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脚踹吕翰林(一)
“滚开——”
贾珏眼睛血丝遍布,突然大吼一声,本是想要让那些魔音消失,却吓得心里愧疚的周瑞一个踉跄摔倒,李贵也是,他倒不心虚什么,只是听到孙嬛竟然死了,感到惊讶。又因为声音太大震荡耳膜剧痛,连后面宫城上的守卫都被贾珏声音吓得突然举矛,身形晃动,头盔歪斜。
张明文距离的近,只感觉像被重拳打了,头昏脑胀的捂着耳朵,好在贾珏只叫了一声。
心中这一团怒火与外来的魔音相辅相成,如焰中木,在贾珏的灵台上燃起黑红色的魔气,贾珏不知道什么人要对付他,这声音又无方可寻,因为感觉来自四面八方,又好像起自无名之处。
魔气升起,立刻主导灵台,要强行压制贾珏的意识,然后想占据全身。贾珏自修炼开始,每次修炼前都要念诵净心神咒,魔气虽厉害,贾珏以一股净心清气固守泥丸,守住身体,魔气僵持不下,就朝其他地方而去,到了贾珏的眼睛处,眼睛顿时泛起黑红之光,吓得除了寐云之外的三人连连后退,只是强大的魔气却进不去瞳孔,很是奇怪,于是疯狂汇聚想要占据这一席之地。
倏然间瞳孔出现两方金色,凝而不散,如烈焰一般在燃烧,贾珏发现他与炽金双瞳之间还存在一丝金线联系,立刻尝试用金光消灭魔气,这个方法果然有效,贾珏大喜,立刻全力催动,不消片刻,魔气如漏风之穴,被双瞳消灭干净。
“少爷,你别吓我,你怎么了?”寐云见到贾珏愣在那里,十分揪心担忧,且感觉有强烈危险的东西出现在贾珏身上,不敢触碰他。
只见贾珏眼中一会儿发出红黑妖光,一会儿泛起金色火光,额头上青筋暴起,原本帅气的脸此时狰狞如枯树,非常吓人。幸好此时背对不远处皇宫,那些士兵看不到,宫城外五百米又戒严,没有人在周围,不然明日京城有妖怪的消息就要传遍北平。
周瑞年纪大了,心中的三把火又不强,恐怖魔气虽然在贾珏体内,对周围也有些影响,神智恍惚了下,大叫一声,昏了过去。
“没事儿,就是气的,知道吕府怎么走吗?你带我去。”贾珏战胜了体内魔气,神情恢复正常,见寐云担心,微微一笑,在体内虽然经过一场战斗,体外不过是见他愣住不动而已。
知道贾珏没事了,寐云大舒了一口气,立刻叫张明文赶车过来,并吩咐李贵带着周瑞回荣府去,就说他有事儿等会儿回去,并告诉他要是周瑞醒来,叮嘱他不要乱说,不然小心脑袋瓜子。
贾珏当然要给寐云撑腰,跟王夫人算账。还有庚帖的事儿,也要详细查查,哪他妈这么巧两边那三天同时扫把星眷顾。
车上,寐云有些愧疚的说:“少爷,都怪我,要是我去把孙姑娘说服带出来,肯定就没有这些事儿了。”
她心里实有些自责,也曾想过夜探孙府,去劝说孙镮,不行就强行把孙镮偷偷带出来,可是又觉得这样做太冒险,王夫人就是因为有那封信得了理字,才敢赶寐云出来,否则千百个人去贾珏的院子,寐云都不会离开。另外贾珏不在,让她保护贾珏喜欢的人,心里难受加不平,孙镮又拒绝了偷偷出来到天衣坊居住的提议,就算夜探孙府,结果也难说,她又不是贾珏。
“好了,不怪你,还要谢谢你在这段时间里的辛苦,生意打理起来可不容易。”贾珏把寐云从马车左侧拉到他旁边坐下,握着她的手。
“老师,你不在,多亏了寐云姐姐,前些日子成衣坊里有个大汉来闹事儿,还是寐云姐姐把他收拾了。”张明文驾着车,听到里面贾珏和寐云说话,插了句嘴。
小鸟依人的寐云听了,身上气质瞬间变化,看着外面被帘子挡住的张明文,带着两分杀气,愤愤不平到:“那厮最好老实了,不然再让我知道,一定叫他满地找牙。”
“好了,这些事儿等等再说,先去吕府,明文,加快速度。”贾珏此时不想听什么逸闻趣事,只想要快些赶到到吕府,希望黑白无常的手没那么快。
“驾,驾。”张明文听了,立刻鞭马加速。
街上行人不多,见到一辆疾驰而来的马车,仓皇让开道路,都在奇怪这是谁家的纨绔,竟然在这种戒备森严的时候纵马快行。要是冲撞了巡逻的士兵,可是会被拉进小黑屋的。
吕府此时一团糟,有失魂的、忧愁的人,也有担惊受怕的,那两个被打昏过去的丫鬟已经被抬下去擦药,吕夲遣散宾客,让人取下来吕府所有的红绫,在屋内摆起灵堂,并准备让人给孙缓沐浴,找人与北方行“复”,也就是招灵,不过没什么用。
“厉鬼勾魂。”白老二见是一位颇有仙姿的富家小姐死去,喊出他无数年来的口号。
“无常索命。”黑无常脸上古井无波,锁魂链扔出。
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这两句话,富家小姐自有祖德香火,与常人不同,八个字喊出后,浑噩的孙镮立刻清醒过来,一生的记忆第一次如此清晰。
可是孙镮不想离开,她想要最后见见贾珏,此后就是阴阳两隔了,便求白无常说:“两位差使,我有心缘未了,想要见一人,能否允许停留几日?”
黑白无常对视,面露为难,他们最近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没空做好事,城外还有很多孤魂野鬼等着他们收拾呢。
白无常摇摇头,叹口气,拒绝说:“小姐,点醒你已经是莫大殊荣,此时已经是人鬼殊途,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何必执着,待喝了孟婆汤,一切种种烟消云散,化去爱恨情仇,方是自在。”
“无常爷爷,我家小姐跟贾珏公子情深意长,就让他们见最后一面吧,求求你们了。”紫琪跪下来磕头恳求道。
“莫如此,莫如此。”白无常本来想这么说的,可是听到“贾珏”二字,忙问:“可是荣国公府上的贾三公子?”
“是啊,就是贾公子。”紫琪忙说。
“嗯,那好吧,孙小姐,我们先去办事儿,记得替我二人向贾公子问好,就说白家老二和黑家老二敬上,还有,你们不可出此府邸,三日后我等再来,切记,切记。”白无常确定后,对孙镮客气拱手,就跟黑无常倏忽而去,消失不见。
黑白无常刚消失没多久,突然,吕府的紧闭的大门被一脚踹开,四分五裂,只听到一个震耳欲聋的声音阳刚声音:“吕家的,都给老子出来。”
第七十二章 脚踹吕翰林(二)
吕家的内堂里,宾客散后,孙鑨、孙铤、孙錝和孙鑛聚在一起,正质问吕夲。人才刚接来,就出了这样的事情,除了孙鑛了解缘由,沉默不语,其余三个全都是口诛笔伐,虎视眈眈。
“四位贤侄,此事突然,我也不知儿媳为何服毒自尽,咱们还是先安排后事吧,可好?”吕夲看着孙家四兄弟,后悔自己没多生几个,不然也能帮帮旁边失魂落魄的吕兑说几句话,无论什么原因,死在他家,终究是吕家的责任。
孙錝见到吕兑上来就是一记右勾拳,打的吕兑脸上红青,幸好被孙鑨和孙铤拦住,不然此时绝对鼻青脸肿。老婆死后,孙錝的脾气渐大,下手便没个轻重。
吕夫人见吕兑受伤,立刻护住,心疼的帮吕兑查看伤口,让人去取药。按照一个母亲的性子,敢打她的宝贝儿子,这时候早该暴起,让人赶孙鑛四兄弟离开,只是这次却罕见的沉默,以为杨氏找她商量孙镮和吕兑的事儿时,因为见吕兑伤心难过,出了馊主意。
“人死为大……”孙鑨也知道此时不是质问的时候,准备劝解怒火中烧的孙錝和孙铤,却被一声突兀的大喊中断。
贾珏回来了?听到这声音,孙鑛立刻起身,往外面而去。
“老爷,不好了,荣国府的贾珏少爷打上门来了,把门都踢碎了,拦不住啊。”一个老仆慌张小跑到内堂,额头上出着微汗,见有人强闯,他立刻叫来护院上去阻拦,却被一脚踹翻在地,长驱而入。
吕夲听了,赶忙带人也转入前堂。
贾珏已经收了手,不然那些护院可不是简单被踹翻痛叫了,一个个都要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剩下的护院小厮忌惮的一步步后退,不敢上前,他趋步走进前堂,见堂内竟然挂起白绫,真想一把火给烧掉。
“你可回来了。”孙鑛从后堂出来,本来是带着些高兴地,可是一步步走着怒气升腾,抓起贾珏衣领,厉声喝完问:“姐姐已经死了,你现在回来有什么用?一切都晚了。”
孙鑛跟孙镮关系很好,长姐如母,平时孙镮对他很呵护,零花钱不够了都是孙镮拿自己攒的银子给他,叮嘱他少喝酒,别结交狐朋狗友,没事儿多看书。因此寐云写信让他交到孙镮手里的时候,孙鑛毫不犹豫照办,还在孙母前有所劝解,只是杨氏打岔,没起到作用。
“文和,你先带我去看看文瑶吧。”贾珏没有拨开孙鑛的手,知道他心里也是难过才会如此。
孙鑛晓得贾珏同样悲伤悲伤,只是强自镇定,明白贾珏是要见孙镮最后一面,最后叹了口气,说:“跟我来吧。”
不过刚走没两步,就被出来的吕夲挡住去路,刚才的话吕夲也听了个六七,大概有了些猜测。
他本来还对孙升有些抱怨,养的这女儿竟然如此不良,此后他一定会被同僚诟病,流言蜚语不断。听了贾珏和孙鑛的对话,这抱怨消散了些,看来孙升在吕家和荣国府选择了吕家,他们这些科考出身的,本来就跟勋贵不是一路子,何况贾珏还是庶子。
吕夲向来对勋贵子弟看不起,尤其是宁荣二府,一个个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听到贾珏竟然要见已经过门的孙镮,先前如何他不管,现在孙镮是吕家人,远处还有家奴痛呼,冷视贾珏:“贾公子强闯我府怕是不妥,若不给吕某一个交代,便要叫衙役拿你了。”
“交代?”贾珏冷笑,路上他仔细思量,从寐云一字一句的叙说里肯定有人搞鬼,日后他都要查清楚,一个都不放过。
贾珏直视吕夲,走到吕夲前面,说:“吕夲,我与文瑶情意相投,本就要找个机会让家父找媒人上门,只是突然有事离京而已,竟被你们钻了空子,还用上小人手段,我不让你们吕家给我个交代就已是开怀,你还要问我交代?”
“你个竖子,竟敢直呼本官名姓,来人呐,送贾公子出去。”吕夲气急,不说贾珏这一通话传出去会让吕家名声受损,孙家要是信了,也会跟他过不去,至于贾珏的态度,只是其次。
更重要的是,贾珏所说小人行径很可能是真的,前段时间吕母和杨氏过往频繁,常去一个尼姑庵溜达,妇道人家的事儿他并不多问,此时想来,怕是在密谋什么。
屋外的小厮们畏缩不前,那些被贾珏伤了的还在叫唤呢,迫于主子的命令,三个小厮被后面的一推,进了堂内,
“愣着干什么,请他出去。”吕夲看到小厮护院如此害怕,旁边孙家老大老二老三老四又看着,真是颜面扫地,怒吼一声,气血上涌。
“贾,贾公子,请您出去吧。”一个小厮畏惧的抱拳请求。
贾珏没理他,只是看他一眼,冷厉中带着杀气,作势要踹他,那小厮赶忙慌张后退,他轻笑一声,先与孙鑨三人行礼,他们面色不一,在思考贾珏刚才的话。
“今日多有冒犯,还望恕罪。”贾珏行完礼,让孙鑛带他去找孙镮。
三个人奇怪的相互看看,你不冒犯的是吕大人,跟我们道歉做什么?
吕夲见贾珏忽视他,如入无人之境,挡在贾珏身前,怒火冲天:“我看你敢。”
“不识相。”贾珏轻声说,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没辙了,他只想要赶紧见到孙镮,左行推开吕夲,让他一个踉跄。
不想吕夲这老家伙不依不饶,贾珏抑制的怒气起来,一脚踹过去,吕夲年纪大了,这一脚直接给他踹的眼冒金星,喉咙口一甜。
正巧吕兑和吕母带着专职护院来了,吕母见吕夲被踹伤,痛呼一声过去抱住,流下眼泪,对着护院下令:“快,拿下他。”
六个护院听了,立刻围住贾珏,他们一个个手操刀剑,都是吕家想法子养的军户子,体格健壮。
“你个混蛋,害死了镮儿还不够,又来这里逞威风,我要杀了你。”吕兑见吕夲吐了血,但还活着,冲着贾珏就过去了,书生也有三尺剑,心中也有一团火,抢过一个护院手里的刀,冲着贾珏就砍了过去。
“不可。”孙鑛见状忙出声阻止,这个虎逼,以前咋没发现,贾珏是什么角色,要是怒了,就吕兑这小身板,都禁不起一拳。
不过晚了,吕家接二连三的行为,让贾珏知道不解决吕家这一家子,他想要见到孙镮或者带走孙镮的肉身是不可能的,总会捣乱,他没有出手,身上元炁流动,刀砍在贾珏肩膀,衣服都没破。他另一只手抓住刀身夺过来,拿着刀甩了甩,称赞刀不错,下一秒突然刀就出现在吕兑脖子上,殷红出现。
“灵明,别冲动。”孙鑨见了,赶忙出声阻止。贾珏见孙镮最后一面,与礼不合,但是与情合理,可是伤了吕府一群就不应该了。
“看来清醒了,若再有人阻拦,下场你是清楚的。”贾珏见吕兑怒火已经没了,被额头上的冷汗取代,说完扔了刀,和孙鑛去吕家后院。
奇耻大辱啊,见贾珏长驱直入,吕夲一口气闷在胸口,气昏过去。
新房里,红绫没了,但大红床榻还在,孙镮静静躺在那里,一身红袍,很是美艳。
紫琪躺在一旁软榻上,突然她坐起来,对着孙镮说:“小姐,贾公子要是三天之内不回来怎么办?”
她虽然坐起来了,身体却依旧在榻上,新鬼一只,见到自己的身体很奇怪,旁人又看不到她们,听不到她们的声音,丫鬟们进来还会穿过她们现在的“身体”。
孙镮此时才真正懂了什么叫做阴阳两隔,看着自己是在奇怪,就只能躺回身体,虽然驱动不了,但好像自己睡着一样,还正常些。
怎么办?那只能跟无常投胎去了,孙镮想着。
“吱——”一声房门打开,紫琪惊叫,“小姐,小姐,贾公子来了。”
“别骗我了,他这会儿可能还在扬州呢。”孙镮闭着眼睛,声音怅然失落,以为紫琪在哄她。
因为传信者正巧被肆虐的鞑靼杀死,因此她并不知道贾珏回来,寐云也是贾琏回了府,李贵悄悄递信才知道的。
“真的是贾公子。”紫琪走到床边,拉起孙镮魂魄。
孙镮睁开眼,见到果然是贾珏,先是高兴,跑到贾珏跟前,又是失望,现在贾珏又看不到她。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贾珏让孙鑛等在屋外,进来后见孙镮和紫琪尸体双双躺着一动不动,十分后悔,心中悲痛,如千刀万剐,他见孙镮魂魄跑过来,异常愧疚的看着她说。
他喜欢孙镮可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因为她跟一个人长得一样。
前世贾珏谈过两次恋爱,第二次是他老婆,第一次是高中时候的同学杜妍,若论真情,其实只有第一个。
那时候年纪小,情爱于懵懂中萌发,不掺杂任何其他杂质,且单纯而执着。两人从略懂到情深,原本相约走过一生,不巧的是杜妍父母似乎看出来了,他们知道杜妍的性格,不好强劝,便换到大城市居住,不过这并没有阻止两人继续来往,反而激发贾珏勤奋,要考去杜妍在的地方。
无奈,生意变大,开起来公司的杜妍父母就安排杜妍出国,正好出国风流行,这次贾珏没辙了,他家跟杜妍家天差地别,没钱支持他出国。没关系,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他就自己争取,谁知最后还是不行。
考去大学后,原本铁定的交换生资格出现意外,被强硬的后门给拿走了,杜妍知道后回来陪了他几天,让他安心等自己回来,这一等时间就长了,跟杜妍的联系也时断时续,幸好他学的是艺术,有外快挣,买了机票寻着地址找过去,却不想杜妍朋友有了新男友,要结婚了,两人门当户对,还在一处小岛举办,十分盛大,等他赶过去,早就散场了,问了神父确定杜妍是新娘,他失魂落魄很久,心想怪不得这几个月电话那么少,每次还很匆忙的样子。
一怒之下他就回国,颓废很久,期间遇到他后来的妻子。
不久后又见到杜妍,才知道一切都是杜父和杜母的计划,她跟那个杜父的合作伙伴的儿子也不是真结婚,商量好了事后找个理由离婚,怕贾珏误会,才没告诉他。
可惜的是晚了,世事无常,终究错过,新女朋友已经怀孕了。
两人疯狂一晚,再不相见。贾珏回了老家城市成亲,杜妍再没回过国内。
贾珏不知道是,他还有个女儿在国外,贾珏死后一个人悄悄来祭拜,恭敬的躬身,知道他抽烟,还给他点了一支烟,呆了很久,说了好些话,不过,走的时候朝着他墓碑上吐了一口口水。
当然,那时候贾珏已经死了,不知道,不然肯定要诈尸。
“你,你能看见我?”失望的孙镮见贾珏看着她,抬手晃了晃,没想到贾珏竟然抓住她的手,惊讶的另一只手捂住嘴,刚才那些丫鬟可都看不见摸不着。
“难道,你知道我死了,也?”孙镮俏脸急到。
“想什么呢,我活得好好的,你不信?”贾珏喊了孙鑛一声,让他进来,总不可能孙鑛也死了。
“怎么了?”孙鑛进来,看着扭头的贾珏,手里似乎攥着什么,问。
“没事,看看你还在外面不,一会儿我打算带镮儿的身体离开,安葬也应该安葬在贾家,你出去带你哥哥们回家吧,还有让寐云和明文回去,从正门走太费事儿,我从窗户走。”贾珏一想,先回天衣坊寐云的住处,画一道符请黑白无常来问问有没有办法还魂,不行就找周颠,那家伙说不定有办法。
“你不能这么做,否则事情就真的闹大了。”孙鑛皱眉说。
来看看就够了,孙镮毕竟过了吕家的门,要入吕家牌位的。
“灵明,何必如此,我已经死了,三日后黑白无常就要来抓我走,见你一面就好,只求你日后好好的,我就心满意足了。”孙镮确定贾珏还活着,舒了口气,劝解说。
可贾珏决定的事儿谁也不能改变,孙鑛无奈出去,要替贾珏吸引火力,毕竟,这说明贾珏对孙镮用情极深,不顾世俗伦理也要做这违背世俗的事儿。
听到贾珏要救活她,孙镮自然是不信的,可是有想到黑白无常,贾珏能看到他,又有些希翼。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自己也不确定,不过你的身体肯定不能留在吕家。”贾珏说道,又看看紫琪,问她是否要转世投胎,他跟无常熟悉,可以让她来世投个好胎。
前世已过,这次他肯定是要复活孙镮的。
最后,贾珏带着孙镮的身体离开,晚间来接了二人的魂魄。
吕家人见孙镮尸体不见,知道是贾珏带走,至此丢了大脸,别人不说他们自己也不会说,准备把紫琪当孙镮埋了,结束这段忧心事儿。孙鑛没跟别人说,倒也没人知道。
第七十四章 寻周颠求法
黑白无常听贾珏说要复活孙镮,皆是面露苦涩,摇摇头。
想要复活,有两个必要条件,一是将死未死魂魄离开身体,二是寿数未尽,且必须要在一时三刻之内送入身体,不然身体败坏失去生机,是不能复活的。
孙镮服毒自尽,五脏败坏致使身体失去生机而死,是真死了,还魂之法并不能用,需要起死回生才行。这样的法术,黑白老二自然是不会的。至于寿命,因为孙镮是自杀,加上与吕兑成了亲,原本因为贾珏改变的气数便断了,仪式是很重要的,百岁的福寿重新变为原来的寿数。
其中所剩下的五十二年寿命按照规矩已经勾画了,减去十年赎罪,剩下三十年一部分将加在下一世,一部分添作他用。
“你们不会,别人呢?比如崔判官,阎王?“贾珏想到黑白无常毕竟只是地府小厮级别,水平自然不高,阎王是主子,总不能不会吧?
“上仙,此法大概只有酆都大帝会得,只是大帝已经闭关千年,自封酆都幽界,早就无人能进,另外……”白无常犹犹豫豫,没有说下去,样子为难。
“怎么?还有什么难事?但说无妨,也好让我早做准备。”贾珏想要复活孙镮,自然是要考虑周全,能多知道一点就多了解一点。
不过,这地府真菜,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难道不该生死簿上勾一勾,魂魄让无常判官送入身体,然后猛一下就复活了?
“须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适才所述之还魂,亦需要削掉许多气数,若要起死回生,孙姑娘一家恐怕以后命运多舛矣。”白无常得到首肯才详细说来。
人之生死有定数,出自生死簿。人的一生有命运,写在命运簿。
生死簿不必说,掌管生老病死,命运簿则管着富贵贫贱,由命运司掌管,也就是太虚幻境,境主名为太虚真仙。世间天理循环,人间这里若行了逆天之事,命运簿上自会呈现,跟判官一样,命运司也有历官,负责定时查阅处理相关事情,调度七情六欲和五气命数,使命运按步就章进行。
“既然这样,日后我再去命运司走一趟,找找太虚真仙求个情就好了。”贾珏思忖着,这太虚真仙又是什么鬼,太虚幻境不是警幻仙子执掌吗?虽然说的顺口,贾珏还是有些心虚的,要真去太虚幻境,等他什么时候会飞有实力了再说吧。
“那倒是不用麻烦,不说屈尊降贵,真仙与酆都大帝一样早闭了关,此时太虚幻境由警幻仙子管理,她是无权更改命运簿的,只有书写之权,以上仙果位,只需与孙姑娘礼天拜地之后,便能承下这份果报,那时命运司自然会更改。”白无常好像是笑着说的,见贾珏跟孙镮站在一起,他立刻明白了什么。只是他笑起来很诡异,让紫琪往孙镮背后躲了躲。
贾珏哑然,白无常这是干起了月老的行当,在这里牵线搭桥呢。
他看向孙镮,只见她不好意思的侧目,确实该有个承诺。
黑白无常说完,感谢之前贾珏帮了他们的两个傻兄弟,然后就告辞离去,会禀明阎王暂留孙镮转世投胎章程,等贾珏寻找起死回生之法。
不过,好像又有人死了,他们要先去一趟。公务员的生活,果然也很是很忙滴。
屋里三个人,寐云对贾珏请来黑白无常只是新奇,见多了神奇,并无惊讶,但是孙镮和紫琪就不同,尤其是紫琪,追问贾珏为什么能请来鬼差,还有他称呼“上仙”是什么意思,难道贾珏是神仙转世?不然怎么会这些奇奇怪怪的“仙术”,叽叽喳喳个不停。
贾珏随便应付了两句,他在思考无常所说的“屈尊降贵”和“以上仙果位”,佛道有果位,神鬼有业位,自己一没有降妖除魔,二没做什么有大功德的事情,这牛逼的果位从哪里来的?
不解。
他看着孙镮身上的凤冠霞帔,让寐云和紫琪出去,轻轻拉起孙镮双手说:“等你复活了,咱们就拜堂成亲,谁也挡不住,你愿意吗?”
手被贾珏握着,本来不好意思地偏着头,听到贾珏这样的承诺,孙镮鼓起勇气抬起头,这几个月的情绪化在眼中,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贾珏认真看着眼前人,世人都怕死,她却为自己而死,想到这里,顺势就把孙镮搂在怀里。
屋子里场面很温馨,不巧的是寐云突然在外面敲门,说张明文请了周颠已经回来了,在前面堂里。
“快,请他进来。”贾珏不舍的放开孙镮的手,一个不行就找另一个,原本以为作为管理魂魄的地府会有办法,谁知道聊斋影响了他,地府的人没那么厉害,也可能是这个世界的地府没那本事。
要是周颠不行,还有去扬州时半路遇到的那个道士,桃妖,雪姬,正经的方法不行,就试试偏方,雪姬和桃妖活得久,肯定知道些常人不知的东西。
不久后,周颠就被请来阁楼,贾珏跟他打招呼,然后告诉他事情原委。
“你找地府的人当然不管用,除了酆都大帝,其他的原先都是普通人,因为在人间有些功绩气运才被授予神位,阴阳两界泾渭分明,也不需要对付什么厉害的鬼物,只凭借着神位反馈积累鬼力而已。”周颠听贾珏竟然叫来黑白无常,再次为他科普。别看天上地下的活得久,不一定有地面上哪个道家高士懂得多。
他还给贾珏解释了“上仙”称呼的原因,上仙上仙,乃是上乘之仙,这里不仅对应果位境界,还说明贾珏一定会成就仙道,就像酆都大帝和太虚境主,他们是之前唯二的上仙,也是如今唯二的仙人,其他的名义上是神仙,其实不过是神罢了。
“那要如何才能起死回生,救活镮儿?”贾珏听周颠意思,大喜,没有上来说不行,就是有办法啊。
“救倒是能救,就是很麻烦,并且我也没试过。”周颠看了眼孙镮,继续到:“要我说,不如让孙姑娘投胎去,她今生于道无缘,百年后不过一捧黄土,你们不过只能做百年的鸳鸯,而转世后则可以提前安排,到时候同为道侣,才能逍遥世间。”
贾珏沉思,孙镮在修道上确实没什么天赋,只是转世后又要十几年,他不想等,要是期间再发生什么变故也不好,看来以后要钻研钻研占卜掐算之道,有大用。
“还是说说怎么救吧。”贾珏不愿意这么做,孙镮已经为自己死了,要是还用这种简单的方法再分离十几年,他感觉自己要给自己一巴掌,有点太混蛋了。
至于修炼,只要人活过来,总会有些办法的。
周颠放下手中寐云端来的茶,见贾珏不愿意,也强求,道:“好吧,那我就说说起死回生的办法。”
起死回生有三种方法,分为上中下三等。
上等法为九转神丹,仙法起死回生。九转神丹吃一颗自然能够起死回生,而且还会重铸肉身魂魄,拥有极高的天赋,不过贾珏是不用想了,因为会炼制九转金丹的老子李耳在几千年前就坐化了。平生不过炼制了一颗九转金丹,灵药很难积累,后来被张道陵用了。
仙法起死回生不用解释,只是还没听说有谁会,一直都是传说。
中等法为回魂丹,需要用血珠与一些灵药炼制,帮助孙镮修复肉身,还来生机,以引魂术配合,使灵魂和肉身合二为一。
修复身体的丹药很多,周颠就有,若孙镮没死,吃一颗就行,可是魂魄与肉身乃是相辅相成的,没有魂魄的身体,吃再多灵丹妙药也没用,用法术复原也行,可是此时孙镮的身体就好像断了的东西,虽然用五零二胶水粘起来了,严丝合缝,连裂痕也没有,但中间就是裂开过,回魂丹和引魂术则能够完全消除其中断裂,使之如新。
下等法为养魂诀,为鬼修所用法诀,修炼有成后,可以占夺舍或者占据刚死之人的身躯,也能复活,之所以为下等法,肉身不是自己的,问题很多。
不用想,贾珏就选择了第二种。
因为天色晚了,周颠喝了两杯茶就要离开。
门口,一直什么都不太在意的周颠突然露出严肃的表情,煞有介事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一颗红色的珠子,里面有妖异的血光,他递给贾珏:“你要考虑清楚,这就是血珠,需要一万人气血点亮,才能成就一颗有奇效的血珠。”
贾珏毫不犹豫接过去,不就是一万个人的气血吗,此时正是战争时期,自己又刚好被封为指挥佥事,也不难。
刚才在屋里,周颠并没有说完,怕里面的孙镮知道了不愿意,因为血珠并非现有,需要贾珏自己用这颗法器去收集。
“记住,等到血珠由红变白的时候,人数就够了,且这些人必须是你自己杀的。”周颠叮嘱道。
“为什么?”贾珏他纳闷,刚才打算找个机会捡漏的,现在看来,自己要亲自上阵杀敌了。
凡人气血自然有其印记,因此选用死后气血,死后又有怨煞之气,一般用特殊方法消磨去就好了,正好贾珏修持纯阳,气血如烘炉,精神如明镜,所杀之人怨煞之气会直接被蒸发掉,这样的气血胜过原本方法许多,到时候炼出的回魂丹会更好。
“不必送了,快去陪孙姑娘吧,没事儿到我府上喝酒,你是不知道,我夫人得知我前些日子应酬去了青楼,最近管的那个严啊,根本不让我出门。”周颠抱怨着,在诉说有老婆的烦恼,他上了自家的马车,只是进去后又出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灵明,有上次的钱,现在我已经不缺了,你我现今为友,若要感谢,喝顿酒就行,给银子可就伤感情了。”周颠的马车里有一个箱子,打开后有一万两银子,是贾珏让张明文直接放上去的,就是怕周颠不收。
“钱财乃事身外之物,于你我不过粪土,何必在意呢。”贾珏豪气的说,救了孙镮,就是要他全部身家也双手奉上,何况是一万两银子。
“哈哈,好,既然这么说我就收下了,回去你嫂子肯定高兴坏了,不过就是不太好解释。”周颠在家里,就是个完完全全的普通人,有点妻管严,没人知道他是个修士,上次是卖东西,这次突然又有银子,还真是难编造理由。
周颠客套完合上帘子,马车离开,他摸摸箱子里白花花的银子对车夫低声说:“老吴,发财了,一会儿回家记住是五千两,不是一万两啊。”
“是。”车夫自然不敢说什么。
尼玛,刚走进门槛的贾珏转身,他听到了周颠说的话。
第八十八章 无题
话说这日贾珏正在营门前摆案设桌,案前面排着长长的队伍,只是每试一个,案前的人就摇摇头,走掉一个。
步兵已经招满了,现在剩下的,全都是骑兵,只是会骑马的人实在太少,贾珏已经降低了招收标准,不需要弓马娴熟,不需要会射箭,只要会熟练骑马都行,因此刚开几百人招收的还算顺利,可这日好像京城所有会马的人都被抓走了,比例极其低,千人中才有四五个,最后还差一百一十人。
至于炮兵营,全都是新手村出来的,已经让黄镇抚盯着老人去教了,临时抱抱佛脚,不过他也不抱太大希望,在库中,只有三分之一的炮能用,剩下的都是打酱油的,何况这炮兵贾珏已经去看了,素质是真没有。平时除了打扫视察弹药库,根本不训练,也没办法训练,仓库的弹药不多,口径不对的居多,好在有一批新运来的质量不错,口径什么都对的上,他才督促,火炮的威力还是很大的,用好了,战力飙升,能少死许多人。
贾珏一问,很有趣,从工部的虞衡清吏司下辖军器局运来,贾政督办的,另外营中还有一批崭新的武备,辟如弓箭、刀枪革甲等。
暗道政老爹转性了?原本可是不谙事务,连下属都管不住的人,现在这么干练,这军器局里可是某些人贪墨的好地方,竟然管的住?不过这是好事,他立刻让管理武备的去工部问问,看看还有没有新的火炮弹药,找贾政,报他的名字,能搞来的全都搞来,这么好的东西,不用白不用。
清凉的风气拂过,掺杂着树木新芽的清香,营区前的辕门口,正设一顶棚子,下面放着两个躺椅,摆着桐木案几,上面放着铜炉,煮着温酒,里面青梅滚圆,已变了颜色。
李贵和刘二回去本是拿衣服去的,麝月考虑到军中无聊,让李贵带了画纸和两坛青梅酒,登记造册的事情自有其他人忙活,他主要是监督着,严格按照自己的标准来,年龄、体格,骑兵要直接带去试马上功夫,由沈炼管着,绝不给人偷奸耍滑的机会。
他一日间视察了军中各处,处理相关的问题,除却武备,还需要军饷和粮草,有跟他随行的那些盐税,这事儿不难,就让马通上奏,找了杨和文,直接递给正坤帝,果然,麻溜的批了。
回来的人还传送来正坤帝要派遣金吾前卫和后卫出征,支援仇鸾的消息,贾珏知道后很开心,他这么忙活,一方面是要干该干的事儿,不能到时候自己活着,部下全都死了,说不过去。一方面也是为了想办法打仗,每日都盼着鞑子功到外城下,这样他才能开始收集气血。
“马叔,来,干一杯。”贾珏举起酒杯,他已经换下金盔,穿一身常服,盔甲太不方便了。
马通享受的躺在太师椅上,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十分暖和,听贾珏声音,也起身拿起酒杯,后面穿着盔甲的刘二麻溜的倒好了酒。
“这就极好,入口甘醇带着果香,要不是世侄,还真是喝不到。”马桶一饮而尽,很享受的样子,早就听说荣国府一群贪图享受的,今日见了,才知道是真的,这青梅酒如此反季节,也不知花了多少银子。
不过,也乐得自在,反正自己不掏钱,白嫖。
“马叔喜欢就好,来,再干一杯。”贾珏神思敏锐,对于马通的微表情毫不在意,再次举杯。
虽说两家是世交,拉近关系的事儿还是要做的,贾珏已经知道这次马尚为提督,总领援军,要想快点杀够万人,必须要获得前锋将军的位置,打理好关系,有其它的事儿也好办些。
这杯酒刚喝下去,人群里突然窜过一个少年,着急忙慌的,撞了好些人,有脾气冲的,刚要发脾气,却听这人朝着那坐在椅子上晒太阳喝酒的长官叫到:“老师,不好了。”
听此言,该人立刻熄了火,还靠着人家吃饭呢。
来人自然是张明文,跑的满头汗,对着贾珏道:“不好了,孙小姐她……”
见这里人多,张明文话只说到一半,面色郁结看这贾珏,孙镮的事情的确不好乱说,然后就凑在贾珏耳边轻语。
贾珏听了脸色一变,然后转头对马通抱拳:“马叔,我有些事情要暂时离营,不知?”
“你尽管去,这里有我呢,需要派几个人吗?”马通见贾珏脸色都变了,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儿,坐起来问他。
“那倒不用,多谢马叔了。”贾珏起身谢礼,然后让刘二去把另外一坛没开封的青梅酒也拿来,让马通慢饮,等着他回来。
马通看着贾珏远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暗道忙人总是忙,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别人也来找事儿,接着躺下继续晒太阳,悠哉悠哉的,身下的太师椅可不是贾珏让人送来的,而是马通听闻要喝酒监督,才贡献出来的。
贾珏带着张明文离开,坐进不远处停着的马车,进了马车,他皱着眉,一脸担忧,详细问起来:“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一个时辰前。”张明文没想就回答了,时间记得很清楚。
当时他正在天衣坊里巡看,寐云突然来找他,说孙镮的身体起了变化,开始发凉僵硬,想到周颠叮嘱的,身体必须要保持在活跃状态,否则身体死去,到时候回魂丹的效用作用在激活身体上的多了,复活后的寿命就会大打折扣,立刻让张明文来找贾珏。
贾珏托腮,十分不解,身体会逐渐死亡的事儿他知道,他早用自身的炁温养过孙镮的身体,让其恢复到刚死之初的时候,并用天一神气符保住,每日都会更换符箓,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才对,便问张明文:“可是符箓有人动了?”
“不曾,寐云姐姐每日都看着的,符箓没有任何变化。”张明文回答。
“这就奇怪了,符箓又没有问题,怎么会僵硬呢?”贾珏百思不得其解,朝马夫着急的喊一声,让他加快速度。
只听“吁——”一声,不仅没有加快脚步,反而勒马停车,贾珏掀开帘子,刚想问马夫怎么回事,却看到前方巍然站着一人,是个道士,一身破烂粗布衣服,说是道袍,其实已经不见道袍的影子,拄着一只拐杖。
坡脚道士?
贾珏仔细打量一眼坡脚道,骨骼嶙峋,颇有些干瘦,一身粗布道袍,有两处补丁,洒脱不羁的模样,确实有几分道骨,不为尘世所累的样子。
看着他,就想到铁拐李,不是破烂的样子,而是那种真实感,跟那些衣着光鲜的人形成对比,人人都在追逐繁华盛好,独他向往破败萧条,若真是乞丐,自是粗鄙之徒,而这坡脚道,不是超然脱俗,高人形象,尽显与世同真,不觉想到“渺渺”二字,浮尘一词。
“道长,此时我正有要事,不便言语,不如改日再聊?”贾珏知道他必然是寻自己的,也想问问贾瑞的事儿,可这回儿子没那个功夫。
“公子有礼,世界万物皆为缘,今日见了,今日当了,若在他时,贫道不知又云去何处了,见公子眉星见光,与道有缘,当与贫道同去,也好共游山海,竟去修真,岂不妙哉。”坡脚道士行揖礼,周围的人不自觉绕开他。
贾珏听到这话面色一滞,还不如和尚们常说的一句“你与我佛有缘”呢,还干净利索些。
“不必了。”贾珏见坡脚道士丝毫没有让开的想法,拍了拍马夫,让他绕行。
好在这次坡脚道士没有阻拦,而是在一旁笑了笑,任由贾珏离去。
道士顺着人流而去,不久遇到了一个头上长者黄鲜的和尚,二人相互见礼,那和尚面带难色,与坡脚道士说:“真人何必强求呢。”
“非强求,如今你我大限将至,若不寻来法子,到时候一切不过黄粱一梦罢了。”坡脚道士摇摇头,对赖头和尚的话并不赞同,眼神充满已坚定。
赖头和尚苦笑,不再劝解,没入人流不见。
第九十五章 媾来生丹香(一)
西边的天空,一支神来之笔挥毫洒墨,泼就一片红霞云彩,笼罩在绵延的古脊黛瓦之后。
漫出的光色是那样浓厚,漆染在院中,似乎要把一切都糅合在一起。
贾政因为衙门里事务早完,提前从工部退班,在梦坡斋里暂休,想到儿子就要去战场,应该一叙天伦,又到了飧食,便唤来林之孝。
“老爷,可有什么事儿?”林之孝进了屋里,拱手而问。
“让人在正堂偏厅里摆酒,把少爷们都叫过来。”贾政想着是叫贾珏、贾宝玉和贾环一起,但这个“少爷们”就广了,可话出口又不能随便改,就接到:“去问了后面,若琏儿也在,把他也一同叫来,还有兰儿。”
“是,老爷。”林之孝听了吩咐,揽袖转身出去,找了林之孝家的,让她去后面通知。
贾母因来了兴致,此时正在跟林黛玉、贾宝玉和探春打天九,玩的不亦乐乎,虽然她是输家,但却笑个不停,钱又不重要,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才是关键。
迎春和惜春先时也玩,奈何两人总是输,就不玩了,在一旁看着,两人并不闲着,而是对赌谁才是最后的赢家,输了的人要去问贾珏要书稿。
几人中探春的手气最好,手边放了好些个银裸子和铜钱,看模样有十几两,其中还有一块白玉,是赢贾宝玉的,他身上今日本就没带几两银子,都进了探春的口袋。
四人中黛玉小赢,只有三百钱,她此时也下了场,跟贾母一样,看着贾宝玉和探春玩儿,这一局将是一战定胜负的,贾宝玉斗气跟探春约定,他赢了就拿回先前输的,探春赢了他就要把琉璃小鼎给她玩一段时间。
旁边琥珀正在发牌,鸳鸯从屋外进来,轻声提醒贾母:“老祖宗,饭菜已经摆好了。”
“今儿就到这吧,先吃饭。”贾母听到鸳鸯的声音高兴一笑,这会儿提醒的正好,要是贾宝玉一会儿又输了,估计就要闹腾了,那小鼎贾宝玉极喜欢,除了袭人和晴雯,别的丫鬟都不让碰的。
“不行,今天我一定要赢回来。”贾宝玉不依不饶,催促琥珀发牌,一幅决一死战的模样。
“要不算了吧,今天显然二哥哥运气不好,改明儿再赢我就是了。”探春聪明的脑瓜子一动,修眉一舒,放下发给她的牌。
贾宝玉当然不愿意,正要闹一闹,鸳鸯的声音又响起来:“正是呢,改明儿再玩吧,老爷让人来知会,要宝二爷去前面偏厅里吃饭,三爷和环少爷、琏二爷还有兰哥儿都去了。”
一听到贾政,贾宝玉立刻感觉自己如坠冰窟,什么火气也消了,要是里面再多一个贾赦、贾珍,那还好,偏偏是这几个,感觉又要被瓜落。
眼神一转,就对鸳鸯说:“既然这里摆好了,我在这里吃就是了,用不着去那么远,你让人去回,就说我陪着老祖宗和姐妹们一起了。”
“这……”鸳鸯犹豫,看向贾母,一般贾政不会无故叫贾宝玉吃饭的,要是因此生气了,恐怕不妙。
贾母因为周姨娘来找,知道贾珏要打仗去了,今日既是送行,也是一叙兄弟情,便转笑为怪,温和说:“既大家都去了,你也去瞧瞧吧,这里有你几个姐妹就够。”
贾宝玉见推脱不过,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第七十六章 分府出荣门(一)
贾珏从怀里掏出来一把钥匙交给刘二,让刘二送去里面,好把寐云锁起来的房间打开,其实寐云就算不锁门,王夫人也不会动他屋子里的一针一线。
这件事儿贾珏实有些纳闷,王夫人虽然是他阶级上的敌人,但平心而论,王夫人是个信佛的,其行大体为正,从记忆里来看,是个慈善为表,怒目在心之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只要是让她知道的,都像法海一样,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只是现在没到日后的贾府,也不是争家产的正当,信没收了警告警告就行,他又不是贾宝玉,能有发落金钏儿那般的待遇。
还是王夫人真的算计至此,要是那样,这府里更不能呆了。
贾政的书房里两府男主人齐聚一堂,只是贾蓉有事儿不在,他们正在就建造园子的事儿讨论。贾政的意思是建造一处重楼别院就行,可是贾赦不同意,认为贾元春如今贵为德妃,就算不能像江南甄家一样建造行宫,也该打造一处差不多的别院。
如果贾政还是五品职位,他也会利索同意,因为建造园子是给贾元春撑场面,贾家一众子弟稀里哗啦,全然没有实权派的官儿,堂堂德妃的父亲也只五品,实在太掉份儿了,唯有彰显贾家富贵,以勋贵示人,勉强才能说得过去的。
但现在贾政升了官,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儿不必做了,他也想明白了,知道先前是自己想错了,不能升官不是因为他没有功名傍身,而是他实在没什么功绩,只知道按部就班办事儿,上下又多蝇营狗苟之徒,就更没了上进的心思,升职后他想明白了,打算好好做事,出点功绩,到时候调任更好的位子,不比建造奢华楼宇来的实在?
“兄长以为呢?”贾政听完贾赦的话,看向贾敬,他其实没想到今日贾敬会来,虽然贾敬回了宁府,充当起威慑,让贾珍等收敛行为,但很少出府,也不拜谒曾经的朋友,仍旧打坐修行,但因为在宗祠侍奉祖宗,旁人也不好说什么。
贾敬略作沉思,他不理会俗世很久了,这里面的弯弯绕他又不甚清楚,最终只是和稀泥,说:“这事儿需谨慎,不能怠慢,也要注意过犹不及,我此次来只是静极思动,大事儿两位弟弟做主即可。”
一票赞成,一票反对,这决定性的一票又弃权了,贾政很为难。
贾琏有贾赦在,他素来怕贾赦,知趣的不言语。贾珍则跃跃欲试,想要说什么,贾敬发现后冷了他一眼,上次死里逃生的记忆迅速浮现,赶忙紧闭嘴巴。
正在犹豫为难的时候,贾珏来了,因为外出而归,多日不见,便给贾政、贾赦、贾敬和贾珍见礼问好,到了贾琏这边,只是稍微一拱手,礼数很是周到。
“珏哥儿来了,正好,如今有一件大事儿,你元春姐姐封为德妃,定了省亲之事,只是需要一处别院才行,我的意思是既然要建,不妨好些,不过你父亲的意思与我不同,正巧你来了,你觉得呢?”贾赦见到贾珏,像看到希望,毕竟一个不得宠,一个是庶子,更加不得宠,看着就像同一阵营的伙伴。
之所力主修建阔气的别院,贾赦就是心里不平衡,他堂堂嫡长子,袭了爵位,但是家却不是他这里管,还住在旁院,财政大权也不交到他手里。因为府里下一辈儿人年纪渐长,为了防止悠悠之口,就交给了王熙凤,也怪他粗心,当时王熙凤和贾琏大婚还以为单纯是过意不去,才给贾琏找个王家的女子,原来是早就算计好了。
可贾母敲定这事儿,实在是为贾琏好,贾琏原也是个混主儿,要不是这几年王熙凤管着,恐怕又是一个贾赦、贾珍。
“这事儿还是老爷和两位大老爷定吧,问琏二哥和珍大哥也是好的,我就不必问了,不知道该怎么量定。”贾珏以自己年纪小,不能衡量这里面的道道为由搪塞过去。
再说,他来找贾政,又不是为了掺和大观园的事儿。
“无妨,你也说说罢,好叫我们多个猜定,如今你可是四品,做事情该有些决断。”贾政没有因为贾珏不跟他站在一处而不高兴,反而感觉贾珏回答的知趣,贾赦什么心思他自然是知晓的,一方面为了贾家脸面,另一方面就是找不自在,在这件事儿上,他又理亏,虽然管家大权不交给贾赦是正确的,他心里却有愧。
第七十七章 分府出荣门(二)
说到贾珏被封官,贾政是高兴的,贾赦是窃喜加不爽,冷眼就看了看长得风流倜傥的贾琏。
别人的儿子不仅自己升官,还带着老爹先升官,再看自己的崽,虽然也精明,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好几年了还是个同知,捞的油水他也没见几个,估计脑子就剩下白花花的胸脯了。
他府里年轻有姿色的女人,若是来兴致了想要锄锄地,有时候还要细分细分,因为这地不知道那块儿可能就被贾琏翻过。
注意到贾赦变化的神情,贾琏忙含了含胸,让自己存在感降低些,省的吃瓜落儿。
另外的贾敬和贾珍就不同了,他们没那么多杠拦,都是替着高兴的,不说贾敬,这贾珍素来是个呼朋唤友的,出了个这样有前途的弟弟,日后外出应酬喝酒脸上自然添几道光彩,于是就带头恭喜贾珏:“珏哥儿如今有了这样的官儿,哥哥也替你高兴,回头叫上宝玉去我那里,同琏哥儿咱们一起为你庆祝庆祝,说来你年纪小些,还没同哥哥我海吃过酒呢,到时候定要多喝几杯。”
贾珏刚要回话,却被贾敬打断。
“闭嘴,你自己不上进,莫教坏弟弟们,他们兄弟二人才多大,喝什么大酒?”贾敬对这个没皮脸的儿子实在是看哪儿都膈应,他一个堂堂的进士出身,怎么会养出来扒灰的儿子,近来养神静气,脑袋灵光许多,都怀疑这不是自己的崽。
秦可卿虽然用药吊住了命,可是哀莫大于心死,听太医所言,光景断然不会长了。
“兄长莫怪,这是他们兄弟的情谊,注意点别喝太多就是,等珏儿到后面请了太太老夫人安,自是该去的。”贾政见这位老大哥怒气要上来,忙打岔,别一会儿事儿没议定,场子先散了,他接着就转头问贾珏:“说说吧,园子的事儿你怎么看?”
尼玛,贾珏暗骂一声,他来是有正事儿的,这被搅和的完全没机会说,他也不说建造的怎样,只说:“建园子不过样式不同罢了,无非亭台楼阁,依我看,里面当有一处风云阁。”
“风云阁?有何思量?”听到这名字,贾政就来了兴趣,知道里面一定有巧思。
自从专利版权的事儿之后,他就对贾珏很上心,与贾宝玉放在同一层次,去周氏那里的时候,多围绕贾珏说话,对这个儿子了解就多了。
尤其这次赶制武备,他从一个在户部任职的朋友那里知道,因为贾珏提出的专利法,朝廷多了一项税收。专利法固然让传承和秘方有了保障,但这时候不是工业时代,也没有工厂,所产生的实际效益极少,于是就有官员提出了“刺名税”,朝廷保护你的权利给你专属名契,给点钱不过分吧?
最终让正坤帝喜欢的还是版权法,因此,士林子弟对朝廷一片赞许,都热衷于要写出一两本书来,流传后世。关键是有钱途啊,再也不用担心印刷版被偷了。
“正所谓风云际会,龙虎有形,若无太爷和老太爷,如何会有如今的贾家,更不用说大姐姐被封妃的事儿了,此乃祖辈之德,天恩浩荡,现在又是国家危难的时候,皇上有圣德,恩准省亲,建造一座风云阁,悬挂贾氏宗列于国有功,于家有德之人的画像,一则感恩圣上恩德,二则纪念先祖献身于国之功,三来为主要,使后辈自省不忘,勉励自身。”贾珏拱手而立,声音正气沛然,说的旁边贾家人皆是脸色一红,有因为听了话情绪激昂的,也有听了自愧的,听完后都屏息不语。
毕竟若按照贾珏这么论,在场一众,贾政死后若遇到思维清奇的能上去,贾珏大有可能,其他的,歇菜。
贾珏抬起头,刚才的声势瞬间收敛,只余下请示之意,看向贾政还有其他人问:“父亲和两位大老爷、琏二哥,珍大哥以为如何?”
“甚好,古有凌烟阁,今有风云阁,只是按照你这么说,怕仅四位国公爷入得。”
这个建议对如今的贾家简直是神来之笔,贾政先是兴奋,感觉自己可以,可仔细一比对,自己差太多了,尤其于国有功四字,小功劳肯定是不行的,只有做到被皇上嘉奖的地步,才可以。
“父亲不必计较这些,入不入的又不是关键,主要是起到勉励子弟的作用,最重要的一点,此番是为了感念皇恩浩荡,使得大姐姐博几分美名,这才是风云阁的用处。”贾珏感受到空气变得凝滞沉重,立刻转变话语矛头。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尤其是古代,“吾日三省吾身”很多读书人都知道,能够真正自省的人却是万中有一而已,自省又能够改变的,则是万中无一。
贾珏拿出来国公们,两下一对比,瞬间就是天和地的泾渭。
趁着这各有遐思,众人全都不太自在的坐回两旁椅子时,贾珏上前一步,跪在贾政前面,郑重的恳求道:“父亲,孩儿来其实有一事相求。”
“若是为了寐云的事儿,便不必多说,放你出去一夜已经是极限,况且这也是为了你好,如今你那里有三个人服侍,也够用了,昨日里你太太还跟我提起,说后悔赶了寐云出去,那时不过是想要给她个教训,若知错求情,自是放过的,没曾想是个执拗的。”说到丫鬟,贾政就不满,昨日本来家里摆好了酒宴,一则为贾珏、贾琏和林妹妹接风洗尘,二来庆贺贾珏升官儿,谁知道周瑞回来报说,贾珏被张明文接走了。
若不知还有寐云去接,倒也无妨,张明文他偶然见着,觉得伶俐,是个能相交的。至于老师之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他背的滚瓜烂熟。
关键是他知道了。
虽然周瑞和李贵都聪明,没说寐云也在,不然这会儿贾政准要明确的教训贾珏,为了个丫头片子,敢放一府人鸽子,尤其是贾母,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寐云是贾政领进府里的,见她可怜,如今被赶出去,外面无依无靠,不免凄凉,因此他让人去找过,原本以为寐云会在文远书馆,后来知道暂住天衣坊,而张明文这个半大孩子,竟然是老板,着实让他惊奇,感慨别人都有凤子龙孙,贾家怎么就龙生九子呢。
因此,他才没想要责怪贾珏放这么多人鸽子,却不知道,天衣坊就是贾珏跟别人合伙开的,张明文只是管理人。
既然去了天衣坊,自然有寐云的缘故,贾政因此不满,刚才的喜悦去了几分。
“这事儿自然是孩儿没管教好,不过并不是此事。”贾珏刚要继续说,却被贾赦打断,见到有八卦,立刻有了心思,从梨花木椅子上起来,凑近贾珏,作势拉他起来,并说道:“什么大事儿?不至于跪着,地下凉,快起来,快起来。”
父子不和?嫡庶争斗?贾赦立刻起了幸灾乐祸的心思,当年让他搬去偏院,让贾政住在正房,这事儿一直是一个坎儿,横在他心里,有机会看戏,当然要添油加醋一番。
贾珏对着贾赦笑笑,并没有起来,而是继续对着贾政到:“孩儿所求,乃是希望能够像大老爷一样,分出府去。”
这话一出,不仅伸手的贾赦愣住,其他人都很震惊,寻思这是闹得哪一处。
第七十八章 分府出荣门(三)
贾珏“风云阁”的提议固然有点扎心,与功臣相对的,就是不肖子孙、纨绔子弟。
除却贾政、贾琏自叹不如,心里瞻仰其先祖,贾敬早无此功名利禄之心,剩下的两个妖孽都成型了,略微不适后又听贾珏说是为贾元春而建,那点不适也烟消云散,反正不稀罕进去,作为嫡系子孙,吃喝玩乐都全了,努力做什么?后辈的赞颂又有什么?进不进的,根本无所谓啊。
这建议的确是个好建议,本都要赞成标榜一番,亲近关系。谁知刚才还好好的出谋划策,一副阖家欢乐场景,转眼一变,突然就要分家,还把贾赦给扯上了,真是激流勇进刚完事儿,就被强行拉去过山车。
分府与分家不同,除了各自治家,管理他们该得的那一份银子,因为贾母掺合,荣府的祖产,贾代善在时置办的家业,全都在贾政一房的管理下。一般情况,分家就分家,并没有什么分府之说,这还是贾母独创的,分家不分钱,意为分府。
本意是好的,不想让兄弟二人阋墙,保护荣府的家业。可贾赦不乐意啊,认为爵位是他该有的,家业是他应当管的,是他该花的钱。他最想要真正分家,把所有财产都分了,你贾政要住正房,没问题,住去,不在乎了,有分的家业,哪里还不能潇洒。
无奈的是贾母尚在,不允许。
其实若贾赦是个上进自律、照顾兄弟的,贾母麻溜的把家业交给贾赦,可他不是,年轻到老,没干过一天正经事儿,财政大权和管理大权若到了他手里,没几天荣府就完事儿了。
“珏哥儿,不可胡说。”贾敬当即便轻斥贾珏,贾赦是因为自己不成器,贾母看着碍眼,成家后人多了事儿也多,才搞了分府,相当于是赶贾赦出正房。
贾珏这才几岁,家还没成呢,又是个上进的,不想着日后提携兄弟,为府争光,争下荣府管理权,竟然要分府,简直是在开玩笑。
纨绔的子弟厌恶他争夺家业,争气的子弟希望他争夺家业,因为一个家败了,一个能守住。
“大老爷不必相劝,这事儿我昨日想了许久,已然想明白了。”贾珏先回了贾敬,然后朝着贾政一拜:“还希望父亲应允。”
听到贾珏的话,贾政心中感觉哇凉哇凉的,他此时肯定,昨日听到的流言是真的,一时间有些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贾珏和孙镮的事儿王夫人还问过他的意见,因为当时王夫人说的漂亮,贾母病了,贾瑞闹事,虽然他不迷信,但说的是那么回事儿,他就同意了,左右日后再上庚帖就是了。
却不想,是这样的结局,再看贾珏此时行事,知道王夫人和他误了大事。
尽管吕府小办葬礼,严格管教府中人,可这种事儿那里瞒得过,还是有消息传出,只不过匆忙行事无人知道棺材里的人是紫琪而非孙镮。早在周瑞跟他说之前,贾政从工部下班回家时,便听了下属郎中碎嘴提起。
他素来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升官后因为周遭际遇和贾珏偶尔三言两语的影响,正在发生不自知的改变,但听了这事儿只是眉头皱了皱,也就过去了,既然已经是别人家的儿媳,与他就没什么干系了。
男女之事,婚定如天,纵然贾珏和孙镮二人情深意切,也如乾坤难改,何况人还死了。贾政心里其实也愧疚了一会儿,觉得当时要是不应了王夫人,或许就不会有这事儿?于是感叹世事难料,想着日后给贾珏找个好些的媳妇,也就是了。
“你可知道你究竟在说些什么?”贾政实难相信贾珏会这么做,就算要点东西补偿,就算有些过分,他也是能应允的,完全没想到贾珏釜底抽薪,一把快刀斩立决,给他宣布死刑了。
不过为了个女人,就要分府自立,在贾政看来,实在是大逆不道,至于他允许退了庚帖,辩不过,贾珏又不在,谁也没辙。要是贾珏在,闹一闹,王夫人就没辙了。
按照贾政的性子,在众人中的印象,本该抄起家伙一顿猛挥,此时却含怒不发,只是盯着贾珏,眼神迫人,明眼一瞧,其中必有隐情。
其余四人中,也就贾敬不知其中缘故,其他人包括刚回来的贾琏,从凤姐哪儿也是知道了大概,因此不发言。
“儿子自是晓得,老爷可知孙尚书家跟吕翰林家结了亲?”贾珏不知道贾政知道些什么,只能靠前了问。
见贾珏果然提起来孙家,贾政徒然叹息,说:“这事儿实在是阴差阳错,谁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既她已入了别家,你就莫要再为此事难过,也莫怪你母亲,连着寐云的事儿,她也是为你好。”
贾珏听了一笑,就算真的为了自己好,也是一厢情愿,更何况,里面王夫人自己的心思更多。
母亲?因为他和孙镮的亲事两天没睡好觉的周氏才是他母亲,据寐云所说,换了庚帖的那几日,本是高兴的,却被贾瑞闹了事儿,她就一直吃不下饭,夜里辗转反侧。
“儿子自然不是怪谁,只是孙家小姐待我情真,我不能辜负了她,虽她死了,但有些事儿儿子不能不做,此番是为了能够给镮儿奉一块牌位,若在家里,这样做肯定是不合适的,还请父亲感我一片心意,答应我吧。”贾珏说的感人,不禁让人感叹好一个痴情男儿。
他又承诺,日后不与贾宝玉和贾环分家产,单纯分府,让外面人不能诟病荣府。
五人皆面露异色,未过门还要立牌位,简直是千古第一人,最重要人家已经过了吕家的门。
贾赦这个搅屎棍见贾政一脸阴郁不说话,肯定是不想答应,要是他,他也不答应。
他看看贾政,又看向贾敬,有感而发到:“没想到珏哥儿有这般心思,我们实在不该阻拦,况且不过是搬个新院子,正好要建园子,不如把隔壁那块儿地方也圈进来,给珏哥儿建一处院子,也是个补贴,你们觉得呢?”
贾琏和贾珍听了对视,你这个补贴好大啊,连着宁府都算计上了。建园子宁府也要出力的,这是贾家的事儿,不单单是荣府的,到时候建造起来,分的可就没那么清楚了,要盯着,显得宁府小家子气一般。
“大哥就别在这里捣乱了,若如此,老太太就要棒打你我了。”贾政听了贾赦的话,气恼,妈的什么时候,你还在这里看笑话,讲不讲武德?
贾赦见老二跟自己急眼,肃然不语,略作生气,一脸不爽的样子,心里却窃笑,打的是你,又不是我的。
听了贾赦的话,贾珏只有这三个字评价贾赦——坑爹货,他要做的是以分府的名义真分家,不是像贾赦一样当个癞蛤蟆不走,不过,只要答应分府,他自然能够理的干净。
原计划就此接周氏离开,他现在还没那么大的功劳,才四品武官而已,加上王家如今的地位,命妇身份自然是加在王夫人头上,分了府,住在别处,才有机会操作改到周氏头上。
“这倒是不用,我有文远书馆,能进些银子,也早看好了一处宅院,就在隔壁街上,回来也方便的。”贾珏忙拒绝,看着贾政,紧着说些缓和的话,告诉贾政他只是分府,大家还是亲亲热热一家子。
“就算我同意,老太太那里也不会同意的。”贾政依然拒绝,有了个贾赦就够了,再出个贾珏,要是个没用的也就算了,随便给点东西过过活,现在看来日后贾珏大有前途,若宝玉日后依旧不长进,庶子也可传家保业的。
“还请父亲成全,我必是要为镮儿立牌位的,若立在家里……”贾珏见贾政软的不吃,就来硬的,到时候牌位立了,你不带给我进宗祠?这种立进了别人家门的姑娘牌位,传出去,荣府的脸简直是掉了京城一地,笑死人了。
“孽子,滚出去。”贾政本来就抑制的火气被贾珏激起来,两府老爷都在,这么紧贴着说,实在不顾及他的脸面,
贾珏不是贾琏宝玉之流,大喝一声就退去了,而是酝酿了情绪,一拜,开始发大招:“实在是不想让父亲为难,昨日我一冲动,就去了吕府大闹,还打伤了吕翰林和他家好些人,不日恐怕就会有人来,若是状告于陛下,恐怕事情愈加大发,这是我自己惹的事儿,还希望父亲让我一个人应对,况且,现在又是大姐姐的好事,到时候只说我不服管教,也省了些丢面儿的事儿。”
“历来想着你懂事,没想到你竟然做下这等错事,那可是尚书大人呐。”贾政怒极,他是个讲究尊卑有序的人,不说殴打朝廷命官的罪行,单他心里就过不去,太无法无天了。
想到这儿,贾政就叫人要取来棍子。
一旁的贾敬见事情不妙,拦住贾政:“政弟不可,他如今也是四品武职,传出去还怎么在军中立威。”
“父亲管教儿子,天经地义,兄长不必劝阻。”贾政的性子要是来了,只有贾母能劝解,吼一声不动的小厮,“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且慢。”贾敬制止扛不住威慑的小厮,转而斥责贾珏:
“你既知道其中利害,就不该如此行事,为了个姑娘,何其缪也,不过只要没有伤及性命,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分开的事儿就莫提了。”贾敬听了个大概,出言调解。
也想着,若周氏做得主,这会儿子就该喝贾珏的喜酒了。
“可伤了性命?包括吕府的其他人?”贾敬接着问,这是正事儿,贾政也看着贾珏,瞪着他,等回答。
“人倒是不曾伤,不过,我带走了镮儿的尸身,准备给她选一处风水宝地……”
贾珏还没说完,贾政大吼一声“住口”,上来就要踹贾珏,说道:“仁义礼智信,你这些年的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
这一脚要是下去,贾珏更有机会了,可惜的是又被贾敬拉住,毕竟是长房长老爷,贾政还是给面子的,挥起袖子转身,完全不想看贾珏。
“这样话,就不好办了。”贾敬为难道,打伤人是冲动不懂事儿,抢走人家过了门的儿媳妇尸体,这就荒唐了,人死为大,不可亵渎。吕家的人要是找上门,不承认?不是贾家的作风,只是,吕家好像现在都没来过,他询问贾珍。
“吕家并无人来闹过,奇怪了。”贾珍想了想,也很疑惑,都打上家门,抢尸体了,不该默默无闻才对。
“镮儿有一个丫鬟,叫做紫琪,随着镮儿也服毒自尽了,吕家人怕深究某些事儿,用她的尸体替代了镮儿,昨日匆忙封棺,这是镮儿的弟弟孙鑛告诉我的。”贾珏见跑题了,忙说道。
他突然有些后悔把贾珍和秦可卿的事儿告诉贾敬,虽然贾敬是真心为他好,可他此时不需要啊。麻烦别纠结这事儿,他说这些,是为了让贾政怒而分府,不是求帮助的。
“那就好,那就没必要担心了。”贾琏听了,看一眼沉默,不知道想什么的贾赦,终于插了句嘴,替贾珏高兴,这样事儿就小多了,到时候赔点银子就行,根本没必要分府,怕连累亲友。
贾珏什么本事,他是深有体会,日后还指望贾珏升官而发财,在王熙凤面前挺直腰杆呢,可不能吹了。
贾敬也是点点头,吕府要是不追究了,更不需要担心什么了,自然就不用分府什么的了。
“既如此,你给孙家姑娘立碑即可,念你这份情,也可在祖坟附近选一块地方安置,别的就休要再提了。”贾政作出最大的让步。
贾珏有点懵,这么刚的吗,就算是妾室,都入不了祖坟,何况是这种情况。让贾珏在祖坟附近选地方,跟入祖坟没区别了。
“难道父亲不觉得太巧了吗,偏偏那时候瑞大哥来闹,正巧老祖宗又病了,据我所知,那几天孙府也是有些鸡犬不宁的。”贾珏见激怒贾政的方法不顶用,就想着另辟蹊径。
“你的意思是?”贾政人还是聪明的,立刻想到了王夫人作祟,不过一起睡了那么久,对王夫人还是了解的,随即又摇头,肯定说道:“不可能,她不会这么做。”
“自然不是太太,我已经问了孙鑛,可能是他的二嫂杨氏,她跟吕家是姨亲,对撮合镮儿和吕兑很上心,听说与马道婆有接触,这是个心术不正之辈,等会儿去见老祖宗,我会问问鸳鸯,若真是与马道婆有关,定要收拾了她,敢对老祖宗不敬,谁也没这个胆子,当然,也可能是老祖宗那几天确实身体不适。”
贾珏先维护贾母,以示自己没有分家离德,完全脱离荣府的心思,又说:“日后儿子们总是要长大的,出这些事儿,也是机缘巧合,这家里的事儿,有时说不上谁对谁错,兰儿、二哥、环弟都是要成家的,那时人更多了,事儿也多,难保不会有什么矛盾,自古有分家,都觉得是不好,我却觉得情有可原,各管各的,终究分明些,分府并不是什么坏事儿,只要心在一处,孝敬亲长即可。”
一番话说的有理,儿子大了分家是常事,不过大家族讲究,除去防止别人说不和,还要顾及整体实力问题,若是贾政和贾赦当初真分家,内里瞬间就比宁府低了一个档次。
要是都上进,分家更是大好事,有利于开枝散叶,荣耀姓氏。
只是贾府一代不如一代,难搞。
众人不语很久,贾政来回踱步,难以抉择,最终就想要让老太太决定。贾敬拦住他,这事儿要是报给老太太,那才是分家了,便说:“莫如按照赦弟所言,把西边那块儿弄过来,到时候老太太那里也好说,珏哥儿封了四品,应当有自己的府邸,日后往来会客,也不至于惊扰兄弟姐妹。”
贾政听了,自是同意,语气和顺些,依旧带着丝丝雷霆,看着贾珏:“还跪着做什么,给老太太请安去吧。”
见好就收,贾珏就默认了,饭要一口一口吃,事儿要一步一步来。
阴差阳错,贾赦膈应人的建议成了好事,不过却又给贾珏添了些麻烦。
第七十九章 鸳鸯
贾母屋里正是热闹的时候,三春姐妹、湘云、黛玉和宝玉都在,因着黛玉新归,贾母很是欢喜,拉着黛玉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问些林府的事儿,昨日已经知道林如海病好了,因此更为高兴,贾敏死了,有林如海在,林妹妹才真正有个依靠,她纵然再疼爱这个宝贝外孙女,如无所依凭,终究孤木难支。
鸳鸯本来陪在贾母身边照应,因迟迟不见贾珏来给贾母请安问好,找了个由头出来,等在贾母小院门口的檐下张望,心里带着着急。疑惑明明小丫鬟来报,说贾珏回来了,此时已经两刻钟过去,却仍旧不见踪影。
昨日听闻贾珏被封官,本就高兴元春封妃的贾母,觉得是喜上加喜,便叫来府里一众主子庆贺,结果酒宴摆好,吃食上全,等来的不是荣耀而归的贾珏,只有他被张明文接走的消息。
这一顿鸽子放的有点大,等了好久也不见贾珏回来,最后还是派胡忠来报,言说贾珏与张明文、孙鑛和穆炎相聚,才堪堪揭过去。
贾母并不知道这三人是谁,竟然让贾珏不顾长辈等候,因此不太高兴,要让人找贾珏回来。贾政赶忙解释,略过张明文,因为他不够分量,说孙鑛是孙尚书之子,穆炎是郡王之子,都与贾珏交好,大概是消息灵通,也知道了贾珏封官的事儿。
一个权臣一个勋贵,又听了贾政解释,这才让贾母开怀。
鸳鸯陪在贾母身边许久,见贾母今日不怎么提说贾珏,知道是心里还有责怪,想着提前叮嘱一下贾珏。
正想着要不要到前面看看,贾珏突然从转角出来,龙行虎步的,升官发财应该春风得意,他的眉宇间却孕着一股愁云,见到她,云气藏在月光后,笑着与她打招呼:“鸳鸯姐姐,老祖宗都还好吧?”
“老祖宗自是安好的,现正在屋里跟宝二爷和小姐们说话呢。”鸳鸯上前几步,走到贾珏身前纳福后说道。
若在平时,鸳鸯听到“姐姐”二字会很高兴,只是现在元春封妃,这样就太没有尊卑了,更何况贾珏现在有官身,便叮嘱说:“三少爷,日后‘姐姐’这两个字眼一次也不要说了,现在可不比以前,若是旁人听了,说不得我也会像寐云一样的。”
提到寐云,鸳鸯就轻蹙柳叶眉,因为事情发生的太仓促,她知道的时候寐云已经离开荣府了,完全来不及报给贾母。
“怎么会,你可是老祖宗面前的红人,只要老祖宗不说话,谁也没那个胆子。”贾珏笑着开解她说。
这话说得的确不假,在孝悌的世界里,贾母才是荣府的最高长官,没有人敢违背她的意思,据她了解,早先贾赦大老爷何其无状,也拧不过贾母对府里的安排。
作为贾母身边最得心应手的,她的地位自然是鸡犬升天,平时家里的丫鬟嬷嬷见了她,那都是恭恭敬敬的,就算是这些少爷小姐们,也是要叫姐姐的,若有什么为难的事儿要求贾母,又不好开口,也都是求她帮忙递个话音,事儿才好办了。
如果寐云没有一意孤行,把信给她,让她来安排,事情完全会是另外一个样子。
至于孙家小姐,也是发生的很突然,贾母病没好利索,就传来孙镮要跟别家的公子订亲的消息。
“三少爷,孙家小姐的事儿,你该知道吧?昨日,是她成婚的日子,这是我的错,没帮上忙。”鸳鸯有些自责,也是奇怪,贾珏好像完全不伤心,听寐云说贾珏跟孙家小姐可是情投意合的,失去了这样珍重的人儿,不该心如断肠才对吗?
不过三少爷刚回来,说不定还不知就是昨日成婚,因此鸳鸯提醒说。
“知道了,不过这事儿可不怪你,别多想。”贾珏十分明理,并不怪鸳鸯,让她心里好受很多。
两人进了院子走到正屋,已经听得见屋内说话的声音,贾宝玉不知道正在说些什么,里面的丫鬟注意到他们两个来,忙掀开绸布门帘让他们进去,并出声报给贾母等知道。
屋里贾母正在拉着林妹妹说话,贾宝玉凑在姑娘堆里谈天说地,惹来一阵阵笑,只是让贾宝玉纳闷的是,这次回来,林妹妹好像变了些,面对他贴心的亲近,讨好的玩笑,尽管也应和,却总是有意无意保持些距离,包括空间和时间上的,只是不太明显,贾宝玉自己也想不清白,只以为是多日未见,生疏了,开启自己能说会道的技能,不要蓝一样用。
贾母自然是有些生气的,见到贾珏,虽然也是笑着,脸上的高兴劲儿却消除几分,隐约带着一丝丝冷,因为都知道了贾珏封官的事儿,三春姐妹、湘云都恭喜贾珏,尤其史湘云,跑到贾珏身边拉着他,要看贾珏穿官服盔甲。
贾家久离武场,皇帝很贴心的赏赐贾珏一副红樱山文甲,昨日已经一同送来。
“给老祖宗问好,也来赔罪,昨日实在是怠慢了老祖宗。”贾珏站在贾母前面恭敬行礼,致歉。
鸳鸯知道贾母心里有些不舒坦,想要帮衬几句,却被眼疾手快的林姑娘抢了先,语气嗔怪:“你只给老祖宗赔罪,难道昨日里我们这些没有等你们么?今儿你若不实在给我们配个不是,下次你来找我玩儿,那时我可让紫鹃关了门,须你在门前等个把时辰再开。”
贾宝玉听了,也是附和。
听到林妹妹的话,鸳鸯放心了,这是在帮忙呢,果然见三少爷笑意变了两分,跟林妹妹似有无言的交流,与其他姐妹和宝玉致歉。
“你既已经知错,我也就不怪你了,过来坐着吧。”贾母其实不好怪贾珏,她这样的辈数儿身份,有点太小家子气了,好像胸怀不高似的,可心里的确有点不高兴,到了她这个年纪,就是图个顺心意,果然这个外孙女是最贴心的小棉袄,竟做了她要做的事儿,看着更为喜欢。
见贾母发话,鸳鸯忙在林妹妹旁边新加了一个黑漆圆凳。
“鸳鸯,还有你们。”贾母提名一种丫鬟,叮嘱说:“珏哥儿如今有了官身,你们以后要像对琏哥儿一般称呼他,莫失了礼数。”
鸳鸯笑笑应承,转身就称呼贾珏一声“三爷”,而不是三少爷,其他丫鬟也都呼了一声。贾珏听了还有些不适,让一种贾母和姊妹掩嘴轻笑,鸳鸯也是低头一笑,颇感有趣。
“对了,你们可知道一件新闻?”贾宝玉言谈间眉飞色舞,要讲他在外面听来的八卦。
贾府的小姐们基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听了赶忙竖起耳朵,以解闷子。
第八十章 慈母手中线
贾宝玉见众人皆看向他,连贾珏也是,不由得心里得意几分,侃侃而谈:“说来也巧,昨日我和几个朋友相聚,路上遇到一队迎亲的,甚是热闹,就也围观了一会儿,想着沾些喜气,因为家里要给三弟弟庆贺,聚会中途我就离开了,再次路过这吕翰林家,奇的是红绫变白绫,寻了人一问,竟是早晨的新娘子丧了,自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一日里喜事丧事一起办的,常读三弟弟的故事,想着或许这又是一桩才子佳人的悲悯事儿,如此大好年华,真是可惜。”
吕翰林?鸳鸯听了心里一惊,这不就是孙家小姐另许的人家吗!怎么会死了?她忙看向贾珏,见贾珏只是意兴阑珊的笑笑,对这个新闻似乎没什么兴趣,她知道贾珏常去孙府,此时听了,无论知道不知道这消息,都应该有伤心才对,不该表现的这么平常。
如果孙镮真的魂归地府,贾珏说不得把看热闹的贾宝玉揍一顿,尽管是惋惜,但贾宝玉的惋惜不同,不只是指指点点说一声,尼玛声泪俱下,伤心的样子好像这姑娘是他家的,可他明明是个陌生人。路过吕府其实贾宝玉就想要进去报上身份拜一拜,幸好茗烟拦住了,不然绝对被吕兑揍一顿,那时贾珏还未去闹,可贾宝玉当时的样子,会让人感觉不是有病,就是情敌,就算是勋贵,跟你有交情吗就来?还泪流满面,伤心欲绝,问完姓名就只有一个想法——不能忍。
大部分人都知道贾珏被媒婆说亲孙尚书家小姐的事儿,一般都是有准的才来说,因此府里当时还传着要办喜事儿了,后来出了问题,也都明眼的闭了嘴,大部分人知道的都至此而止,后面孙镮和吕兑订亲的事儿知道的人就很少了,贾宝玉因被茗烟拉着,没问新娘子的名姓,不然有贾珏的事儿在,并不会提起。
孙镮自尽的事儿发生不久,吕家又不是勋贵,若不是有心人,并不会传到贾府,鸳鸯不知,贾母也不知,因鸳鸯提起,贾母知道死的是孙镮,瞧一眼贾珏,却并未看出些什么,一想,还是责怪的叫住贾宝玉:“还以为是什么有趣的,竟然是这些生生死死的事儿,与你有什么干系,莫吓到你的姐妹们,快换些别的说来,若没有,老实呆着。”
贾宝玉听了,识趣儿的闭嘴,坐回贾母身边的位子上,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儿。
只是鸳鸯却心里一时比一时重,想着怎么会死了,因她了解的情况多谢,便更加在意,知道贾珏心里绝对不想现在表现的这样。
若贾珏是个普通人,当然是鸳鸯所想的样子,伤心欲绝,可他不是,还在计划好了怎么复活孙镮。
资本家固然可恨,因为搜刮劳动人民,修士却更该消失,太不把辛辛苦苦生,辛辛苦苦死的广大普通人当回事儿了。
跟贾母请完安,又跟其他人聊了一会儿,贾珏找个理由就扯了,鸳鸯相送到院子门口,犹豫之后问:“三爷,孙小姐她真的……你……”
贾珏转过头来看她,叹了口气,很是忧愁:“的确是真的,服了剧毒,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这还不是大事儿?鸳鸯不解,想着或许是伤心过了,人也死了,因此心灰意冷,便自责到:“都怪我,若那时我早些报给老祖宗知道,定然可以挽回的。”
“这怎么能怪你呢,世事无常,岂是你我可以控制的,你留了心,便足够了。”贾珏见鸳鸯较真儿,淡笑着劝解她。
见到贾珏如此,鸳鸯心里更加难受,定亲的事儿她本来是可以帮上忙的,只要陈说陈说,让贾母知道贾珏对孙镮是中意的,事情是有转机的,只是那几天贾母身体不适吃着药,光景不长的样子,贾政和王夫人都叮嘱她好好伺候,也怕贾母有个好歹,想着让贾母少操些心,便没有说。
周氏为此也找过她,听到贾母的情况,同样告诉她莫在此时说,等贾母病好了再说不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时论起来,就是她们的罪过了,不仅亲事要黄,贾珏怕是也要受到数落,事情反而会变得不美。
不曾想贾母刚好,寐云就告诉她孙镮跟吕兑订亲了,她也跟贾母提起来,当时贾母还觉得可惜,说听人讲孙镮可是个有才有貌的大家闺秀,她的母亲更是曾经有名的才女,且教子有方,不说孙升是进士,大儿子二儿子都是,三子年幼,如今年纪轻轻也是武举人了。
勋贵固然在统治集团里高功名取仕家一等,若一家子一两个人才就算了,这一家子都是人才,倒比勋贵世袭罔替更加有实力,地位自然便不同,勋贵内卷里多有称赞的。
作为归入贾珏院子里的大丫鬟,应该多为贾珏考虑,在得知孙镮与别人定了亲,虽是阴差阳错,她已然有些自责,又听到孙镮死了,不用想也知道为什么,便更加难受,感觉自己也插了一把刀似的。
在鸳鸯看来,贾珏平淡的样子实在有些异样,虽然时间不长,她对贾珏的为人性格还是有些了解的,此时绝对不应该如此淡定,好像谁也不怪。就算单知道孙镮是嫁给别人了,也不会如此。
难道,跟那些碎嘴的嬷嬷们说的一样,那些经历了有些大事儿的人,都会变的异常?想到这儿,鸳鸯的泪水不自觉就冒出来两滴,觉得自己真是犯了大错,不仅害得孙镮自杀,还让贾珏失魂。
贾珏见此皱了皱眉,这姑娘平时看着挺宽心一个人儿,今天这是咋了,还哭起来了,忙从怀里拿出来帕子给鸳鸯擦擦,真切的说:“都说了不怪你,怎么还哭上了?这事儿连周姨娘都没办法,何况是你,生死有命,我看得开。”
自己是心里有底,别人没有啊,贾珏意识到,便敞开说了几句,安慰好鸳鸯,让她回屋里去照顾贾母等,自己回了周时的院子。
第八十一章 王熙凤上门
周氏屋里,她正坐在凳子上穿针引线,面带微笑,腿上放着一件玄色金提花氅衣,一边用针,一边教导红妆和虞书,两个小丫头都在认真的看着。
她见二人认真,心里满意,年纪渐长,精力和眼睛都下降了,做起衣服来没有以前那么得心应手,正好趁着这机会教教两个丫头。
这衣服自然是给贾珏做的,儿子做了官,品级比升职前的贾政还要高,因此昨日贾母特意允她同桌而食,还赞许她生了个好儿子,虽然贾珏最后缺席,却什么也没说。
座位只是最末,最后她也拒绝了,但这对于一个妾室来说,绝对是天大的荣耀,何况是贾母那样的身份,荣府这样的人家,着实让她受宠若惊,到现在为止,心里心里还有些忐忑。
贾母赏了贾珏早些时候宫里得赐的白玉狮子一对,以做勉励,因为贾珏不在,便让她领了。作为母亲,她拿不出来什么奇珍异宝,也没有什么醒言警句来说与贾珏,只找了花纹、颜色极好的提花绢来,准备做贾珏喜欢的玄、月白、靛青三色衣服各一件,也不找府里的下人,她是丫鬟出身,针线上自然是很好的。
“周姨娘可在?”突兀的,院子里响起来一个张扬悦耳的声音,自然是每每未见人先闻声的王熙凤,这荣府里,就属她声音最响亮。
周氏听了声音,忙收了针线让红妆拾掇,又起身要外出相迎,还没走两步,平儿掀开帘子,一身华贵的王熙凤已经走了进来。
见果然是王熙凤,周氏立刻让虞书备茶,请王熙凤上坐,喜道:“二奶奶今儿怎么有空来了,怪我迟疑,没出去相迎。”
这可是个大忙人,王熙凤每天府里都有各样的事情要处理,大多数只在王夫人、贾母那里走动,今日来这里,不用想,又是贾珏得官儿的缘故。
“姨娘那里话,可不敢央你相迎,灵明如今可是正四品的大官儿,我问了咱们琏二爷,灵明这位子可是个实在的,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无缘的。”王熙凤笑到,并挥手让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把端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这是昨日老祖宗许你的,叮嘱我送来的东西,妆花绢衣两套,金银钗各一对,珠花一对,珍珠串儿一条,紫檀串儿一条,可都是好东西,你瞧一瞧收了,也好让我给老祖宗交差去。”
周氏见了这些贵重的东西,一时间有些不适,昨日里已经夸了她,还给贾珏一对御赐摆件儿,口头说要送她些东西,也没想到是这么好些。看那精致稀罕的样子,都是珍品来的,尤其是后面的两串东西,盘在手上,能绕不知道多少圈,这赏过于贵重了,便问了王熙凤:“怎么这么多,太贵重了些,我哪里用用得着儿。”
“这有什么的,有灵明在,姨娘日后的日子更好着呢,老祖宗给的这些东西已经是极好的了,我也拿不出什么,另有翡翠镯子一对,五百两银子,是我单孝敬姨娘的,日后姨娘这里若缺什么,让人知会我,只要有的,必定速速送来。”王熙凤是个机灵鬼,贾琏因为贾珏也得了好处,虽然依旧是五品,看似平调,却是户部郎中里帝室部所属,协理公主亲王们下属人物的一应户籍、土地、婚姻等事,可是极好的差事。
屋里太好的东西王熙凤不舍得送,次一些的又不如意,便在贾母赏赐里加了银子一封,镯子一对,表示谢意。
周氏自然是被这贵重的东西惊到了,愣了片刻,不过贾母和王熙凤的面子谁敢辜负,感谢过后,周氏便让虞书收了,与王熙凤一阵寒喧。不多时,从贾母那里回来的贾珏也回来了。
第九十二章 薛姨妈浅语
小窗依榭顾,簪花美人语。
薛宝钗头戴攒珠发钗,垂下的珠帘洒在耳后,珠光融在白皙的肤致里,相映成辉,妙玉生香。
她闲来无事,又当春暖日困,便在未时小憩,不想这一睡就长了,转醒后见阳光已经斜去不少,暖暖的融金光色透过纱窗照进屋子,飞浮的尘埃清晰可见,兼之垂帘倒光,正是“夷帘春光灿”的好气象,不觉嘴角发笑。
况她本来也是一个宽心雍气的人儿,更显得华容韵长。
起了身,只感觉这一觉睡的极好,浑身舒畅,转神才发觉外间厅中正有动静,她跟母亲自然是分住,不过早先正在跟母亲说话,困了就直接在正房休息,仔细听那声音,好似是薛蝌,正在跟薛姨妈说着什么。
来到京城之后,薛蝌和薛宝琴、薛母也来拜见过贾母,因见宝琴这个妹妹出落的国色,甚是喜欢,最近宝琴都在贾母那里留宿,说是一同坐卧,倒比宝玉和黛玉更受喜欢似的,贾母原也要留着薛蝌和薛母在梨香院旁的院子同住,被薛蝌拒绝了。
这个兄弟素来是聪慧有计较的,他们又不干贾府什么,且她们家已经在贾府住着,薛蝌自然不能都在这里落脚,否则说出去实在不像个样子,他们又不是落难投亲来得,都住了贾府来。
一行更带着那许多辎重,总不好放到荣府的库房去,于是借了薛母有病气的由头,去薛家京中的宅子住着。家里祖上曾是紫薇舍人,在京城自然是有家宅的。
今日薛蝌又来,想必是那里已经安顿好了,薛宝钗想着,总算在京中也有了族亲,说起来也是分依着。薛蝌又是一个
“小姐醒了。”莺儿坐在一边形制古朴的黑色圆凳上刺绣,见宝钗醒来放下针线过去,服侍薛宝钗起身,又知事的去端温水浸湿了毛巾给她擦脸醒神,同时告诉她薛蝌来了。
“听声音就知道他。”擦了脸,思维清醒好些,薛宝钗淑柔的声音响起,她对这个弟弟比哥哥薛蟠要喜欢的多。
纵观他们堂兄妹四个,除了薛蟠,都是好的,薛蝌与自己有几分像,都慧事的早,懂事靠谱,想她自己虽然是个女儿家,却和母亲一起商量料理家事,而宝琴是个活泼的丫头,长得又是极品,在他们中最小,有薛蝌呵护着,心思少些,但周身的事情料理的也都周全。
唯有自己的大哥薛蟠是个混世魔王,整日的让人不省心,若不是闹了事,她们也不会着急来京中,表面上是自己选秀,其实不过是要仰仗舅舅家和荣府庇护,莫让薛蟠着了事儿。可在荣府虽住的甚好,却还是有寄人篱下的成分,没有在自己家里自得如意,事事都要思虑的清楚,考虑的周全。
“正是蝌少爷,他安置好了家里的事儿,便过来看看太太和小姐,小姐要不要出去说两句话?”莺儿收了毛巾静静侍立在一旁问。
“自然是要的。”薛宝钗于玻璃镜前整理妆容,准备出去。
看着镜子里清晰的自己,薛宝钗就想到贾珏,因为这个镜子是自家管理的玻璃工坊出品,秘方正是贾珏所给。
随着日子渐长,她对贾珏越来越好奇,不说那些惊心动魄的故事,每一个读起来都感觉自己的内心有一头来自蛮荒的巨兽,想要冲破某种比钢铁更加坚固的围墙,这些东西虽然冲击也很大,每每让她一个心如止水的闺中淑女脸红,但对于她的吸引在其次,让她感兴趣的,是贾珏的脑子,怎么就能想出这样复杂的工艺。
这镜子跟那种透明的镜玻璃似乎只多了一层薄薄的膜,却能够让人如此清晰的呈现在镜中,很是神奇。
她没问过贾珏,也不知道什么是镜反射原理。
家里也有西洋来的西洋镜,不过那是外邦的东西,那么遥远的距离,拥有这种东西,似乎很应该,到了这里,她独在想贾珏的脑子是怎么长的,能够知道这种秘方,若说是外邦人告诉贾珏的,显然不可能,西方商人都在广东省的市舶司,贾珏不可能见过,按照商人的路数,一般也不知道所卖东西的详细制造方法,可是贾珏从材料到工艺,全都非常清楚。
从建立玻璃工坊到现在的一年多时间,尤其是三次市舶司的交易,薛家的财富已经翻了两番,加上不动产那种,西方人对贾珏设计的琉璃制品非常喜欢,惊为神物。
她跟薛姨妈后来算账,都是在夜里,因为薛蟠有一次碰到玻璃工坊的管事来报账,好在薛宝钗及时出现,打了岔子,才没让账簿落入薛蟠手中,不然有了这些进度,薛蟠花的更加无法无天了。要是再去工坊里,就他那不成事儿的样子,工坊说不定就办不下去了。
薛蟠从来进出没有个定性,兴起而去,兴败而归,最近薛姨妈已经起了让贾珏教训教训他的心思,只是薛宝钗觉得不能这样,最起码要是个正巧的空当,不然依照薛蟠的性子,只觉得兄弟要争斗他,犯起混来再说什么一家子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幼妹的,那就糟糕了。
于心中事物不长记性不说,闹翻了也作用不大,那时可难看了。
出了里间,掀开垂帘,果然见相貌堂堂的薛蝌在,见她出来,从凳子上起来,礼道:“堂姐。”
宝钗见了薛蝌大人式的行礼,不免觉得有些失落,懂事的早也有个坏处,容易太正经了,不免有时候就与人生疏了些。
薛姨妈最清楚女儿的心思,注意到薛宝钗那一丝神情的流露,对薛蝌责怪道:“我那些外侄子侄女见了她,都叫‘宝姐姐’,你如此称,若让人听取了,还以为与我们生疏呢,日后可要改了。”
薛蝌听了,忙又一礼,这次叫了“宝姐姐”。
薛宝钗听了,嘴角一裂,如芙蓉花开,微笑问:“那宅子里可是安置好了?”
“好了,还多亏了蟠大哥,许多事物都是大哥帮忙置办的,我初来京城,地方还找不见,若没有大哥,定要忙活好些时候。”薛蝌这次倒不生疏,叫薛蟠大哥,他其实叫“堂妹”不是生疏,只不过觉得薛宝钗及笄,该郑重些。
“你可别说他了,不成事儿的,那都是平日里在外面胡闹晓得的,这两日又不见个人影,城外形式让人堪忧,我这整日里都提心吊胆的,可是又出不去,你们还这个时候来了。”薛姨妈说着,脸上就浮现担忧,每个人的心中都是欢喜忧愁参半,她也是,生意和姑娘自然是欢喜,儿子就是忧愁。
她其实想要把薛蟠送出京城,回南方去,可形势变化太快,京畿都成了鞑子的天下了,等有决断的时候根本出不去了,贾府的人似乎一点也不担心,竟然让贾珏和贾琏回来了,难道不知留个嫡系血脉是多重要的事儿?就更不好找人送出了。
两个字,糟心。
“大娘这就错了,蟠大哥因想着珏兄弟高升,盔甲宝刀都有了,独独缺少一匹宝马,因此这两日都在马市转悠,想要寻来一匹,送给珏兄弟当做晋官之礼。”薛蝌出声为薛蟠辩解,这倒是真事儿,这个时候,薛蟠正坐在一凉亭下四顾,因为战事,多有买卖马匹的,只是却不好找。
薛姨妈听了心里高兴,不懂事儿归不懂事儿,虎是虎了点,不过有时候还是能够办一两件宽心事儿的,宽慰了些,淡淡语气中还是夹杂着些不悦:“还算他懂点事儿。”
就是这时候不太妥,王夫人先前跟她唠嗑,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些不妙的情绪,因为在说贾宝玉最近老实不少,也静心读了两日书,其中却隐藏着担忧,明面上不说,她却知道,就是因为贾珏如今风头太盛,寐云被赶和定亲的事儿,她也知道,只是从不议说,连跟宝钗都没有,左右都不是,不如不谈。
因那日里事情繁杂,并未细谈,薛姨妈此时就问起了路上的事儿,薛蟠挑拣些紧要的说来,当然,其中有简有繁,比如通州外初遇鞑子,他就说幸亏贾珏英勇,带着小厮们冲杀,却不说为什么小厮们毫发未损之事,也说遇到鞑子大军的事儿,却说通州卫来得及时,不然都要遭殃,幸亏贾珏悍勇,震慑住了敌人,而不说贾珏把木石当玩具玩儿的事儿。
因为说多了,很可能是泪。
薛宝钗在旁边听的一惊一忧,不由得责怪贾珏怎么能逞能冒险,若是误了贾琏和薛蝌的性命,那可是天大的事儿,他们两个又不似贾珏那边勇力。
好在结果是好的,也就不多说什么,一个富家小姐,当然不知道富贵险中求的道理,更有许多人,为了能水往高处走,做些龌龊的事儿,比贾珏,那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灵明回来了?正好我去他那里瞧瞧,问他些账目的事儿。”薛宝钗听薛蝌说在前面遇到了贾珏,想到好些时候没见了,贾珏回来这些日子,庆功宴的时候他又不在,就没见到,算起来,上次见,还是去扬州前刚入冬的时候。
带了莺儿,薛宝钗就出了梨香院,穿越长廊,两拐一趋,到了贾珏的院子。
马上要见贾珏,好像有些期待?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薛宝钗掐灭,她不由得摸了摸项圈上的金锁,她来京城,可是为了上面“不离不弃,芳龄永继”八个字的,就算她这个金锁是个喜头,那和尚不要钱是装腔作势,贾宝玉的宝玉是生来就有却是事实,毋庸置疑的。
不说古人对神鬼只是莫名信服,单说她一个女儿家,对这种宿命姻缘,有着来自灵魂深处的触动,天定姻缘,又是个好兆头的谶语,对薛宝钗这样典型的大家闺秀来说,具有致命的打击,薛姨妈也信,不然是不会麻溜的来京城。
当然,跟王家和荣府攀亲戚,为薛家寻一份依靠,也是很重要的。
只是最近,这个念头有点动摇,一来有贾珏那些浪漫主义的故事影响,二来就是薛家翻翻的财产,最近听说天衣坊也可能是贾珏的,薛蝌还从贾珏手里拿到了好大一份盐引。
“哎,为什么你哥哥就不是灵明那样有本事的,能撑起一片天的?”她不由得就想起来某天薛姨妈在教训薛蟠后的抱怨。
“三爷,宝姑娘来了。”麝月被周氏派红妆来叫,掀开帘子正要出去,见到薛宝钗先行了礼,然后朝着里面喊了一声,让碧云准备准备,莫要怠慢了,如今寐云不在,她当然要顾想的周全了。
薛宝钗收敛思绪,微笑着进了贾珏的屋子,该不想的事儿还是不要想,她是个顺遂的人儿,到了哪种地步,都有应对,无论成与不成。
……
薛宝钗前脚带着莺儿离开,薛姨妈后脚就郑重的问薛蝌:“蝌儿,你觉得灵明怎么样?”
薛蝌听了这话有些懵逼,刚才还在讨论盐铺管理的事儿,因为这是暴利,所以很多人觊觎,不仅要运作好,还要每个地方养几个壮汉,防止突发事件,突然的,话题中心就变了,他一思索,须臾间不大明白薛姨妈的意思,只是说:“珏兄弟此人甚好,一路上见闻,神勇果敢,颇有荣公之风,我刚才来的时候听说圣上要在亨殿大祭,集合金吾卫两部和新军去北边,想必不久之后,珏兄弟又会高升,到那时……”
说到这里,薛蝌有点不敢想了,到那时,按照贾珏现在的态势,娘希匹的怕不是要步其祖的风光,封侯拜将,也成为公侯?
虎父犬子常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却太少了。
薛姨妈也被这话引的有点恍惚,确实有可能,更想要赶紧说出自己想说的话,理正心情,语重心长到:“我也看珏哥儿不错,你也知道蟠儿是个什么样,我就想要说说珏哥儿跟你宝姐姐的事儿,可你宝姐姐还念着那和尚所言金玉良缘的事儿,我也就没多言,你不知,先前有礼部的尚书家与灵明说亲,因些事儿耽误了,这样事儿,就是怕夜长梦多,正巧还有个宝琴。”
最重要,因为王夫人在中间是一杠,她不好说这事儿,会跟王夫人产生不可愈合的裂痕,宝琴就不同了。
“这,宝琴早已经和梅翰林家的公子定了亲啊。”薛蝌没想到薛姨妈竟然打薛宝琴的主意来了,这可是他爹跟梅翰林定下的娃娃亲。
“我自然知道,可是如今梅家升了翰林,咱家如今又这样,还不好说呢。”薛姨妈担忧道,别看薛家为内务府办事儿,说到底是商人,先前梅家不是翰林还好,如今可是正三品,清贵的很,皇帝都尊重的成员,薛家兄弟两个又死了,若不是看在王子腾和贾府面上,怕早已经退婚了。
办法有两个,王家和贾家,只是王家跟薛蝌关系不大,不过从薛姨妈这里论起的,可是薛蝌父亲死了,薛蟠父亲也死了,羁绊就淡了,从贾府这边的话也能想法子,也就是日后薛宝琴认王夫人为干娘,那时薛宝琴便成为了元春的妹妹,才能稳当的嫁入梅家。
薛姨妈自然也不是要此时就决定,她只是要先问过薛蝌的意思,毕竟长兄如父,能做决定,等到了日子,梅家真的退婚了,自然可以另行许配。
“但凭大娘做主吧。”要是这样的话,薛蝌觉得可行,就把决定权教到薛姨妈手中,想想顶天立地的贾珏,再思已见容貌绝伦的薛宝琴,还真是有一拼的。
薛蝌决定回去问问薛宝琴的意见。
第八十三章 小弟来倒贴
将近雨水,天色已长,阳光乍暖,为万物带来生机,街边杨树肉眼可见的盈盈吐翠。
贾珏出了荣府后不久,京卫府还没到,先遇到了个熟人,陆文昭正等在路边,穿着飞鱼常服,身后跟着六个佩刀随从,见到他近来一脸微笑,领着随从抱拳一礼:“恭喜贾公子。”
“同喜同喜。”贾珏下马回礼,心中奇怪,按说两个人不该遇到,不说两个衙门上班时间不同,地点也不一样,一个在皇城西南,一个在西北,贾府和陆文昭的府邸也不在同一个方向,可见是专门来等他的。
“昨日便听闻贾公子被任命为金吾后卫指挥佥事,我初时还有些不相信,此时见贾公子这一身宝甲金盔,方知我鼠目寸光,以贾公子的神勇,自然当是大明之卫将骠骑。”陆文昭又一礼致歉,这马屁拍的极有水平,比李贵的“天神下凡”不知道高了多少档次。
听到贾珏获封金吾后卫指挥佥事,陆文昭很高兴,这证明他的眼光没错,他此时才是千户,正五品,比贾珏可低了两级,却也有些叹息,自身辛辛苦苦奋斗,官场上一路摸爬滚打才有了个千户,再看贾珏,人家刚出场就是正四品实职,根本没法比。
陆文昭庆幸他当初结识勋贵的心思,没鄙视贾珏是个庶子,不然攀上大树的机会就那么错过了。他知道,若是宁荣二府的正经主子,可看不起他这样出身卑劣,又没有多少文墨,依靠舞刀弄枪、拼死拼活才挣点官位的穷哈哈,更不要说还下马回礼了。
若别人听了,大概会飘飘欲仙,贾珏只是一笑了之,他今天第一天上班,可不能误了时辰,便开门见山:“陆大人有话不妨直说,咱们也算是朋友了,若能相助,自然会帮忙的。”
陆文昭讪笑,对着他身后六人挥手,其中一个看着英武的男子上前两步施礼,陆文昭介绍说:“这是我兄弟沈炼,因为前些日子得罪了上司,被各种刁难,我也跟那人不对付,正巧听闻公子任指挥佥事,定然缺少一个得心应手的,他在锦衣府里干了好几年,办事儿利索牢靠,一定会让公子满意的。”
贾珏打量一眼这个沈炼,与陆文昭带着点狡黠的面孔不同,这家伙笑起来都带着三分冷傲,望眼细瞧,身上血气蒸腾,比常人浓烈许多,看来是个练武之人,不过比不上穆炎。
“这有什么,只要他占理,大可去都察院陈情,说不定还能因此升迁,多好,到我这里,恐怕没什么出头之日,再说,你把他调到你那里不就完事了。”贾珏推辞,他并不知道这沈炼什么来头,要说陆文昭坑他,应该没那个胆子,但仅仅是得罪上司,就来求他,似乎没那么简单了。
“不敢满公子,我这兄弟性子善,早两年刚办差的时候,见那家小姐年纪小可怜,就放走了,本来没人知道,谁知这家小姐是张千户的表亲,后来改了名字投奔了他,如今是张千户的儿媳妇,前些日子也是机缘凑巧,这周氏就碰到了我这兄弟,认出来了,当初这案子牵扯甚多,倒是没得改,就为难上了我这兄弟,看样子是一定要把我这兄弟送上西天才罢休,我二人一同做官,自然不能不管,因此想要让他跟着公子,也好断了张千户的念头。”陆文昭详细陈述。
听着倒是好事,以贾珏的现在身份,也不存在得罪张千户什么的,跟陆文昭也算是有交情,又能得到一个得力助手,何乐而不为呢?
“既如此,那就跟着我吧,陆大人,咱们改日再聊,你我都该去点卯了。”贾珏提醒陆文昭,这货是个地府老油条,干的时间也长,一次两次不准时没事儿,他可是头一天上班,会给上司造成懒散的形象,别人还好说,要是康王知道了,歇菜。
“多谢大人收留,日后定效犬马之劳。”沈炼本就拱手低头,听贾珏答应了,俯身行了大礼。
“当牛做马倒不用,要是需要牛马,随便都能买来,最重要是办事儿,要想过好日子,升官发财,娶漂亮老婆,只一件事,令行禁止,别出幺蛾子。”贾珏抬起沈炼的手,叮嘱说。
“大人放心,日后属下定然唯命是从,绝不犹豫。”沈炼得了教训,自然警醒,要不是有个陆文昭,他这次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陆文昭是打听到张千户已经安排了人手,准备在下一次行动的时候悄悄干掉沈炼,就说他因公殉职,因此才施以援手,要是只有刁难,他是不会管的,谁在奋斗的路上还没点挫折了。
“放心,本公子又不是滥杀无辜之人,我让你杀的人,一定不是个好东西,这点你要记住。”贾珏的望气术虽然粗浅,但却能够辨人善恶,善者见之,如沐春风,恶者闻之,茅坑的味道。
“是。”沈炼习惯性的抱刀呈礼。
“麻烦公子了,改日清越坊,我做东道,一醉方休。”陆文昭拱手,刚才本来想说教司坊,但又不知道贾珏是喜欢吃肉还是喜欢吃素,毕竟年纪不大,虽说富贵人家磨枪比较早,但不一定不是,清越坊虽然说是清倌人的天下,但要想留宿,又不是没可能,那里的姑娘还更有情致。
“好,不过要等我忙完这阵儿。”贾珏侧身上马,准备离去。
他正愁自己新官上任没人用,总不能事事自己来,这下好了,有人送了软枕头来。
“兄弟,跟着贾公子好好办事儿,比在锦衣府可有前途。”陆文昭拍拍沈炼的肩膀,听着刚才贾珏的话,他感觉自己应该倒贴上去,这步棋走的绝对没错,日后说不定还要沈炼提携他来着。
“多谢陆大哥,等我发饷了请你和大人吃酒。”沈炼感谢完陆文昭,随着贾珏离去。
路上,贾珏还是有点疑惑,就问了:“这周氏为什么揪着你不放?按说命令是刑部下达的,没必要把仇放在你身上吧?”
沈炼拱手,边走边说:“这周氏有个哥哥,当时负隅顽抗,属下本来想要打晕将其带走,谁知他练过,抢了同僚的刀要跟我拼命,这周氏又咬又踢,当时力道就用大了,把周氏的哥哥当着她面直接砍死了,卑职心里过意不去,所以才悄悄放了她。”
贾珏了然,人家原来不过是抄家发配的罪,你给处了死刑,虽放了周氏,让她躲过了进入教司坊的灾厄,不记仇的还好,记仇的当然要报仇,正好这沈炼混的不咋地,不过是个总旗,还在张千户下辖,柿子嘛,总要挑软的捏。
第八十四章 面康王有赞
到了京卫府,贾珏让李贵和刘二在外等候,跟沈炼一起进入衙门,院中聚集着不少人,都是前来点卯的卫所指挥。
因为城外大军压境,负责城内戍守的十卫增加巡逻任务,若在街上,每一刻钟,就能遇到一队巡逻的士兵,由此可见战事的紧张程度。
以前点卯之后要是没事儿,指挥使们就能离开,现在核查人员后,要报给大堂里的康王,有事开会,没事儿就去自己的辖区巡视,全都不能闲着。
进了院子里,贾珏有些懵,等着训话吩咐的指挥们全都齐刷刷看着他,因为他这一身实在太现眼。院子里的人都穿着常服,泛着银色,只有他全身泛金,在整个院子里可谓是鹤立鸡群,独树一帜。
“这是哪位?为什么穿着金吾卫统领的衣服?苏大人不是在里面坐着吗?”有个好事的就小声在旁边同僚的耳边嘀咕。
那同僚摇摇头,一脸疑惑:“也没听说苏大人要更调啊。”
“就是更调,也该是李大人顶上,这位,年纪小了点吧?”好事的又说。
贾珏并不知道,在金吾四卫里,为了统筹方便,其中一个指挥使会被任命为金吾卫统领,没有特殊品级和待遇加封,但是赐予穿着鎏金山文甲的荣誉。
他没管这些人异样的眼光,径直走到都事备设的案前,拱手打招呼:“大人有礼,小子贾珏,金吾后卫新任指挥佥事。”
都事听了贾珏的报备,恍然大悟的样子,忙起身还礼,说到:“原来是贾大人到了,王爷刚才还差人出来询问,快些随我进去吧,里面王爷和都指挥大人正等着呢。”
有新任指挥任职,都指挥们都是要见一见的,除了嘱咐相关事宜,就是要认识认识,知道谁是谁,不然议事的时候还要询问姓名,那就太耽误事了。一般指挥使才有这个待遇,这次康王却特地吩咐了,要见贾珏。
院子里的人听了,全都议论纷纷,原来这就是后卫新任指挥佥事。
大堂里,一身蟒袍的康王坐于主位,两侧都指挥使王来聘,都指挥佥事梁鸿鹄、金吾卫统领苏秉贤等五人分列而坐,正在跟康王说着什么,见到有人进来,停止续话,纷纷看过来。
“王爷,贾大人到了。”都事出言介绍贾珏,而后在康王的示意下出去。
顺着前方,所见是一个英朗的青年,三十岁出头模样,蓄着性感的小胡子,身上金蟒袍活灵活现,那一双盘结的四爪龙呼之欲出,无形的气势萦绕在这位王爷身上,美中不足的是刚气不盛,平时肯定少于锻炼。
在坐的贾珏自然是一个不认识,但不影响他打招呼,立刻给主座上的康王请安,道一声“千岁”。
“贾佥事不必多礼,早听人说贾侍中有一神勇非凡的公子,今日见了,方知所言不虚,颇有乃祖风范,昨日见了圣上,亦是极有赞誉。”康王露出欣赏的目光,年轻是年轻了些,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也顾不得许多,俺答围困京城,才发现朝中无将可用,太上皇为此可发了好大一次火。
贾珏本来就长的英挺,加上长时间习文练武,纳气存神,身上气质兼具阴阳,绘就自然,任谁见了他,都觉得喜欢,文者似感浩然,武者如见英豪。
“王爷说笑了,都是圣上赏识,小子又怎能和国公爷们相提并论,不过是读不得书,练几分武艺罢了。”贾珏十分谦虚,样子颇有两分憨厚,初来乍到还是要低调,何况眼前这个可是皇上的胞弟,相比其他的亲王、郡王之流,显然这才是真王爷。
康王听了这话一笑,一副我看好你的样子,昨日里他在正坤帝那里看了通州送来的战报,其中内容跟实际自然是差了很多,不过仍然让人有种再世霸王的感觉。
传说霸王力能扛鼎,却是个有勇无谋之辈,只知道自己砍杀,再看贾珏,把自己当人形炮车,敌军未到先被刷掉一部分,还破了军心阵型,明显是有脑子的霸王,犹有胜之。
金吾后卫指挥佥事一职,意义重大,内策玄武,外定北安,何况是这种时候,没有一两个能兵强将镇守,正坤帝哪里睡得着觉。
“你不必谦虚,今次赏你鎏金宝甲,既表你通州之功,也是鞭策与你,莫要辜负了圣上的美意,当忠心为国,再建奇功。”康王正色,眼中欣赏之意更甚,有力气的人不少,有脑子的也多,可是既有力气又有脑子的就极少了,听贾珏这番话,显然是个有心计的,心中对贾珏殊为满意。
“请王爷放心,小子定然恪尽职守,不敢说再屡功勋,必做好城上防务,与京畿大军策应,固守京城。”贾珏听到这宝甲是特地赏赐的,肃穆正言,拱手立命。
“好,有你在,我与圣上便可安心些。”康王一副安坐钓鱼台的样子,接着给贾珏介绍在坐的五人,除了王,梁,苏三人,还有同知章孝云,佥事马通。
都指挥是个髯须青年,身形十分魁梧,常服下能感觉到他健硕肌肉里蕴藏的力量,据说是曾经的武状元,得了正坤帝赏识,在西边打过一场胜仗,后来被封为京卫府都指挥。
一一打过招呼认识,王来聘对贾珏说:“你初来,定有很多事情需要熟悉,点了卯便去后卫营房走走,大家都各有职事,脱不开身,我让刘经司陪着你去,也好尽快熟悉。”
知道贾珏的身份,自然不会像对待平常人那样让其自己摸索,王来聘叫来京卫府的刘经司,这人是负责处理京卫府来往军报和一些杂事的,对各部都有了解,正好帮助贾珏。
“多谢王大人。”贾珏感激的行了个谢礼。
因为前面诸事已经安排妥当,不需要开会,康王见了贾珏后便离开了,刘经司则带着他前往北安门处的临时营区。
朝廷武备废弛许久,更不用说好的兵将,兵部里组织的应急小组里,说是通晓兵事,其实不过读一两本兵策,不过对城内的戍守有些看法,对战事有些想法,真要论起来,与纸上谈兵的赵括相去甚远。
好在也做了点事情,他们把除了锦衣卫和旗手卫之外的十卫安排在需要驻守的城门旁,集中管理,防止鞑靼的骑兵越过防线滋扰京城。
先前因为丁汝夔无谋断,鞑靼的七百前锋竟然直插入京,打进了东苑旁的大校场,简直是奇耻大辱,不怪正坤帝将他抄家灭族,典型的废物中的战斗鸡。
第八十五章 怒杀小鸡仔,也来杀个猴
金吾后卫驻扎在北安门旁的一片空地,一共有两百五十三顶营房,每个营房住二十人,周围就是人家,正好征用了几个小院子给将官居住,当然,百户及其之下是没这个待遇的。
其中有一个院子,住着两个指挥佥事中在职的一个,以及两个镇扶使。
镇扶使早早就起来,他们一个需要安排士兵巡逻街道,一个需要检阅城墙防务,正坤帝安排的防务大臣里,经常会有人视察各个城墙,一旦发现有人不在,撤职降职是其次,被追究玩忽职守之罪,轻则仗打,重则下狱,以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早起的两个人都住在偏房,他们起来相互打招呼,而正房依旧门锁紧闭,好像不知道天亮了。
两个镇扶使一个姓黄一个姓魏,他们对视一眼,脸上都带着迟疑为难,更有尴尬。
黄镇扶使是个没脸皮的,看着魏镇扶使眼睛上的两个黑眼圈,好像被谁打了一拳般,开玩笑说:“呦,老魏,怎么的,昨天没睡好?”
魏镇扶使脸皮薄些,想到昨天连绵不断的喘息声,就想到自家婆娘柔滑的肤致和羞怯模样,面色便不太自然,看着对面黄镇扶使一脸坏笑,知道这个人精是故意挑说,怕被这个人精猜出来夜里贴着墙偷听,心虚的提高语气反驳:“你自己好好照照镜子,就你那两个黑煤球,连条狗都看得出来昨天干了点啥。”
“咳咳。”黄镇扶使尴了个尬,瞪了一眼魏镇扶使,心说看破不说破,大家还是好朋友,这点道理都不懂?
两个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面对那动人心魄的美妙声音,那里睡得着觉,黄镇扶使显然也是听了好久,无法入眠。他凑近魏镇扶使,压低声音,好奇问:“这孙佥事腰子还真好,我听那声音,昨天好像是三个人?丑时还在忙活呢。”
“是吗?这我倒是没听出来。”魏镇扶使见挑明了,也就不觉得难堪,毕竟食色性也,人之大欲,他于此道不甚精通,倒没分辨的出来,在他看来,女人都是水,万变不离其宗,游起来都是两个字——顺畅。
这院子不过寻常小户人家的,建造的紧凑,里面的人显然知道两旁住着人,声音尽量压低,可仍然能够听的见,可见昨天这位孙佥事玩得有多嗨。
金吾后卫安营于此已经一个月,按照上面下达的命令,无故不得离营,也就是说如果没有爹妈死的事儿,不能离开。
两个镇扶使还好些,已经三十出头,能耐得住,孙佥事就不行了,二十出个头,听说是有靠山,所以很快就升了指挥佥事,忍了快一个月,孙佥事在营里悄悄跟左右喝酒猜拳,但心里的火气越烧越旺,见无人来详管,加上随从一撺掇,昨日就等到黄、魏二人熄灯后,悄悄叫了人来,还是三个。
“这青楼里的姑娘就是不一样,我家里那一个两个的,除了哼哼唧唧,啥也不会,老魏,晚上不如?”黄镇扶使性子放荡些,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勾栏喝酒戏耍倒也有过,不过从没留宿,差的地方还不如他自己的婆娘,好的地方可就贵了,三五两进门,留宿可就多了。
他一个月八两银子,加上奉米,有时候收下些孝敬,虽然一个人养一家人,生活倒还富足,偶尔外出吃酒,给家里婆娘买首饰还是能做到的。虽说表面放诞,内里还是顾家的,更何况婆娘有两分手段,黄镇抚使是不在外面鬼混的。
“停,要找你自己找,我还想要多活两年。”魏镇扶使赶忙拒绝,说多了他怕自己动心,与乐子比,他觉得命更重要,这个当口,原本狎妓就是重罪,被发现了,那还了得。
被冷眼一对,黄镇扶使脑袋清醒了些,心里念头打消,他不过是见孙佥事乐了一晚,到现在也没事儿,存在侥幸心理,叹惜说:“也是,人孙佥事有靠山,咱们这仨瓜俩鸟的水平,也就是忙碌的命,还指不定啥样呢。”
说到后面,他就带着担忧。
“这事儿别担心,我问过了,各营大都如此,总不可能到时候全都下罪,那谁来守城?”魏镇扶使宽慰说,他何尝不担心,但并不是怕被怪罪,他担心的是,要是京畿部队失利,依靠他们这些人,如何守得住城池啊!
突然,听到屋里有动静,黄镇扶使脸色一变,赶忙拉着老魏离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当这事儿不知道,真要事发,也是实情,他们可没见过什么人,也就没有了知情不报的罪。
二人从正门离开后不久,正屋先是打开一个缝,然后才出来人,三个女子模样都不错,走起路来有点飘,匆匆去往后门,上了一顶轿子,捡抄无人小道,恰巧避开已经开始巡逻的士兵,显然是早就安排好的。
“你看,我就说是三个人。”红倌人离开后不久,两个人从角落里出来,赫然是老黄和老魏。
“行,你厉害,这一顿酒记上。”老魏面色不佳,有些肉疼,清越坊那可是高消费的地儿,这赌局太不划算,也感叹孙佥事腰是真好。
轿子离开,原本是不该遇到人的,出了肃清的街道,却突然遇到五个人,一个穿着金盔宝甲,一个穿着金吾常服,全都气势凌厉,身后跟着随从,吓得领头小厮一阵慌乱,好在马上的二人正在说话,没有注意到他们。
只听金盔宝甲的面色微动,对旁边的人说:“刘经司,咱们要快点吧。”
“没多远了,不必着急。”刘经司被这突然的话吓了一跳,难道是知道些什么?毕竟是老人精,面不改色的拖延时间。
这二人自然是往金吾后卫营区的贾珏和刘经司,他没理那路过的三个青楼女子,因为看到营区上空有黑白二色滚动,无常出没,显然是死人了,这种紧要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要应该警惕,说不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何况是死人了。
他能看得到,旁边这些个却都是普通人,就没继续催赶。
没一会儿到了营区,一个四人小队守在营口,总旗是个眼尖的,似乎见过刘经司,就带人向他和刘经司行礼:“刘大人好,这位大人好。”
刘经司一笑,不甚在意,不过是个小人物,先介绍了贾珏,然后直接说到:“找个人通知各千户、镇扶使,还有孙佥事,先带我们去中营大帐。”
帐篷里多出来的三顶,为中左右大帐,中营是主官营帐,议事的地方,贾珏初来,当然要召集千户以上官员开个见面会。你认识认识我,我也认识认识你,日后好调遣。
“是,请二位大人随我来。”总旗知趣的没再攀谈,知道贾珏是新任指挥佥事,样子更加恭敬,立在一旁伸手请到。
走了几步,贾珏看着黑白无常出没的方向,他们已经离开,位置他记住了,似有若无的问带路的总旗:“军中可有事情发生?”
“禀报大人,并无紧急要实,一切如常。”总旗并不知道贾珏问的是什么,只能笼统的回答。
贾珏疑惑,人死了却没有事情发生,这是铁定有事儿的节奏,就不去中营大帐了,要先四处走走,巡视一番,看看营中事务安排和布局。这次刘经司并未打岔,还夸他干练,让总旗带路,陪着贾珏视察起营区。
路上总旗介绍各处,这里是哪个千户的辖下,那里是厨房,各自负责什么事务。贾珏听着点头,一一记住,并对这个总旗露出欣赏的目光,很显然,这是个有心的。
总旗见了,介绍的更加卖力,升官发财说不定就在今日了。
走到中间,到了安排去巡逻的一片营帐,一个站在远处四处张望的小旗见有人来,大惊失色,慌忙转身离开。沈炼在锦衣府干过那么久,缉查方面的本事不错,想到刚才贾珏转而视察,结合这个慌张的小旗,知道定有隐情,立刻飞奔而去,抓住那个士兵的领子,拽到贾珏跟前等他发啰。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小旗有股机灵劲儿,立刻朝着贾珏等俯拜求饶。
“见了新任佥事大人不来行礼,你转身跑什么?”刘经司皱眉,他感觉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小旗听完这话,懵了一下,原来不是问罪的,见贾珏如此年轻,话语转变:“佥事大人赎罪,卑职是要去通知百户大人来迎接大人的。”
“你知我今日要来?”贾珏撇笑,看着这个士兵,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是啊,之前还有人议论说新任的佥事大人要来了,见大人面生,自然就想到了。”小旗一脸认真的胡说八道,旁边跟着的总旗和刘经司都哑然,刘经司今天早上知道的,总旗根本不知道,见了人才知道贾珏今日来,王来聘为什么让刘经司跟着,就是因为贾珏封的匆忙,左右不过三天,知道的人不多,更没人认识贾珏,怕有不长眼的冲撞。
贾珏不理他,让沈炼押着小旗,往前面营区走去,小旗还想要说话,贾珏淡淡看他一眼,带着些不悦,让其立刻闭了嘴。
没走几步,就看到一处营帐,别的都空了,只有这个还有人,帐门口放一推车,五个人正在忙活,很是警惕,用被子裹着什么放在车上,贾珏想都没想就知道是人。
见有人来,还是上司,五人一时慌张不堪,其中有一个穿着百户衣服,镇定的比较快,年纪不大,低声说了什么,其他四人才静下来。
刘经司走过去,问百户:“尔等在做什么?车上放的是何物?”
“回大人,卑职名钱封,此是昨日晚上一个老兵横死了,卑职正准备送他去安葬。”百户弯腰拱手,低头后眼睛立刻往后撇,看被子没有露出什么,才放心的直起身子。
“原来是死了个老兵,看你们这慌慌张张的样子,那里像一个金吾卫,快些把他运走,让人安葬了吧。”刘经司听说是死人,感觉晦气,不太愿意靠近,让钱百户赶紧处理。
钱百户听到这话非常高兴,立刻挥手招呼人撤,却被贾珏伸手拦住,问:“死就死了,用被子包着干甚,把被子揭开,正好,看看这位老兄面容,也好记住他为国捐躯之功。”
说着,贾珏就要去掀开被子,钱百户心里七上八下,如有蛟龙翻江倒海,忙伸手劝说:“死人不吉利,大人还是莫碰了。”
他并不知道贾珏是指挥佥事,但见一身金盔,必有来头,便态度恭敬。
贾珏没说话,和气的样子不见,盯着想要糊弄他的百户,眼中有刀光剑影,洪水猛兽,无形的气势迫使百户僵硬的退后一步。
他掀开被子,不掀不知道,一掀吓一跳,里面躺着一个姑娘,身上简单披盖着衣服,散发着混乱的气息,顿时皱起眉头。
沈炼见了,忙上前代替贾珏探查鼻息,可惜,没气了。
“这是你们干的?”贾珏面不改色,只是没那么和气,扫视六人。
钱百户身后的五人面面相觑,颇有些慌乱,那样子显然是默认了,钱百户也是慌张,不过似乎完全不害怕被责罚,竟然朝刘经司问:“刘大人,不知这位大人是?”
刘经司不知道贾珏对这种事怎么看,要怎么处理,因此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回说:“这位是新任指挥佥事贾大人。”
“原来是佥事大人,卑职失礼了。”钱百户听到贾珏的职位,忙正经的行了礼,然后起身,说起客套话,“昨日里表兄还在说有帮手要来了,没想到今日就到了。”
贾珏哪里知道钱百户的表兄是谁,只是不影响他收拾对方,本以为能说出来什么一二三,原来是搬后台,杀了人,天王老子都阻止不了他伸张正义,于是沈炼:“军中狎妓,违背军令,该当何罪?”
除了边军和远征军有营妓,当地部队是没有的,离家近,又有十天一休,基本可以满足士兵的基本需求,因此在这方面有严厉规定,不然有女人进进出出,士气全都拉胯了,何谈战斗力。
“军中狎妓,仗打五十,赶出军营,消除军户,后辈三代不得从军取仕,违背军令,斩首示众,军中狎妓,使人致死,影响甚大,又违抗军令,两罪并罚,当行仗刑。”沈炼本就是锦衣府出身,身上自有冷酷气场,加上他又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此时说着律例,更添无情,让人不寒而栗。
钱百户后面的五人听了,忙跪地求饶,高呼:
“大人饶命啊。”
“大人饶命啊。”
杖刑,非仗打,乃是死刑,仗打至死矣。
“好了,现在可以说说经过了,谁是主谋,谁是真凶。”贾珏走到跪下的几人旁,看着那个放哨的家伙,让他先说。
事情其实很简单,因为强制管理不能出营,也不放假的军令,有些人可以忍,有些就不能了,另外一个孙佥事便是其中之一,钱百户跟其是亲戚,平时也是个仗势欺人的不安分子,一撺掇,答应后给孙佥事请了三个青楼女子,因为佥事说一个不够。
钱百户自己找了一个,独霸了一个营帐,本想自己高兴,可是他的五个狐朋狗友平时也关系很好,请他喝酒吃肉的,不能自己吃肉,让兄弟眼馋看着,完事儿后就轮着来。
这青楼女子自然是不肯,怎么说也是个红倌人,又不是那些专门接客的,奈何钱百户有钱,加上这个红倌人马上就够钱赎身了,于是答应下来。刚开始只多了一人,接着又来一个,这女子知道他们一定是都需要,就让剩下的三个一起,想着快点,他们那儿这样过,太刺激了,最后竟然一起。
经过训练,这青楼女子应付三四个没问题,可关键这是兵,又往嗨了玩,最后嗨是嗨了,结果却惨了,本以为是脱力昏过去,早上醒来才发现没气了。
贾珏越听越皱眉,原因他听明白了,大概是休克性致死,难的是确定不了谁是凶手,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是在谁那里死的,贾珏就问谁是最后一个是谁,没想到五人齐齐指向钱百户,那就好办了,他第一个,他最后一个。
即便如此,钱百户也不为所动,见贾珏不给面子,真的让人行刑罚,一改恭敬的样子,露出猖劣本性,冷哼一声,反驳到:“你是佥事,我表兄也是佥事,还轮不到你处置。”
贾珏看他这么有底气,蔑笑一声,侧头问刘经司:“另一位佥事是谁?有什么底气让他在这里跟我掰扯?”
“大人,孙绍祖孙佥事,据说跟贵府有些交情。”刘经司知道贾珏要新官上任烧一烧,老实回答。
贾珏听到“孙绍祖”三个字,本来烧一把火的想法没了,没想到现在姓孙的就跟贾赦搞在一起了,为了听话的迎春姐姐着想,还是灭了吧。
他计划是恩威并施,杀致死者了事,佥事就算了,得到尊重和权力就行,毕竟自己看着年轻,身居高位肯定会有人不服,现在不这么想了,都得死。
听到“跟贵府有些交情”后,又想到刚才刘经司叫贾珏“贾大人”,钱百户大惊失色,大水把龙王庙给冲了,他急中生智,完全不要脸的讨笑道:“原来是小爵爷,我表兄家跟贵府可是世交,还请……”
话没说完,不料一个无影脚出现,把钱百户踹倒在地,贾珏控制了力道,只是惨叫,胳膊断了。
命令人把六个人押到中营大帐,一个个都绑起来,叫来一众千户、百户和附近的士兵,贾珏拔出刀训话:
“我是新任指挥佥事,城外大军压境,蛮子们血腥掳掠,你们可能没见过,我却见过,男人杀死,妇孺掠走,全都是妻离子散,掳掠走的下场也能想象,无非是作为营妓下人,最后也可能是粮食,毕竟自秦汉始,自蒙元终,每次蛮子们南下,都是惨不忍睹,以杀戮为乐,妇孺为食,造就人间地狱,如此国难当头,不思精忠报国,守护城中百姓,自家爹娘妻儿,竟然有人于营中狎妓致死,端是无状,依照军令,违令者,杀。”
“大人,这不好吧,应该与指挥使大人商议核实,然后行刑的。”一旁围观的人里,有黄、魏两个镇抚使,魏镇抚使感觉太草率了点,毕竟刚到营中就见到杀人,还啥都不知道呢。
贾珏不理,话音一落,在他示意下,沈炼就手起刀落,不顾六人求饶,也不看魏镇抚使,一个个头颅喷起血雾,滚落在地。红色的美丽和死亡的恐惧交接,生成一副无名的画卷,周围的本来议论纷纷不知何故的人见了,顿时鸦雀无声。
因为久不经战事,军户制度下子承父业,多有散漫无状,其中兼之老幼参半,一个个半点杀气也无,此时经历砍头酷刑,全都心中惊滞。
“若城破了,你们也是这个下场,这是与蛮子打仗,不是中原内战,尔等可清醒了?”这一声响度极大,震颤耳膜,震慑人心,其中距离最近的黄镇抚使和魏镇抚使更是惊惶,因为有血洒在他们身上。
“清,清醒了。”只有黄镇抚使呢喃一句,其他人还都不敢出声。
“你安敢如此?”寂静中传来一声怒吼,原来是孙绍祖到了,见到自己的表弟人头落地,拔刀就要跟贾珏决斗,身后报信的人拦都拦不住。
沈炼忙挡在贾珏身前,却被他轻轻推开。
刀锋袭来,贾珏巍然不动,这种有点蛮力的喽啰,现在对他来说太小儿科了,他第一转的修炼到了关键时刻,距离二转交媾已经越来越近,金丹上隐约有三才妙理,四象神气,若再遇到万三那只鬼,轻松就能解决了。
只见贾珏慢悠悠握住绿玉金刀,看着跑来的孙绍祖,问刘经司:“刚才那几人说了,他也狎妓违令了吧?”
现在是说这个时候吗?大刀来了啊!刘经司紧张的看了看孙绍祖和贾珏,赶紧回答:“是啊,刚才咱们不都听到了吗。”
“那就好。”贾珏回头一笑,很满意这个回答,只见刀光一闪,人已经不在原地,只听到孙绍祖一声痛苦的尖叫,随着贾珏不停变换位置,孙绍祖身上出现一道道血痕。
有一种刑罚叫做千刀万剐,用高超的掌控力开刀,一刀刀割下肉,最终疼痛或失血过多而死。
孙绍祖很有幸,得到了贾珏亲自掌刀的千刀万剐,当他倒地的时候,已经成为了血人,连脸形也分不清了。
不过,当贾珏收刀回鞘,孙绍祖完好无损站在前面不远处,只是双眼无神,已经死了。
公然千刀万剐会太血腥残酷,贾珏就用精神上的千刀万剐,孙绍祖承受不住而死。至于脖子上的那个血痕,是贾珏为了演戏才划出来的。
“都清醒了吗?”贾珏又问众人,这次声音不大,但在黄镇抚使的带领下,全都高呼:“清醒了。”
贾珏看着被人抬下去的孙绍祖等人,轻声说:“还有点用处,至少让这些青头葱见了血。”
经历过如此人头落地的场面,周围兵将心理素质自然有所提升,再遇到鞑靼,应该不会连箭也拔不出来了。
接着,贾珏开始一天的工作,顺便从黄镇抚使和魏镇抚使那里了解营中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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