上司的命令下,开始向城头一阵齐射。
“叮、叮、叮、叮、叮……”
然而,利箭射到士官身上,却是发出一阵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质量优良的铁甲完好的保护住士兵,几梭子箭雨侵袭下,四百将士硬是没有一人受到伤害。
自铁甲开始在刘策治下实现大规模量产后,弓箭的威胁已经不足为患了,除了破甲床弩这类重型弓弩,就只有三石以上弓可以给他们造成伤害。
但,三石弓不是一般士兵能拉的开,数量少的可怜,这种威胁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不过,这几轮齐射,虽然没对守军造成伤害,却也让攻城的楚军士兵顺利抵达至锁云关下了。
一直用窥镜观察敌军形式的王畅,果断下令:“瞄准云梯后的贼军,火铳射击!”
“啪啪啪啪啪……”
五十支火铳一瞬间齐齐冒出火光,在火药推动下,铅弹密密麻麻飞向云梯后的楚军士兵。
“噗噗噗噗……”
登时,楚军队伍中腾起一团血雾,中弹的士兵起初先是一怔,随即鬼哭狼嚎的嘶吼起来。
“妈呀~”
一名楚军士兵腹部被铅弹洞穿,登时破开一个拳头大小的伤口,体内的肠子顿时哗啦啦流了一地。
楚军士兵又痛又怕,丢下兵器用手按住伤口,欲将流淌的肠子塞回肚子。
边上一名弓箭手半边脸颊被高速疾驰的弹丸直接擦去了脸皮,露出森白殷红的牙齿,此时正手舞足蹈,疯了一样在战场上四下乱窜。
还有一名楚军士兵膝盖中了一铳,硬生生将他的腿骨绞的粉碎,痛的他仰面躺在地上大声哀嚎。
这一轮射击造成了二十多名楚军士兵的伤亡,虽然不多,却带给楚军前所未有的震撼。
在场楚军很多人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火铳的威力,看着身边同伴被火铳击中后的惨状,无不狂咽口水胆颤心惊。
可惜,这只是第一轮,很快,第二轮五十支火铳瞄准了他们。
“啪啪啪啪……”
又是一阵爆豆般的炸响,楚军阵中再次扬起一片血雾,又有二十多人中弹倒地,有些直接命中伤害当场死亡,有些则是在痛苦中等待死亡降临。
当第三轮火铳齐射后,正在进攻的楚军士兵已经出现崩溃的现象,秦宗权见此,忙命刀盾手掩护,才堪堪稳住局面,继续进攻。
好在云梯已经高高架起,攻城车也即将抵达锁云关下,秦宗权舒了一口气,虽然蜀军军中有火铳令他有些意外,不过一切局势似乎还是在朝着自己有利方向发展。
然而……
正当楚军士兵开始爬上云梯之际,虎尊炮的炮口已经悄然对准了他们。
王畅笑的格外残忍,举着火把来到一尊虎尊炮前,看着奋力攀爬的楚军士兵,将炮尾鹅绒引线给点燃了:“让贼军尝尝什么叫弹林枪雨吧。”
“轰~”
炽热的气体顺着虎尊炮炮口猛地迸发,成片密集的散弹直接扫向那群无知的攻城士兵。
一名正在攀爬的楚军刀盾手还未反应过来,就觉得脸上一阵热浪席卷,本能眼一眯,然后他睁眼一瞬,看到自己儿子正上方云梯上挂着一只手掌。
再定睛一看,才看到那原来是自己的手掌。
“啊~~”
下一秒,他发出一阵不似人的鬼叫,一个踉跄跌落云梯,重重摔在地上,压倒了下方正准备攀爬的同伴。
还有一名楚军士兵更惨,近距离挨了一炮,无数散弹从侧面直接贯穿他的身体,待他落地后,已经面目全非,全身都在冒血。
散弹撕裂了他的五脏六腑,至死表情都是万分狰狞,看不出是恐惧还是疯狂。
十五门虎尊炮齐射,打的云梯上下楚军士兵是哭爹喊娘,随处可见的碎肉横尸彻底将他们的心理防线击溃。
在火铳第六轮射击过后,进攻的楚军士兵在锁云关下留下二百多具尸体,彻底的溃退。
楚军第一次进攻,宣告失败……
三十七 锁云关之战3
……
让秦宗权熟悉的一幕再度出现,只见攻城的楚军士兵发了疯似的向本阵冲来,声声鬼哭狼嚎令他喉结不住滚动,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一句话。
良久他才下令:“胆敢冲阵者,斩无赦!”
在秦宗权的弹压下,才不至于本阵被溃兵冲散,不过看着那些士兵一个个回来时面露恐惧,身体不住发抖的情形,他深深皱了下眉头。
等再看到被火器击中伤患的惨状,顿时冷汗浸透了自己衣背。
“小小的锁云关,为何会有这么可怕的战力?不是说就一些残兵老弱么?”
秦宗权第一次开始怀疑法鞅的情报是不是准确,那座高不过三丈有余的关卡,为什么会有汉军军中才有的犀利火器?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自己必须在两日内攻陷锁云关,不然,法鞅怪罪下来,自己的脑袋怕是都不保了。
“传令!继续进攻!”
秦宗权一声令下,继续下令攻城。
但是,阵列的楚军士兵看到同伴的惨状,此时哪还有士气敢前进?各将领没有马上传达作战指令,而是木然地看着秦宗权。
秦宗权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复,随后说道:“让刀盾手在前开路,攻城器械紧随其后,若不能攻下锁云关,你们和本将军都得死!”
听秦宗权下达最后战令,楚军将领无奈只得将命令传递下去。
楚军军法十分严酷,有一点犯错就会被斩首处刑,逼的各级将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攻关。
锁云关成头上,看着楚军第二波兵力逼近,王畅不由笑道:“看来贼军也学乖了,知道火铳无法穿透盾牌,不过,哪有这么容易呢?”
说着,王畅摸摸垛口摆放的十几颗手雷,露出残忍的笑容。
这手雷不同现代文明那样轻便,一颗足重五斤,内中同样参杂了各种没良心的玩意儿,一旦引燃炸开,那是要多舒爽有多舒爽。
“放他们靠近,注意隐蔽,别让这群狗娘养的弓箭手给挂了彩。”
孙雪游调整好姿势,将一颗手雷紧紧握在手中,等着敌军逼近。
“喝~”
“喝~”
“喝~”
第二波进攻的两千楚军在刀盾手开路下,顺利进入锁云关五十步范围,直到城墙下都没遭到任何打击,不由让他们松了口气。
楚军弓箭手照例对着城头射上三轮弓箭,随后快速撤离战场,将剩下的任务交给了攻城部队。
而王畅他们则一直在等待,一直到楚军士兵开始架云梯时,果断采取了行动。
“丢!”
一声令下,顷刻间,近百颗手雷从城头落下,重重砸在底下竖起的盾牌上。
“笃。”
一名楚军刀盾手忽然感到头顶盾牌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举盾的双手立马失去平衡,一颗冒烟的铁疙瘩顺着盾牌掉落自己脚下。
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木然的看着这颗手雷……
“轰——”
忽然一声巨响,以这名刀盾手为中心,连同周围三四名刀盾手一起,齐齐被气浪掀翻,严谨的盾阵瞬间土崩瓦解。
“轰、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炸的楚军将士是魂飞魄散。
“啊~”
一名楚军士兵身上插满了铁屑碎钉,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干吼,在他周围同样的情景也在上演。
近百颗手雷爆炸所产生的波动非同小可,几乎将锁云关底下的刀盾手全部肃清,连同负责进攻的部队也伤亡惨重。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在战场上不断回荡,侥幸在手雷肆虐中活下来的楚军士兵,再也不敢逗留,不顾一切向来时的路跑去。
“射击!”
而锁云关上的士兵又岂会轻易让他们离开,将铳口齐齐对准了他们。
“砰~”
一声铳响,孙雪游一枪命中一名溃逃楚军首脑勺,随后转身缩在墙根,快速清理铳管内壁,用提前准备好的湿布给铳管降温后,再度装填弹药。
整个过程不过一分钟功夫,孙雪游一个转身,再度将火铳瞄准关下来不及逃走的楚军士兵,果断扣动扳机,再次带起一团血雾。
“咳咳……”
黑火药散发的味道极其呛人,两铳过后,孙雪游不得不放弃继续扩大战果的打算,暂作休整……
这一轮攻势,楚军伤亡多达七百人,受伤的大多也无法撑过去,即便活下来,也只会成为军中负担。
秦宗权傻眼了,短短两次进攻,就折损了一成多兵力,法鞅要知道实情,鬼知道会怎么处置自己。
正在他不知所措之际,各级军官哭着喊着来找他:“秦将军,不能再打了,锁云关的蜀军会妖法啊,我们怎么能打下去?”
对于未知的事物,大家都喜欢用非人为力量来形容,即便刘策治下饱读诗书的知识分子都有这样的想法,更别提愚昧无知的楚军士兵了。
秦宗权长叹一声道:“尔等先去安抚下属,本将军立刻命人去禀报丞相,等他回复再做定夺。”
事到如今,秦宗权只能把锁云关的情形提前禀报法鞅了,也好少受点折磨。
看着军中人心惶惶的场面,秦宗权知道自己“一鼓作气”打下锁云关的计划彻底失败了。
与楚军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锁云关上的四百士官。
经此交手后,大家兴奋不已,各自盘算着等回到远东如何跟大家炫耀战绩。
经过战火的洗礼,这些年轻的士官总算是成为一名合格得士兵,有资本和资格成为军中指挥官员,未来甚至能统领全军也说不定。
当然,汉军从刘策草根时期初创的精卫营开始,一直都是通过不断的实战磨砺逐步成长起来的,仅凭一仗就能获得汉军各营上司赏识,他们还是太过天真了些。
不过,对于这些初生牛犊而言,眼下的确值得狂欢,四百实习军官守住了一万人的攻势,确实值得他们骄傲,可以在同龄人中炫耀了。
只是,谁也没想到,锁云关之战引发了后面一系列连锁反应,估计这些士官、余阶,乃至法鞅、罗松都没料到,一场普通的攻坚战,硬生生被打成了一场战役。
三十八 法鞅的反应
……
“什么?半日不到伤亡过千,居然有脸跟本相说无法破关?秦宗权,你简直是目无军法!”
接到秦宗权命人送来的锁云关战报,法鞅勃然变色。
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知道秦宗权可能真的遇到了麻烦,毕竟之前情报中,可没有关于锁云关的任何消息。
“莫非余阶早已预料到庸州城会失陷,故而派重兵把守锁云关?”
法鞅思索片刻,随后摇摇头,否决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就算余阶真的料到庸州城有风险,也不该囤兵锁云关,何况庸州战略本相之前一直没透露,他也不可能得到情报做出反应。”
想了许久,法鞅最终决定,还是得亲自去锁云关下看看,才能做出最后定夺。
与是,法鞅立即命人通知罗松,命他安排好庸州城防御工事,火速带兵到锁云关下汇合,自己则先一步前往锁云关找秦宗权了解实情。
等法鞅抵达秦宗权大军军营时,才明白实情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满营的伤患让他触目惊心,军中士卒的士气跌落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末将也未曾想,小小锁云关,居然也有汉军军中才有的犀利火器,我等奋力搏杀,却依然没能攀上那关墙,请丞相恕罪。”
秦宗权主动认罪,只求法鞅可以对自己从轻处罚。
法鞅叹息一声,看向锁云关道:“看样子,刘策的动作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汉军已经把手神不知鬼不觉的伸到了蜀地。”
秦宗权一愣,忙道:“请丞相决断。”
法鞅道:“无论如何,锁云关必须拿下,本相以命罗将军收拢军队,目前正向关下赶来,等你们两军汇合,务必集中优势兵力,一战拿下锁云关!”
“遵命!”
有了法鞅和罗松的支持,秦宗权是信心满满,至少自己这颗项上脑袋是彻底保住了。
傍晚时分,罗松轻率三万大军来到锁云关与法鞅、秦宗权汇合。
一到营中,罗松立马直奔法鞅所在大营,急切问道:“丞相,急召末将前来,是有何指示?”
法鞅道:“秦将军的人马在攻打锁云关时遇到了些许挫折,关上守军配备火器,希望罗将军能帮秦将军一把,助他一臂之力。”
罗松闻言,轻蔑地看了秦宗权一眼,秦宗权则满脸赔笑,拱手跟他示好。
“哼……”罗松轻哼一声,“区区一座锁云关都攻不下,秦宗权,你这先锋将军是怎么当的?”
这话说的是毫不留半点情面,让秦宗权十分的尴尬,心中对罗松也充满了怨恨。
罗松一直都看不起这个屡战屡败的败军之将,加上他人品十分恶劣,多次上奏黄覆请杀秦宗权。
然而,法鞅却将秦宗权保下求情,而黄覆也没想过杀秦宗权,最多只是口头警告几句,就没继续追究秦宗权的责任。
这让罗松内心十分不爽,也让秦宗权对罗松怀恨在心,两人的矛盾是日益加深,几乎到了水火难容地步。
只是罗松身为大将军,有赫赫战功在身,秦宗权平日见到他也只能低三下气,若是有朝一日秦宗权跟罗松平起平坐,他发誓一定要置其与死地。
对于罗松和秦宗权之间的矛盾,法鞅看在眼里却没有阻止,这就是他想看到的场面,也是转移矛盾的一种手段。
相比与军事,法鞅更懂的兵变的可怕,万一罗松和秦宗权冰释前嫌,也许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楚国了,毕竟楚国立国不过数年,根基不稳,且罗松本就对楚国国策不满,这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法鞅起身做和事佬:“好了罗将军,你就不要怪他了,秦将军也没料到锁云关会如此难啃,本相决议休整一晚,明日集结大军,一鼓作气攻克锁云关。”
罗松别开脸去,不去看秦宗权,而秦宗权也识趣的退到一旁没有说话,这场风波也就这么过去了。
“对与火器的防范,罗将军有何看法?”法鞅问道。
罗松答道:“据末将所知,汉军火器改进自姜家的,当年姜泽凭借火器之威,曾在远东击败过刘策布置在汉陵的守军,不过最终这支火器部队还是被歼灭了。”
法鞅眉头一皱:“刘策是如何歼灭姜家火器的?”
罗松答道:“说起来可能不信,刘策用的是在前朝就早已淘汰的战车,以战马疾驰的冲击力度,将火器阵型冲散才将其击溃。”
法鞅叹口气道:“刘策,不愧是千百年来难得的军事天才,居然想到这种法子,
但,这里地形崎岖,就连步兵都难以行走,更别提骑兵和战车,况且,我楚军战马本就不多,
加上锁云关守军固守坚墙,想要以此计破关,怕是很难。”
罗松道:“也并非没有办法,汉军军中有种攻城利器,叫做投石机,可抛射巨石与几百步开外,而守军火铳也就百事步力竭,
正好,末将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获得一台投石机,正安置在壶口关,除开那些叫齿轮的铁器无法仿制,其余完全可以按此制作数架,
这样一来,敌人火器优势就不复存在,我大军完全可以凭借投石机抛射轰塌锁云关城墙。”
法鞅眼睛一亮:“对啊,本相怎么就没想到?昔日在远东游历时,曾听闻过刘策治下投石机的威力,可装填百十斤巨石,与数百步外对敌人城墙抛射,
凡是中弹之处无不摧朽拉枯,本相这就召集庸州工匠,对投石机加以仿制,争取早日投入战场,拿下锁云关。”
原始投石机威力巨大,确实容易仿制,只是刘策所部投石机中的精密零件不是以楚军现有科技能力可以仿制的,不过只要有一半威力,锁云关同样会遭受远程打击的威胁。
只不过,建造投石机也不是一两日可以完成,以罗松计算,制造十架投石机至少需要十到半个月时间。
不过,法鞅却是下了死命令,最多七天,继续要让投石机投入战场之上,时间拖的越久,变数也就越大……
三十九 余阶震怒
……
锁云关局势越发紧张的时候,余阶正在渝州城内批阅蜀地各州送来的公务文讯。
看完王坚送来的山城体系布防图后,余阶满意地点点头:“嗯,很好,督促下去,山城防御体系必须要继续加紧修葺,只有这样才能万无一失,不怕勃纥人祸害我蜀地百姓了。”
余阶心情大好,就在他处理完最后一份公文,打算休息时,一名侍卫急匆匆地跑入府厅。
“庸州急报,回禀余刺史,楚军与七日前攻陷了庸州城,现在楚军正在集结兵力攻打锁云关!”
“你说什么!?”余阶闻言当即拍案而起,“再说一遍!”
侍卫拱手低头,大声回复:“回禀余刺史,庸州城遭楚军攻陷,眼下锁云关告危!”
余阶震惊不已,瘫坐在椅子上不住摇头:“这怎么可能?庸州城两万蜀军,加上有壶口关天险,
就算楚军来攻,也不可能如此短时间就被攻陷,郭厚人呢?他在哪里?本官要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守的庸州城!”
侍卫回道:“据情报司送来的消息称,壶口关被破当夜,郭厚就带着家人往武都方向逃窜了。”
“唉!”
余阶恼怒不已,一把将桌上公文全部推倒在地。
“郭厚,你妄为人臣!”
余阶怎么也想不到,好不容易有时间和精力开始布置山城防御体系,结果却发生这样的大事,今年勃纥人没来,南面的楚军居然来了。
但现在继续恼怒也没用,余阶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复后问道:“那锁云关如何?守将祝同有没有召集青壮御敌?”
侍卫摇摇头:“祝同在得知楚军势大后,将锁云关一千守军全部撤往梓县,如今留在锁云关抵御楚军进犯的,是精武学堂的四百士官。”
“什么!”余阶再次等圆了眼睛,颤抖着伸出四根手指,“我蜀地官兵不战而逃,抵御楚军进犯的,是四百刚从学校毕业的士官?天哪,天哪~”
余阶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刚平复下去的怒火,再度蹿升起来:“奇耻大辱,简直奇耻大辱,
本官第一次听说,本地将官弃城而逃,只留下数百学生抵御强敌,这真是本官到蜀地为官二十年来所见过最大的笑话!”
的确是耻辱,丢人、丢地又丢脸,余阶怎么也料不到,蜀地官兵居然如此贪生怕死,还不如这群实习生有血性。
何况,这些实习生是什么人?刘策亲自命他们来蜀地实习,也许会是将来留在蜀地军营新军指挥官。
无论与公与私,余阶都不容他们有半点闪失,万一出点事不光没法跟朝廷交代,也没法跟蜀地军民交代啊。
想到这里,余阶立马对侍卫道:“传令下去,渝州各级将官立马到刺史府厅开会,不管他们手头有多要紧的事,收到消息必须马上赶到,速去!”
“喏!”
侍卫领命,转身离去,留下余阶一人转身看向挂在屏风上的地图。
……
午时刚过,接到命令的渝州各级将领陆续赶到了刺史府厅。
等他们刚入座,余阶就满脸寒霜地步入府厅,对众人说道:“诸位,本官今日收到消息,楚军已攻破庸州城,眼下正在攻打锁云关,找大家来是立马准备出兵救援事宜。”
众将闻言,顿时惊讶的乱做一团,最后还是年过五十的蜀中老将王贵起身拱手问道:“余刺史,敢问此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为何我等未听闻有半点楚军进犯的消息。”
余阶脸一沉:“郭厚、宁遂弃城而逃,庸州城中士兵缺少约束管制,方才导致数万大军不战而降,真乃我巴蜀之耻!”
王贵闻言,痛心疾首:“好一个郭厚,真是败坏我蜀军名声!”
余阶手一摆,继续说道:“眼下来不及去处置郭厚、宁遂,现在锁云关外数万楚军云集,而关口守军你们知道是谁么?”
众将面面相觑,纷纷表示不解,还能是谁?祝同呗。
但接下来余阶的话,把众人都给彻底震惊了:“四百名刚从军校毕业的娃娃兵!祝同听闻楚军来袭,吓得立马带兵就跑了!”
“啪!”
余阶话音刚落,刚坐下的王贵立马拍案而起:“真是岂有此理,让一群娃娃兵替我们镇守御敌,这事要是传出去,我们巴蜀千万军民还怎么有脸跟外人打招呼!”
王贵的话,得到了众将纷纷认同,各自都是把祝同全家都亲切问候了一遍。
余阶罢罢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后道:“诸位,自本官上任巴蜀刺史以来,统领蜀地军政要务,且深受陛下信任,
可如今,本官真的是愧对陛下厚爱,试问大家,陛下相比前朝,对我等如何?
山城体系所需的经费,陛下直接就批准了,众位将军所提出的条件,陛下也准了,
为了演练新兵做准备,更是不惜派了四百精武学堂毕业的学生来这里实习,
他们的作战理念,想必诸位也都看过,你们应该明白,新军编练后的战力,应该比现在要强吧?
万一他们有个什么闪失,本官真的是无颜进京述职啊,众位将军,不管是为了蜀地军民颜面,还是为了陛下圣恩,
请你们务必要将锁云关外的楚军击退,若可以,夺回庸州城,这样大家才有脸继续享受朝廷给予的支持。”
刘策对蜀地的支持真的可谓是不遗余力,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还出资修建山道,让百姓出行更加的方便。
这要是再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自己守土责任的军务,却丢给四百名娃娃兵来承担,大家真的是直接买根绳子吊死算了。
王贵当即起身道:“请余刺史放心,末将这就去调拨人马,最迟明日天亮,就立刻出发,说什么也不能让人把我们蜀军给看扁了。”
其余各将也是纷纷请命,这种决然的态度,让余阶心下宽慰不少。
蜀地军民,还是有血性和骨气的,除开郭厚、宁遂等少部分人外……
与是,余阶迅速安排好了战略方针,由王贵领一万大军先行,争取在七日内抵达锁云关,其余各将包括余阶自己,处理完手中事务后,领三万大军随后而至,届时无论这四百精武堂学生是否有事,都必须把楚军阻击在锁云关外。
四十 脸面
……
七天后,楚军在法鞅的督促下,召集了庸州各郡所有工匠,日夜不停,总算打造出六架投石机,在锁云关前摆下阵势,准备发起进攻。
“这就是曾助刘策攻城掠地的利器?好啊,今日就用它,将锁云关化为一片废墟。”
法鞅拍着摆在阵前的投石机,忍不住发声赞叹道。
下一刻,他脸一沉:“都学会如何操作了么?”
秦宗权忙道:“回禀丞相,或许还有些生疏,但攻破这小小的锁云关,真的足够了。”
法鞅点点头:“那就先试射一轮,看看这投石机的威力到底如何。”
“遵命!”
秦宗权大声领命,然后指挥士兵开始紧张的往开始装填弹丸操作起来。
而在锁云关上,借助窥镜察得楚军动向的王畅,皱起了眉头。
他放下窥镜,摇摇头,嘀咕一句:“这下麻烦了,贼军有投石机,接下来,该轮到我们挨打了。”
孙雪游闻言,轻拍一下垛口:“可恨这城墙不是水泥灰所造,要不然焉能怕这投石机。”
王畅:“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赶紧布置工事,准备迎接接下来敌军攻势吧。”
孙雪游:“守在城头只会成为投石机的活靶子,不如全部撤到城下,也好避开石块滚击?”
王畅摇摇头:“不行,如果敌军忽然开始采用人海战术,我们怕是来不及反应。”
孙雪游想了想道:“这样吧,留下三十人留在城头,观察敌军动向,这样就算贼军发起攻势也好有个反应。”
王畅点点头:“眼下也只能如此,你先带兄弟们下去吧,我守在城头。”
孙雪游当即拒绝:“老王啊,你留在城头还不如我留着用处大,毕竟我这双眼珠子瞪得贼亮。”
王畅眉头一皱:“你想违抗军令?”
孙雪游洒然一笑:“你还真把自个儿当回事了,等回到军校正式授命军衔后,你再摆上司的架子吧。”
王畅一把揪住孙雪游衣襟:“姓孙的,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你家里就你一根独苗,要是出了事,你的妹妹该怎么活?”
孙雪游一把甩开王畅的手:“你特码在咒我死么,你该明白,从入军校第一天起,我们就是大汉官军一员,
就算真的有不测,阵亡将士的抚恤也会交到我妹妹手中,有了这笔钱,他们没我养老送终都会过的很好,担心个屁!
再说了,咱这些人,哪个不是孤儿?你老王也就只剩你和你弟弟两人了,凭啥我就得躲起来?”
“可是……”
“没有可是,老王,你不是想要当将军么?那就拿出点将军的气势来,所谓战火无情,
争取让更多的人活下来,杀更多的敌人,别特码搞的跟个娘们似的,这样让我很看不起你,快走!”
孙雪游用力一推,将王畅甩在一旁。
“唉~全军听令,留下三十个不怕死的兄弟,其余跟我下关暂避!”
王畅十分明白,留在城头的风险十分巨大,孙雪游显然已经有了赴死觉悟。
而自己该做的,就是保证更多的人活下来,坚持到援军抵达。
至于援军什么时候会到,他是真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
另一边,奉王畅之命的朱瑄,这些时日,不断游走在锁云关附近的城镇村落寻求支援。
奈何,他无论如何争取,非但没有请来援军,还将楚军来袭的消息散布到了民间,导致大量人口向内地迁徙。
这一日,实在是走投无路的朱瑄,硬着头皮来到了梓县……
梓县县令得知消息后,同样是惊魂不定,急的在厅内来回踱步。
“怎么?锁云关还未失陷?”
就在这时,一声熟悉的声音回响在县衙大堂,正是当日临阵脱逃的祝同。
当祝同看到朱瑄时,先是一愣,随后眼神不住躲躲闪闪。
朱瑄冷哼一声,当即质问道:“祝将军,真是别来无恙。”
祝同忙罢手道:“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错,我是混账,我不是东西,但我只想活有什么错?”
朱瑄大怒:“谁不想活?但你也不看看自己身份,大汉蜀地官军,面对贼军不战而逃,
却让一群学生替我们在跟强敌对战,你不觉得丢脸么?蜀人的脸都让我们给丢尽了!”
祝同没有回答,哀叹一声坐在府厅门口,抱着头羞愧万分。
县令见此,对朱瑄道:“朱副将也不要怪祝将军了,他心里也不好受,唉……只是贼军势大,千余人根本无法守住锁云关,也是情有可原。”
朱瑄厉声吼道:“一句情有可原,把四百学生留在锁云关就理所当然了,蜀地千万人,难道要靠这四百学生替我们镇守国土不成?”
祝同猛然抬头,大声嘶吼道:“朱瑄,你不用再骂了,其实自我退到梓县开始就后悔了!
你知道这段时间我每天承受着多大煎熬么?我娘知道我不战而逃,现在连我的面都不肯见,
我媳妇儿也不认我这当丈夫的,就连军中将士,私下里也骂我贪生怕死,你以为我真的会心安理得?
错了,我难受,比谁都难受,早知如此,还不如死在锁云关算了!唉~”
祝同发泄完情绪,再次包头蹲在地上,双眼变的通红。
朱瑄长叹一声,上前对祝同说道:“祝将军,你的心情我也理解,谁不怕死呢?但是,蜀地可是我们的家园,难道忍心看着被贼军肆虐么?
就算你现在无事,那么接下来呢?等战事结束,余刺史追究起来,你同样难逃一死,
即便死罪可免,以后如何去面见家乡父老?再者,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咱蜀人无论走到哪都会被骂孬种的,
祝将军,算是末将求你,把咱蜀人丢掉的脸都重新争回来好么?不就十万贼军么?
那些学生都不怕,我们还怕什么?何况至今为止,锁云关都没失陷,足以说明楚贼就是群乌合之众,
祝将军,去支援锁云关吧,你才是锁云关主将,不能就这么放弃啊!”
祝同咬紧牙关,良久豁然起身:“对,我才是锁云关主将,蜀人的脸面不能因我而丢,杀回去,跟那群狗娘养的拼了!”
祝同的话立马让县令两眼放光,他立马朝门外侍卫喊道:“来人,将本官衙署两百差役一并调往锁云关,
听候祝将军指示,另外,火速通知梓县各地乡绅,有钱出钱,没钱出人,有多少青壮都给本官派到锁云关去!
还有,本官休书一封,请求其余各县,共同出兵御敌,马乐个巴子的,本官豁出去了,大不了这顶官帽不要,也要把咱蜀人的脸面给保住!”
四十一 墙塌了
……
“隐蔽~”
“轰~~”
百斤重的巨石从半空落下,孙雪游大吼一声,率先闪到边上,紧紧趴在城墙上。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巨石重重砸在锁云关墙面上,登时黄沙弥漫,将孙雪游一行人全部覆盖。
在锁云关下方躲避巨石攻击的王畅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为城头的三十人捏了把冷汗。
“呸~”
良久,孙雪游抖抖脑袋,将掩盖在他身上的灰尘碎石抖落,猫着身子靠到已经成为残桓的垛口,向外张望一眼后,大声呼喊起来:“大家没事吧?喘气的吱一声!”
陆陆续续从废墟中爬起满是灰尘的身影,各自提着火铳向孙雪游方向靠拢。
经过清点,还剩二十六人。
有四人在这一轮投石机攻势下丧身,其中一人是活活被冲撞掀起的气浪给卷落关墙,摔碎脑袋而亡。
对于同伴的牺牲,孙雪游没有过多时间去伤感,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继续观察敌军动向,决不能让他们趁虚攻城。
他拿起窥镜,仔细望去,却见楚军又开始在装填石块。
“妈的,窝囊!”
孙雪游怒喝一声,收起窥镜,尔后指挥道:“来几个人,把阵亡兄弟的尸骸收好,其余人继续坚守岗位,不管贼军攻势有多猛,我们都不能退缩!”
“喏!”
精武堂的士官大喝一声,有序的开始完成自己的任务。
很快,又是一轮投石机攻势席卷而来。
“轰、轰、轰、轰……”
好在这一次命中率不高,七架投石机只有一架命中城墙。
但即便如此,还是让孙雪游他们感受到一阵地动山摇。
而王畅他们对此却是没有半点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孙雪游他们将自己暴露在敌军远程打击之下。
“撑住啊,一定要撑住……”
王畅紧紧抓着胸甲左端代表身份的军牌,嘴里不住祈祷着孙雪游他们。
……
“很好,再两轮攻势,敌人差不多也该绝望了。”
楚军军营这边,目睹投石机所爆发的攻坚威力,秦宗权是异常的兴奋,不断搓着双手。
在他认知中,面对这等打击,锁云关守军就算再怎么顽强,也该崩溃了。
不单他这么认为,法鞅也是同样这样认为的。
看着锁云关在投石机肆虐下,已经摇摇欲坠,法鞅认为这连续三日的打击还是值得的。
“继续抛射,确保城头敌军没有反抗余力!”
随着罗松一声令下,刚装填好石弹的投石机再次开始抛射。
这一轮抛射打的是又狠又准,有五发命中城墙,其中两发落入关内。
“呃~”
两名正在观察敌军动向的士官来不及闪避,当即被落在城头的局势砸中胸膛。
一声呻吟,一名士官当即翻落城头,七孔流血,狂吐不止。
他震惊之余,仰面抬手,仿佛要把天空给看穿一般。
最终,他的手无力的垂落,结束了年轻又充满朝气的一生。
这一轮抛射过后,孙雪游虽然躲开一劫,但在起身刹那,觉得脚下一阵微微晃动。
“不妙!”
他立马明白,城墙要塌了。
“全军听令,离开城墙~”
哗啦啦啦——
话音未落,他脚下一软,耳边回荡一阵嘶响,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跌落下去,重重甩在石砾之中,被城头掉落的碎石淹没。
锁云关的城墙正中段,在楚军投石机不断连续抛射下,终于承受不住,轰然倒塌。
连同孙雪游在内的时名士官,齐齐摔落城面。
目睹这一幕,王畅立马下令:“快,救人!”
然后率先冲向废墟,开始徒手挖掘同伴。
与此同时……
“攻~~”
“喝!”
“喝!”
“喝!”
楚军终于开始发动了总攻。
城墙坍塌,对与守军士兵而言等于失去了依托屏障,面对汹涌而来的大军,很少有人能鼓起勇气继续抵抗。
“呸~拉我一把!”
正在翻找孙雪游的王畅忽然听到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孙雪游半截身子露在外面,正灰头土脸的向王畅伸手寻求帮助。
王畅立马扑上去,将他从废墟中拉出,忍不住笑道:“妈的,还差点以为你死了,活着就好。”
孙雪游吐出一口口水,随手捡起地上掉落的火铳,看了眼缺口外缓缓行来的楚军,立马说道:
“现在是时候给这些狗娘养的一点颜色看看,就以这缺口为中心,把火铳手分列一字排开。”
王畅道:“我都明白,你先下去歇息一会儿,看你额头都是伤。”
孙雪游摇摇头:“我不累,受了两天气,也该让我发泄发泄,不带走几条人命,难消心头之恨。”
话毕,他检查一下火铳,发现没有太大损坏后,立马装填火药弹丸。
三千楚军喊着整齐的口号,在刀盾手的掩护下,向锁云关步步紧逼。
没有了城墙阻碍,他们自信能顺利将关内守军全数变成自己的军功。
想要升迁,就只能拿军功来换,军功是什么?
敌人的人头!
一颗人头换田五亩,或者白银十两,两颗人头二十亩地,折算白银就是四十两。
对与没有军饷,平日备受楚国上层压迫的楚军而言,对与人头的渴望,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境地。
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想要吃饱饭,只能打仗,想要全家吃饱饭,只能拿头换财富。
除此之外,任何职业都无法摆脱他们的窘迫现状。
在愚民政策的统治下,短短数年,青湖两州军民已经对这些麻木了,他们活着的目的只有劳作和从军。
唯一的物质要求只有钱和粮食,至于精神层面,只有官方经营的娼营所和赌庄了,至于书籍之类的,早就在楚国成立初年,就被彻底禁止了,法鞅还将儒学中的六艺统称为祸国殃民的六虱。
现在,财富就在眼前,那截倒塌的城墙内,就是这些楚军士兵梦寐以求的财富。
只要将他们的人头砍下别在腰间,那怕只有一颗,回头都能换取足够一家吃上半年的钱粮了。
然而,就在他们抵达缺口前,二十支漆黑色的铳管,已经无情的瞄准了他们。
四十二 寸步不让
……
“射击~~”
“砰砰砰砰……”
王畅一声令下,二十支火铳齐齐冒出火花,将充满怒火的铅弹,齐齐倾泻至二十步外的楚军阵中。
如此近距离射击,盾牌根本无法抵挡。
一连串的木屑飞舞,高速旋转的弹丸轻易贯穿盾面,钻入刀盾手的体内。
“呃~”
最前排的楚军刀盾手还未明白过来发生什么,只觉身上一痛,紧接着体内传来的剧烈绞痛,顷刻间将他们的意志撕的粉碎。
一名刀盾手胸膛中了一铳,简陋的布甲根本挡不住铅弹的肆虐,直接窜入体内,痛的他呲牙咧嘴,丢掉盾牌仰面躺了下去。
另一名刀盾手更惨,弹丸破开盾牌防护后,眨眼贯穿他小腹,不规则的弹丸轨迹,将他体内肠子绞的粉碎,活活痛死在军中。
看着烟雾缭绕中腾起血雾,王畅并没有留情,立刻命令第二组士兵上前,同样扣下了扳机。
失去刀盾手保护的楚军士兵,顿时成了一个个活靶子,根本无需瞄准,每一铳射出,都能绽放一朵娇艳的血花。
第三轮……
第四轮……
第五轮……
短短二十步距离,楚军士兵无法继续寸近半步,每踏出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终于,在第七轮火铳齐射后,楚军严谨的阵型开始变得散乱不堪,王畅能隐隐听到对面敌军嘶吼哭喊的回音。
“砰砰砰……”
又是一轮齐射,刚踏上石砾的楚军长矛手如风吹麦叶般倒下,不少人面色惊恐,张大嘴巴不住向同伴求饶。
然而,这些被火铳击倒的楚军士兵很快被身后无数双大脚淹没。
“嗯?还是无法攻克么?”
法鞅在后方望着前方战场,不由蹙起眉头。
罗松解释道:“敌军火器犀利,本以为之前投石机抛射能将他们压制下去,现在看来,就不该破开那个缺口。”
法鞅沉默片刻,良久才道:“传令下去,务必要缴获敌军火器,这等利器该为我楚国所用。”
一直视刘策倡导的科技为奇技淫巧的法鞅,这一次见识了火铳威力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眼界和格局还是有点低了。
只要结束这场战争,一定大力发展火器,争取将来在战场上发挥应有都是作用……
随着楚军士兵越来越多的围上缺口,王畅表面稳如老狗,实则慌的一批,一旦敌人冲进关内,将会彻底失败。
“虎尊炮呢?拉上来!”
孙雪游一声大吼顿时让王畅反应过来,对啊,还有火炮,这仗未必不能打。
“抬上来,十五门火炮,五门一组,装填散弹,给我轰他狗娘养的!”
之前楚军使用投石机时,王畅便把摆设在城头的虎尊炮全部撤了下来,如今这个决定不得不说十分明智。
很快,四十五名士官三人一组,扛着虎尊炮冲上缺口瓦砾斜坡,前方刚放完火铳的士官立马退下将宽阔的视野让给这些炮手。
事实上,黑火药产生的烟雾早已把众人视线给迷住了,无论汉军这边还是楚军那边都看不清对手准确方位,只能看个大概而已。
五门虎尊炮被士官门一字排开,紧紧固定在腋下,左右两人稳住炮管,炮尾一人则将鹅绒引燃,顺道保持后部平衡。
“轰、轰、轰……”
就在又一批楚军士兵攻上来之际,虎尊炮带着无尽怒火,呼啸而出。
从炮管射出的散弹呈现扇形,将前方一切目标全数无差别覆盖。
刹那间烟雾中弥漫起一阵殷红色,刺耳的惨叫声回荡不止。
一名楚军士兵首当其冲,被数不清的散弹透体而过,顿时躯体一片血肉模糊,就连自己的头颅都被打成了马蜂窝,可谓是惨不忍睹。
另一名楚军士兵同样遭受到了噩运洗礼,三颗散弹直接贯穿其胸膛,连骨髓都被弹丸巨大的冲击力,喷出体外。
更多的士兵则在散弹肆虐下溃不成军,如秋收的麦子,成片成片倒下。
“继续,给我狠狠地打!”
此刻的王畅,不知是情绪激动,还是被烟熏烤的关系,双目变得通红,再次下令后,直接推开一名炮手,紧紧抱住虎尊炮对准了不远处一些若隐若现的轮廓。
“轰——”
一阵巨响回荡,第二轮散弹再度发射,惊魂未定的楚军士兵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再次被疾驰的弹丸收割走了宝贵的性命。
“鸣金收兵!”
眼见伤亡越来越大,自知再打下去极有可能造成楚军大溃败,法鞅果断下令停止进攻。
随着撤退的金属敲击声在大后方回荡,攻城的楚军士兵如潮水般,争先恐后的逃离这片死亡禁区。
经历过这一次战役,他们当中无数人将会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灵创伤。
“赢了,鸣号!我们赢了!”
看到楚军退去后,王畅忍不住大吼起来。
“吼~~”
锁云关断壁前,这些年轻的战士顿时振臂高呼,随着胜利的长号奏响,那面象征胜利的汉旗,再度被高高竖立起来。
……
看着撤下来的溃兵,无论是法鞅还是罗松,都沉默不语。
这一次进攻,再度损失了七百多人,还不包括那些伤患。
看着那些被火铳击中一时未死的伤患,正在撕心裂肺的惨嗥,给予法鞅的触动十分的巨大。
铅弹入体,即便取出来人也废了,铅本身有毒,随着血液流淌身体各处,会导致伤口发炎,以楚军现有的医疗条件和知识水平是无法处理的,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法鞅走在军营各处,看着满目血腥哀嚎的场面,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不该辅佐黄覆,自己学法一生,不就是为了能让百姓畏法,从而安居乐业么?
可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因为自己的原因逐渐流逝,法鞅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懊恼。
也许,自己如上官雁所言,是太过执着,太想向世人证明自己吧?
也许,自己也跟前朝那群权臣一样,贪恋权力带来的便利。
也许……
他不再去想,片刻后,眼神恢复了坚定。
自己没有错,所做一切不带任何私心,盛世和平,是要用鲜血铺就的道路,不能因为眼前这些挫折而动摇决心!
他必须坚定不移的走下去,因为……
身后已经没有退路了。
四十三 依然坚挺
……
夜幕降临,残破的锁云关断墙后,王畅、孙雪游和众士官一道,将阵亡的二十七名同伴用白布掩盖,静静的抬到角落躺好。
“走好兄弟~”
孙雪游抓着手中两块代表身份的挂牌,郑重的向战死的兄弟行以一个军礼。
来时的四百人,如今一下子失去那么多同窗好友,悲痛在所难免。
但这是一名战士所必须经历的场面,战争从来不是什么浪漫的事,往往跟残酷无情密切相连。
王畅怔怔地看着缺口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继续撑下去。
“检查弹药,务必集中起来,不得继续浪费。”
经检查,剩余的士官手中火铳尚有几十发纸壳弹,手雷人均三颗,虎尊炮的弹药按照今日的打法,还能持续四到五轮。
也就是说,这些弹药最多还能坚持三天,三天后弹药耗尽,只能徒手跟楚军展开肉搏,那时将毫无半点胜算。
“几天了?”王畅问道。
孙雪游回道:“九天,还是十天?记不清了。”
王畅努努嘴:“最多三天,三天后不见援军,我们就撤吧。”
孙雪游眉头一皱:“不是说好死守到底么?”
王畅:“我不想因为那群孬种,把我们的人都搭进去,我们不怕死,但不能这么死的毫无意义。”
孙雪游:“你真的决定了?”
王畅没有回答,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
楚军军营内,一阵锅碗瓢盆的敲击声回荡。
饥饿一整天的楚军士兵,正大口大口喝着碗里的稀粥,不少人吃完后,还不忘将碗底残羹全部舔舐干净。
由于庸州城粮食被毁一半,法鞅严格限制了军中粮食消耗,虽然还是一日两顿,但这量却有了严格限制。
未上战场的士兵一顿只能喝一碗粥,而上过战场的能喝三碗,此举也是变向刺激楚军士兵与敌搏杀的勇气。
而法鞅的饭菜跟楚军士兵也相同,也是一碗粥和半碟咸菜。
不过,他却没有心思动筷子,而是望着桌案上从伤患体内取出的一堆带血铅弹,仔细思索着如何应对火器攻势。
说到底,还是楚军的军备实在太过落后……
光这楚军披甲率(铁甲)只有可怜的一成不到,还是那种做工耗时的札甲,另有两成左右的皮甲,剩下的都是防护能力极其低下的布甲。
相比与汉军军中高达七成的铁甲普及率,真的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除开铁甲外,皮甲和布甲很难对火铳形成有效防护,只有靠盾牌勉强推进战线。
只是盾牌远距离或许可以防住火铳,但一旦靠近,火铳能轻易将盾牌贯穿。
想要减免伤亡,就必须要挡住火铳的攻势,运用人海战术也许不错,但那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乃兵家大忌。
“可恶,怎么会有如此犀利的兵器!”
实在想不出办法应对的法鞅,猛地一拍桌案,登时桌上的弹丸弹起后滚落到了地上。
“嗯?”
就在这时,法鞅看着落在地上的铅弹,瞳孔微微一缩,再看向已经发肿的手掌,似乎有什么灵感一闪而现。
“对啊,为什么我之前没想到。”摸了摸桌子,法鞅眼神中充满了兴奋。
“来人!速请罗将军到帐中议事!”
……
“呜~~”
第二日,天方蒙蒙亮,锁云关内的士官便被楚军进攻的号角吵醒。
“妈的,还让不让人歇着了。”
孙雪游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顺着缺口爬上去,掏出窥镜向外望去。
“那是?”
下一刻,孙雪游登时睡意全无,因为在窥镜内他看到了进攻的楚军最前方,是一排排用木桩捆绑的挡板。
“好家伙,这下有的忙了。”
孙雪游立马将看到的情报通知给了王畅,王畅也立刻来到缺口前查看。
“看来还是太小看这些贼军了,这么快就想出了应对之策,车阵的确能抵御住火铳和虎尊炮的攻势。”王畅叹道。
孙雪游满脸不服:“要是能带两门神武炮,区区盾车就是活靶子!”
王畅:“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眼下我们能对盾车造成伤害的,也只有手雷,让兄弟们把手雷都集中起来,等盾车一靠近,就给我往死里砸。”
很快,一颗颗手雷都被集中到缺口前,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看着远处沙尘滚滚,缓缓向自己这边靠近……
楚军这边,仓促之余连夜打造的三十辆盾车,十分的简陋,前方只有用木材捆绑竖起充作盾面,下方转动的轮子,更是直接把木材简单加工一下就装了上去,因为不平衡,推动时盾车是不停的颠簸。
但即便如此,推车的楚军士兵还是必须咬紧牙关,不敢有一丝懈怠。而在盾车之后,是上千楚军士兵,正满脸的杀气腾腾。
锁云关缺口前,看着楚军逼近,王畅深吸一口气,抄起两颗手雷,和同伴躲在墙根,静待时机到来。
“五十步!”
正在观察的孙雪游准确报出敌军的距离。
“三十步!”
“二十步!”
“十五步!”
关外脚步声和盾车刺耳的摩擦颠簸声不断传来,王畅深吸一口气,在孙雪游报出五步的时候,用力大喊一声:“砸!”
顷刻间,几十枚沉重的手雷,在被士官门点燃引西安后,丢出了缺口。
“笃笃笃~”
盾车挡住手雷之际,发出一阵阵撞击的声响。
盾车后的楚军士兵把头压的很低,却依然咬紧牙关,奋力推动盾车。
“轰~~”
忽然,一阵轰响,手雷爆炸的气浪直接将为首一辆盾车掀翻。
虽然手雷中的弹丸碎屑都被盾车挡下,但炸开一瞬间所产生的气浪,还是将好几辆盾车给掀翻了。
紧接着,一颗颗手雷相继爆炸,不少盾车也在爆炸声中散架,惊的推动盾车的楚军士兵一阵惊慌失措。
“砸!”
不等反应,又是一轮手雷席卷而来,再次掀翻四五辆盾车。
“这……”
法鞅站在后方立起的哨楼顶端,目睹自己苦思许久的对策再次破灭,不由开始茫然了。
“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锁云关!”
四十四 我们不是孬种
……
小小的锁云关,让楚军伤亡惨重,就连好不容易想出的盾车都无法突破火器攻势,终于让法鞅失去了该有的理性。
随着他一声令下,上万楚军呐喊着对锁云关发起了总攻。
无奈,因为特殊的地形,导致大军兵力铺散不开,涌向城墙缺口时,遭遇了士官顽强的抵抗。
一轮又一轮的火铳攒射,带走了无数楚军的性命,只一个上午功夫,锁云关前就躺满了楚军士兵的尸骸,叠成一座小山,严重阻碍了后续部队的推进。
“关内到底是何人镇守?为何如此顽强?”
看着局势演变愈发脱离自己当初的预测,法鞅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在他印象中,蜀军就算再强,留在蜀地南部的多是一些地方军,精锐全部调往了西面防御勃纥了,即便有这等火器,战斗意志也不可能这么强。
然而锁云关守军的顽强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与他所知的蜀军完全大相径庭。
忽然,他想到一种可能:“莫非镇守锁云关的,是刘策的北军部队?”
但很快,法鞅又否决了这个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汉军完全可以绕开长河天险,对蜀地形成巨大威胁,而自己也不可能如此顺利就取得庸州。
思来想去,法鞅得不出自己想要的结果,只能先取下锁云关再做计较。
事到如今,自己的第二步计划可以说是彻底失败,到底是楚军太弱,还是蜀军太强?
这个答案,法鞅眼下无法去判断了……
“杀啊~~”
“放~”
“砰砰砰……”
锁云关前的激战仍在继续,随着发射火铳的铜哨声不断响起,硝烟顷刻间将整个关口全部弥漫。
“嚓~”
忽然,一名汉军士官扣动扳机时哑火,就在他打算缩紧龙头弹片,准备补发时,一名楚军长矛手满脸狰狞向他扑来。
“日!”
士官迅速做出反应,侧身避开刺来的长矛之际,将枪托狠狠砸在敌人胸膛。
登时长矛手失去平衡,一个踉跄滚落缺口斜坡,但马上又有两名长矛手冲了上来……
“砰~”
危急时刻,一声枪响,躲在角落的孙雪游果断开铳,解决其中一个。
“嘿~”
汉军士官当即用尽全力,将火铳狠狠一扫,直接将另一名长矛手的脸颊活活砸碎,随后从腰间抽出环首刀,与另外靠近的敌人展开殊死肉搏。
渐渐地,随着拥挤在缺口处的楚军人数越来越多,火器的优势在这一刻被压制到了最低,汉军士官纷纷抛下火铳,抽出环首刀,开始以血肉之躯阻挡敌人靠近。
整个缺口登时乱做一团,金属交错发出的声响,兵刃破开躯体的呲响交织一起,奏成一片残忍的乐章。
“呀~”
“喝~”
一名汉军士官被四五支长矛死死顶住胸甲,随着长矛手齐齐用力,他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退去。
自知一旦倒下,会给同伴增添负担,这位士官大吼一声,随即将两支长矛夹在腋下,另一只手抓紧挂在腰间手雷,眼中充满决然之色。
“轰~”
随着一声震天巨响,士官和五名长矛手在一片碎石飞屑中,共赴黄泉。
“虎尊炮,给我打!”
王畅此刻双眼通红,看着拥挤在缺口断壁处的敌人,立马命令炮手将虎尊炮全部瞄准了他们。
可炮手此时却没有点燃引线,因为缺口处还有自己的同伴在与敌人搏杀,此时开炮,定会伤到他们。
王畅大怒:“你们在干什么?开炮!我让你们开炮都没听见么?”
炮手道:“不行!缺口上有我们的兄弟,这样会伤了他们的!”
王畅一把揪住炮手衣襟,撕心裂肺地大喊:“现在不堵住缺口的敌人,我们谁都没办法活着离开这里,立刻开炮,开炮啊!”
说着,一把拎过虎尊炮,将炮口对准了缺口断壁。
但当他真准备开炮时,心中也犹豫了,断壁上与敌鏖战不休的可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同伴啊,真的能忍心么?
“老王!开炮!挡不住了,快啊!”
“磨蹭什么!开炮!”
“老子很痛,快点让老子解脱吧!开炮!”
就在这时,断壁上陆续传来同伴的声音,各个大声让王畅赶紧开炮。
王畅双眼湿润了,紧紧夹住虎尊炮,最终一声咆哮,将引线点燃。
“砰……”
一声闷响,散弹成片在断壁前散开,片片血雾绽放,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回荡在关前。
“砰砰砰……”
紧接着,剩余几门虎尊炮也将怒火倾泻到断壁前,形成一个扇形攻势,将断壁缺口全数覆盖。
眨眼功夫,天地仿佛安静了下来。
十二位汉军士官选择了牺牲自我,与敌军同归于尽……
王畅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缺口:“黄泉路上等着老子,下辈子换我伺候你们。”
然只消片刻功夫,楚军再次呐喊着冲向缺口。
王畅长叹一声,仰面望天:“我尽力了。”
随后深吸一口气,猛地抽出环首刀,大吼一声:“兄弟们,跟他们拼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汉子!”
“喝~~”
剩余的二百七十名士官齐齐拔出环首刀,迅速列成阵型,做出进攻姿态。
“呜~~”
正在这时,一声嘹亮的角号声回荡在半空。
王畅眉头一皱,本能一回头。
“杀啊~~”
却见朱瑄从身后关门高举长槊,呲牙咧嘴的冲来。
“老子不是孬种!”
紧接着,朱瑄身后,是祝同举着金瓜锤,撕心裂肺的怒吼声。
“不当孬种啊!”
很快,在他们身后,涌现无数条身影,密密麻麻的冲入锁云关,直朝逼近的楚军杀去。
他们有的是官军,有的是差役,还有的不过是普通青壮,甚至有身穿官服的吏员,此时都是奋不顾身来到了锁云关内。
王畅和孙雪游长舒一口气,半个月的坚持,没有白费,援军终于来了。
“瓜娃子们,你们都是好样的,现在交给我们吧,赶紧下去歇着!”
祝同经过王畅身边时,同他嘱咐一声,随后身先士卒,撞入楚军阵中。
神经本就处在崩溃边缘的楚军,在见到援军到来之际,彻底丧失了最后一丝斗志,疯也似的向缺口外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