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呆霸王送马
“姑娘,咱们真不去送送三爷吗?”紫鹃脸上带着些忧思,再次建议伏案翻书的林黛玉,只是林妹妹无动于衷,一边沉思翻书,一边拿着毛笔写诗。
早上突然被打断,那首诗还没有做完,只是没了应景,似乎很难写出来,添了句“摇光俊辉分山岳,开来宝气铸清明”后,就写不下去了,于是翻开诗册润笔。
“宝姑娘可都去了。”紫鹃提醒道,不明白左右几步路的事儿,怎么就请不动呢?不说贾珏如今与林妹妹的亲近,就算是只论关系,人家薛宝钗都去了,林妹妹却不去,怎么着都说不过去。
穿着紫荆色折梅无袖上襦,雪色烟罗袄子和绿萼梅刺绣百褶裙的林黛玉这才放下笔,抬头看着紫鹃,微笑着轻摇头:“他们去他们的,与咱们何干,定然是生离死别的样子,怪晦气,以三哥哥本事,过不了几日便能够凯旋而归了,不比他们不知的,既然咱们知道,岂不惺惺作态?”
说完,林黛玉接着低头看书,继续她遗世独立的造型。
紫鹃见劝不动,也就没有再劝,因为林黛玉说的话的确不假。
之所以劝解,是因为在外人看来这么做会很没有良心,出征这样的大事,放在一路护送林妹妹来回扬州的贾珏身上,若薛宝钗不去送也就不说了,可人家去了,她不去,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此乃人情世故,偏偏紫鹃又知道林黛玉对此最不在意,便偃旗息鼓,也就不解说里面的条条道道,好在早上送了剑匣剑鞘,也不算太无端。
若有人问了,就说自家姑娘心软,这样的场面见不得,他们关系又好,怕是要哭成泪人,也就是了。
荣府门外,贾珏扬鞭要走,他没想到自己准备个东西的功夫,都知道了,贾政、贾琏不说,贾兰和贾宝玉、贾环、三春都来送他,竟然还有薛宝钗,就是林妹妹没来,却也不遗憾,林妹妹是知道他的能力的。
刚要策马,宁府方向来了几个人,并不是贾珍,响起的是薛蟠听起来就呆直的呼喊声:“兄弟稍待。”
贾珏疑惑回头,只见薛蟠匆匆忙忙,他骑着马,两个常随在身后小跑跟着,倒是一个劲装的陌生汉子骑着一匹好马,膘肥体壮,身形比薛蟠骑的马高大好些,看那人的长相,还有些胡人血统。
到了近前,薛蟠和汉子一同下马,只听汉子所骑黑色膘马长嘶一声,音色高亢,让众人都眼前一亮,声色,是衡量马的好坏重要的一项指标,毕竟肺越好,气色越足。
“薛大哥找我何事?”贾珏见薛蟠下马,“吁”马上前几步,他并不知道薛蟠为他物色马的事儿。
“大好事儿,你瞧这匹马如何?”薛蟠指着大汉牵着的那匹马,正在不安分的踢踏,在汉子的抚摸下才变得安静。
贾珏仔细一看,的确是好马,尽管他身下的这匹马也是马市上精挑细选来的,但跟这匹棕黑色马相比,从气势上就差一些。
他大概明白薛蟠的意思,下马询问:“蟠大哥可是要送我?”
“哈哈,还是你聪明,这不是你得任指挥佥事,那宫里宝甲宝刀送着,我见你独缺一匹好马,就让人寻了来,可费了老大劲儿了。”薛蟠在马市呆了好多天,却没有中意的,基本上跟贾珏骑着的差不多,后来寻了专供皇室用马的皇商,才于今日得到这匹好马。
“承蒙薛大哥费心。”贾珏作揖感谢,众目睽睽之下,两家关系又近,不收太不近人情,况且对薛蟠,贾珏不像对贾珍。
薛蟠尽管是个挥金如土的纨绔,撑不起家业的败家子,熊孩子,劣迹斑斑,可他身上却有优点,为人仗义,够朋友,对薛姨妈和薛宝钗也关心。当初贾珏收拾了他,生了一段时间气,后来也不记仇,还叫他一起喝酒。
贾珏走到黑马旁边细瞧,头细颈高、四肢修长、体态匀称,毛发黑亮泛光,且四肢健硕,肌肉发达,身上有一股桀骜不驯的气质,确实是好马,他对马了解的少,除了蒙古马就是汗血宝马,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马。
贾珏伸手要接过来马,牵马的汉子却略一拱手,提醒说:“大人,这马桀骜,我牵着您上去吧,溜一圈就好了。”
“没事,”贾珏不在乎的直接拿过来缰绳,那马过来低头乖巧的蹭蹭贾珏的脚,然后抬头安静站好,一动不动让贾珏骑上去,他疑惑看了一眼汉子,桀骜在哪里?
汉子尴尬的摸头,知趣的退后一步,让贾珏前行。
“奇怪了,我要骑它的时候,怎么那么不听话?”薛蟠不爽的问汉子,可是汉子也不知道啊。
这要得益于贾珏金丹术已经进入第二转,身上自有一股清香,微而不显,若非鼻子灵敏者贴近细闻,是闻不到的,这马也算是有些灵性,嗅得一丝逸散的灵秀,因此乖顺。
那边众人见此了然,薛宝钗也从提着的一颗心,变成了笑意,因为平日里都知道薛蟠是个行事不需要大脑的,平日只知道寻花访友,没事儿就闹出点新闻,什么跟人抢头牌梳弄,跟哪家的公子打起来,一年里总有一件。
好在来京城这段时间,没有大事儿发生,王子腾和贾政还是对他有些威慑力的。
薛宝钗生怕他今日又做什么妖,没想到竟然办了件漂亮事儿。
贾政听了也点点头,没想到平日无状的薛蟠能有这份心思,这可是雪中送炭之举,一匹好马,在战场上,就是一条命,如刘备之的卢,不知道救了他多少次,他知道薛蟠行迹后基本没提过他,已经认定他朽木不可雕也,此时却不由出声:“蟠儿,此马叫什么名字?”
“还未有名,等着灵明起呢。”薛蟠见贾政鸟他,忙施礼回答。
贾珏见众人看来,此刻他着急走,没有引经据典、排弄辞藻的心情,拍了拍马身,只说:“仓促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名字,就叫黑风即可。”
说完,贾珏也不想多掰扯,跟贾政等再次告辞,然后转身策马离开,三春里探春心思最灵,不像迎春忧却不甚,不似惜春半知半解,她知道战场是极为凶险的,一不小心就要横尸荒野,想到贾珏对她比赵氏更好,鸭蛋脸上不由得留下两行泪,然后朝着贾珏挥手一喊:“三哥哥要平安回来啊。”
贾珏听到这声音莫名有些感动,回头一个明朗的笑,扬声说:“好,快些回去吧。”
带着李贵和刘二,三人迅速朝着金吾卫大营而去。
第一百零三章 贾三子上阵,途中遇败旅
离开贾府,抄近路去了一趟天衣坊见了一面孙镮和寐云,依依惜别后,贾珏才去了营中,集结之后,出发往东直门外开阔地。
昨日风雪起,今朝铁甲辉。
东直门外人海涌动,兵甲浩荡,金吾卫一万一千二百人在前,列队齐整,漆金的甲胄熠熠生辉,后面是新军,左右两侧是翼军,分别由保定都御史杨守仁和副总兵朱祁带领。
贾珏的目力惊人,眼睛瞳孔如鹰眼一般调整视距,大概扫视,粗略估算,果然,说是十六万人,其实只有八万二千。
三军前战车陈列,都指挥王来聘乘坐一辆四匹马拉动的双轮木车,与副总兵徐阶同乘一辆,左边三百米外战车上是杨守仁,右边三百米是朱祁。
此时诸将官全都下车聚集在金吾卫前面几十米处,那里有一座临时搭建的木台,上面摆着牛羊猪、鸡鸭鱼大小三牲,比人头大的铜香炉一个,两侧黄纛随风猎猎,五十个旗手卫分列两旁,在一片融化两三分的雪地里威然而立。
亨殿大祭没有进行,三军祭旗却必须举行,一众将领全都汇聚在案前,依次站立,最前面穿着青色蟒袍的康王和白色冕服的北静王一前一后,先燃香,后行九拜大礼,在随从帮助下忙活了好一阵才结束。
御驾亲征自然是不可能的,但却需要皇族出面,与军同行,提高士气。在古代,士气是非常重要的,许多直捣黄龙的战役都是如此,端了老巢,便取得了胜利,基本上没有人再反抗,老板都没了,还拼死拼活,为谁呢?好好活着才是正理。
战争,如果从农名伯伯那里来看,属于上层统治阶级的斗争,领导者是谁根本无所谓。
“诸位,今圣上命我与北静王爷随军同行,为督军,望众将士披肝沥胆,保家卫国,凡斩普通士兵一人,赏银五两,官进一级,斩获部将首级,按照级别加官进爵,取下俺答汗及其诸王子首级者,封王公爵。”康王声音洪亮,慷慨激昂,但这声音只有他们这些将官能听得到,后面的甚至听不清,更不用说绵延数百米的大军了。
贾珏对此一直很好奇,怎么才能传达全军,不可能只有将官知道,士卒就不管了,那样的话这玩意儿作用可不大,见了才知道,当康王说话之后,除却前面分布的旗手卫,各部旗官都会大喊传达康王的话。
康王命同来的内监将御赐贡酒分发,每人一碗,贾珏也从一个小太监那里接过来一碗,接着康王举杯,出征的壮阔场面大概也激发了他的豪情,大喊一声:“诸将,共饮。”
然后把酒碗猛然摔在地上,“嘭嘭”的声音此起彼伏,都这么效仿,贾珏也随同,那一瞬间的确挺舒坦,就是浪费了点,这下子,上百张碗没了。
祭旗之后,大军出发,贾珏跟着马通要上马归队,领军前行,刚转身,却被一人叫住。
“世弟慢走。”北静王水溶早就从人群中注意到贾珏,他老早就想认识贾珏,飞猪居士,城中士子小姐皆仰慕,北静王爷也不例外,好比字如其人,世俗故事也可见作者心声,以他想来,贾珏定然是个免于世俗、嫉恶如仇的君子,可惜听人说了贾珏斥责贾宝玉的话,想要宴请贾珏的心思就熄了,但并不代表他不想结交,需要一个正当的机会。
早上上朝时分辨出贾珏,水溶本打算下朝后唠几句,认识认识,不凑巧被正坤帝叫去了。
“给王爷请安。”贾珏见北静王叫他,转身恭敬的行礼,心道原来是这货,修炼之后记忆力惊人,贾珏记得,这家伙在自己与孙镮相识的那天见过,自己上门去找茬,他还在一旁附和呢。
“世弟不必多礼。”北静王是个儒雅年轻人,虚扶起贾珏,相近一看,眼睛不由得一亮,暗道好一个金甲神将,不由得称赞:
“早闻飞猪居士名头,没想到世弟竟是个文武双全的,日后定然青出于蓝。”
贾珏眯眼一笑,感情把对贾宝玉的称赞用到自己身上了,应对说:“王爷谬赞,可不敢称文武双全,家里老爷常说我不务正业,要不是知道我皮厚,打了也无用,怕是早就棍棒伺候了。”
要不是形势如此,贾政原本对贾珏从武的事情是非常介意的,因为战事来临,才有所改观。
“世弟高风,为兄知的,为兄知的。”有飞猪居士先入为主,水溶幻想着贾珏是极不喜欢阿谀奉承之类的场面活儿,也不爱俗务之类的隐士风流,此时一见,又觉得是个性子直率、嫉恶如仇的侠士,无论哪样,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性格率真,不喜官场机锋,不然怎么会放着轻便的读书科举一道,练什么武艺呢,便觉更加对自己的口味。
北静王伸手一请,邀请贾珏同行。
贾珏身形略微一顿跟上,你知道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他的确不喜欢说起场面话三山五岳的人,却与北静王所想不同,这种人从头到尾不说正事,只知道胡侃,废话一箩筐,既不是舞文弄墨,说些有趣儿的,又不是山川地理,讲些风俗人情,不过若是到了那份儿上,贾珏一般也砍两句,应酬嘛,社会的基本构造。
贾珏瞅一眼前面上了一辆豪华战车的康王,知道这次康王和水溶是真的要随军,还以为是场面话,没想到不是说说而已。
不说康王,听说他精通骑射,这北静王可是个有名的潇洒王爷,靠着正坤帝喜欢他的儒雅俊秀,安享尊荣,平日里诗词歌赋,声色犬马,不过人家不败家,心思清白,也管得了府里的事儿,真正一个谦谦君子,不然可入不了正坤帝的眼。
这样的人到了战场,就是羊遇到了狼,左一口是吃,有一口也是吃,正坤帝制定了临时高额赏赐制度,鞑子也是一样,这样的王爵,那可是超级大的肥羊。
水溶和康王共乘一辆战车,不同于王来聘那一辆没有坐的地方,只能站着,这一辆是有宝盖软毯围子的,很宽敞,倒像是一个华丽马车,不过是四匹马拉动,前后有台子,站着四个护卫。
贾珏路过一看,这不是来的督军的,是来旅游看大戏的吧?坐在里面能安稳喝茶了。
“郡王爷快上车吧,好赶紧出发。”走到近前,水溶的随从提醒他上车,康王还在里面等着呢。
可是不知道水溶发什么神经,跟康王说:“王爷,我与贾世弟一见如故,想与他策马同行,言谈一番。”
“倒是一桩美事,依你了。”康王听了掀开帘子探出脑袋,看了二人,知道水溶喜欢广交好友,就随他去了,独自一人在车中喝茶,化雪天最冷,虽然出着太阳,他可不想受这份罪。
“呜——”“呜——”
响亮的号角声传来,通天彻地一般,震动着八万多人的耳膜,全军出击,绵延数里。
贾珏策马跟在马通身后,见到水溶,马通忙行礼,笑着称呼贾珏一声“世弟”,语气比以往亲切许多,不用说,因为水溶。
“王爷,清风冷峻,不如还是回车上去吧。”贾珏跟水溶侃了两座大山,不过是问诗书经义,他一一作答,全都做中庸之解,这样不会犯错。
“平日里少出,正好看一眼广阔天地,一点凉风算什么,何况也没那么凉。”北静王水溶一探马身,取来马上的酒袋递给贾珏,“这是金盆露,此酒性温,最适合暖身子。”
贾珏一笑,也不在劝解,接过来酒喝了一口递回去。正午之后,太阳大放光华,地上的雪纷纷消散,润物无声,的确没那么凉了。
虽然他的真意是距离顺义越来越近,鞑子骑兵为主,谁知哪里跳出来两三只蛮子。
……
冰雪消融,万物润泽,阳光变得十分和煦,清冷的空气中夹杂着树叶腐败的味道,那是时间的絮语,空间的沉淀。
密林里有一处小道,正有一队人影在其中晃动,缓慢的朝着京城方向前进,五十来人覆甲而行,其中一人最为明显,被五十个人围在最中间,他穿着锦鸡爵袍,年龄大概四十多岁,形容狼狈。
所有人都小心翼翼,东张西望的警戒着,前后的人手里都拿着刀枪戒备,精神十分紧张。
一个士兵猛然一动,想要大叫,因为他感觉到手上一凉,晃动身形惊动了旁边的甲士,那人慌忙问他:“怎么了?”
“没。没事,树上的水。”那个士兵尴尬的解释,水太凉,吓了他一跳。
“哼。”旁边的甲士是个千户,对自己手下的人如此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十分不满,但此刻不是喝骂教训的时候,压制心里的怒气,看了一眼样子更加不堪,缩首如鼠的威宁侯仇大人,眼中流露着失望至极的颜色,接着继续警惕四周,前进。
突然,前面两个人影晃动,一队人立刻警惕起来,冰刃调动方向,千户怒道:“干什么,是派出的探子。”
二人穿着粗布便服,都是不久之前派出去查探的人,这才多长时间就忘了?不长脑子的?
“可有敌情?”千户询问两个来报的探子,适才叮嘱他们有事立刻就报,没事就循着小路正常行进。
“大人,前面大路有京城来的队伍,看样子,有数万人之众,应该是援军。”其中一个探子面露喜色,作揖回答。
“可看清楚了?”千户为了保险起见,再次询问,俺答饿的骑兵可是很快的,这队伍也实在不成样子,谁知道说的是真是假,据他了解,先前多有谎报军情的,
“看清楚了,就是咱们的旗纛。”另外一个探子肯定附说。
“好,好,赶紧走,跟大军汇合,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威宁侯仇鸾走上前,听说有大军,样子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畏首畏尾变成大手一挥,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城墙上跟俺答汗叫板要死战不休的人,众士兵皆大吼跟随:
“报仇。”“报仇。”……
只有千户嘴角讥讽一笑,报仇?就你这货?
仇鸾似乎注意到了,回头一看,他立刻收起小动作,看向远处,似乎在警戒。
大军中金吾前卫打前,因此王来聘的战车前由马通和金吾后卫指挥使苏光瑞带领,后面是诸指挥,贾珏紧跟其中,他一直警惕着四周,顺义城失手已经有一段时间,也不知道俺答汗下一步是什么布局,固守修整?还是奇兵出击。
“报仇?”贾珏呢喃,他听到动静后散开听力,便听到一群人在呼喊,只是时间晚了片刻,没有听全,不知道是谁。
他随即闭上眼睛,精神如风,恍惚间一瞬看到一片场景,见是明军士兵,才收起警惕。
金丹术第二转“交媾”,阴阳相聚,日月星也代表精气神,成就一丝真阳神意,神光照三魂,荣七魄,灵觉大涨,才有透玲珑之功,内则观肉身魂魄,外则隔垣。
“世弟困了?”闭上眼睛的举动被旁边细心的水溶正巧看到,以为贾珏心神疲惫了,“不如咱们去跟康王爷一道,坐一会儿。”
事儿真多,这才是请你上车的原因呐。
“非也,我的听觉很好,似乎听到前面有声音,故而闭眼静听。”贾珏解释了一句,然后回头策马生前几米,走到马通旁边小声告诉他。
“注意警戒,前面有情况。”马通大吼一声,他并没有听到什么,但素闻贾珏神勇,或许有什么异力也说不定。
毕竟,携玉而生的都有了,要不是太上皇和正坤帝都心慕道家,觉得天上有神仙,自诩真仙下凡,早就干掉一大批人了。
不多时,便遇到了一队残兵败将,身上衣甲不整,神色慌张,马通见了定睛一看,疑惑地问其中一个灰头土脸,穿着袍服的中青年:“可是仇大人?”
“马大人,是我啊。”仇鸾直了直身体,正色道。
“怎么会落得这般田地?”马通下马,给仇鸾行礼,“大人,此次康王爷和BJ郡王爷都在,快随我去见礼。”
仇鸾听到康王来了,神色一滞,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接着很感动的假哭起来,往后跑去,也不需要马通带路,他常跟康王喝酒。
“王爷啊,你要给下官报仇啊,那鞑子太可恶了,趁着天明没吃饭偷袭,下官拼死抵挡,最后还是被破了城门,下官有罪啊。”仇鸾跑着哭着,到康王战车前跪下猛然一阵磕头,反正也不要钱。
“仇大人?快上来说话,不要耽搁行军。”康王一时间也没有认出来仇鸾,叫他上了车,询问顺义城的情况。
“下官拼尽全力,杀了鞑子两千人,王爷啊,下官尽力了。”仇鸾瘫跪在地上,表演的淋漓尽致。
“王爷啊,鞑子实在太凶悍了。”
仇鸾没鼓起的又一抹眼泪,其实啥也没有。
康王命令继续行军,带着仇鸾前往顺义,正坤帝的意思,让他们打退鞑子,拿回顺义,最好能赶回草原。
……
过了两个时辰,路上不断遇到逃离的难民,一个个无奈的抛家舍业,实在是鞑子太残忍。烧杀抢掠,一口吃的都不给留。
贾珏皱眉,这仇鸾,怎么比难民先逃出来?
第一百零六章 惊现空城计
一阵炮击,人仰马翻,嚎叫嚣张的鞑子立时变成了惊弓之鸟,士气跌落低谷。
贾珏上马,不远处王来聘匆忙赶到,闻听炮响,他马上警惕起来,让大军加快速度,小跑步前进,于是见到了有史以来最奇怪的战场。
顺义城门不知何故坍塌了,以红夷大炮的威力,显然不能够造成这样惊人的破坏力,自家的炮兵还排列在射程之外,那就更不可能了。前锋营三千骑兵已经从城门处的豁口攻进去,北面一队鞑子骑兵溃不成军,有些滑稽,本来朝着炮兵杀来,见到黑压压的大军如潮水般涌出,全都勒马朝城门处而去,有些犹豫,因为城门已经被明旗占领,但好歹城内还有鞑子军队,便想着合围,反正城门已经毁了,然而一员金盔将士单枪匹马,趁着鞑子马队混乱,奔马直袭而去,身后寥无一人,简直是羊入虎口。
“杀啊,为兄弟们报仇。”鞑子见只有几个人,尽管领头的贾珏气势逼人,威武不凡,但阻挡不了鞑子一莽如天的性子,一个个挥着马刀长枪冲来。
四骑中领头的正是贾珏,他面露喜色,挥舞手中长槊,夹马提速。
“马通,快,领一千骑支援。”王来聘目力很好,看到是贾珏,立刻下令。
鞑子善骑射,且训练有素,按照方略,应该是先射箭,这样的话贾珏还要费些事儿,奈何他们觉得只有一人,砍草一般就能解决了,于是直接冲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鞑子为首的是俺答汗旗下猛将达托,一身如虎似豹,拎着宽背刀就朝着贾珏砍来,食如沉钟,临近见对面身形虽硕,面相却稚嫩,一看就是嫩头青,大喝一声砍去。
没别的,就是讨厌长得比自己好的南蛮子,凭啥人家的姑娘柔似水,人家的男子面如玉,就是不服。
明光一闪,人头果然咣当落地,不巧的是并非嫩头青,而是达托。
若是其他将领,必然要大喊一声:“你们将军已经死了,缴械不杀。”
贾珏不同,他依旧一马槊一个,周围郡县的情况他可了解一些,杀了人就想要跑,哪里那么容易,为什么汉民不服草原王者统治,就是因为他们本游牧部落,是部落社会、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集合体,不好好过日子。
远处沈炼、李贵和刘二还有一众炮兵们一脸担忧,他们想要跟着,但是被贾珏喝止,纯属添麻烦的。
经过炮火之后,还剩下一千七八,没办法,鞑子经验丰富,很快就散开,所以他才下令停止填弹,毕竟是实心弹,没有爆炸效果,伤害着实有限。
一千多人,来的炮兵只有八十人,完全是送人头。
当看到贾珏在马阵中横冲直撞,来来回回,却并没有受伤,李贵等才放心。
鞑子见无论是枪兵、弓箭都不能对贾珏造成影响,反而一片片的倒下,一个将官立刻大吼撤退,不过半炷香时间,三四百人已经倒下了。
一个迂回,鞑子们慌乱的撤退,毫无章法,都已经被贾珏的神勇吓破了胆,可惜,黄镇抚使带着七八百人来了,按照贾珏的吩咐,占领了城门,清缴就近几条街的鞑子,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没想到人不多,己方士气又高涨,鞑子士气低落,轻松占领。
见到贾珏一人干千人,一个个明军都热血如涌,吼着奔袭。
另一边马通带着一千人也来了,鞑子只有逃跑的份儿,根本不敢迟疑。
“想跑?”贾珏冷笑,用马槊一拍马背,冲锋加速。
黑风是一匹好马,“吁~”一声嘶鸣,不断增加速度,果然是疾如黑风一般,在鞑子骑兵队里掀起一阵“砰砰砰”的声响,不断有人落马死亡。
蒙古马血脉好,又经过训练,其中有几十个,就算黑风跑到极限,也只是速度平齐,并不能够追上,跑得快的鞑子心下放松,命,保住了。
谁知刚一回头查看,一个黑影袭来,连人带马“轰隆”给两骑砸倒在地,竟然是一人一马,人是队友,死了还要帮敌人,马当然是鞑子骑的马,被贾珏挑飞。
一个当场死亡,头颅跟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折断,另外一个运气好些,急中生智滚了一滚,只是摔断了胳膊,刚痛片刻,要起身逃跑,“嗡”一声轻鸣,寒光如电闪烁,没死的骑兵缓滞后倒在地上,血泊汩汩。
黑风已经到了极限,却突然又加快速度,提高了一倍多,因为它的头上正贴着一张黄色符箓,斗部天吴灵妙符,战斗专属。
只见一道黑风穿过,人马翻飞,黑风的榆木脑袋似乎灵光了一下,感觉很畅快,超过最前面的鞑子两百多米才停下。
贾珏转马堵住鞑子,与身后围上来的明骑形成合围之势,这些蛮子,已经是瓮中之鳖。
“啊——”犹豫不敢上前的鞑子中还是有足够莽的人的,后面大军来袭,只有贾珏这边一个人,大吼:“他只有一个人,有机会,冲啊。”
贾珏歪嘴蔑笑,吓傻了?不知道投降?不过,鉴于他们在九边镇和京畿犯下的滔天罪行,投降也没用。
京中的难民,多有边镇而来的,鞑子可没有不得扰民一说,青壮杀死,妇孺掠走,老弱掠走,成为各部的奴隶,为他们牧羊、打铁、耕种,兼之玩乐。
枪打出头鸟,十几个人袭来,贾珏略过距离近的,直接朝着那个出声的而去,一个横扫千军,连人带马全都干翻在地。
“好槊,杀人不见血。”贾珏舞动马槊,其上血迹在抽出来的时候已经流下去,滴在地面上,滋润草地,马槊里还掺杂着两分玄铁,经过他用炼器手段简单塑造,表面光滑如镜。
他看了一眼马槊腰股处,一道如丝般的红色气流从马槊脊峰划过,时间很短,刹那一闪,汇聚到马槊腰股处的血珠上,为了掩人耳目,两侧各有红色的宝石点缀。
鞑子派来的两千骑兵很快被消灭,王来聘颇有军事素养,赶到后立即召集人手摆军阵,以防支援。
在王来聘的指挥下,南北两侧是车阵,配合火炮和火统,是对付骑兵的利器,中间是空心阵,都是对付骑兵极有针对性的阵型。
明朝灭元立国,为了对付草原骑兵,当时的将领和谋士绞尽脑汁,才想出来行之有效的阵法,跟原来利用重盾抵挡不同,增加了火炮和火统的使用,因时制宜,毕竟这两样,对付依靠速度和冲击力为主要杀伤力的骑兵,效果显著。
单从这方面来说,明军是绝对不应该输给俺答汗的,奈何“贪腐”二字一手遮天,将大明军队腐蚀,一个个看着是光鲜货,其实全都是徒有其表,内中早就腐败不堪,更不用说其他的了。
阵型在王来聘指挥下迅速成形,当一切都准备齐全,接下来就是等着鞑子骑兵来自投罗网,奇怪的是一刻钟过去了,远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城内也是一样的情况,消灭了城墙处的一千多人军队,按照贾珏的吩咐是据墙而守,防止鞑子从城内包抄而来,可是等了很久,依旧没人来。
“难道?”贾珏骑在马上,眼中精光熠熠,让沈炼带领十人作为探子去北边蛮子的营地查看状况。
果然,不出贾珏所料,这竟然是一出空城计,里面只有鞑子一小部分的人马,骑兵两千,那么,大军去哪里了?
第一百零七章 都是表演家
天空中,西边的晚霞染红了世界,和着城内城外片片的血迹,破败的城墙、以及燃烧着、黑烟滚滚的房屋,宣示着战争的真意——毁灭。
霞光染红了天地,也描红了人脸,城门口康王下了车架,前后几十个卫兵护持,他面色难看,听了贾珏的猜测,问仇鸾:“你撤退的时候,可留意到鞑子大军去向?”
仇鸾被问的一懵,他只顾着逃跑了,哪里有空去关心什么鞑靼的去向,便回到不知道。
“快,找几个俘虏来。”王来聘听了立刻吩咐他手下的刘经司。
城外的骑兵虽然被杀的一干二净,城内却有一百多个俘虏,因为其中有俺答汗强制使用的明兵,从古北口攻打而来,明军大多溃败而逃,俺答自知兵马金贵,便抓获明兵俘虏,攻城的时候当挡箭牌,充当第一波前锋,那用起来,真是得心应手,这才是鞑子在大名境内如此横行,还损兵折将比较少的原因,因此,有胆子大的俘虏兵或干掉监管的鞑子或抓了监管的鞑子,求饶报身份,便有了鞑子俘虏。
否则,无论是为了军功,还是为了被贾珏一波操作煽动起来的复仇情绪,断然不会有活着的。
没一会儿,四个鞑子便被带上来,王来聘身后的刘经司上前询问,没想到几个鞑子还很忠心,闭口不言,尽管用马鞭抽打,依旧不开口。
“王爷,不必问了,前事可知俺答汗用兵颇神,必然如此,原路返回吧,骑兵先行,回援要紧,若是迟了,恐怕不妙啊。”王来聘拱手请道,十分急切,这种时候可是千钧一发,争分夺秒的,等到俺答把京城攻下来,一切都晚了,多跑几步路,什么都有了。
“好,立刻回援勤王。”康王迟疑过后,便点了头。
别看王来聘是总兵,总指挥,有康王在,大事儿都要问过康王。
听了决断,王来聘立刻招呼人,首先叫了贾珏,这一次他已经见识过贾珏的厉害,霸王亦不能比,然后才是马尚马通等,准备下令。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贾珏却说话了,经过深思熟虑,以及观察那个不远处要做他丫鬟的钟金面色,他反对说:“王爷,王大人,也不必着急,有京营剩下的四万人和太上皇手里的三千、神机两营,加上京城防御,一时间俺答汗攻不下来,何况此时天将黑,就算赶到了,他们也攻不了城,还是稍作休整,凌晨出发,奇袭俺答部,主以火攻,方能见奇效,否则我军疲惫,万一中途有埋伏怎么办?虽我们人多,然恶战之下,必然要损兵折将。”
实在,谁也不知道俺答汗是不是就等着他们疲于奔波,中途打一波伏击战,趁着天将夜色,到时候战鼓齐鸣,军心大乱,士气可是会很低落的,战斗力自然也就下降很多,正常情况就打不过,何况这样呢。
这话一出,各有思索,一方面很对,一方面又不对,尤其是康王,见众人看来,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皇帝手中一定是要有兵的,涉及到大明的稳定问题,比如此次就是先下令勤王,然后才派出五军营,最后上京营,如果直接打掉京营,南边各部再有异心,那时候可危险了,说不得就是皇权衰微,重现春秋战国汉末争雄局面。
现在勤王是对的,可贾珏所说又很对,既为战局,又为将士的命考虑,毕竟贾珏再神勇,一人可战百人,数百人,但千人万人呢?
大战之中,必然是需要大军配合的。
说勤王,似乎有点不顾将士奔波和生命,事后说起来让人寒心,不勤王,他是王爷,自然要为皇家考虑,倒是没有那么深思,只是觉得不妥。
“此虑周全,但不能什么也不做,贾佥事,马将军,马指挥,即刻从杨都御史麾下带领六千骑回京先回去,我与两位王爷修整后凌晨趁夜驰援,你三人伺机而动,不可如此次莽进,可知?”王来聘武进士出身,有决断,立刻应对说。
贾珏领的三千人经过一场战斗,体力定然不支,因此换了勤王的杨都御史等麾下骑兵。
“好,那就快调遣人马吧。”康王正在苦思冥想,怎么才能够做的面面俱到,王来聘的及时雨就来了,对王来聘更加喜欢,暗道不愧是武学传家的。
周遭的人都觉得此虑周全,甚好,只有贾珏持反对意见,他捏着下巴,略做沉思,道:“让人领三千人回去就行,我觉得,既然他们久攻不下,我们不如学一学骠骑将军,反正俺答后部空虚,不能让人家在自己家撒野,他们那里却安然度日,听人说,这次连着边镇,各地伤民已有十几万了。”
寂静有时候是非常可怕的,因为可能酝酿着狂风暴雨,此刻就是,封建贵族大多不顾平头百姓的死活,这与儒家讲究君子之风有关,都喜欢憧憬美好去了,没有人关心现实和悲伤,但事实就是事实,怎么也洗刷不去,现在贾珏当着面提起,谁也不能忽视了,一个个面色凝重。
……
十多米外远离人群不远的地方,钟金和丫鬟看着相依为命的样子,眼睛看着地下,似乎在等着贾珏安排她们。
来的时候,很多人当然也注意到了跟着贾珏的这二个姑娘,有不以为然的,有不在乎的,也有观之一笑的,北静王还跟康王耳语,果然是英雄不过美人关。
康王听了,眼睛一眯,感觉这次回去可以对正坤帝有个交代,不怕你厉害,就怕你没缺点,没爱好,钱听说是一个,不过似乎又不太关心,林如海上报中,贾珏把盐引卖给了薛家,谁不知道这玩意儿利在销售,简直是白花花的银子扔了,一桩盐事,顶得上贾珏除了玻璃工坊外的所有收入,毕竟是消耗品。
现在,爱美人是烙定了,喜欢别样风情的?
不觉,康王爷一笑。
二人瞧着胆小不敢视人的样子,其实钟金一直在用耳朵仔细收听,侧着身子,就是为了听的更清楚,旷野之中,声音散的快,讨论的声音又不大,小巧耳朵张的十分费劲。
先前听到要立刻全军回援,钟金双手攥着丫鬟,捏的对方小脸发苦,很是疼痛,可见她内心的紧张。
俺答汗攻下城池后,打算据地防守,休整几日,恢复兵马体力后再直逼京城,钟金觉得应该乘胜追击,与大明相比,兵马和粮草都是问题,速战速决才是正理,何况鞑靼此行,除了掳掠,就是互市,主要为漠南民生和发展,日后才能够用更多的军队,对抗瓦刺的欺负。
此次南下的六万人马,已经是鞑靼能够养得起的全部人马,其中还有钟金父亲支援的一万人,没办法,不能互市,人养不起,装备凑不出来,太难了,只能找变的软弱的大明欺负一下,还不能欺负狠了,南蛮子狠起来,也是吓人的,壮大后,才能与瓦刺一战。
鞑靼和奇剌古特交好,俺答汗和钟金的父亲更是交情不浅,对从小聪慧狡黠的钟金十分喜欢,她看得出来其中有些不怀好意,可也无所谓,毕竟她年纪还小,没来事儿之前,俺答汗不会把她怎么样,平时商量用兵的时候她都被准许在场,这一次就采纳了她的空城计,用顺义城拖住大明援军,绕道直接以骑兵迅捷的优势,直接攻打京城,情急之下大明皇帝肯定议和,能够节省很多兵马。
谁也想不到明军中竟然有神将,呼啦啦干倒一片人,还把俺答汗的大儿子二儿子收尸了。
要是此刻明军回援,那就是前后夹击,到时候互市没影了不说,全军都有可能覆灭,毕竟这次为了掳掠抢杀过于眼中,杀伐惊人的神将听起来可不是善于之辈。
好在,这神将被她遇上了,听来报侍卫的描述,很容易就能认出贾珏,马槊宋元之后,基本绝迹了,对草原人的大杀器可是少了一项的,爱读书的她自然知道。
抑制住两眼金星的遐思,谁不喜欢既长得好,又英武的男人呢,钟金也不例外,若是平时遇到,说不得要学古风,抓回去当驸马。
接着听到贾珏阻止回援,她才放松下来,听到派去骑兵,也不担心,六千兵力,经过奔波,俺答汗还是能够处理的,只是听到贾珏最后之言,心中如遭雷劈,震惊的看着贾珏。
这,这是人吗?学霍去病深入草原,直插王庭,还是趁着鞑靼部此刻防守空虚,你想一锅端?
不想此时,神将正好似乎随便乱动的看了这边一眼,正好跟她四目相对,钟金赶紧重新低下头,发现了?不对,二人从来没有见过,对方也不可能从从任何地方知道她,草原和大明互不来往很久了,想到这儿,她才放心。
……
小样,跟我演戏,贾珏心里一笑,他自然不知道钟金就是俺答汗内心预定的哈屯,不说她英秀之相一定不是普通女子,贾珏自从金丹第二转修成,一双眼睛更加有神,见到钟金时,一只青鸾从钟金的身上飞出,当然,并非真的,而是她的本命天运,在贾珏眼中化而成像。
大收获,不是公主就是王妃,才从潘复那里要来,一千两银子,说不定到时候就中彩票。
跟康王等议事的时候贾珏一直在注意钟金的神色,以他的能力,说道驰援问题,钟金的面色变了又变,就更加肯定钟金的身份,想要演戏?那就来全套的。
“不行,此举太过冒险,何况此地距离草原太远,军中粮草也支撑不了远行军,对草原的情况又不熟悉……”话听着非常的让人热血沸腾,但王来聘很快反应过来,反对道。
第一百一十章 谈和
封侯拜相,金玉良缘,自古人生莫比肩。
贾珏高兴的拜谢隆恩,幸喜之色溢于言表,同王来聘等跪下谢恩,同时款言:“太上皇圣明,皇上圣明,小子不过弱冠之年,承蒙圣恩,方得一展所长,如此厚赏,足可见圣上对臣如日月辉照,日后定当为国为民,肝脑涂地。”
马屁一通拍完起身,二位皇上都很高兴,一般人拍马叫谄媚,有才能的人拍马如饮酒,只会让人觉得酣然若醉,毕竟,他那么厉害还要拍我马屁!
贾珏谢完起身,走到贾政身边一拱手,继续站到其侧后身。
太上皇和正坤帝见到贾珏这一举动,皆是点头满意一笑,如此大功,没有得意忘形,还记得老父亲在场,以次位居之,可见心性极佳,孝悌非常。
自古天生神力者多中途崩殂、不得善终,比如纣王、霸王和李元霸等,都是因为猖狂的过了分,最终人伐之,天罚之,不得善终,可见,这是一个不一样的,那就不用担心他别有二心谋反了。
殿内所有人都是兴意一片,唯有贾政不太高兴,倒不是因为儿子比他有出息,完全是因为来自父亲对儿子的担忧,谢恩后便谏道:“封侯之赏是否太重?连升三级已经是莫大的荣恩,他毕竟还年少。”
太上皇一撸胡须,摇摇头笑道:“爱卿此言差矣,自古功过赏罚,必然严明,国方昌盛,贾珏领兵回护,保京城安危已经是大功,何况生擒俺答这样的卓越之功,非侯不可度。”
大臣们听了,都暗暗点头,对太上皇的话极为赞同,心里也对太上皇和正坤帝更加敬重,有对贾政此言赞同的,也有不认同,尤其那些十年寒窗苦读出身的,对贾政从心讽笑,简直是“何不食肉糜”姿态,惺惺作态,毕竟,他们自己封侯拜相都不知何年何月,都知道贾珏是庶子,这样光宗耀祖的便宜儿子,来一打?
封赏过后,便开始讨论俺答汗和哲恒的处置问题,还有那么多的俘虏看压在城外,拖久了恐生意外。
刚开始讨论,太上皇就开始发困,打起哈欠,道:“皇儿,国事朕就不掺和了,正好有些困,戴权,摆驾回宫。”
太上皇早就将国事交给正坤帝,按道理前面的事儿他都不应该管,也很久没有入议事三大殿,全因今年俺答汗犯边,金印摇摇欲坠,他不得不出来过问,表示支持正坤帝,让群臣收束一心。
恭送太上皇离去,正坤帝从面慈心善好儿子,变成了威不可言高堂君,宣布移驾宣政殿,正式讨论战后问题。
“说说吧,俺答汗如何处置,还有那些俘虏怎么处理。”正坤帝一扫各个文臣,目光灼灼。
武将已经展现过他们的光辉,现在是文臣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养兵千日,用兵可就在一时,平时都吵吵嚷嚷好像谁不知道他们长一张嘴似的,一会儿说这儿不好,一会儿说那不行,今天,可是都要说个够。
底下人相互交头接耳一番,严嵩作为内阁首辅,觉得是自己表现的时候了,率先谏言:“皇上,以微臣看,不如让其送上降表,俯首称臣,封他一个王字,将鞑靼划入大明的疆域,日后俺答极其属部就是皇上的臣民,有感皇上仁德,想必他们定会真心归顺。”
正坤帝听完严嵩的意见后点点头,但并没有直接采纳,到:“此言甚好,符合我大明气度,雷光启,范文基,你们二人也说说。”
雷光启是文渊殿大学士,鬓微霜,已经将近六十岁,是辅佐过太上皇的老臣,范文基则是东阁大学士,文士风流模样,有些诗才,大约三十多岁,进士及第后入翰林院,兢兢业业,上一任东阁大学士是他的老师,死后推荐他为东阁学士。
“严大人所说自然是正理,然鞑子蛮横,必然不服朝廷制度,那时还是自成一家,若是因此要钱要粮,既已经是皇上臣子,那时给还是不给?不过圈狼养虎罢了。”雷光启深思后回答,平时他发言比较少,严嵩势大,得正坤帝重用,多用严嵩的建议,因此有时候说与不说没什么区别,但这一次事关重大,他无视严嵩看过来带着些冷意的眼神,慷慨直言。
“雷大人所言甚是,日后还是会卷土重来,不过三年五载,又能恢复元气,到时候边镇依旧会被扰掠,不如直接杀了了事,那是鞑靼群龙无首,又损兵折将,我们依旧不互市,边关至少能够安稳二十年。”一旁的东阁大学士范文集显然跟雷光启持有相似的意见,且很明确,他支持全都坑杀,使其无还手之力。
严嵩被两个手下反驳,有些不爽,作为曾经的进士及第,思维敏捷清晰,直接表达自己对二人的不满:“谁不知杀了最简单,那时两方的仇怨可就深了,必然要厉兵秣马复仇,说不定会直接归顺瓦刺,那时南北草原部落联合,恐怕战事一触即发。”
在场的大臣都点头称是,这次不是附和,严嵩所说是事实,两军都刚打完仗,若是鞑靼臣服瓦刺,派兵攻明,的确是不妙。
雷光启和范文集听了,相视一眼,暗道严嵩果然不好对付,话语鞭辟入里,非常有道理。
严嵩见到二人被自己一言解决,不再出声,剩下的人看其脸色,也都赞同他所说,乘胜追击道:“皇上可效仿前人,派一位公主和亲,与俺答汗的长子成百年之好,行教化以治奇功。”
前面的话时平平之言,后面的这句,才是点睛之笔。
文成公主和王昭君的事儿,告诉后人这个方法很好用,能够让蛮人学习儒家文化,如同驯服山野狮虎,驯化首狼,到时候安定何止二十年,只要运作得好,五十年一百年也是可能的。
正坤帝对严嵩的建议是很赞同的,已经准备出言纳谏,商量具体事宜,很明显,封俺答为王,对大明的益处更多。
可是听到公主和亲一项,脸色变了变,他的公主如今只有佑宁公主和福康公主年龄适中,一个已经出嫁,肯定不行了,还有两个才三四岁,根本不可能,就只剩下这两位,可是听名字,就知道正坤帝对这两位公主十分喜爱,怎么可能会让她们到草原去受苦。
于是摇摇头道:“不妥,不妥。”
“皇上三思啊,这可是为了百姓社稷……左右,新敕封一位也是可行的。”严嵩义正严词后,注意到正坤帝的脸色变化,立刻改口,反正只要是公主就行,如刘细君、文成、新城公主那样的。
正坤帝默然不语,拿起来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暗暗度量,这样的话,牺牲一个也不算什么,以前都是强硬对待,可无济于事,安定一段时间后总会有战况,有长有短。或许该效仿唐宗,武定文治,才能够有长久的安宁。
“那就押俺答上殿。”正坤帝叫来锦衣府指挥刘允武,俺答汗和哲恒等七个大小首领,都已经押解锦衣府诏狱。
贾珏听到这儿有些懵,感情自己白打了,之前那么多将士百姓都白牺牲了,到了最后,还是要送美娇娘,坑爹玩意儿。
“皇上,小臣以为不妥。”贾珏从贾政身后站出,那一行武将都看着他,在政治上武将的确考虑问题深度不够,其中有关各种矛盾的处理,他们是想不到那些深层次的结构因素的,只能听着,当然,听到要和亲,还是有些不忿的,只是正坤帝没让他们发言,因此都期待的看着贾珏。
“哦?你有何不同的建议?”正坤帝也来了兴趣,他看着躬身的贾珏,如此英朗俊逸的少年真是不多见,又是神勇将才,必须要完全笼络住,不由得生出了些别样的心思,眼睛眯了眯。
这时候贾政挡了挡贾珏,让他小心说话。
“皇上,既然这次大胜,还封什么王,和什么亲,依小臣看,就按照刘大人的意思办,到时在鞑靼设行省,定立各府衙,派遣重兵把守即可,就算有叛乱,到时候就地即可扼杀,还能当做西北的门户,岂不更好?”贾珏直言到。
大家都以为新的神勇侯会说些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策略,没想到如此不堪,贾政忙拱手俯身,道:“皇上,犬子毕竟还年幼,所知不多,妄言了。”
倒不是贾珏说错什么,因此也不是告罪,实在这个想法人人都想过,谁不想把草原变成马场,肆意奔驰。
“无妨,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气象。”正坤帝不在意的一笑,然后看着贾珏:“朕年少时听说有蒙人袭击边境,掠夺大明子民,也和你有一样的想法,原觉有开疆拓土之功,后来才发现实难施行,不说建立府衙,派遣军队所耗国库,单说草原苦寒,蒙人生性蛮横,风俗文理与我大明相去甚远,建立起来太难。”
说了一大通,最关键的却没说,因为没人打的下来,就算俺答汗答应,鞑靼的各部首领们也不会答应,到时候还需要在鞑靼境内用兵,那可就是拉锯战了。
贾珏听完略做沉思的样子,然后认真的看重正坤帝:“皇上可听过民间一句谚语?”
“哦?什么有趣的话?”正坤帝饶有兴趣的问。
“人世间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贾珏躬身摊手,平和的声音在殿中十分清晰,让意兴阑珊各有心思看着贾珏的君臣哑然。
这句话很普通,但其中蕴含的道理却很深,因为路人人都在走,他们发现自己却从来没有悟出这样的真谛,一句话如沐清风,思维全都清晰过来,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豁达。
似乎,少年时的无知无畏又回来了。
“吩咐锦衣府,押俺答上殿。”正坤帝沉默许久,让杨和文去传旨。
锦衣府诏狱,俺答汗躺在监牢里,一只腿上包裹着白纱布,一动不动僵硬的躺在陈旧的褥子上,因为失血过多,俺答汗面色苍白,嘴唇皲裂,要不是王来聘觉得他可能还有用,不能就这么死了,及时找了军医治疗,这回儿子已经去见阎王了。
另一边的哲恒样子狼狈,披头散发,眼睛里充满血丝,他一夜没睡,心中十分后悔,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次不仅没能获得足够的利益,还损失他一万精锐,就不该听俺答汗的蛊惑。
顺义城肯定早没了,定然有人看穿了他们的计策,不然没那么快支援,也不知道他的女儿钟金怎么样了,因此发愁的一夜没睡,女儿倒在其次,关键是他们未来的命运,还有两个部落的命运,如果没有那一员神将还好说,他王帐下的军队足够应对,可现实是有,吓破了胆的草原人,甚至比羔羊还不如,昨日的战场已经清洗可见,连他也是。
突然,俺答汗咳嗽两声,如若的醒来,嘴里轻声呼喊着:“水,水。”
漠南草原曾经的第一勇士,如今的俺答汗王,睁开眼睛想要喝水,他的旁边就放着一碗水,但是却因为刚醒来,失血又过多,有气无力的伸了伸手,并没有拿到拿一碗水,这时候注意到对面的床上是哲恒,立刻看着哲恒,喊道:“水,给我水。”
声音徒然打了两分,依旧苍白无力。
哲恒本不想理俺答汗,奈何俺答按照辈分是他的表兄,脸色阴沉的走过去端水给他。
水刚送到俺答汗的嘴边,挣扎着抬头要去喝,好缓解体内传来的那股要命的枯竭感,谁知外面匆匆进来几个飞鱼锦衣,哲恒动作一顿,这火急火燎的样子,莫非是要处理他们?心头一惊,
俺答汗很渴,已经渴的不行了,简直比死亡还难受,根本顾不得什么,用尽全力去接碗,想要接过来自己喝,谁知锦衣府的人比他快,直接架起来哲恒,一碗水“咔嚓”打翻在地,俺答汗想要看看落地的水,可是爆发的力气只能让他半起来身体,根本看不到地下的水。
“大人,他怎么办?”陆文昭请问刘允武,指着床上躺着的俺答汗,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找个担架,抬到宫里去。”刘允武皱着眉,这半路要是死了,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不久后,哲恒和俺答汗都被带到了宣政殿,哲恒见到皇座上的正坤帝一脸肃穆,周围的文武大臣一脸异色,感觉很不妙,按照草原的习俗单膝跪地,低头用撇脚的汉语到:“参见明皇帝,望明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活命,忍了。
“你倒是个懂礼的,朕倒有些不想杀你了。”正坤帝见到哲恒三四十岁,生的端正,倒没有旁边担架上的俺答一脸凶相,似乎还有些维吾尔族的血统,难的是知道礼数,会称万岁。
哲恒一听真的要杀他们,立刻俯身撑臂,求饶道:“明皇恕罪,我等也是为了部民生计,实在是不能互市好多东西缺乏,无奈之举,若是明皇早许贡市,也就不会有这件事情发生了。”
这话顿时惹来一众大臣怒目而视,简直是强盗之言。
“真真可笑。”贾珏听了这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走到哲恒身边,对着正坤帝一礼,在示意下转身对着哲恒和俺答,责问道:“不说其他,我来问尔等,若是你部今年牛羊多,青稞少,马匹少,瓦刺青稞多马匹多,想要与你部置换,可是前些年瓦刺刚因为草场问题主动打了你部,还抢去不少部民,试问,今年来置换,你换吗?”
哲恒听了,立刻不忿道:“当然不能,虽说瓦刺强过我部一些,但也没有太多,我奇剌古特又和鞑靼交好,当然不能换,否则难以对部民交代。”
“很好,那如果瓦刺实在需要,派遣使臣来,送你金银各千两,美人二十,茶盐不等,你会不会就允许了?”贾珏又问。
哲恒想了想,道:“这样的话,倒是可以一谈。”
贾珏高兴一笑,又接着说:“那要是瓦刺再加一个美名在外的貌美公主,想要配与你,以求准许呢?”
“好啊,不过配于我就不必了,正好我的三儿子年纪到了,配与他就是了。”哲恒听到这里很欢喜,这么舔,哪里有继续摆脸的道理呢,准,必须准。
“既如此,对你部我没话说了。”贾珏转而走到俺答面前,问他:“汗王大人?若是瓦刺与你部如此,你当如何?”
“当,当然也是如此了。”俺答汗已经听出来,这是在说鞑靼与大明,此刻人在屋檐下,当然顺着意思来。
“看来汗王大人心有不甘。”贾珏摇摇头站起来,奏请正坤帝道:“皇上,小臣请诛杀来犯主部鞑靼所部全部兵将,并自请领两万骑兵,于秋后灭之,鉴于奇剌古特知礼,尚通人性,归放其部,封哲恒为忠诚王,允其送公主一名与宗师子弟和亲,可让其献上牛羊马金银等物,定贡市之盟。”
“若如此,当准。”正坤帝喜上眉梢,看着哲恒,道:“你可愿意?”
“愿意,臣下愿意。”哲恒赶紧一拜,他也明白了,此刻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啊。
“好,好,吏部、户部、兵部、刑部,那就按照先前所议,依照神威侯所言,再宣九省统制王子腾料理诸事后进京,将两部合为西都布政司,由王子腾出任布政使,苏秉贤为总兵,忠诚王兼副总兵,允许他养八千府兵,其余遣散。”正坤帝昂然宣布谕令,眼神睥睨四野,气度纵横四海,皇者气息十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喜极山呼。
整齐的声音十分洪亮,在大殿空间的加持下,让哲恒心颤,汉人,真是不好惹,尤其一点最烦人,遇到危机,众志成城,为节而死,宁死不屈,当然,这不是他悟出来的,而是他的女儿钟金以前说的,不觉十分有理。
他看了看转身走到贾政身后的贾珏,这样的神将,怎么草原上就没呢?
“明,明皇,本王也愿意俯……俯首。”俺答汗勉强说出来这一句,还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不用了,有忠诚王在,想必能安抚得了两部臣民。”正坤帝也已经知道,这次都是俺答汗策划的,此人出生起就是个反骨仔,就算没有互市,草原上也是能够安居的,不过生活物资贫乏些,成年后南征北战,统合各部,做了汗王,却不知道王为何意,难道只是征伐拓土?非也,能使百姓安居乐业平安度日,保家卫国方为皇。
“拖下去,于后日午时,菜市口斩首,下宣厄令,向百姓昭彰其罪。”正坤帝厉声而言,一挥手,立刻有人来抬走俺答。
“你,你,我的子民会为我报仇的。”俺答汗突然满色潮红,大声一喊。
“可能没机会了,你有几个儿子?”贾珏回头问俺答。
俺答没回话,因为喊了之后没力气了,倒是哲恒回答了,有三个,两个在顺义,一个前年早夭,留下一子,现在不到一岁。
“哎,那可能没机会了,顺义的那两个一不小心被炮兵轰死了,没逃走。”贾珏叹息道。
什么?俺答汗听了,一口老血喷出,当场翘辫子。
“抬出去,抬出去,晦气。”正坤帝不悦道。
第一百零八章 杀戮
当最后一缕霞光逝去,城外的远山秀草,地面上的野蒿山蓬都消失不见,独留下浓重的黛色夜空,远近都像是被黑色的烟雾笼罩,全都看着不真切。
广渠门上,城墙上因为年久,石砖表面布满雨水侵蚀的斑驳痕迹。正值春日初,不经常打理的地方便倔强的从石缝里长着些野草,淌一片苔阴。
城上每隔几个垛口就点燃着火燎,光色照明一片,能够看到城墙的根部,战时不比平时,时时刻刻都要戒备,负责守城的官员们也知道事关身家性命,不再偷工减料,省那几处用度。
火光明亮,也只能照亮一片地方,再远的地儿,就看不到了。
当昼伏夜出,月亮又被一片黑云遮住的时候,远处的林子里便出现了恍惚的黑影,密密麻麻,从林子里一个个跑出来,相近一看,像皮影戏里的人物,有骑马的,地奔的,拿着刀枪剑戟,还有推车推炮的。
俺答汗刚到不久,绕道之后路线长了些,便慢了,见天已经全黑,马上下令进攻,为了防止城上的人过早发现,他吩咐缓慢行军,防止骑兵奔跑时产生的声音出现,惊动城上首守卫。
两里路走了半个时辰,距离城墙还有五百米的时候,俺答汗大喝一声:“点火,开炮。”
紧接着,轰隆隆的炮火声齐鸣,无数的火把在黑夜里出现,吆喝声、喊杀声响彻遍野,直奔城墙而去。
城墙上值守的士卒几乎全都被吓破了胆,有被吓得魂不守舍的,也有机警者擂鼓、点燃烽火,城下驻守的士兵听到声音,立刻惊醒,上城支援,战斗一触即发。
俺答汗见到城内应对迟疑,烽火和鼓声等了一会儿,他的兵将都到城下了,才有箭雨炮火吐舌,向身边的奇剌古特首领哲恒赞叹一笑:“这次听钟金的果然没错,大功一件,大功一件。”
哲恒听到俺答汗夸自己的女儿,脸上充满得意之色,他的女儿钟金·奇剌古特从小就心慕大明,喜欢看书写字,与别的儿女自有一股不同的想法,可是他的掌上明珠。
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结果自然是跟俺答汗想的一样,克而不进,占据大优势后等着大明皇帝提出来议和,到时候,又是满载而归,金银首饰什么种类他不在意,重要的是粮草辎重,满足各部需求,得到贡市的准许。
可惜天不逢时,眼看着烽烟滚滚的城墙就要被攻下来,北边官道方向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喊杀声十分高昂,快速切入战场。
俺答汗的军队瞬间遭受两面夹击,一边城墙还没有攻上去,已经有很多部曲士卒跌落进城墙外的护城河,沉入悠悠的河水,扑通,扑通的掀起水花滚滚,没去生机,变成死尸。
一边骑兵马踏声连云,火速就压上来,在鞑靼军列中翻起一阵风火,打乱阵势,俺答汗久经沙场,这样的意外并不能够影响他的沉着,招手派出枪骑兵和枪盾兵三千人,让部下调整方向,应对这一只突如其来的骑兵,继续主攻广渠门,喊来下一波的攻城兵,补上城门处木车旁倒下的一片片人。
“冲啊,冲啊。”桥上,又一队鞑靼士兵如潮水般涌来,推着长达五六米的巨木撞门车继续撞门,城内的大明士卒拼命抵抗,人死了,就立刻拖走换另一批。
外面可以尸沉如山,城内却不行,会影响守住城门。
贾珏见到一队长枪盾兵列阵在前,许多的士卒都在这变换的阵型中吃了亏,成了枪下鬼,箭中魂,他调转马头,放弃突进去城门方向,打算先解决这一方阵鞑靼,擒贼先擒王,他已经看到了远处藏匿在一片骑兵中的俺答汗。
国朝有气运,金龙为相,皇者有龙气,隐而不发,鬼神辟易,俺答汗虽然是草原人,但此方世界,万物皆在天之下,一切都在道之中,俺答汗自然也有龙气,却非金龙,观之,一条黑色金瞳的黑龙相一闪而逝。
然而不知道是什么问题,无论是国朝金龙还是皇者龙气,全都是有气而无灵,不会主动行动,贾珏曾夜观金龙,发现就只是气象,比如人看起来健康就是气象,好像统计数据,告诉看到的人一国之兴衰荣辱具象。
贾珏不由得感觉,并没有什么作用,就是个吉祥三宝,看看样子而已。
带领一队兵将,贾珏扬起马槊,大喝一声:“攻击——”
刹那间似万马奔腾,声势震天,骑兵点燃的火把在空中跳跃着,翻出优美的波浪纹,陆陆续续,如惊涛拍岸,朝着朦胧光色映照出来的盾阵冲击。
这时候,各自点燃的火把倒不像是给自己照明的,反而像是在给对方照明。
以前,枪兵撞击是最好的出路,现在有了贾珏,他一马当先,身后跟着黑云一片,贾珏扬起马槊,带着人就冲了过去。
距离很近,贾珏刺出马槊,如毒龙一般呼啸而出,“铮~”的一声金铁嘶鸣,马槊跟精铁盾牌撞在一起,声音刺耳,多在盾牌的士兵立刻齐刷刷长枪一闪,银光熠熠,在长枪伤到贾珏身下的黑风时,贾珏大喝一声“开”,紧接着巨力一挑,连人带盾全都被扯飞开去。
瞬间枪遁阵便出现一个豁口,左右两侧正在被鞑子枪兵据于盾外的人见到贾珏破开一道裂缝,立刻战意沸腾,冲破防线。
贾珏的咤喝声几乎传遍了战场,声音极大,轰轰如雷一般,他并不需要这么喊一声,完全是为了震慑效果,并且迅速对鞑子的士气造成了影响,马上就要攻破城门的士卒因为力怯,迅速被挡回去。
场面很混乱,贾珏解决了炖阵,一阵厮杀,因为是黑夜,这一次很不幸运,身上沾染着不少血迹,好在正是黑夜,不近火光,看不真切。
穿过重重防御,贾珏又解决了炮兵队,在他的带领下,无论对方有多少人,什么装备,都不是对手。
战场上一个似乎一个皮影来回穿梭,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人一马,不停的收割着鞑子的生命。
一万人着实有些多,贾珏左砍右刺,速度敏捷,来来回回,人数才不断增多,当最后一个数额完成,贾珏正好站在了俺答汗前面不远处,他如黑夜的鬼神,也如把白日里的神将,用银亮的马槊指着两队盾兵喝骑兵之后的俺答汗,大喝:
“掳我同胞,犯我疆土,大肆烧杀抢掠,不当为人耶,今日贾氏子珏,取你人头,安定天下,还乾坤朗朗,不休他言。”
马槊上,红色的血珠在吸收了第一万个人的血气之后,红光一闪,由内而外便开始变化,宛若云团霞蔚,贾珏特意将马槊在黑风腹部隐了隐,防止有人看到。
俺答汗纵观全局,眼前的金盔小将真的如同天神下凡,杀了他好些兵马,身边的近臣劝他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不听,怎么能让数十年准备功亏一篑呢,也是不甘心,目眦欲裂,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贾珏。
士兵们见一身血迹的贾珏,都不敢上了,俺答汗气不过,大吼:“愣着做什么,白养你们了,上啊。”
见前面的兵将还是颤巍巍不敢上前,就看着那一人一骑缓慢走来,如同看着瓮中之鳖,让俺答汗极为恼怒,抽出马上强弓,搭弓、引箭,长箭倏忽而出,大约是天色太黑,对面的神将眼睛不太好,竟然没有躲避,俺答汗大喜。
突然,贾珏侧头一闪,嘴角便擒住一只箭羽,左后撒开马缰,也不见黑风惊慌,就那么一甩,利箭如风,“嗖——”一声越过士卒,射在俺答汗身下的马上,马即刻死亡,“咣噔”倒地,俺答汗狼狈的被甩倒在地。
第一百一十一章 物失
紫宸殿内宴请功臣,十分热闹,正坤帝特许神威侯贾珏和忠诚王哲恒坐在他左边康王之后的两个位子,以表此次功劳。
桌子上珍馐佳肴,大殿中歌舞动人,古色古香的丝竹之声悦人耳目,舞姬们扭动着水蛇腰,摆动的身姿引人入胜,肤如雪砌,撩人心扉,殿中大臣全都沉醉其中,举起酒杯畅饮,目不斜视的盯着这可是天音坊调教出来的,一个个都是从各处精挑细选出来的,姿容都是上上乘,
香风曼舞妆迢迢,贾珏看着那些眼中放光的群臣,感觉眼前不是穿着广袖锦裙的舞姬,而是现代在舞台上搔首弄姿的女团,暗道他们的欣赏水平太低,见识太少,要是放到那样清凉的场面,还不口水都流出来。
与之相对的,也有几个人在欣赏古舞中的诗意和柔美,比如看惯了的正坤帝、康王,正人君子贾珏和贾政等,奇怪的是向来对中原女子感兴趣的蒙人哲恒心不在焉,眉宇间还有丝丝愁绪,贾珏注意到了,从舞蹈中抽出目光,拿起酒杯与之共饮。
“看王爷神色,似乎有什么忧心的?若是对和盟事宜还有什么异议,可以说来,都是可以商量的嘛。”贾珏一脸友好的笑容道。
哲恒连忙拿起来酒杯,下意识用敬礼,酒杯往下低了低,他现在虽说被正坤帝封为王爷,面对低自己两个爵位的贾珏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因为锦衣秀裳之下,藏着一个金盔槊寒、杀人不眨眼的神勇将军。
“不满侯爷,我有个女儿,自小慕爱中原,从来往商客那里寻了很多书读,每日在本王耳边言语,本王才学了点滴,怼这个女儿,本王是极为喜欢的,在出兵的时候,就也带上了。”说到这儿,哲恒便停下,喝了一杯酒。
顺义城被贾珏所破,城内鞑子皆被俘虏,他的女儿恐怕也不例外,知道是蒙人,结果一定很凄惨,也并不见有人来报擒获王女,更加肯定情况糟糕。
“听王爷意思,是跟着到了顺义?”贾珏立刻想到了那个要做自己婢女的钟金,便问哲恒的女儿叫什么。
“原是叫做萨仁,后来她自己改了中原名字叫钟金。”哲恒回答。
“那真是巧了,那天我收了一名婢女,自称钟金,长得可是天生丽质。”贾珏听到果然是一样的名字,直接就肯定钟金的身份,不过这娘们是真的狠,连鞑子士兵都杀,那可是她的部将,那些人一定也认识钟金,竟然没有出卖她。
看来,不论族群之仇,人都有美好的一面。
“什么?”哲恒大惊,猛地转头看着贾珏,他不知道大明的婢女什么样,但知道奇剌古特部的婢女什么样,比如他的婢女,都是暖床的,可怜他的女儿花一样的美貌,被猪拱了。
“王爷不必惊慌,郡主没事,她很聪明,扮成了汉家女子,我见她样貌与我大明女子多有不同,因此以礼相待,让人照看着,如今就在城外的营帐里安置,等宴会结束,就直接送去鸿胪寺与王爷团聚。”贾珏那里猜不到哲恒的想法,要不是他,早就被潘复那厮抓走了。
“真的吗?”哲恒喜出望外的问。
“真的。”贾珏一脸平静的回。
“太好了,多谢侯爷,等回去了我一定挑选几个好的草原姑娘给侯爷送来,日后侯爷就是我最好的朋友,有任何吩咐,一定照办。”哲恒挺直身体,右拳抚左胸。
贾珏蔚然一笑,同样抚胸成礼,他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的随意,让哲恒有些别样的情绪,这就是认同感的重要性,汉人对草原部落向来不屑,除了有求于哲恒的商人,也见过一些大明的官员,根本没有人会见了他随俗抚胸。
“那倒不用了,只是等秋后出兵鞑靼,还望王爷能够鼎力相助,找几个得力的向导给我用。”贾珏原本是要用钟金跟俺答汗谈判的,如果他们已经攻下了城门,好在最后没用上。
会宴结束,哲恒跟鸿胪寺卿去了鸿胪寺,临分别的时候再次叮嘱贾珏。
回了荣府,贾珏让李贵架一辆马车,去城外营中把自己的东西都拿回来,当时匆忙回城进宫,东西都没有来得及带,尤其是马槊,进宫总不能还带着兵器,容易让人怀疑他有不臣之心。
李贵得令,高兴的从周瑞那里寻了最好的马车,接送他国公主,这样的事儿说出去那可是天大的面子,自然笑的合不拢嘴,尤其贾珏说要给他说媳妇,这可是府里小厮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跟着贾珏,不仅去了奴籍,还要正经给他说一媳妇,不枉自己冒险跟随。
战场凶险,炮兵被箭雨袭击的时候,要不是有沈炼,他差点就嗝屁了,还有跟着驰援京城,他自然不可能在一边看着,与刘二一起跟着沈炼也冲杀了许久,虽然一个人也没杀,还被贾珏注意到远程飞刀救了一命,但也算是有功了。
李贵觉得,这要是放在府里,除了刘二,决计没有一个小厮能比得上他的经历和胆量,那可不是过家家,千军万马那是,估计见到了早就被吓破胆儿来。
驾驶马车出城,胜利后城中街道上的人也多起来,多有欢呼讨论的士子学生,李贵听了,不觉挺了挺胸膛,他可是这场战役中的一员。
到了城外贾珏的专属营帐,因为营帐不多,贾珏让人把钟金和她的丫鬟送来后就安置在他的营帐里,恰好他也不需要了,不过贾珏的东西还在里面放着。
李贵恭敬的在营帐门外叫了声:“里面有人在吗?”
连续叫了两声,营帐里依旧寂静无声,李贵疑惑,就要进去查看,这时候刘二来了,手里那这两个白花花的馒头,散发着淀粉的香味。
“你来得正好,圣上犒赏三军,开了太仓蒸了一顿白面馒头,还以为是说瞎话装装样子,一看竟是真的,快,刚出炉的,热着呢。”刘二嘴里啃着一个,手里拿着一个,非常仗义的把馒头分给李贵,毕竟在贾府,白面馒头那都是主子吃的,不过以前跟着贾宝玉,李嬷嬷又是贾宝玉的奶娘,因此他比刘二好些,吃过不少,但还是接过来。
“这一顿,要吃掉多少斤白面?”李贵砸吧一口,比荣府里做的精细程度自然差一些,味道还行。
那么多军队,一人就算是两个,也需要很多,对于一个没有学习过数学的人来说,天文数字。
“不知道,又不是全都有,只有三爷带领的这几千骑有。”刘二知道李贵想多了,告诉他。
“里面的人呢?”李贵吃了两口,终于想起来他是要来接钟金的,问刘二,照看两个姑娘的事儿贾珏临走时吩咐给了刘二。
“在里面呢。”刘二又啃了一口,本来想跟李贵八卦一下贾珏会怎么处理里面这两个姑娘,最终想想还是算了,贾珏最不喜欢扯嘴皮、嚼舌根。
李贵疑惑,刚才叫了两声可都没有回复,于是掀开帘子一角草朝里面看,惊问刘二:“人呢?”
“嗯?刚才还在呢,可能有事情出去了。”刘二并不知道钟金是郡主,钟金并不知道哲恒跟大明握手言和,因为消息还没传来,如果李贵不说,要等主将们回来,这些人才知道。
李贵感觉不妙,立刻进去查看,还好银子和衣服都在,盔甲也在,就是马槊不见了。
“怎么办?这可是花了很多银子打的,要是不见了,恐怕三爷要恼了。”确定马槊真的不见了,刘二大口把手里的馒头吃完,大惊道。
“快,去找找。”李贵赶紧拉着李二去营里询问,可是从附近问到辕门守卫,没有一个人知道的,肯定是趁着伙房开火,从每人的地方偷偷溜走了。
几千两银子,就这么丢了,刘二一张苦瓜脸皱的老丑了,在这种时候,李贵没有雪中送碳,反而火上浇油,告诉刘二:“你怎么能这么大意,这位可是草原人的公主,三爷让我来接她的,你真是……”
什么?刘二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完了,为了个馒头,把人和马槊整丢了,铁定要受罚,二人匆匆跑到荣府里,告诉贾珏这个消息。
“人不见了?”贾珏听到这个消息,倒没有多惊吓,不见了找就是了,到时候听到城里传开的两方盟好的消息,说不定自己就出现了。
“是啊三爷,她还把您的马槊也顺走了。”刘二犹豫一说,有些颤颤巍巍的样子,贾珏的营帐经过吩咐,肯定没人敢进,更不用说偷东西了,那肯定是钟金顺走了。
“什么?”贾珏这下不淡定了,霍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拿马槊做什么?”
刘二摇摇头,苦涩道:“大概也知道三爷的马槊值钱吧。”
对别人来说这是一件兵器,对贾珏来说它是复活孙镮的关键,可不能丢了,立刻带着李贵和刘二去营里,找来负责今日负责巡逻营帐的士兵询问,并让人在营帐内外寻找,但并没有找到。
然而所有的士兵都摇摇头,表示没见过。
“今日的巡逻是按照吩咐进行的吗?”贾珏问负责守卫的百户,脸色深沉,走的时候交代过,一定要轮番巡逻,防止有人溜出去扰民,竟然让两个大姑娘平白消失,这怎么能行。
“大人赎罪,火头蒸了馒头,实在馋的紧,属下就让他们去领馒头去了,中间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巡逻不足。”负责巡逻的百户年纪不大,三十出头,国字脸,察觉到事情不简单,立刻做出负荆请罪的样子,以防日后被发现。
“确定没有人看到?”贾珏对百户点点头,表示晓得了,然后问今日负责巡逻的士兵,回馈的全都是再次摇头。
贾珏一挥手,让百户带着巡逻士兵离开,带着李贵和刘二出门,这两个人用起来就是没有沈炼顺手,不过沈炼被他派去顺义查仇鸾的事情,沈从云既然遇到他,求于他,这件事儿自然是要管的,可要想扳倒仇鸾,必须要铁证如山。
“三爷,你让他们走干什么?应该让把他们散出去找人啊。”刘二脑袋机智一转,突然建议道,找到了,他的罪过也就小些。
“这不是金吾卫,如今战事已了,我并没有调遣的权利,她们两个肯定是进了城里,你让这些人身穿甲胄去城里,是想让杨都御史背上谋反的罪名?”贾珏走出营帐,眉毛一挑,刘二虽然是为他好,但所说的话却有问题,军队是大明的军队,谁都不能私调,别人贾珏不管,但他不会,也让刘二和李贵知道规矩。
“三爷教训的是,刘二也是着急,一时没想全了。”李贵忙劝道。
“行了,你们连个把东西收收,拿回府里,我在城门处等你们。”贾珏倒并没有责怪刘二的意思,让李贵和刘二收拾东西,他一个人上了城门,眼中金光一闪,每个人的头上都出现一种五色命气。
平头百姓不过淡淡白色,体弱多病的,头上那股气还带点灰色,身体很健康的则是一团清新的莹白云气,大部分人都是以气成运,只有极为尊贵的人,才会凝而成像,贾珏由近及远,寻找钟金的位置。
外城中没有公主王爷居住,因此钟金的位置很好找,她正跟丫鬟从一家当铺出来,手里拿着一个黑布包着的长杆形东西,没有疑惑,肯定是他的马槊了。
“小姐,咱们为什么不直接拿银子,这东西可不好当,都不敢收啊。”丫鬟捂着肚子,竟然咕咕叫了一声,显然是饿了。
“要不是你弄丢了银子,至于这样么,那钱袋子里只有几百钱零碎,剩下的都是有印子的,咱们现在花,一会儿人就找上来了,走吧,去下一个当铺,实在不行,就找铁匠铺,这么好的东西,肯定有人要的。”钟金大概也是饿了,看着路边的包子铺眼中泛光,加快脚步。
“除灾解厄,化生福缘。”
“除灾解厄,化……”
人流里,有一个粗布麻衣,颇有些褴褛、走起来一拐一拐的道士高声喊着,但并没有人理他,全都匆匆而过,但是走着走着,确证正好跟钟金面对面。
钟金和丫鬟也要绕过他走,不想道士稽首说:“姑娘手中,真真一件好宝贝,好兵器。”
“我这东西布包着,你就怎么知道它是什么?”钟金对中原的文化很感兴趣,道士也知道,还挺说他们多会奇门异术,看了看手里黑布包裹的马槊,问道士。
“我自知道,我还知道两位此刻正饥肠咕咕,需要祭一祭五脏庙?是也?”坡脚道士撸一撸山羊胡,一副尽在掌握中的笑容。
钟金和丫鬟对视一眼,感觉到奇异,钟金问:“道长可能帮忙?把它卖出去,分道长一半钱。”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道士一定也有所图,不然那么多人,兰她们两个组什么。
“居士慷慨,不顾贫道也没什么法子,但让二位吃上饭,还是能做到的,贫道开价十两买它如何?”坡脚道从怀里拿出来钱袋子。
钟金感觉这笔买卖很亏,就马槊吹毛断发,横扫一切的锋利,绝对不可能只值得十两,可惜她们两个正饿着,没办法,钟金一咬牙,把马槊给了坡脚道。
二人拿了钱高高兴兴去买吃的,坡脚道转身继续走着,手里拿着贾珏的马槊。
……
不久后,贾珏与坡脚道在一处茶摊旁相遇,他皱着眉头,问坡脚道:“道长意欲何为?”
“贫道无欲无为,只为给公子送东西。”说着,坡脚道举起来马槊,递给贾珏,其上的血珠也完好无损。
“多谢道长。”贾珏疑惑的接过来,掀开黑布一看,的确是马槊,于是从怀里取出来钱袋拿出二十两,不能让人家穿不起衣服的吃亏不是。
坡脚道笑着接过去银子,作揖后直接离去。
看着坡脚道远去的背影,贾珏这次猜不定坡脚道到底意欲何为了,难道,真是要煞费苦心收他为徒?
第一百一二章 复生(一)
拿到马槊,贾珏让李贵和刘二去找钟金,让他们将其送到鸿胪寺,自己一个人回了荣府。
周颠所在新军相当于雇佣兵,战时拉起来,战后发了银钱粮食立刻就被遣散,有功者记录在案,会编入正轨部队补充消耗人员,像周颠那样划水,没有一个人头的家伙,自然是再也不会鸟他,发了东西就让他离开。
周府在内城里和外城相交的地方,一处三进的院子,听说原来周颠跟大哥同住在一个两进的宅院,由于周家老二的媳妇比较刁,整天闹,院子又不大,都听得到,为了家庭的和谐,周家大哥只能滴血卖了一个铺子,给老二买了个两进的院子,小的人家还不愿意。
后来周颠赚了钱,才跟大哥分开,买了这处三进的大院子,没结婚的两个弟弟和妹妹都是各自一间屋子住着,至于枪枪必中的周老爹,早就死去了黄泉,留下一大摊子事儿,老大辛辛苦苦拉扯弟弟妹妹,老二不太管事儿,是个陈旧迂腐的读书人,功名又考不上,如今连举人都不是,不然也轮不到周颠卖刀给四弟筹措聘礼了。
两个弟弟和妹妹,老四和大妹妹跟着周颠住,老五和二妹妹跟着周老大住,这样住的地方才松散舒适些。
贾珏取了马槊上的血珠之后就一个人去了周家,因为是第一次去,他买了不少东西带着,周家可是一大家子人。
人流不多的街道上,贾珏抬头看着崭新的黑木漆金“周府”两个大字,不用想都知道这是用从他这里搞到的银子才买的宅子,不由得嘴角撇了撇,然后上前走到门边,拉起兽头上的铜制门环“咚咚”敲了敲。
不多时,就传来稳健的脚步声和取栓开门的声音。
周府的管家是个耆耆老者,头发花白,他带着贾珏进入院子,过了垂花门,便看到院子里穿着黑绸短褐的周颠正在舞弄那把七星镔铁宝刀,在周颠每一次挥动下,七星宝刀都会有淡淡的七星之力汇聚。
“老爷,贾公子来了。”管家提醒聚精会神的周颠,以前他叫周颠少爷,后来中了举人,改称为老爷。
周颠收了刀,看向贾珏俯身一礼,装腔打趣道:“贵客迎门啊,举人周颠拜见贾侯爷。”
也算是恭喜。
管家知道贾珏,却并不知道贾珏如今竟然贵为侯爷,见周颠如此庄重,惊惶中抱拳告礼:“不知侯爷尊驾,还望恕罪。”
贾珏被周颠搞得扶额难为,伸手扶起来老管家,语气和善:“不必如此,我与周兄相交莫逆,不论这些的。”
老管家这才坦然,周家虽做些生意,结交不过州府官员,也就是周老四周峰文科举人出身,得到了卫陵候家的许老爷赏识,让周峰与其女定了亲事,并无如同四王八公这样的正经勋贵世交,面对起来,自然要谨慎些,听说这样的贵家爷们儿最吃礼数。
“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周颠把七星刀归入刀鞘中,看着贾珏手里拎着的两大摞东西,每一摞都有七八十公分高,其中还有两匹市面上不多见的上好云锦,花纹样式都极为罕见,一看就是官贡所得。
“第一次登门,不给兄长嫂子和弟弟妹妹们带些东西,我怕下一次来,你不让我进来。”贾珏也开起玩笑,表示对周颠先前的奉承怪样不满。
“多谢了,这怕是给我哥哥嫂子们都带了吧?”周颠估略一数,足有十个方盒,他自己从贾珏手里接下,然后递给管家让他放好,回头给众人分发。
周颠知道贾珏要来做什么,让一个小厮领着贾珏直接去了书房,自己则去后院洗漱换衣。
“侯爷请。”小厮恭敬中带着笑颜,领着贾珏穿过游廊,进入正堂旁边的罩房。
书房不大,有一股淡淡的香樟味,麻雀虽小但是五脏俱全,正中是客椅,里面有书桌书架,左边是棋室,右边是静室,有案牍和两个织锦蒲团,内里悬挂着孔子、老子和佛陀的画像,香案陈设,别人家一般只供奉孔孟,这里却三个香炉,三个教派,真是暗藏乾坤。
一般人见了只当是他三心二意,根本无所信奉,贾珏却知周颠所承,是儒道释全修,合而为一。
刚到书房不久,就有人送来茶水,年纪与探春相差仿佛,穿着黛蓝色袄子、白绿色兰花刺绣襦裙,看样子就知道不是丫鬟,站在门口轻唤小厮。
“哎呦,二姑娘,怎么是你送来的,三丫呢?”小厮赶紧走到门口接过茶水,带着些自责。
“她正在帮我绣花样,我就帮着送来了。”姑娘侧头偷瞄了一眼贾珏,眼中带着好奇。
要是常人,一定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可是贾珏不同,他注意到那姑娘看过来,也转头朝她笑笑,听小厮的话,大概是周颠的二妹妹。
周二姑娘羞怯的颔首一笑,被贾珏如暖风拂面的笑意惊到,有些慌张的吩咐小厮照顾着,转身离去。
贾珏笑笑,感情你来看我,我还不能看你了。
喝茶的功夫,周颠换了竹青袍子大阔步进了书房,有些得意道:“刚才你见过我妹子了吧,怎么样,长得不赖吧。”
“怎么,你要把她说给我?可惜,我有人要了。”贾珏自问自答,十分讨打的摇摇头叹气。
周颠笑容一滞,没应对上来,他不是现代人,自然不会打趣说“嘿,说得好像谁每个媳妇似的”之类有趣的玩笑话,倒是对贾珏非常人的感觉更强烈,更觉贾珏有趣,也对,能想出那些花里胡哨故事的飞猪居士,可不是头脑跟飞猪似的,天马飞猪,绝配。
招呼贾珏一起喝了从贾珏那里要来的龙井茶,二人谈了会儿天,周颠一正色,对着小厮说:“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没有我叫,不用过来人,别打扰到我跟贾侯爷谈事儿,知道吗?”
“是。”小厮行了个歪也正的作揖,转身离去。
听着小厮的脚步声远去,周颠站起来走到静室,分别给三个祖师爷上了茶水,不过在给乔达摩·悉达多上香的时候只有一炷香,让贾珏有些奇怪。
“血珠呢?”周颠转身,一挥手两侧的白帘自解,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把帘子合起来。
小小静室立刻便有不同,因色因人,更有燃烧的土色烛香升起袅袅白烟,不过两三息,就感觉静室里有白色的缥缈云气缭绕,若隐若现,其间夹杂着檀香、沉香和兰花香味,清新好闻,让人如在仙山福境,奇妙之地。
贾珏有种隐约的错觉,静室刹那间从书房里隔出来,屏出一个世外之地。
他下意识掀开合上的帘子,眼中一亮,果然是不一样了,外面哪里还有什么狭窄书房,眼前青岩斗阙,远处云海涛涛,他们此刻竟然正在一处峦峰之上,宝境之中。
第一百一六章 玉女生赤霞
神威侯府,原来王爷居住的正房贾珏住了进去,王府不愧是王府,比荣府有过之而无不及,并不在规模,而是亭台楼阁,尤其花园后还有一座湖,湖边有水阁亭榭,花柳长廊,夏日里住在水阁,凉爽宜人。
不过比建成后的大观园稍逊一筹,主要在于按照行宫建造的大观楼。
早上起来打坐后,贾珏在鸳鸯和麝月的服饰下起床洗漱,然后去了东边寐云的院子,名义上是寐云的院子,实则是为孙镮安排的。
寐云是丫鬟,本不该有这样的待遇,因此贾珏把那处连着的其余叁处小院分别让麝月、鸳鸯和碧云各选一处,这样下人们也就不奇怪了,以为日后这都是要做房里人的。
贾珏刚走,鸳鸯就拉过麝月郑重的说:“他每天都到寐云那里,你也不拦着点,叁爷是年轻气盛,可是我们该劝着点,这边刚跟你闹过,大早上又去那边,就算身子再好,也不是这么折腾的。”
麝月听了脸一红,知道鸳鸯误会了,但又不好告诉她实情,四人里,对贾珏最知根知底的是她跟寐云,鸳鸯和碧云都知道的不多,迟疑了一下说:“这事儿不是你想的样子,有机会了,你可以自己问。”
至于说不说,她就管不了了,那要看贾珏的意思。
鸳鸯跟麝月的关系不错,知道她不是搪塞自己,疑惑着说:“那好,我晚上跟他说说。”
离开荣府的时候老太太可跟她交代过了,贾珏府里没个长辈,让她好生看管着,不能胡来,拢共现在就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孙子。
贾珏到了寐云屋里,她早已经起来了,正在跟孙镮说话,见到贾珏近来,站起来轻盈纳福,唤了一声:“侯爷早。”
“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行礼做什么?”贾珏早跟她还有麝月说过,没外人的时候,不用多礼。
“礼不可废嘛,万一有人的时候我给忘了,那就不好了。”寐云有点点怪怪的回答,然后抱着胡美人到外间去了。
贾珏不知何解,坐到孙镮的对面,柔和道:“昨日睡得可好?”
鬼也是需要休息的,没有办法从食物中摄取能量,完全依靠睡觉时吸收的夜间阴气存在。
“挺好的,你呢?”孙镮回问,把旁边放着糕点的盘子推向贾珏。
“不太好。”贾珏情绪沉了沉。
“怎么了?有什么为难的事儿?”孙镮忙问,似霰的脸上带着些担心。
“没什么,就是一夜见不到你,睡不着。”贾珏自然地握住孙镮搭在榻几上的手,直白的说。
“你……”孙镮听了这话羞恼,甩开贾珏的手,扭身正坐,侧脸对着贾珏。
“好了好了,咱们开始吧?”贾珏还是拉过来孙镮的手,鬼魄无感,但贾珏是修者,与常人不同,能让其感觉到温暖。
他站起来,拉着孙镮到另外一边的长榻上,二人相对盘坐,贾珏举起双手,孙镮迟疑了一下,才也举起来,跟贾珏双掌相合。
见到孙镮有些迷茫的样子,贾珏清声道:“寒窗苦读,尚需十年之功,练武者夏练叁伏,冬练叁九,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修行也是,我从小时候便开始,数年才入门的,修持之事,更是急不得,需要很久时间。”
因为没有了回魂丹,贾珏去了周颠府上,第二颗回魂丹是不用想了,就算贾珏再杀一万人重炼一颗血珠,没有鹿魂草等药物,也炼制不出回魂丹。
现如今只能用另外的办法让孙镮还阳,那就是修成鬼仙,到时候元神有聚,自然能够重回肉身,周颠炼了一颗保生丹放在冰棺中孙镮的嘴里含着,因为不知道她多久能够修成鬼仙,给了贾珏一个乾坤宝袋,用来放置冰棺。
周颠很大方,贾珏没提就把自己主修的《心符经》给了他,心符经是采霞食气法,其中有“神勿”一篇,为养神真诀,不过是炼神时用的,因此又给了“动”字诀。
“动”字诀本阴阳丹法,除了自修外,有双修篇章,并不是俗套的双修秘诀,其中有阴阳炼神法门,若是他先以自己为孙镮之炉鼎,用“动”字诀辅助,以自身气机助孙镮成就鬼体,再主修心符经,让阴魂圆满,归阴返阳,就能够成就鬼仙之体。
总让周颠出血也不好,贾珏就把自己修炼的九转金丹术给了对方,虽然练法不全,但以金丹术奥妙,周颠又有天仙法,对他定然有用。
如今贾珏金丹媾成,炉鼎的做法不过减慢自己的修行速度,也算是磨砺。
不过,要看孙镮有没有那样的毅力和耐心,天赋不够,毅力来补,机缘不够,时间来凑,可是若无恒心,自然享受不了仙神之寿果。
不过二人按照阴阳炼神篇修炼了一个月,却始终没有阴阳交泰的效果,让孙镮能够吞吐贾珏体内的阳灵,此灵非气,为贾珏纯阳未显之神,出于金丹,发于泥丸。
魂魄是有灵之体,脱离了身躯的束缚,以阴阳相隔的逆差应该很快入门“动”字诀,可孙镮只感觉到贾珏掌中有诱人如美食的温暖气息,那是阳气,“动”字诀不是寻常鬼吸阳气的水平,并不采用,要的是那一缕阳灵,可是一个月下来,并没有任何入门的迹象,因此才有些心灰意冷。
听了贾珏的话,孙镮端正心态,闭上双眼,静心后默念“动”字诀炼神一篇,凝神曰:
太上玄玄,二气洞明,玄真内应,明堂外清,吞息二晖,长生神精,上补司命,监御万灵,六华充溢,彻见黄宁。
同时幻想自己头上有一个名为玄真的玉女,头上神气生十月,白芒耀四方,贾珏也想着自己头上有一个名为玄素的玉女,身后神轮化九日,紫芒满乾坤。
再想着无名处走来丹霞玉女,名缠旋,字密真,形色玉丽,手持金玉玄章,头戴紫华芙蓉巾,绛地锦帔,朱丹飞裙,绿素带,口吐赤气,引白芒紫光相合,生赤光。
可是幻想了一个月,始终没有头生日月光,阳灵和阴灵互动的迹象,达到入门水准。
不说孙镮,小白一个,贾珏已经练就金丹,他觉得自己应该很快就能引出紫阳,然后引导孙镮,可是很尴尬,他也没有成功,安慰孙镮的同时,他也在敢为自己,时间还短,时间还短。
不然,就是周颠给的射阳居士手书有问题,不是他不行。
二人按照步骤,一步步想着,聚精会神,生赤光后光芒先进入丹霞玉女口中,吞纳后吐出,分为两道,一道进入贾珏头顶玄素玉女口中,一道进入孙镮头上玄真玉女口中,然后赤光自顶而入。
接着结束,等候叁息,没有事情发生就睁开眼睛双掌分开,然后深呼吸一次,接着屏息、闭眼、凝神、合掌,继续幻想。
每日早晚各一修,每修叁十次,进行到第二十七次,贾珏感觉今天又是无功而返,可当然他要睁开眼睛进行下一次幻想的时候,突然间感觉到一阵奇妙的清香,贾珏精神恍惚了一下,当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奇怪的仙阙,正坐在一处法坛上。
周围云气缭绕,隐约见巨大的宫殿穿云坐花,脚下法坛玉砖通透,如水泛波,周围青玉柱、金盘龙。
贾珏刚要起身,一个美妙清音响起,有些官方机械:“本君是玄素玉女,居太玄。”
声音来自后方,贾珏转头上看,就看到有一个穿着白袍霞帔,饰有玄衿金披帛,头戴玉冠金苏的仙女盘云而坐,头挂九日,紫光熠熠。
紧接着又一个清冷女音响起,依旧高冷,说:“本君是玄真玉女,居太玄。”
贾珏回头,以玉法坛对称点,玄素玉女的对面出现一个身着蜜合金丝宫裙,头戴金冠凤章的仙女,她头生十个月盘,白芒辉辉。
这时候孙镮才出现,跟贾珏一下子出现不同,孙镮的身影由虚到实,白色清光流转,好像有一层光膜在她身上,光膜虚去,身形凝实。
孙镮张开眼,想对对面的贾珏说开始下一次修持,可是周围时移境迁,已经改天换地的模样,她忙抓住贾珏的手,找到依靠,看了一圈后发现好像传说中的仙阙,还有飘飘仙女两位,才放松下来,问贾珏:“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贾珏摇摇头,他也第一次,修炼金丹术的时候并没有这种异像。
“守静,驻诚。”突然,两个目视法坛的女仙君不等贾珏思考怎么回事,声音带着赫赫威严,提醒道。
孙镮不知道什么意思,贾珏大概知道,摆正身体举起双手,让孙镮回到他对面做好,二人接着双掌贴合,按照炼神法聚气凝神,闭目静心。
这次虽然闭上眼睛,但二人依旧能够感知到外界的一切,好像睁着眼睛一样,而且是叁百六十度无死角。
孙镮后方白云中玄真玉女张开玉唇,吐出一口白芒,贾珏身后玄素玉女同样张开樱唇,吐出一道紫光。
一阵清灵的编钟音色的旋律这时候出现,贾珏和孙镮右边不远处云雾翻滚,一个形色玉丽,手持金玉玄章,头戴紫华芙蓉巾,绛地锦帔,朱丹飞裙,绿素带的仙女出现。
与玄真和玄素冷冷的样子不同,这位自报“本君是丹霞玉女,居于太玄天”的玉女仙君不同,她妩媚笑颜,迈着轻灵的步子走下云团,上了玉台阶,走到法坛上盘膝而坐,轻启莹润朱唇,一口赤气吐出,白芒和紫气与赤气相合,生出一道灵动的赤光,分为两道靠近贾珏和孙镮。
二人不自觉张开嘴唇,赤光入口,便觉光耀灵台,通体炎热。
见没了动静,以为结束了,贾珏睁开眼,不想画面突变,云头上两位玉女仙君飞下来,玄素依在伏在孙镮背上,玄真伏在贾珏背上,玄真玉女用手拦过贾珏的头,润唇直接就印了上来,似液如霞气,入命门,接着双唇分离,复又亲来。
另外一边孙镮也是一样,开始时抗拒,这都是什么仙女?但是她无力反抗,一缕温暖丹液入口,心神俱暖。
飞入云中不见,丹霞玉女则与二人复行,云雾翻滚后消失。
此时贾珏和孙镮都面生玉泽,通体舒畅,好像能感觉到对方的情绪,二人睁开眼睛,贾珏蔚然一笑,孙镮矜持抿嘴,然后两人向前曲身环抱对方,额头抵在一处,又闭上眼睛。
这时候现实中才有了确切的变化,贾珏和孙镮放下双掌,环抱后额头相抵,赤色的光从眉心处生出,融在一起后光色膨胀,化作一轮光球,闪闪生霞。
“怎么还没完?”外间喂了胡美人半盘玫瑰蜜,寐云算了算时间早该修炼完了,于是起来掀开垂帘,走进内间,屏风前的软塌上二人静静的相互依偎,额头相抵,其上赤光如霞,她屏息刚要退出去,贾珏和孙镮又动了,两人睁开眼睛,眼中都情意绵绵,只有对方的样子。
孙镮要抽走抱着贾珏脖子的手,贾珏却不依,顺手就把羞怯的孙镮抱在怀里,也不说话,就静静的抱着,孙镮的额头贴着他的脸,凉凉润润。
寐云心中一“哼”,翻了个白眼回到外间。
刚依偎了没一会儿,被寐云关着的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便是敲门的声音,鸳鸯犹豫着轻声说:“叁爷,那边琏二爷和珍大爷来了。”
寐云听了声音去开门,打招呼道:“鸳鸯姐姐来了。”
也是提醒贾珏。
鸳鸯走进屋子,见垂帘下着,没有立刻走进去,只是在外面再次说:“叁爷,珍大爷和琏二爷来了,在堂里等着呢。”
贾珏这时候不得不放开孙镮,掀开帘子到外间,寐云则把帘子都挂上,他问鸳鸯:“找我有事儿?”
“这倒不知,外面传话的没说。”鸳鸯给贾珏整理了下衣衫,见客,当然要衣冠端正。
贾珏头前走,鸳鸯跟着后头,不过看了眼内间,并没有人,床上被子叠的整齐,难道不是在跟寐云或者碧云做什么荒唐事儿?
第一百一八章 夏日应生趣
大观园工程的进度没那么快,大约到夏末才能主修风云楼和玉皇廊,贾珏早晚跟孙镮同修,白日里偶尔去金吾卫营中熘达一圈,除了每三日一练兵,其余时间他基本不去,让沉炼、被他调过来的王谦等官料理,神威侯名下无人敢懈怠。
“动”字诀分为采补篇和炼神篇,第一次修炼时出现的内景名为“阴阳交泰”,手书中大致都有记录,按部就班修炼会出现两次,一次为采补篇入门,修者二人水乳交融后感应到气机,自此入门,开始练气道路,一次则是炼神篇入门,此时修炼已经到了炼气化神后期,阴神始生,得形而上通神。
无论什么法诀,都是需要一步步来,炼神篇本来是采补篇之后阴神有感修行的,放在一般人身上应该是不能够跳跃修行的,正好孙镮如今是鬼魂状态,直接就是阴神,而贾珏的金丹术又非比寻常,第一转就统合精气神为丹,下一转就是要养阴,恰巧都凑够了修炼标准,才能跳级。
奇怪的是按照手书上记载,“阴阳交泰”的内景出现后便不会再出现,毕竟玉女什么的只是象征性的东西,代表人体精魄,可他跟孙镮却不同,第二次修炼的时候又出现了。
原本的想法,是以为双修为契机,让二人能够相互感应,使用自己身体内的元气帮助孙镮成就鬼体,凝聚鬼力,把自己当炉鼎,此时却变成了互有增益,好像正常的双修一样,而且效果显着。
按道理讲“动”字诀只是旁门,就算有增益,作用也不大,毕竟这玩意儿不能成仙长生,而九转金丹术最后一转直接标明是飞升成天仙,可修炼之后才发现,“动”字诀效果很好,迅速壮大阴阳之基,隐约跟九转金丹术后面的二转相合。
贾珏翻阅道经研究后明白,“动”字诀也是内丹术的一种,不过另辟蹊径,降低修炼门槛,毕竟只要是有性别的物种,都通晓男女之道,从阴阳之道出发,男女互为炉鼎,不再是金丹者以自身为小天地,容易修炼的同时也有缺点,那就是一般人修炼,重在男**阳,鱼水之欢,且无缘日月之气,因此不能成就元神,只能延年,也是法门有偏。
射阳居士作为《西游记》的创作者,所传“动”字诀不仅完整,并且十分奥妙,前路光明,其中精妙处,在于练者大成后口含日月,统合阴阳,采补篇和炼神篇一个行阴阳之机化生,一个合日月之气升神,一前一后,倒是正统的炼气化神路子。
修行了一段时间后,依旧次次进入仙阙内景,贾珏就去问了周颠。
周颠是单修,因为其夫人唐婉是个真正的普通女子,对道家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动”字诀完全成了闺房之乐,增加乐趣用的,他成功后只修行过一段时日,因为唐婉没入门,时间再长就会变成真正的采补了,他入门时出现的玄真、玄素和丹霞长得都跟唐婉一样,后来也没出现,并不太明白。
幸好情况是好的,孙镮的鬼体在缓慢凝聚,也就不需要想那么多,大概,人人练就都是不同的。
贾珏便想着既然跟能孙镮跳跃着修炼,自己也能受益,或许跟寐云、麝月、碧云也能练成,寐云还好,已经在炼精化气的路上,麝月和碧云两眼一抹黑,心符经给她们看了,字都认识,合起来就跟读天书一样,“动”字诀显然更好修行。
三人的年龄相差彷佛,要想真正开始修炼“动”字诀,距离身体发育好还需要二三年,其中麝月年龄最长,已经十六,不过贾珏自从周氏安排的那一晚后考虑到她的身体,其实只跟她行过一次房,平时不过玩闹而止,这个年龄可以了,但是要适可而止。
古代早婚者孩子夭折率很大,不就是两人都没有发育好就生孩子,孩子自然是活不下来。
一个半月后,炼神篇并没有再次成功,贾珏就跟麝月用上完全的“动”字诀,按部就班来,只要达到“阴阳交泰”之妙景,到时候只会有益,结果功没练成,两人尽打架了,毕竟是双修法有助兴之秒。
金丹术第二转成,贾珏身高已经达到一米九二,他有感觉,身高不会继续自然增长了,身体已经长成了,可麝月不同,她还在发育,全修需要达到水乳交融之境,十多日下来还每到“过气”阶段,距离“身心合一至妙景”的阴阳交泰还早,麝月白日里就开始嗜睡和疲惫。
贾珏知道不能继续了,于是停止,让人熬了补益汤药并给她按摩运气恢复。
本来想着“动”字诀容易些,现在看来是他想当然了,孙镮能够一月而成,看来跟她现在是魂魄有关系。
寐云和碧月的年龄比麝月小,炼神篇没成功,贾珏把碧云率先放弃,完全没有基础要想跟她修成“动”字诀炼神篇,必须从嘿咻开始,需要再等等。
但寐云不同,跟着他时间最长,不仅有太极的功底,读易理道经的时候跟她说过不少,既然内力能够练出来,“动”字诀再难,也是有机会的。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寐云没有让贾珏失望。
过春入夏,至芒种这日,夏气已盛,贾珏练完功后有些不想起床,他对时节的敏锐随着金丹术第二转渐深,不减反增,以前还好,即便夏至和冬至的时候感觉更清晰,别人受热一分,觉凉一分,他感觉到的也就是二分,影响不大,只要默念净化三神咒,便会平复心身,还会有所增益,但今年,他感觉可能会很难熬,别人是一分,他就是三四分,今日只是芒种,他已经有如置火炉的感觉。
走到门边一看外面骄阳,贾珏好似看到幻象,有戴着斗笠的农夫挥汗如雨,在田里耕作,炎热、磨砺、煎熬和苦字都在他心中盘旋,也有林阴下的清凉和物人虫兽的喜悦。
以前可没这样强烈的感觉,贾珏赶忙放下玉竹帘,回到屋里。
贾珏知道,这并不是坏事儿,跟他现在的境界有关系,灵光大涨,阴阳二真汇聚。
因此贾珏决定今夏闭门谢客,在屋里写写字画几张画,抱着丫鬟吃葡萄。
女者阴也,体温要低些,一揽住寐云的细腰,贾珏就觉得温度降低不少。
“三爷,张嘴。”寐云剥了葡萄送到贾珏嘴边,他大口子一张,不仅吃了葡萄,还作怪吸吮寐云的手指。
“脏死了。”寐云红脸娇嗔,心头异样,身子却一软,半躺在贾珏身上。
二人静静相依呆着,情微动,心舒意,偶尔有凉风一缕,更觉美妙,贾珏欣赏着寐云蛾眉螓首,玉质肤容,突然心有所感,起来抱起寐云,把她放到床上。
寐云小心脏如马达乱转,脑袋嗡嗡的,乖巧的躺下闭上眼睛,反正迟早的事儿,贾珏却奇怪的问:“你躺着做什么?起来坐好,咱们再练习一次。”
欢喜的寐云都要嘟起嘴,没想到贾珏这么说,睁开眼不满到:“要练你练,没完了,早上是孙姑娘,然后跟我,现在又来。”
说着就要起来出去,贾珏忙拉住她,好言说:“晚上不练了,怎么样?”
寐云不太相信,这三爷就是个修炼狂魔,一天自己修炼四次,跟孙镮和她修炼四次,眼睛一黠,说:“不行,我明天也不要练。”
贾珏想了想,答应了。
二人于床上盘膝坐好,进入炼神篇的修炼,这次一进入冥想,就心神一曳,进入内景。
刚才盯着寐云看的时候确实情欲一动,有种办了她的冲动,不过他突然也有种感觉,此刻修炼,会成功,果然,还真成了。
内景中依旧是三个玉女依次出现,贾珏已经习惯了,寐云却感觉十分奇妙,四处观看,当玄素玉女跟她双唇相对,寐云可不是孙镮,忙要推开对方,可是无论怎么挣扎,好像泥牛入海,就是没办法推开对方。
“别挣扎了,这是内神之景,不过都是幻象,不是真的。”贾珏知道看到寐云膈应的样子,趁着空闲的功夫笑着说。
“三爷你当然这么说了,要是她是个男的,你看你还笑得出来的吗!”寐云被贾珏笑得难堪,慌张间语不择言道。
贾珏懵了下,一时间感觉人间清醒,庆幸内景之中是三个玉女,真如寐云所说,糟糕透了,不如不修。
“姑娘说笑了,我与两位姐姐皆是日月夫人之女,随九灵太真元君娘娘修行,居于女仙秘境,娘娘所辖皆为女仙,此法又是娘娘早年传下,当然都是女修,怎会有男修呢。”丹霞玉女突然一笑,如牡丹花开,春光明媚,声音极为好听。
贾珏勐然转头,瞪着眼睛看着丹霞玉女,这不是幻象吗?为什么会自己思考,自己说话?寐云同样看着旁边的玄素,感觉到不可思议,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看着贾珏惊讶的表情,丹霞玉女掩嘴莞尔一笑,道:“公子不必在意,我三人因奉夫人命才相降日月,助你修行,也是你……”
“丹霞,你话多了,小心回去夫人责罚你。”玄真见丹霞还想说什么,立刻冷言出声,制止她。
丹霞局促了一下,眼神一转,还是说道:“公子不必在意即可,快些修炼吧,常人可不得这番缘法。”
内景中隐约以三女为主,丹霞玉女说完,贾珏就感觉自己不能说话了,只能应和接纳丹液。
良久,贾珏屋内,寐云生气的质问他:“三爷,那些真的是仙女吗?怎么那么不淑雅?”
贾珏摇摇头没说话,他也纳闷呢,寐云生气大概是因为修炼结束时丹霞玉女跟他来了个法式湿吻。
好在结果不错,寐云感觉到一股奇妙的气息在体内出现,整个人感觉轻飘飘的,贾珏知道,那是先天元气。
……
“侯爷,更深了,洗洗睡吧。”贾珏正在看书,鸳鸯又挑了挑灯,轻声提醒他。
贾珏正在看《管子》,其中有“水地”一篇,里面有关于水行的论述,提到了精怪“庆忌”,能日行千里,很有意思,一时就忘了时间。
抬起头看看鸳鸯,贾珏算了算时辰,已经亥正了,是该睡觉了,于是放下书起身,已经有丫鬟端着水等候在一旁,鸳鸯贴心的给他用毛巾擦脸,后面两个丫鬟则在一旁给他宽衣。
只是一回头,贾珏发现给他宽衣的竟然是施柔,便问:“怎么是施姐姐,寐云呢?”
“我跟鸳鸯做了些安排,日后按照名单派人来服侍,每三日一换人,今日是我跟鸳鸯。”施柔收了衣服简单折叠放在衣架上,回头解释说,除了贾府里来的四人,还有赏赐的侍女,都在其中,至于外面雇佣的,不太放心,只做传唤的,不留宿伺候。也不问贾珏的意思,带着毋庸置疑的口吻。
“这事儿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贾珏不太高兴,看着鸳鸯等她解释,四个丫鬟里鸳鸯最长,今年十九岁了,又跟在老太太身边很久,贾珏便让她主管后面的事儿,麝月和碧云帮着,寐云依旧协助他管着外面入账。
施柔因是元春派来的,槿月来时又玩笑说让他像对自家姐姐一样对待,他便说过让其跟鸳鸯一起管着府里的事儿,但只是说说,虽然施柔做事清楚有理,也更镇得住场子,比王熙凤以势压人强很多,毕竟是老太妃身边的人,可毕竟跟贾珏没那么亲近。
现在看来,人家跟自己的亲近丫头混的不错,真的掌管起府里的事物来了。
并且,这么大的事儿,竟也不跟他说一声,开始施行了才被自己问出来,明显的瞒天过海先斩后奏。
“三爷先别恼,这事儿我跟施柔姐姐商量过,寐云麝月她们也同意了的。”鸳鸯见贾珏要生气的样子,忙劝解安抚,还不用侯爷称呼,叫了贾府里的称呼。
可贾珏又不是贾宝玉,逆来顺受的,突兀的安排又莫名其妙,他对鸳鸯说:“明日改回去,没来由的胡闹什么。”
主意肯定不是鸳鸯出的,以鸳鸯的水准,实在觉得不妥,会直接去找周氏,不会用这样的方法,从方法上看,绝对是宫里呆过的施柔无疑,因为这个法子对施柔和宫里来的侍女最有利,直接分去鸳鸯一半多的权利,贾珏不禁猜测,难道名义上是甄老太妃送来的,实际上是正坤帝派来监视的?毕竟,他城外一人带军斩首鞑子那么多,就他那些儿子里,未来基本上没有能镇得住贾珏的。
这样的话,就更不能让施柔在府里掌事了,他没有造反的想法,因此也愿意别人在这儿膈应他。
鸳鸯他们自然是没这样的心机,被巧言裹挟过去也很正常,只要别被人卖了还数钱就行。
迟疑了一会儿,鸳鸯在贾珏绕过她去床上时小声说:“怎么没来由了,来的时候老祖宗叮嘱过我,不能让三爷胡来,也不能总祸害麝月跟寐云不是,就算三爷身体好,她们也经不住的。”
贾珏看了眼低声说着虎狼之词的鸳鸯,明白了,感情自己修炼被认为是纵欲无度,所以她才跟施柔联合,要管管他,毕竟,他跟寐云三人多次叮嘱,修炼的事儿,必须保密,她们不知道,所以瞎猜。
“我不习惯其她的人伺候。”贾珏澹澹说了这一句,然后上床休息。
灯熄了,鸳鸯给贾珏盖上丝衾薄被,本想多说两句话劝解,见贾珏背对着她躺下,欲言又止,就合上床围帘子自己到对面的榻上躺下,看着贾珏的背影,鸳鸯有些忐忑,难道自己做错了?不过自己可是为了少爷好,纠结中慢慢睡去。
小样。
贾珏在鸳鸯睡着后睁开眼,已经快到午夜打坐的时候,这丫头纠结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睡去,也算是被他惩罚过了。
至于外面屏风前罗汉榻上的施柔,也已经熟睡,贾珏思考后又觉得她不会是美人计间谍,年龄跟贾珏差十岁,此其一,又是甄老太妃又是元春,这间谍不就直接暴露了吗?相比之下,其他九个里才有人可能是。
朝令夕改,不利于鸳鸯她们管事儿,因此贾珏默认了一个月。
随着天气逐渐变热,将近小暑,这几日又是鸳鸯和施柔,鸳鸯去端井拔凉果,施柔拿着扇子给贾珏慢慢扇风。
因为天气热,丫鬟们都换上清凉衣裙,施柔和鸳鸯都已经换上立领纱衫和轻裙,二人离得近,便能闻到施柔身上别致的女儿香。
施柔已经二十三了,身体发育的非常好,轻纱下凹凸有致,贾珏吃了颗荔枝,觉得很舒坦,躺回凉榻上,顺手揽住施柔。
没想到施柔反应很大,一个激灵站起来躲开,蹙眉道:“侯爷莫如此。”
毕竟做过女官,比一般人要强,贾珏不依道:“你既出主意把我这里人分开,就该做她们该做的事儿。”
“那我去叫她们便是。”施柔轻巧的回答,很在理的样子,我只是侍女,你要办别的事儿,我给你叫你的房里丫鬟,多好,多贴心。
“叫她们还要等,不行。”贾珏摇摇头,盯着施柔,等她对答。
“侯爷难道不知道有句俗语叫做强扭的瓜不甜,当然,若是侯爷真心喜我,也要让我过门才行。”施柔直言道,给贾珏留了机会。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贾珏不在意一笑,站起来道:“强扭的瓜是不甜,但有味儿。”
像施柔这样的轻御姐,就是用来征服的。
“我,我去叫鸳鸯。”施柔见贾珏站起来向她走过来,像一只狼在逼近,感觉很不妙,慌忙间转身要出去,不想贾珏更快,抓住了她的手臂。
“鸳鸯。”施柔见此立刻大叫一声,本来是为了吓贾珏,不想鸳鸯真回来了,端着装满荔枝的玉盘进来,见贾珏拉着施柔,狐疑问:“怎么了?”
“哦,没什么,侯爷等荔枝呢,我想着你该回来了,便唤你一声。”施柔趁机甩开贾珏的咸猪手。
施柔总不能说贾珏要办她,虽然她不是不愿意,被甄老太妃趁机放出来,就是要让她在容颜依旧的时候找个好归宿,好过在深宫郁郁而终,宫里可不缺美女,她的年龄是比贾珏大了点,但自古年龄不是界限,贾珏又是年少成名,好不容易找到跟他相处的机会,别的都好,就是太急色,还欲求不满。
不过不能就这样答应了,做过女官的她,姿容才智又不凡,是有机会做正室的,找个机会,要去宫里走走。
施柔转身出去的时候想着,准备去叫麝月,这一个个丫鬟什么的,她基本不放在眼里。
那日后,服侍的人又换了回去,不过多了施柔和一个叫辛芜的侍女。
……
又过了两日,日头更盛,贾珏突然想吃老酸奶,虽然府里有宫里来的木樨清露、玫瑰清露和时令鲜果,还有鸳鸯让人制作的香薷饮、乌梅汤和香雪润津丹,除了乌梅汤和井拔冰镇水果,贾珏都不爱喝,不是甜的就是中药合成,早上喝牛奶的就想到了酸奶,这东西简单,关键酸甜好吃。
牛奶的确是好东西,《齐民要术》中就有记载养殖,但是这东西金贵,只有皇家豢养不少,贾珏让人打听买了几头皇家淘汰下来的奶牛,有产奶少的,生病的,贾珏一一治好,府里现在一共有六头,他强制要求早晚寐云她们都要喝,可是提升身体素质的好东西。
想着林妹妹体弱,便让人每日送去贾府一木桶,让林妹妹和贾母等食用。
此时也是有奶制甜品的,叫做酥酪,宫廷御品,着名的就是贾元春赏赐给贾宝玉的糖蒸酥酪,用糖和牛奶蒸制,酸奶和双皮奶又与之不同,一个发酵而成,一个用蛋清鲜奶所制,不出意外,双皮奶三百年后会出现,酸奶更长。
贾珏制作出来,夏日就又多了两个选择,且这两样夏季凉食更可口。
他素来雷厉风行,就让人准备东西带几个丫鬟去了厨房试验。
第一二三章 药蛇说
贾珏的外书房名墨香斋,取义书墨留香,一入其中,便有幽香徐徐,燃的是施柔领着丫鬟总制的灵虚引,按照“君臣左辅”古香法,以沉香为君,荷花、茉莉、冰片、蜂蜜为臣,片脑、大黄、丁香、菖蒲为左辅,承以五运六气、五行天干相合,方成此香。
此刻书房里有三人,上首的贾珏,客椅上的沉炼和侍候的李贵,门外小厮不论。
他让人给沉炼上了一碗雪沏柚子茶解暑,此刻虽然早上,骄阳出声,但穿着一身袍服,再单薄,一行奔波也是破难受。
沏茶用的雪当然不是真的冬季冰雪,他春天才搬的家,都是自己人工制造的,夏天用雪水泡茶的确别有滋味,更润肺解暑,不过他自制的雪缺点灵气,没有天然的好。
“就算侯爷今日不找我,卑职也会来的。”沉炼拱了拱手,“昨夜里陆大哥突然去我家里,说仇鸾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被秘密放了出去,里面现在关的是个替死鬼,若不是他抓了人进去,恐怕还不会发现,陆大哥不便来,因此让我通知侯爷,以防有什么不好的干系。”
“半个月前?”贾珏放下茶碗。
他倒不怕仇鸾报复,从沉从玉刺杀来看,这家伙显然不敢来找他,便退而求其次,欺负弱小去了。
“是,陆大哥使了银子打听,但被宫里戴总管拦住了,告戒他此事到此为止,还说升迁赏赐并不会收回。”沉炼合言道,并没有一丝隐瞒。
贾珏沉思,仇鸾所犯之罪甚大,若单沉从云一家倒还好说,经过查证,这家伙行军途中劣迹斑斑,所作所为简直是强匪一般的行径,不然正坤帝也不会大发雷霆将其入狱抄家,准备秋后处斩以儆效尤。
只是没想到,事情悄悄的出现这么大的转折,连戴权都出来了。这事儿本跟他没多大干系,又不经他手办,不过中间赠人玫瑰,受一份感激的余香而已,因此宫里也无人通知。
沉炼略作犹豫,道:“侯爷,据卑职打听,此事还是不要掺和为好。”
很显然,沉炼知道更多,但没有全说,他知道贾珏虽然杀人不眨眼,却所行皆正,显然心有正气。
但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善恶分明,一腔热血正气能解决的。
“哦?里面有什么勾当?你细细说来,总也要权衡一二再说,你放心,本侯不会贸然行事的。”贾珏可不是个会畏惧强权的人,行事也不会剃头挑子一头热,既然其中有隐情,定然要了解清楚,女刺客都上门了,这事儿,就跟他有关系了。
沉炼见贾珏这么说,便不再隐瞒,和盘托出,道:“这是从一个近卫那里得来的消息,说不久前,威宁侯二子仇河私下求见,进献给太上皇和皇上一件稀世珍宝,太上皇和皇上都大喜,于是让戴公公便宜行事。”
“卑职仔细打听,才知道这宝物原来是一个宝蛇,其涎有生死人功效,现在正养在玄帝庙雪崖道长那里,据说要炼延寿不老丹。”
“你说真的?”贾珏难以置信,一条蛇,又不是真龙,口水能这么厉害?
“卑职怎敢期满侯爷,据说仇河打断了自家随从的腿,用那宝蛇口涎医治,不过片刻,就恢复如初全好了。”沉炼郑重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种事儿他是不大相信的,但那个侍卫就在皇宫值守,说的话应该不假。
贾珏沉思,他自己就是个道者,这种奇物不一定没有,太上皇和正坤帝都推崇道家,对养生长存有些兴趣,若是真的,放了仇鸾也就合理了。
尽管道家多上善德行转世之说,皇帝又不是都是傻子,也更希望在见人当更长时间的皇帝,这种好事,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只是,太草管人命了些,还真以为天下是他们的手中栗,盘中餐吗?
仇家父子也是一个比一个狠,对自己人竟然这么狠辣,虽然能救回来,那份痛苦却已经遭受过了。
“还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样的话,这事儿就不好办了。”贾珏目光深邃,看着屋外照进书房的阳光,人间有太阳和月亮,却怎的照不进忍心呢!
“陆大哥昨日里叮嘱我,若侯爷问了,让我叮嘱侯爷不要贸然行事。”沉炼见贾珏如此沉吟,知道贾珏不会任凭仇鸾自由,可圣心难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于是又打弯劝道。
“你且回去吧,此事我自有计较。”贾珏起身,准备想想怎么让仇鸾一家子去阎王殿报到,到时候让黑白家的人禀报阎罗王,好好给他们上一盘剖腹挖心的硬菜。
阎罗王司掌叫唤大地狱,专管怜屈各事,望乡台诛神,诛心小地狱剖腹钩心,惩其身,到时候让那些被仇鸾祸害致死的人去一一报仇,让仇鸾看看他做了多少恶,行了多少孽。
沉炼见贾珏脸上阴霾丝丝,知道这事儿贾珏管定了,想到自己得贾珏襄助颇多,于是抱拳道:“侯爷可有什么计划,若有吩咐,卑职虽不才,愿效一力。”
他非阿谀奉承之辈,承其父锦衣卫职,也是有忠君为国、刚正乾坤之心的,只是世事非一心,不是他能左右的,贪官污吏他杀得无愧于心,有些被污蔑的,心中多有愧疚,也曾燃香祭拜,此时有机会赎一份罪业,当然不能错过。
贾珏摆了摆手,声音喜悦,对沉炼多了几分喜欢,沉炼比他大许多,在官场咕噜转有些年月了,没有因为事情涉及太上皇和正坤帝而当一个缩头乌龟,还有惩奸除恶的心,这很好,只是道:“这事儿平常法子是不管用的,你就不用掺和了。”
“侯爷还是小心行事的好,此时宫里两位都在兴头上,贸然行事可不好。”沉炼以为贾珏要兵行险处,怕连累他,连忙劝谏。
贾珏走立在骄阳下,不惧烈日灼灼,身形徒然伟岸,情色一转,摇头自笑道:“我是不会像那些酸耿之辈一样殿前疯谏的,你且放心,有需要用到你的地方,自然找你。”
说完,贾珏先行离开出了书房,让李贵送沉炼出去。
府外,沉炼跟李贵告别,走出去一段路后又回头看了看“神威侯府”的牌匾,面有所思,当然不是担忧,只是觉得贾珏真是非常人也,尤其是“疯谏”二字,这位侯爷竟然觉得比干、魏征之流是疯的不成?
想着,沉炼加快脚步,贾珏此时没吩咐,他也要做点什么,转过一条街,便去了以前跟同僚常去的酒肆,那些人都各有门路,准备打听点仇鸾和仇河的消息,以备不时之需。
转过西花墙,进入关着沉从玉的院子,走到屋前,贾珏让两个小厮开门。
屋子里,沉从玉不知在想什么,见到贾珏冷哼一声撇过头,从上而下,有些极妙的景象。
昨日里怕沉从玉所言不实,贾珏并未让人给她松绑,又经过他一番戏弄,仪容有些不整,晚间又想要逃走大概挣扎过一番,此刻衣衫凌皱,像被什么人抓揉过一般,胸前本不多耸立,此时却显得很突兀,再加憔悴面容,几缕散乱青丝,不禁让人有些遐思。
何况,这是个英姿飒爽的,贾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胆大包天的姑娘,那扇带着些倨傲的杏脸,此刻十分的别有风情。
他进了屋没说话,径直走过去到沉从玉侧面,直接给她松了绑。
“你,你要做什么?”沉从玉见贾珏竟然给自己松了绑,一时不知意欲何为,慌乱道。
“当然是放了你,事情我已经了解过,此事我会管上一管,你快些回家去吧。”贾珏偏身做一个请的手势,表示自己说的是真话。
沉从玉之父为沉英,原是五军都督府的校将,不过三年前得病死了,留下孤女寡母,好在有体恤银子,但并不多,听说贾珏府上月例高,她才瞒着沉母来贾珏府上当雇佣丫鬟,好补贴家用。
却是很巧,沉从云几日前上门求救,而这事儿,又跟贾珏有关系,听说贾珏应承了,便愤世嫉俗说定然蛇鼠一窝,她家的体血银子就是被一层层剥削,每月剩不下多少,与其母省吃俭用也不够,于是便一时冲动决定行刺,给沉从云报仇雪恨,就算死了,也不愧沉父的教养。
这一切,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正好贾珏又设宴,不然她一个帮杂的,可近不了贾珏的身。
“你真的要放了我?”沉从玉还是有些不信,但贾珏样子诚恳,还彬彬有礼,尤其那张英武不凡的面孔看着那么怡人,心里相信了些。
二人一个抬手不嫌累,一个犹豫不敢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沉从玉此时热血已凉,才察觉到自己行事鲁莽,所行会给家里带来灭门之祸,害怕有什么后续。
“当然,请。”贾珏又让了让身子。
沉从玉立刻有了决定,此时不跑更待何时,阔步就走。
只是刚走到门口,她又突然转身,脸上带着难为,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儿?可是不相信我?你要知道,我既然知道沉夫人,也知道你们额住处,此时你们没有母女相见,说明我没有去动沉夫人和沉娘子。”贾珏解释说,不明白对方转身的原因。
“我,这个月快一个月了……”沉从玉脸色涨红,说到一半,又转身踱步而出,跑得飞快。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沉从玉说的是这个月还没发月例,贾珏恍然明白后对着她背影说:“今日给你放假,若愿意,明日继续来。”
贾珏还没说完,倩影已经消失在廊角花门,也不知她听见全没有。
到了后面自己屋里,贾珏吩咐寐云,若是沉从玉明日来了,重新给她安排。
早食过后,贾珏乘一辆马车出了府,手中拿着一个做工精细的黑漆檀木方盒,径直往宫城而去。
第一百一三章 复生(二)
雄峰绕云海,贾珏没想到周颠竟然有这样的手段,不知是书房里别有洞天,还是他们已经不在书房了。
“这是我老师射阳居士留下的法宝,里面别有洞天,唤作方寸射阳镜,我叫平时都它射阳镜,这个名字更符合,每当正午的时候,宝镜里的方寸山气脉上就会产生一股浓烈的至阳之气,放在阳光下,就会与外界的大日相互辉映,产生奇妙的长虹贯日之象,此峰奇特,远观如弓,看着就好像一支贯穿天地的弓箭直射太阳一般,等到了中午你可以一观。”周颠也掀开帘子走出去,外面同样也是一处书房,比周府的要大很多,左右两侧各摆着四方长书架,高入屋脊,长去门沿,即便没有三千卷,也有一千多卷,祖师香案正对着门口,外面是开阔的石板地,远处就是空无壮阔的云气。
这一处宅居,竟是建在山腰近顶之地的。
贾珏走到最近的书架旁随便拿起来一本,看到名字眼中一亮,竟然是《南华真经》,庄子的杰作,他翻开粗略看了看,有逍遥游、齐物论等,基本上都齐全,抬起头一扫视,都是名篇真经,应该是射阳居士收藏的儒道释真品。
真是意外之喜,正愁自己剩下的七转金丹诀只有名录,没有口诀和练法,看来日后要常来周府借书,未来的路,全靠这里了,大喜。
粗略看了一篇逍遥游,贾珏就放下手里的书籍,这时候不是想修炼的时机,来的目的是为了炼还魂丹。他不仅是修炼小白,还是炼丹小白,这东西肯定是要学的,观摩观摩,也好有所了解。
“我还以为你要多看会儿。”周颠歪坐在书房中间矮几旁的褥团上,洒脱随意,手里拿着茶叶罐,正要贾珏新泡一壶茶,见到贾珏只看了一篇就合上书放下,欣然一笑,招呼贾珏过去坐。
“回头再看,周兄,喝茶先放一放,咱们先去把回魂丹炼制了,我好去给镮儿复活。”贾珏嘴上催促着走到门口,视野立刻豁然洞开,悠然的天地间,贾珏身着鹤氅玄袍站在藏书阁外,成为波澜云海中的一缕阴影。
没有身体有很多苦恼的事儿,白天不能出去,无法品尝美食佳肴等,死亡时又带有一股阴郁之气影响心神,总而言之,就是死后创伤性心理问题。
幸好有寐云在,偶尔晚间会去孙府瞧看,悲伤之后,孙升和孙母都十分后悔,一个后悔自己听了儿媳杨氏的谗言,什么命理八字,都没有她的女儿重要,一个后悔自己没在这件事上插手,想着女儿开心就好,结果落得个这样的结局,甚是悲伤,白头发便多了许多,孙镮见了,不由得叹气伤心。
好在经过贾珏的教导,孙镮学会了凝聚精神,能够运使异力弹弹琴解闷,舒缓心情,没事儿跟在寐云旁边在天衣坊视察,看来来往往的人买衣服,又学着算术,时间过得很充实,不然就算她的性子再开朗,也会心生幽念。
“也好。”周颠放下手里的茶具起身,一收袖口,引着贾珏走出藏书阁,上了侧面一条石板径,两侧草野花香,整座山居依山而建,占据一片空地。
炼丹的地方显然跟藏书阁、正房寝楼不在一处,穿过幽径后上了一座铁索桥,脚下云深不知何处,距离不远处的山体有一处不大的空地,丹室依山而建,直接凿出来一处洞穴,山石上刻着“丹房”二字。
山体内十分规整,并非如贾珏想象里面就完全是山顶洞人的石洞一般,随便凿刻出来,放置物架石桌椅等,四周和顶部的墙壁光滑,四四方方,都是经过精心雕琢抛磨的。
中间有两条大花岗岩石柱,整齐的镂空出方匣,一条充当药柜,一条充当丹柜,贾珏走到其中一条柱子旁边,伸手扣住石头抽屉两个内扣,看颜色似乎也是石头做的抽屉,但毫不费劲的就抽出来,原来石质很薄,里面上下与石壁摩擦处用打磨光滑的薄薄木板贴着。
“单这两根柱子,要花费不少功夫吧?”贾珏推回抽屉,整体柱子看着很有艺术感,上下两处大大的空白也不闲着,雕刻着百草图,栩栩如生。
周颠正从药柜里抽出三个抽屉,分别拿出来一个玉盒两个木盒,走到一米来高的丹炉旁,将盒子放在地上打开,回说:“我师父其实并不是本朝人氏,好像是南北朝人,他有个好友,你肯定感兴趣。”
“哦?”贾珏不由疑问。
“其名吴道子,这两根柱子就是他雕刻的,其中还有些不凡之处呢。”周颠走到贾珏旁边,挥手一道法力打出,当跟石柱接触之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原本的憨憨石柱,突然泛起了白色荧光,那些雕刻瞬间活了过来,梅兰竹菊伸腰甩被,仙芝玉草挺胸抬头,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丹房里,简直就是立体投影般的百科全书。
“原来是画圣,难道他也是位高真?”贾珏最想见的两位古人就是神仙李白,画圣吴道,二人皆是无酒不欢的逸脱之辈,有一颗洒脱不羁,超然世外的玲珑之心,无论上下五千年,都是独一无二的名家,见诗仙李白是想问问他跟杨贵妃有没有一腿,纯属八卦,见画圣是为了学习,其艺精入神,意高去古,喜欢水墨画都想要一睹真容,可惜时间是最无情的车道,无论你旷古烁今,都要化为灰灰。
“算是吧,但他只精画技,对修持没有兴趣,因此古稀而去,我师在手记中多有叹息,以画入道者,前后仅此一人罢了。”周颠说着,又一挥手,玄妙不见,也有些不能相间的叹意。
二人闲聊片刻,贾珏从怀里拿出来乳白色的血珠,此刻已经不是血珠了,称之为精魄更为合适,握在手中,就能感觉到其中温润的生机。
炼制回魂丹需要血珠、鹿魂草、首乌之心、黄芪精、淫羊藿、玉甘、火枣、冰姜和千年银杏果这九味药,全都是奇珍,放在外面都是无价药草,因为常人根本采摘不到。
比如鹿魂草,用五色鹿死去后凝结出的精华生长而出,五色鹿是很久远之前的族群,生长在一片世外桃源,经历沧海桑田,各族恋其华丽皮毛,精血长足,早就消失在历史里,有一道人发现这种草,之下必有五色鹿尸体,尽管族群消失,却还要释放生命光华,可见其族群之灵有多灵秀。
玉甘乃是甘草有灵,生于灵粹宝地,这一种草是非常常见的一种,能够长成宛若脂玉一般剔透的,亿万中才有一株。
火枣冰姜也是常人所不能得的,火枣是阳灵充沛处生的大红枣树所结,日落日生近处、近日高峰以及地火旺盛处才有,冰姜更不用说,姜本是喜热温的,冰姜为冰火之地所生,阴阳共济的产物。
准备好东西,就到了开炉炼丹的时候,贾珏负责打下手,周颠主炼药。
“你来点火吧,看你的所修,似乎是内丹派金性一流的,最是长盛,丹火阴阳媾妙,用来炼丹能让丹药品性好上许多。”周颠把灵槐木丢进丹炉底部,然后合上火门道。
“好。”干活不说话,贾珏直接开始行动,也不问其中仔细处所含的道理,眼中金光火焰一闪,手上凝一心字手诀,一簇赤中泛金的火光就出现在他手上,就要往丹炉中丢去,却被周颠制止。
周颠摇摇头,难为一笑道:“这是燃符之火,炼丹需要温和些,尽量以肝胆之元炁相配,你试试。”
贾珏听了,觉得有道理,这一股丹火顺手为之,从金丹中发出,他的金丹于从津液而降,生发与心,交契与肾,的确是太过烈性,丹药取水木灵基,两者相性差距太大,没想到炼丹还有这么多要注意的,怪不得修者虽多,十中却并不是全都会炼丹的,需要一步步摸索,也需要有天分。
想着,他就调动体内肝胆元炁凝上,果然,赤金色的火焰立刻围绕着些碧蓝色,肉眼可见地变化起来,激烈中带着温和,他看向周颠,对方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贾珏才投入火炉内,关上他这边的火门。
“咔嚓——”一声,灵槐木立刻被点燃,火光熠熠,当丹炉被灼烧一分钟,下部开始变红,周颠立刻拿起来一个竹筒,打开之后哟一股凉凉的纯净气息,用的是从方寸山上收集的百花甘露水,射阳镜里的方寸山为一处方圆几十公里的完整山脉,各种花草都齐全,这一竹筒,要收集半年才有。
周颠打开丹炉顶盖,从上方倒入,不不多时便有“滋滋”的声音,有氤氲好闻饿的香气升腾。
丹炉下方火室有八卦火门,刚才只有天地二门打开,周颠这时候又打开离、坎、艮兑四门,火势马上变得热烈,再叮嘱下贾珏又投入两簇丹火,腾腾的槐木火炙热如金乌之火,让百花甘露水很快沸腾起来,不久后“咕咕咚咚”的便开了。
“血珠。”周颠脸色严肃的出声,仔细盯着丹炉内部。
贾珏立刻把血珠投入丹炉,“扑通”一声血珠入水,在火焰灼烧下,周颠控制着让其中精华润进甘露水,接着不断投入首乌之心、千年银杏果、黄芪精、淫羊藿、玉甘、火枣和鹿魂草,每一样投入,都伴随着不同的香味,尤其是在玉甘、火枣、冰姜和鹿魂草投入时。
火十分炙热,如同一颗小太阳,周围一片火热,甘露水化了血珠后温凉如冰,药草一颗颗入内,水越来越少,周颠不时打进丹炉一道法力,调整药物融合。
玉甘投入时,只有浓缩粘稠、碧绿如墨的液体一小方,投入后瞬间与液体发生奇妙反应,在贾珏的感知下,好像宇宙大爆炸一样,虽然依旧只有“咕咕”如岩浆冒泡的声音,但是其中却在发生十分激烈的反应,贾珏还不能看到分子结构,隐约感觉有点像核反应,澎湃的能量从中散发着,用通俗易懂的三个字解释就是生物能,非常复杂的生物能,液体颜色也从墨绿变为浅绿。
玉甘完全融入,一道青色的华光一闪,好像看到一条如玉的美丽甘草,火枣和冰姜也是,红色和白色的光散发着,如同看到一颗散发着火焰的大红色枣子和一个长的晶莹剔透,其中黄丝筋骨如冰纹的影子浮过,跳入那团药液中,那是草药的灵韵,是有形之物的生物场能。
鹿魂草精华投入时,更是玄奇,一只灵动似活着的拳头大小五色鹿出现,在丹炉里跳着转了一圈,活泼可爱,身上赤、白、绿、碧、紫五种颜色闪耀着,最后如慷慨赴死一样跳入那团已经变成拿坡里黄的丹液中。
灵性挥发,去黄尽白,荧光大放光华。然而,此时才是炼丹的开始。
周颠关闭其他火门,只留下乾坤二门,又拿起来一节灵槐木投入即将燃尽的火室中,然后打入丹炉七七四十九道法力,八卦火门立刻有金色的八卦图像浮现,悠哉的转悠着,周颠这时候身体一放松,抬头对着贾珏笑道:“接下来需要熬炼七七四十九个时辰方能成丹,我们先出去吧。”
“不用看着?”贾珏疑惑,记得都需要人看着的,不然万一火灭了火过于旺了,丹药可能会毁了?
“看来你对炼丹还有些天分,日后倒是可以教教你,兄弟,不用担心。”周颠站起来,然后对着丹炉旁边一直放着没用,也没什么奇异的黄色芭蕉扇说:“无暇,快出来见见客人。”
这把芭蕉扇长得跟一般的芭蕉扇没什么区别,更不是铁扇公主手里那样的葫芦形宝扇,实在是平平无奇的很,可是在周颠叫了一声后,它竟然调皮的从地上跳了两下站起来,发出稚童的声音,懒洋洋的说:“周颠,小爷睡得正香呢,要是没有什么大人物,你可别怪我下次把门关上不让你进。”
“嘿,你敢,要是你敢锁门,我就把你丢进丹炉烧一烧,我的丹火是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是你看看贾老弟的丹火,保证让你渣渣都不剩。”周颠指了指丹炉里火,又示意芭蕉扇看贾珏。
“啊——好厉害的丹火,你可别,我会死的。”芭蕉扇这时候才憨憨的看了丹炉和贾珏,猛然跳出去两三米,好像刚才炼丹时更加强烈的炉火根本没感觉到,还在一旁睡觉呢。
“怪不得刚才感觉睡得很舒服,暖洋洋的,原来是有这样的丹性,周颠,看看人家,看看你,简直是给老师丢脸,给我们内丹一门丢脸。”芭蕉扇无暇又欠儿欠儿的讽刺哼说。
“你真是皮痒了。”周颠突然打出一道劲风,呼的一声刮向芭蕉扇,那个方向的瓶瓶罐罐全都被吹倒,芭蕉扇也赶紧“哎呀”一声跳开,又是两三道风,芭蕉扇俏皮的嘴里喊着“你真没良心”“太欺负人了”之类的话。
“周兄,算了,咱们出去吧。”贾珏明白一人一扇很有感情,实在打闹,可是法力形成的风对丹炉里的火焰造成了影响,赶忙出声阻止。
周颠听了停下,收起气急败坏的样子,道:“这是无暇,一株罕见的有灵之物,风相奇生,芭蕉扇成形,并不是真的芭蕉扇。”
这时候无暇也安静下来,飞到贾珏面前一转,雀跃的样子,还一作揖的模样,说道:“客人好,我叫无暇,纯洁无瑕的无暇,人家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都是周大哥,平时也不来跟我玩儿,又不让我出去,这方寸山实在太无聊了,客人,要不你带我出去吧,我保证不乱跑。”
“这?”贾珏看看周颠,对方摇摇头,原来这家伙天性好动,风嘛,本就是灵动性子,第一次让他出射阳镜的时候周颠才十来岁,把周颠的老家府里人搞得人仰马翻,都传说家里闹鬼了,闹妖怪了,这也是周家举家北迁的一个因素。
“带你出去看来是不行的,不过下次我可以带些好看好玩的给你。”贾珏听周颠说过之后,摇摇头道。
在周颠说无暇坏话的时候,无暇自然是要生气的,朝着周颠就掀起狂风,周颠也担心丹药,立刻出手钳制住无暇,握住扇子,才让他安生了。
在周颠好一番安慰无暇,贾珏又给无暇讲了个豌豆姑娘的故事后才安生,毕竟是小孩子,都爱听故事,下次贾珏决定把他写的故事都带上,说不定能拐跑
“贾大哥,你一定要给我带好玩的啊,不然下次来我就不理你了。”无暇显然是只有六七岁孩童的心性,一个故事就认识了,被周颠叮嘱好好看管丹炉后,不舍的在丹房洞门口相送。
“放心,驷马难追。”贾珏承诺到。
二人回到周府的书房,两人已经在射阳镜里呆了一个半时辰,好在周颠早就考虑周全,原来燃香不仅是为了礼敬祖师,也生出一股幻象,书房里两个烟雾成形的人儿正在下棋。
第一百一四章 复生(三)
钟鼓弹瑟几人,高山流水知音,天衣坊后面的院子里最近总是会传出来优雅的琴声,作坊里的人都说这是寐云总管事弹奏的,李玉真却抱有不同的意见。
作为一个曾经的千金小姐,父亲又不是迂腐之辈,琴艺也有所涉猎,传来的琴声清丽婉约,其中又夹杂着一些澹澹的忧思,跟能脚踹无端之徒的寐云姑娘显然不是一路子。
当然,平时的寐云姑娘对她们这些女工还是很和善的。
李玉真和绣房里的绣娘们一样,都在频繁的穿针引线,贾老板不是白养她们一大帮人的,每天都有不小的任务量,需要按时完成,否则就要晚上加班,影响了外面柜台上的交付,可是要扣工资的。
大家都很认真,只有李玉真被琴声感染,手里的针线停顿下来,静静的倾听。
《梧叶舞秋风》本就有一股寂寂之意,这琴声中绵延的思绪澹而绵,让她响起来自己近一年多来从南到北一路奔波,走走停停,求爷爷告奶奶寄人篱下,却依旧不能为她蒙获不白之冤的父亲伸冤,心中不由得生出倦怠感,觉得自己一个小女子,如何要背负这些呢,可已经到了这一步,她看看旁边的奶娘,只有坚持下去,不能让一路的功夫白费。
奶娘的提议她决定不采用的,就算再落魄,她也不能那么算计人,好在上次被莫名其妙叫去隔壁院子后,寐云总管事对她颇有些照顾,来视察的时候,一般都会挑拣毛病让管事改正,最近两次来,每一次都跟她说了话,夸她绣的不错,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依照对方有些侠义的脾性,如果她们成了朋友,说不定能说动她请贾侯爷帮忙,这两日,封侯这件事儿都在坊里传开了,都没想到自家的主子竟然是侯爷,而且年纪如此之轻。
有些花心泛滥的傻姑娘,没事儿的时候说悄悄话,有些就幻想要是能被贾侯爷看上,那真是叁辈子修来的福气,李玉真听了,总是侧过头一噘嘴,就你们那仨瓜两枣的气质和文化程度,除了能生孩子,真是啥也不是,能看上才怪,一个个就知道做白日梦。
就算是她,在气质和能力上跟寐云姑娘都有很大差距。
每个月有叁天假,转眼又到了放假的时候,坊里的女子们大多回了家,李玉真这一日起床后,见到周围的床铺空荡荡,只有她的奶娘在。这一屋子人,在京中都是有家人的。
“嬷嬷,今日咱们去买些蜜饯吧,好久没吃了。”李玉真想着,就回忆到以前家里经常有的点心,吃多了不觉得什么,抄家后才知道,时令蜜糕很贵,尤其是京城这家时氏糕点,巴掌大一块大约能卖十两银子,那是宫里的娘娘和达官显贵家的姑娘们才能享用的。
只是李玉真心情不好的时候,总会想要吃点甜的,正好也能走走看看。
不料她们刚出了所居院子,就看到绣房的管事嬷嬷匆匆而来,见到李玉真二人后一脸喜出望外的样子,让李玉真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就听管事嬷嬷高兴到:
“太好了,正好你们还在,坊里的绣娘人都出去了,贾侯爷收拾府宅,我要跟张老板、寐云姑娘和胡账房带几个人一起去帮忙,前面就没人了,也不好直接关了,交给别人又不放心,你们可能帮着照看一下前面?”
李玉真当然不想答应,好久没出去走动,身子都僵硬了,还有可口的时氏糕点等着她,都是不容错过的,想着便要出言拒绝。
“我们也没什么事儿,管事只管去,交给我们就好,只是若来人了,我们也不懂生意经,可如何是好?”玉真奶娘却抢先拦下这活计。
“大姐想得周到,自然不会一个都不留,柜台上会留下一个人的。”管事嬷嬷暗道自己果然是个有眼光的,一般人得了这差事,怕只高兴主子家抬举去了。
“那就好。”玉真奶娘这才完全答应下来,不然出了错,她们可担待不起。
天衣坊门外早就备着两辆马车,张明文和寐云坐在中堂里正等着,见到绣房的管事嬷嬷找来她们两个,浅然一笑叮嘱:“来了人也不需要多做什么,领着在前面看看衣服就行,若有什么应付不来的,就让人去十王坊寻神威侯府。”
“明白了,请姑娘和张老板放心。”这次说话的是李玉真,玉真奶娘来的时候就站在李玉真的身后,一路北行,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让李玉真自己应对事务,毕竟,她才是主子,还是个姑娘,那更要学会人前人后的应对,否则在这残酷的世界上可难活着,更不用说给李玉真的父亲平反的事儿了。
叮嘱之后张明文和寐云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往十王坊而去。
封侯自然要有侯府,正坤帝把十王坊里一处闲置许久的王府给了他,命人收拾出来,铲除门前两层台阶,改为侯府。
马车远去,李玉真和玉真奶娘才与账房伙计进了屋,没人来的时候很清闲,在里面茶榻上坐着就行,茶榻类似于沙发,跟古中式设计的客厅类似,不过摆了左右两侧各一个长榻。
天衣坊的生意早就进入正轨,因此上门的人并不多,考虑到大户人家规矩多,女子不方便抛头露面,贾珏让文远书馆手工按照他的写实画法刊印了一批天衣坊的服饰画册,让人给京中的狗大户全都送了一本,因此倒不用跑着,只要差遣丫鬟嬷嬷一类的给了尺寸,就能做出来。
画册每半年会有更新薄本,与杂志一样,放在天衣坊的柜台上,来订做衣服的人翻看后如果有中意的,也就带走一本,增加客流。
李玉真面前的檀木茶几上就放着一本,她知道奶娘的目的是好的,想要与人亲近结识,以他们现在的身份,自来熟的方法肯定不管用,这种主动来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日后以李玉真的聪明,才能自然能够熟络起来。
“这贾公子明明年岁还没你大,没想到竟然有如此的本事,都已经是公侯了,日后,恐怕更了不得。”贾珏神勇退鞑子的事迹广为流传,主要是那些京中见过的兵将,玉真奶娘也是听绣房里的人絮叨时得知的,如今听到神威侯叁个字,明白贾老板就是神威侯,心中非常惊讶。
若是一个威武雄壮的悍将,那还好说,可贾珏年纪轻轻,玉树临风,虽然长得壮实,却也没有想到能有关羽吕布之力。
李玉真没说话,点了点头,然后看画册上的衣服,这些衣服每一件都别出心裁,尤其越往后,越加的有一种难言的味道,任谁看了,都想要立刻拥有一件,她也不例外,就是对现在的她来说,太贵了,
天衣坊的名头正盛,上午来了好几拨人,生客熟客都有,有的看一看就走了,有的留下定金和地址,让坊里做好了送过去,二人领着在前堂看看,又在会客厅翻看画册,工作很简单,也不麻烦,轻松就应付了。
未正,好不容易空闲了半个时辰,天衣坊名头正盛,就算大多定做,客人也不少,暖暖的阳光从门外照进十分暖和,前面柜台的伙计大概也是累了,趴在柜子上打着盹儿,里面李玉真泡着茶几上的甘露茶,樱桃小口轻嘬,感觉有些累,一直以为绣工是最累的,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手上也不停,原来外面迎客的更累,基本上没有休息时间,人来了就要相迎,一直站着,还要会说话,怪不得月工资也高,幸好她们只是干一天。
“你好,请问寐云姑娘在吗?”天衣坊里进来一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殿。
炼丹需要七七四十九日,贾珏又要整理府宅,就先行离开,让周颠练好了丹遣人通知他。
值班的伙计听到声音幽幽醒来,他见过周颠,立刻清醒,忙迎上前,笑呵呵的:“周老爷有礼,姑娘跟涨老板去给侯爷收拾宅子去了,巳时就走了。”
“这样啊。”周颠看了看手里玲珑的碧玉盒,把右手的盒子放在左手,五根手指微隆,作起天、地、人、神、鬼五局,他修习的测算之术乃是射阳居士留下的仙神五方术,并不是天地五方,是时间生灵五方,一切的事物,都逃脱不了这五仙范畴,虽然周颠入其不深,有时候还会失灵,但还是有些用的,比如算算贾珏府宅收拾到哪一步了。
贾珏御赐侯府事儿周颠当然知道,没想到已经收完了,今日正在充实府库,添置丫鬟小厮,荣府的一帮子人都已经回去了,那些人大都是荣府的家生子,养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心肠,贾珏自立一府,当然是要新人新气象,全都是雇工,选朴实听话的。
算了算,寐云估计戌时才能回来,周颠也就不准备等了,回家想想送什么东西好,马上就要吃开府宴了,正要对伙计说话,里面走出一少一老二人,周颠眼睛一亮,好俊俏的小娘子。
李玉真听到有人来,以为是来了客人,忙从里面出来,她没见过周颠,见周颠穿着不俗,便当是客人,盈盈一礼道:“公子是要给家里的夫人置办衣物吗?”
“不是,我来给贾老弟送东西,既然寐云姑娘姑娘不在,你们收了也是一样的,等寐云姑娘回来了记得给她。”周颠一伸手里的玉盒,交给伙计,这个伙计他是见过的,常跟在胡忠后面,倒也放心。
“周老爷放心,一定交给寐云姑娘。”伙计接过去,仔细应承。
“好,那我就先走了。”周颠一拱手,转身离去,引魂术不过小术,贾珏已经从周颠这里学会,有了丹药,自己施法就可以了。
周颠走了,李玉真疑惑地问伙计:“看样子是紧要的物件儿,怎么不送到府里去?”
伙计摸摸头,接着摇摇头,他那里知道孙镮的冰棺正在后面院子偏房锁着。
伙计拿着玉盒收进柜台,不多时又有人来,伙计最是忙碌,需要仔细记录成册,然后等胡忠回来交给他,给成衣坊的嬷嬷做衣服用。
将近落日,张明文和寐云都没有回来,反而是回来一个小厮,告诉伙计今日几位不回来了,让他按时关门。
日落时分,伙计按时关了天衣坊的大门,与李玉真和玉真奶娘从后面巷子而出,锁上前院,准备从巷子门出去,李玉真二人则去后院居所,伙计递给李玉真周颠送来的玉盒,说:“寐云姑娘院子我们是不好进的,麻烦姑娘给送进去。”
“好,给我吧。”李玉真接过盒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寐云的院子一般不上锁,只有晚上自己从里面拴住,不是寐云叫,一般也没人敢进,李玉真一个人走到院子门口,玉真奶娘先回去看看厨房今日备什么饭菜,给李玉真准备上,休沐的日子,都是现炒的。
轻轻一推,门就开了,径直走进去,偏房上了锁,大概放着贵重东西,不过上次来的时候好像没锁,正房没上锁,她推开进去,最后的霞光还在,窗子透着光,并不昏暗。
李玉真进了屋,看到侧面桉子上摆着一架古琴,银丝熠熠,青檀凤角,十分别致,她也有一架古琴,只是抄家的时候匆忙,没来得及带走,于是走过去坐下,把手里的玉盒放到古琴边。
殊不知,那里正坐着一人,红衣美颜,见她过来,主动的让开,颇有意味的看着李玉真。
端正坐下,李玉真已经一年多没动琴,有些生疏,略微活动十指,素手扣上去,从上到下轻抚,韵律悠然而出,是梅花叁弄的品貌。
孙镮见是个懂音律的,一听是名曲,悦然一笑。这个绣娘上次贾珏叫来时她记住了,长得不错,贾珏说感觉是个有故事的,琴音中也是可以分辨出来的。
只是生疏了些,意蕴也不怎么好,没有自己的理解,摇摇头便离开古琴桉几,习惯性的掀动垂帘,忘了李玉真可不是寐云,知道她,平时用上符箓,还跟她一起下棋,这一下琴声戛然而止,垂帘距离不过几步路,李玉真自然注意到了,可是今日没劲风啊。
李玉真愣了一会儿,此刻霞光更去,屋内渐昏,感觉很不好,还是赶紧离开,匆忙起身要走,不经意间就带翻了玉盒。
“咣当”一声玉盒落地,琴桉低,倒是没碎,可是里面一颗散发着盈盈乳白色光辉,宛若夜明珠的丹丸滚落出来,一股让人心旷神怡的药香也散发出来,李玉真见了,脑袋更懵。
她捡起来一看,不是夜明珠,夜明珠也不会散发香味,想到飞猪居士的那些神仙眷路故事,该不会,这是仙丹吧?
丹丸近在咫尺,李玉真只是想要闻一闻,但是好香啊,她还没吃晚饭,忙活一天,又正饿,咕咚咽了一口口水,不想丹丸突然动了下,脱手飞出,冲着李玉真粉嫩樱唇而来,下意识李玉真张了嘴,“咕咚”咽下去。
远处有一屋顶,一个粗布道袍的道士站在屋顶,得意捋了捋胡须,想着这下子肯定可以了。
第一一五章 激将
李玉真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匆忙出了屋子,回魂丹虽然主回魂养魄,但所用尽是灵药奇珍,让李玉真步履轻盈许多,房间里的孙镮见了反应过来,想要关门阻止都没成形。
“砰——”一声门关上,李玉真听到了,感觉身后阴风阵阵,似乎有一道红衣倩影盯着自己,更觉这里是龙潭虎穴,抛出院子,找到玉真奶娘,不由分说拉着收拾行李。
“好好的,怎么了这是?”玉真奶娘很疑惑,不是送玉盒去了吗?
李玉真自然不能说自己吃了人家的仙丹,只说自己打碎了玉盒里价值连城的宝贝,必须要马上跑路,不然赔不起,肯定要坐牢的,玉真奶娘听了立刻帮着收拾行李,听到坐牢一下子就慌了,可不能坐牢,否则就全完了。
留着青山,总是有柴烧的。
匆忙收拾东西,幸亏她们这屋子人都不在,没人看到,出了屋,把简单行礼藏在怀里袖氅下,紧张中装作若无其事,从账房伙计离开的后院巷门出去,见到值守的人,还亲切的打了声招呼。
“两位这么晚出去做什么?”值守的很警觉,天马上就黑了,又是饭点,按道理不该出去。
经历过抄家之事,以及后来的许多事,李玉真和奶娘早就养就了临危不乱的心理素质,笑道:“馋虫犯了,想要去时氏花糕看看,能不能赶上买一些。”
“这样啊,那要快些了,咱们这儿关门了,人家应该也要关门的,那花糕却是好吃,我家姑娘最喜欢了,就是太贵了。”值守见两人泰然的跟他聊天,警觉就去了,这两个绣娘他有印象,每次进出还跟他们兄弟打招呼,是很和善的人。
“的确是贵了点,偶尔买些许润润嘴还好,不多说了,兴许还能买上,不然就要等明日了。”李玉真像往常一样自然,跟玉真奶娘离去。
值守巷门的哥俩看着远去的两人,尤其是李玉真婀娜的身段,其中一个不由道:“这姑娘在一众绣娘里可是最标志的,正好我家有个得了秀才的小舅子,你说,合适不?”
“合适倒是合适,改明儿你问问里面的管事,不过这姑娘样貌身段儿,人家不一定愿意。”另一人也没摇头,只是不看好,二人认识时间不短,知道那小舅子体格弱的很,别吃完喜酒没多久,该吃白场子了。
“我也觉得可以,改明儿问问,成不成看天意嘛。”这位倒是很乐观。
转过外巷后,李玉真跟奶娘一路小跑,往外城方向而去,最好的情况是城门没关,坏的情况就是找一处客栈住着,今日寐云不会回天衣坊,肯定不会有人发现,明日一早城门一开就走,到附近避一避,过段时间再出来想办法给李玉真的父亲李琳平反。
这一对苦命人似乎流年不利,注定要奔波不休。
看着李玉真将回魂丹吞掉的孙镮没有拦住李玉真,心中焦急,贾珏昨日刚来告诉她丹药即将练成,复生有望,已经回味过来,那颗发光的丹丸,肯定就是周颠送来的丹药,不想出了这样的事儿,等着天空中最后一缕霞光遁去,她立刻飞奔去神威侯府,要告诉贾珏此事。
路上,越过稀疏人群,孙镮朝着十王坊而去,她并没有去过这座御赐侯府,但十王坊只有一座神威侯府,找到御赐金匾,对上名字,自然就找到了。
可惜刚出天衣坊,转过两条街道,便遇到一个着綌蓬头的坡脚道士,站在她前面的路上,别人都对她视若无睹,一路畅行,孙镮把自己当个生人对待,遇到人都是绕行,见到有一个道士也没多想,绕着就要过去,没想到道士似乎看得见她,作揖道一声“无量天尊,贫道有礼了”后,往左边一步挡住要绕行的孙镮。
周围的人似乎看不到这一切,全都继续的行路,孙镮左右看看,第一个想法是难道这道士也死了,狐疑的看着坡脚道士。
“姑娘既然已经与世长辞,为何不入阴曹,于阳间逗留至此,恐你有碍天时,当随贫道离去,讲一段度人经,祝姑娘了却尘夙,早日轮回才是。”坡脚道士惶惶而言,说的义正严词,好像那颗回魂丹不是他作怪送入李玉真口中,而是真的自己飞进去的,就算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怕是也没这个本事。
孙镮意识到这是个有本事的道士,并不是贾珏口中的寂寂之辈,有礼生福,道:“道长容禀,我有卿君一人,他很厉害,曾招黑白二差,上禀阴君,本该不日复生的。”
想到这儿,孙镮便不想跟道士胡沁,急切道:“道长,我有急事,不可多言,就此别过吧。”
以为说了缘由,就能离开,不想坡脚道士并不让路,反倒摇摇头:“阴阳轮回乃是天数,就算是阴差禄君,若无明法,也不能独断专行,自有章法律例,一意孤行,怕是要有劫难临身。”
放在平常运数的人家,寻了左道法术,这么说倒没错,周颠说法的时候孙镮也在,贾珏有常人没有的气运,帮她承接下了复活的因果,还为她杀一万人练了回魂丹,此番杀戮之举是正道,护卫国民,难保不会有伤天和,她爱音律,也多读书,道藏佛经也是读过两本的,时下的深宅大院里,流行送佛礼道,孙母也不例外。
因此孙镮曾多次劝解贾珏,觉得还是算了吧,不如来生叙前缘,若是有缘,贾珏又延年益寿,定然能够寻到她,但是贾珏不愿意,既然有方法复活,又没有后顾之忧,再等十多年就是多余的举动。
有君如此,夫复何求,只有卿心一颗了,贾珏态度又坚,也就不劝了。
孙镮看了一眼坡脚道士,想到先前那一株让她身体败坏的奇花,心中警惕起来,这道士,怕是居心不良,于是笑道:
“那黑白无常我见了,说阎罗大王,酆都大帝皆已准许,道长既然有真为,不妨自己去解,我还有急事,告辞。”
说完,孙镮直接绕道而行,疾步而去。
快步走了一会儿,见到身后无人跟着,孙镮才放下心,找到有御赐金匾“神威侯府”的宅院进去。
府中正堂,忙活了一天,贾珏刚坐下来喝喝茶,旁边寐云小锤锤服侍着,突然一袭红衣匆匆跑来,贾珏见是孙镮立刻起身,本以为是想要来看看日后的府邸,见她神色匆忙,忙问发生了什么。
“你说你适才遇到了一个坡脚道士?”贾珏听完孙镮所述,眉头一紧,回魂丹又不是通灵之物,怎么可能自己飞起来。
“是啊,那道士挺奇怪的,现在想来,似乎就是在那条街等着我,可是后来听了我解释,又没做什么。”孙镮道。
“那肯定是这道士作怪无疑,我先前就遇到他,看来这道士是成心跟我过不去。”贾珏一喃,然后安慰孙镮,“丹药没了也没事,可以再炼,我先去回回这道士,看他到底意欲何为。”
“那,你小心些。”孙镮第一次主动握住贾珏的手,担心的叮嘱。
“放心,你还没过门呢,我怎么会有事?”贾珏笑着握了握掌中纤柔素手,又叮嘱了寐云一句,然后转身离开。
转身之后,贾珏笑容便去,眼中精光湛湛,有一有二,没有再叁再四,想忽悠自己拜师没成是第一次,现在又算计他的身边人,第二颗回魂丹可不好整,不一探究竟,心里如鲠在喉,自己有雪姬这个一床之盟友,还有周颠这个外挂道友,就算这个道士与什么警幻仙子有交情,道行很高,举手抬足便化了补天石为玉,也是可以刚一刚的。
想着,贾珏便出了侯府,尽管是夜色,十王坊却灯火有明,贾珏非常人,很快就找打了坡脚道士,此时还没宵禁,街上行人依依,道士顺流而行,怡然自得,观人如流水,与贾珏半丈外对面而立。
“贾道友,又见面了。”坡脚道士一礼,笑呵呵的。
“道士,你意欲何为?”贾珏眼神一凌,盯着对方。
“既然道友直言,贫道也当如此,原想与道友结缘,如今见道友身有乾坤,必然是有师承的,至今日,贫道自得传承苦苦修持八十载,已然炼神,却迟迟不能更进一步,又无所悟,道友可愿与贫道山外论道,也好了却此番因果?”坡脚道士回到。
“哈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贾珏听完这个论调,先是哈哈大笑,引来周围人侧目,莫非是傻了?他可不是坡脚道士,会幻术,能遮掩自己,当然,会了也不用,平常的言行举止,没什么可以避讳,除了在正规场合注意言行,贾珏素来洒脱,想拍寐云的翘臀就拍,想写一句“天子守国门”便写,该为孙镮杀一万人就杀,若没有这次鞑子入侵,他也会找一万恶人杀之,用度人经消其怨,世间本樊笼,一心当自在,无愧天地我心,才是正道逍遥。
修者中有非善非恶之苦修,持戒修心之毅士,贾珏都很敬重,敬重不代表就要学着,花非花,雾非雾,人非人,仙神非一心,大道有叁千,可见不一方足。
接着贾珏面目深沉,冷冷饿的注视着坡脚道士,道:“你想另辟蹊径,生死有道,便可以算计我?我看你还是活得长了,修道修傻了,连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都不知道,你想如此,我偏偏不随你意。”
说完,贾珏甩袖转身离去,你寿元将尽,关我屁事。
“道友何必着急,那姑娘肉身不长,我有铸神一法,无垢经一文,能助她或铸神体,或成佛果,岂不是大造化。”坡脚道士见按捺怒气的贾珏竟然突然怒气全消转身离去,愣了一下,忙出声叫住贾珏。
贾珏听了果然停住脚步,转身问:“具体一点?”
坡脚道士见此大喜,就介绍起来这两种法门,铸神法需要建立庙宇,受香火,许人愿,跟天一真人复活哪吒的方法一样,不过太差劲了,人家是肉身泥塑,最后合神复生,这家伙是直接舍去肉体,修成香火神体,根本就是自己故步自封,成了牢笼之囚,不能离开自己的法域,还需要一二十年才能大成,要是一个不懂的,还真被他口中“长生不老,逍遥得享”的辞藻给蒙骗了。
如果庙宇被铲,这样的神,立刻化为飞灰,魂魄全无。
太乙真人的法术肯定绝妙的,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被原愿力影响之类的,何况哪吒那时候都什么修为了,孙镮现在不过凡人,这家伙要是有这么厉害的传承,也不会现在找他论道,另辟蹊径、
此界辣鸡,修成法力之后贾珏才有了感触,若不是自己的金丹法与众不同,竟然用妖族的本命启灵之法成丹修持,根本不可能成功,这也是周颠没有修成射阳居士留下天仙法的缘故。
这道士的铸神法,肯定也不怎么好,至于什么无垢经,贾珏对佛经涉猎不多,也就不知道这是佛教护法神吉祥天女的传承,自动忽略。
听完之后,贾珏直接扭头就走,这种法门,简直就是狗屎,说道:“不用了,留着自己过年吧。”
上次炼丹的时候,周颠略微透露了他主修的《心符经》,其中有神勿一篇,是以神入道之法,“动”字诀也不仅仅是俗套的双修秘诀,若是他先以自己为孙镮之炉鼎,用“动”字诀辅助,助孙镮成就鬼仙之体,再主修心符经妙法,未尝没有路,日后神仙眷侣,游历宙宇。
如今他金丹媾成,如此做不过减慢自己的修行速度,是劫非难,也算是磨砺。
不过,要看孙镮有没有那样的毅力和耐心,天赋不够,毅力来补,机缘不够,时间来凑,可是若无恒心,自然享受不了仙神之寿果。
“道友,道友……”身后坡脚道士慌慌追赶,无奈,只能率先出击,手中的拄棍往地上一甩,口中奇音喃喃,听在贾珏耳中,便是魔音贯耳。
原来,上次东华门外也是这荸荠。
这次贾珏就不受他影响了,灵台处一片清明,都不需要神咒加持,不过,该给这坡脚道一点教训,适才眼运金光,竟然感觉到了这家伙身上的气息,比自己强,但并没有多厉害,炼神返虚?比雪姬给自己的感觉好太多太多了。
贾珏修剑,太乙玄光剑法和自悟春秋剑法都不错,有了法力之后好像还没用过,想着,贾珏从怀里拿出来一道外旗门遁符,轻诵妙语燃之,两人顿时消失在街道上,本就是黑夜,周围人不多的行人先是一愣,然后其中一个贼眉鼠眼的大叫一声“鬼啊”,然后轰然四散。
旗门遁界内,因为贾珏今非昔比,所画符箓也水涨船高,不仅有八卦符山,更有六十四卦阵山,坡脚道士被困在阵中,毕竟久经尘世,老油条了,见到从未见过的疑似秘法的手段并不慌张,先是度空而起,周围有山,头顶可没有,说不定就能飞出去,试试又不犯法。
贾珏可没给他试验的机会,阵坛处,他两手挥动,身后巨大的旗门符箓滚动,坡脚道士上空立刻出现一个金色大钟,狠狠地朝着坡脚道士砸来。
道士大惊,忙举起手里的拄仗顶去,口诵宝诀,这拄仗并不是凡品,用雷击铁桦木制作而成,经他养炼,已经是高品级法器,竟然在钟下坚持不住直接断了。
坡脚道士立刻去了高人风轻云澹的样子,几乎把一身力量用上,依旧无济于事,赶紧翻滚逃窜,贾珏见坡脚道躲过金钟,立刻有无数的金钟出现在阵中,拼了命的要砸道士。
坡脚道士立刻掐诀,金钟下的人虚幻了一下,只有拐杖脱手倒地,没有被砸中却化为粉碎。
不错,贾珏在阵外看了点点头,似乎是替命的法诀,适才坡脚道用拄拐做媒介,把金钟的功绩嫁接道拄拐上,贾珏再次启动,一缕法力化作一把古朴的长剑从天而降,出现在坡脚道面前,冲向他,不过这次依旧被坡脚道化解。
贾珏没空跟坡脚道玩耍,试探两次发现坡脚道没什么厉害手段能破除旗门遁,不再攻击他,他没有杀坡脚道的心思,就是告诉他自己不好惹,警告之意,因此并不撤符阵,让坡脚道在里面好好待一段时间,等到符箓时间到了,自然会解除。
他消失在阵中不见,去找李玉真极其奶娘。
第一一七章 建园有风波
荣国府,战事结束,贾府建造院子的事情提上日程,因为贾珏有了御赐的宅子,原本计划西边再建造一处宅子的计划省了,只把宁荣二府后面花园部分合起来拆建,省去很大功夫。
贾政有工部事务在身,已经忙的焦头烂额,建园这样繁杂的事儿是一点也不想插手,只听贾赦、贾琏、贾珍和赖大、来升,林之孝的报备,偶尔巡视看一看工程进度。
这日贾珍和贾琏正在照看着园子里施工,二人高卧荟芳园里的古亭中,嗑着瓜子远观,喝着茶,就像海边别墅里的富贵闲人,喝着红酒抱着美女一样惬意。
贾珍见四下除了自家的丫鬟也无别人,跟贾琏唠叨起来,说:“这幸好没有建灵明那处宅子,不然等建成了,咱们都要喝西北风去。”
“先不说那些,珍大哥,我昨日让人又详细算了一算,这最终下来,恐怕现有的银子还是不够使,还差十万两银子,你说到时候该去何处支使?”贾琏放下茶杯,看向贾珍。
建造园子,荣府是出全力的,宁府也出了大力,不过荣府总账房是精打了,还要留出来一些用度的,不能全霍霍了,否则省亲后大伙儿都要吃白饭过日子,那就惨了,贾琏意思是让贾珍想想办法,再出出力,毕竟这是贾家的脸面,宁府也跟着受情分的事儿。
贾珍嘴角抽搐了下,一颗花生米没扔到嘴里,撞到嘴角弹了出去,脸露为难,道:“兄弟,你也是知道的,家里如今进项不比以前了,我这边日子也紧,为兄也不搪塞你,最多再出一万两,就这,我跟你大嫂子来年都要省吃俭用了。”
一万两,那是真不够,贾琏也知道情况,荣府人虽多,但有管事儿的,宁府呢,这几年那是随便贾珍霍霍,贾敬回来后倒是收敛了一点,也就那样,想了想感激道:“多谢珍大哥,只是这剩下的,该如何想办法?总不能典当东西吧?到时候传出去,怕是难听。”
贾珍低头,他也为难,可能怎么办,又不会生银子的本事,一时沉默。
烦躁的拨开丫鬟的小锤锤,抬头后看着远处正在施工的山野子等一众工匠,正好看到指挥人干活儿的赖大,突然就想到某日里喝酒,赖大跟他说过,前次帮贾珏收拾府邸,走的时候因为有东西拉下,就返回了神威侯府一趟,曾看到夜色里有人送了几大马车的箱子去侯府,以为是哪家送的豪礼,便上去询问,那人还很警惕,听赖大说自己是荣府管家,才笑道这不是别人送的礼物,都是贾老板的资产,大部分是银子。
“有这事儿?”贾琏来了兴趣,挺直身子,亲自给贾珍添茶,都知道就贾珏有个文远书馆,据说一年能进几万两银子,可也不过叁年时间,不会有这么多银子才对。
“哥哥还能骗你不成,赖大粗略算了,恐怕有两百万两之巨,如果都是白银的话。”贾珍想到这事儿也觉得不可思议,小小书馆,肯定是挣不到这些钱的,那么,肯定有别的收入,贾府公爷再时,也是有很多收入的,白得灰的都有,就是满的太好了。
贾琏眼睛瞪大几分,确定贾珍不是开玩笑,抓了一把花生囫囵塞进嘴里,这次盖省亲别墅掏空两府家底,拢共才这么些银子,贾珏一个人就挣了这么多?太吓人了,别人还不知道,如果其中再有黄金,那还不止这个数。
“这书馆,这么来银子?”贾琏迟疑的问,有些不能相信。
“看来兄弟也不知道,我听了之后也不信,就让赖大仔细查了,发现跟着珏哥儿的李贵和刘二等常去叁个地方,文远书馆只是其中之一,还有天衣坊和两处皇家作坊,你可知道那皇家作坊是做什么的?”贾珍故弄玄虚说。
“珍大哥快说。”贾琏一脸激动好奇,显然工坊才是关键。
“使了银子才打听出来,那工坊,竟是玻璃工坊,玻璃啊。”贾珍重复一声,玻璃这玩意儿的价值,不用他说贾琏也知道,王熙凤的陪嫁里可是有玻璃炕屏这样东西的。
先前贾珍的话贾琏信了八分,其余两份是觉得贾珍在推脱,不想出力,说出玻璃工坊,他才完全相信,有这样东西,再加上文远书馆和天衣坊,有百万的家资倒是可信。
当然,其中肯定不像贾珍以为的,全都是银子。
“多谢珍大哥提点,我这就去跟叁弟商量商量。”贾琏有时候神经大条,做事只想着眼前顺心了,从不考虑其他,当即便起身。
贾珍见他火急火燎的样子,忙起来拦住贾琏,问他:“你准备去了怎么问?”
“当然是明白的告诉他了,这事儿珍大哥都如此相助了,灵明又是个懂事理的,肯定会慷慨解囊。”贾琏不明白贾珍拦他做什么。
论关系,贾元春是贾珏同父异母的姐姐,日后就是正经的国舅爷,比他们可更亲近,关键是有钱,这种事儿于情于理都要出钱。
“话是这么说没错,只一个,你可曾听弟妹讲过灵明大用府里的银子?”贾珍提醒说。
“这,倒是不曾。”贾琏不傻,还很机灵,明白了贾珍的意思,荣府里王熙凤管理,虽然是代理,这样的产业如果动了荣府的银子,王熙凤肯定整日里嚷嚷了,那么显然是没有,既然没有,那产业就是贾珏自己的,银子自然也是,更加惊叹贾珏有大本事。
要是这样的话,的确是不好开口,于情于理应该,于实情而言,不好开口。可是差钱啊,怎么办呢?
“依我看,应找个合适机会,过几日似乎是宝玉的生日,到时候他定会回来,那时都在,我们可跟几位老爷提一提,到时候由二老爷提说,肯定可行。”贾珍心里显然已经盘算过,说的十分周密,其实,这么做,他还想要入一股。
贾琏沉思,片刻后摇头:“不妥,灵明的性子我知道,若是如此,顺利倒是顺利,怕有胁狭的意思,倒弄得二老爷和灵明之间有不快了,不如直接上门去坦言,珍大哥,灵明是明事理的。”
话至此,贾珍也就不说什么,只能支持贾琏,陪着他一起去找贾珏。
……
“珍大哥,琏二哥,今儿怎么有空到我这里玩儿?”贾珏走进正堂,贾珍和贾琏正坐在椅子上喝茶。
“哎,府里建园子的事儿忙的是焦头烂额,几位老爷又都是甩手掌柜,不过偶尔看看,我跟你琏二哥今儿正发愁呢。”贾珍一脸苦相,好像贾敬病入膏肓,马上要死了的样子。
“哦?有什么难事儿,我虽立府在此,大姐姐的事儿还是要尽一份心的,有什么为难的,珍大哥且说来。”贾珏抿口茶,由衷而言,不过有一个界限,除了钱的事儿,都行。
“我就说嘛,灵明是个明事理的。”贾珍倏然改忧为喜,高兴的嘴里嗤嗤两下急促喘气,对这贾琏一夸贾珏,接着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项工程耗费很大,两府几乎搬空了库房,可是算下来,还有十万两的缺口,不知灵明这里宽泛不?”
贾珏面不改色,依旧亲热的笑着,这些家伙是自己府里库房没霍霍够,跑他这里霍霍来了,可从他这儿讲,于情于理又不能不给,毕竟他有,毕竟贾元春是他大姐。
“怎么会不够?按照两府的财力,应该绰绰有余才对?”贾珏露出疑惑,宁荣二府四个国公积攒,督造海船的时候更是银子滚滚来,不然贾母也不会看着下面一个个无所作为空吃海喝,就算这么花,二十来年还是有得花的。
贾琏和贾珍当然不会承认他们中间昧去一些,贾琏解释说:“事项多了,用人也多,各种花销,这园子又是按照行宫的标准建造的,就花得多了些。”
“差多少?”贾珏不想听他们辩解,一个个不知道省吃俭用,给子孙留点,还盯着府库里的使劲儿造,爷们儿活到这份儿上,比窝囊废可恶。
“大约十万两。”贾琏以为贾珏答应了,赶紧报了数目。
贾珏刚从丫鬟拖着的盘子里取了茶碗,刚喝了一口,听了数字心里“卧槽”一声,茶水也喷出来,一碗茶是废了,这是没了林黛玉嫁妆的支持,钱不够了。
贾珏看看贾珍又看看贾琏,伸手将茶碗给丫头,想要她再沏碗,可惜丫鬟正捂着张的圆圆的小嘴,瞪大眼睛,她是京畿清苦人家的孩子,父亲和哥哥是猎户,一年倒是能见些银钱,可是也不过大几十两,十万两,那要多少?满满一屋?
因为惊讶愣住,一时间没注意到贾珏递过来的茶碗,“砰——”一声茶碗就碎了。
丫鬟惊醒,浑身一战栗,见自己犯了错,惊惶地跪下,急切道:“侯爷恕罪,侯爷赎罪。”
“起来起来,我又没怪你,打扫了再上一杯茶就是。”贾珏起来把丫鬟扶起来。
这个丫鬟姓吴,名叁金并不生来就是丫鬟,家住京畿吴家村,贾珏曾去找制作符笔的灵木,初来为婢,做事情不大周到。
“怎么了?”后面有人听到了,从后堂走出来一个典雅淑静的冷颜女子,花信年华,贾珍和贾琏见了,两眼一亮,贾琏还好,看一眼就收回灼灼的目光,贾珍就不行了,盯着瞧看,贾珏看了决定把这货列入黑名单,日后再来,让人来请,全都说不在,门也别想进。
若是普通女子,定然赶紧处理了事情回避,这个却不同,她喝止丫鬟叁金的无状,让丫鬟去拿扫帚打扫,再上一碗茶,同时瞪了一眼贾珍,他忙收起自己找打的目光,看一眼贾珏,意识到这可是在贾珏府上,目光畏畏。
女子瞪完贾珍静立,按道理她是侍女,应该给两位贾府兄弟行礼,但并没有,因为她此前是宫中令人,正叁品女官,甄家老太妃身边的人,因为年纪渐长,又待之如嫡亲,不忍她在宫中虚度年华,趁着正坤帝让贾元春给贾珏挑选宫中十名宫女为侍,就把她也列入名单。
侍女跟丫鬟都是服饰人的,不过侍女基本上都是良人,这十个宫女更是严选的淑女。
贾家甄家交情不浅,原着中贾元春能晋贵妃,靠的就是甄老太妃的背,因此这事儿贾元春直接就办了,当时让她身边的女官槿月亲自送来的,并叮嘱贾珏,说元春吩咐了,在贾珏这里有女主人之前,施柔就是后面的管事,替元春尽为长之责。
毕竟,贾政还没死,也还没到古稀之年,把周氏接出来不合适。
宫里不好溷,二十叁岁溷到令人,还是老太妃身边的,姿容妩媚,没有被正坤帝和太上皇霍霍了,说明很厉害,身上那股冷冷的气场也就能理解了。
“本令施柔,德妃娘娘知侯府无长,特派我来管理内事,此次圣上赏赐除去田产所有东西加起来也不过两万两,若府里差十万两之多,侯爷,可要我去请了娘娘想法子?”施柔亮明身份,然后对着贾珏端正纳福,请示道。
贾珍和贾琏被这句话吓到,这事儿要是传出去,省亲的体面不仅没了,还会被各家显贵嘲笑,更不用说被贾元春知道,恐怕到时候省亲都没了,忙看着贾珏,目光避开施柔,贾元春派来的,就算现在不是女官了,也不可不敬。
二人对视,你去!你去?
最终贾琏开口,失望且讪讪道:“既然灵明这里没有,那我们就想想别的法子,打扰了。”
施柔的意思很明显,二人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也就不说什么赖大的见闻了。
“二位哥哥留步,十万两是有的,不过一处园子耗费如此之巨,两位不觉得多了些?”贾珏出声拦住贾珍和贾琏。
施柔眉头一皱,带着疑惑和冷视看着贾珏,都帮你了,怎么还往上送到刀子?看来是对自己管侯府不满啊。
贾珏对施柔一笑,让她别管,然后上前几步走到起身的贾珍和贾琏跟前。
“这省亲别墅,自然是要体面的。”贾琏面不改色的回说。
话是这么说,可真实情况什么样,贾珏却清楚,他们这些爷们儿想着府里官中银子,使劲儿花,下面人见主子都拿了,有样学样,肯定也要昧下些,从贾蓉和贾蔷买戏子乐器花叁万两就能知道。
办额外的事儿给赏是应该的,但要适中,方式也要是赏,这样从中昧取,根本就是贪污偷窃,也是日后贾府家中财政危机的引子,本就消费高是一个,做事昧取是其二,江河决堤了,没有代价可止不住水。
这事儿贾珏管不了,贾家这样的状况,就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剪去病枝,留下健康的继续生长。
但,园子还是要建的。
“琏二哥,风云楼大概要花多少银子?”贾珏沉思后问,原本的清堂茅舍在贾珏建议下改了风云楼。
“不说摆件,大约七八万两的样子。”贾琏想了想说。
“那好,这一处还有玉皇廊将它留下来,珍大哥和二哥不必管,无论银钱人工全由我全部负责,可好?”贾珏左右看二人询问,不过这样的话自然是有碍两人养充实荷包的。
贾琏心里略微盘算,两处加起来,大概要十叁四万的银子,立即答应下来,还能省不少。
事儿谈完,送二人上马车回去,贾珏跟李贵回了府里,李贵现在是府里管家,经历了战场,这家伙觉得自己还是好好当个奴才的好,不过有施柔和寐云、麝月、鸳鸯在,他除了跑腿儿,还是跑腿儿,最多管着府里十个护卫。
贾珏摇摇头,也没说什么,他跟刘二,的确不是当兵的料,但刘二还在坚持,大官儿当不了,跟着贾珏溷个小官儿还是可以的。
回到堂内,施柔已经不见,她不该问自己为什么不拒绝还大包大揽的吗?
为元春省亲,贾珏花钱是应该的,虽然非同胞一母,施柔出声是为贾珍和贾琏上门,此举有点荒唐,都用祖产,还往自己口袋装钱挥霍,凭什么贾珏要自掏腰包。
现在既然贾珏答应了拦下两项,她自然也就不能说什么了,就算她是元春派来的,外面的事儿,她都不该插嘴的,贾珏不训斥她都是好的了,还问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