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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醉生梦死名

    燕返居里,林如海面前跪着两个倒酒的丫鬟,两人连哭带拜,说不是她们下的毒。

    “这酒瓶是你们二人拿来的,酒坛里又没有毒,若不是你们,还有谁?一会儿衙门里的人就来了,听说有个徐捕头,最擅长闻察之法,现在要是承认,我只把你们赶出府就是,要是衙门里的人来了,说不得要大刑伺候,那时候再承认,可是要入罪的。”林如海目带凶光,盯着两个丫鬟,贾珏治好了他的病,说有毒,那就肯定是有毒,除了让贾珏去后院查看,防止林妹妹和姨娘们也被下毒,他还让郑成去知府衙门找扬州知府钱焕,让钱焕派人来料理,确定了幕后黑手,肯定是要立刻抓人的。

    锄奸,胜在争分夺秒。

    知府钱焕是林如海的同窗好友,他们同一年中榜,明面上不怎么联系,其实关系很好,都有一颗为国做事的心。

    在没有高科技的时候,办案完全靠经验,林如海又不是捕快,也不是知府,平时没有处理过案件,只能用威吓与坦白从宽两个法子。不过,这两个丫鬟在府里也有几年了,林如海觉得不太可能是下毒的人。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他让郑伯的老婆徐嬷嬷简单搜了两个丫鬟的身,再在燕返居四处查看,没有发现毒药的痕迹。

    “我问你们,接触过酒瓶的除了你们两个,还有谁?”林如海毕竟当了好些年官,牛逼捕头的推理和观察力、鼻子没有,但是脑袋还在,智商也在,酒坛里没有毒,备用酒杯里也没有毒,就剩接触过酒瓶的人,过年事儿多手杂,指不定谁偷偷下的。

    一个丫鬟已经吓傻了,只在那里哭,另一个丫鬟还有些理智,抹抹眼泪,回答说:“奴婢是从刘嬷嬷手里接过来。”

    林如海立刻叫来刘嬷嬷,刘嬷嬷听了下毒的事情大惊,忙说她是从厨房管理酒具的王婆子那里拿来的,自己只是负责送到前面,被叫过来的王婆子又供出来两个人,那就是清洗酒具的两个丫头。

    贾珏在后面跟几位姨娘喝了两杯酒,找了个借口又回来燕返居,旁边一个丫鬟送他过来。这个丫鬟年龄长些,本是刚才给他倒酒的,林妹妹是想要雪雁送贾珏回来的,正好这个年龄十之八九,身材苗条,正是鲜花长成的丫鬟在旁边,就说不用了,这个离我近,就让她送自己吧,林妹妹皱皱眉,只是看这丫鬟还没有雪雁好看,只是年龄长些,有些成熟的风韵,就没说什么。

    “表少爷,既到了,我就先去后面伺候了。”到了燕返居旁边,丫鬟紫沅停下说。

    “姐姐何必着急呢,后面又不缺你一个,这里只有两个丫头倒酒,左右要走动,加上你正好三个,走吧。”贾珏微笑着说完就转身,不给紫沅拒绝的机会。

    紫沅站在那为难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表少爷也是主子,一个丫鬟怎么能违背。

    贾珏走进燕返居里,见跪着六个丫鬟嬷嬷,年轻的哭泣,年长的额头上急出虚汗,对主家下毒可是重罪,万一被冤枉了,那可就完了。

    他知道林如海在找下毒的人,就走到林如海旁边,说:“姑父,下毒的人我已经找着了。”

    林如海刚要说话,坐在下属位置不停用茶水漱口的贾琏听了,起身骂道:“是哪个没心肺的,快告诉我,不把他大卸八块,难解我此时之恨。”

    出来一趟,本来是要图点东西,可惜林如海身体变好了,没有捞到好处不说,去青楼舞坊身上带的银子也花得差不多了,这两日正愁,没想到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还被人下毒了,虽然平时被王熙凤这个泼皮怼的没法子,可在外面他从来没吃过什么憋,血气还是有的,敢给琏二爷爷下毒,是个男的扒了皮,是个女的,绝对让她喊破喉咙,也见不到后天的太阳。

    “琏哥儿受惊了,莫急。找到此人,定然要给两位侄儿出气,先听灵明说吧。”林如海和声安慰了贾琏,眼睛一眯,才问贾珏:“是谁?”

    “紫沅姑娘,你去哪?”贾珏左手往后一抄,抓住跟他前后脚,此时正在往后退一步的紫沅。

    贾珏察觉到被下毒后就开启心眼,黑暗的世界里屏去事物,只留下周围的人,进入林妹妹恰饭的暖阁里时,正好看到侧间角落装酒的紫沅看看四周,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所以贾珏才说要敬酒,出于紧张,紫沅便没有下成毒。

    “表少爷,你放手,抓疼我了。”紫沅脸上作出疼痛难受的样子,使劲儿挣扎,还用另一只手去撸贾珏的手,她一个弱女子,自然敌不过拥有神力的大力水手贾珏,感觉自己像被戴上了铁链,如何也挣脱不开。

    不承认?贾珏另一只手伸手要从紫沅怀里拿出来证据,可是此时众目睽睽之下,这个位置好像不太好。听了贾珏的话,不傻的都知道说的凶手就是紫沅,因此都看着他。

    徐嬷嬷是个机灵的,立刻上前去帮忙,从紫沅的怀里掏出来一包药粉,贾珏让徐嬷嬷打开闻了闻,果然是一样的毒性。

    得了郑伯的吩咐,刘嬷嬷和王婆子立刻上前抓住紫沅的双臂,押到林如海跟前,强迫她跪下。

    大冷天,地上冰冷,林如海忙让跪着的丫鬟起来。

    “真的是你?”徐嬷嬷有些不相信,眼中有失望和后悔,跟林如海请罪说:“老爷恕罪,这是四天前刚从外面带回来的丫鬟,本来年纪大了些,府里又不缺人,是不想要的,可她说家里父母去世,有没有兄长姐妹,实在过活不下去,我才生了好心雇她,只是没想到竟然是个蛇蝎心肠。”

    说着,徐嬷嬷就掉下泪来,看着不像是假的。

    郑伯听了,也忙要请罪,毕竟是他的老婆,他也有责任。

    “行了,你们在府里多少年了,我还不相信你们吗?”林如海摆手让他们站在一旁,他看着下毒的紫沅,并没有见过。

    “姑娘,你为何要杀我?我并不记得见过你。”林如海还没有说完,紫沅本来低着的头抬起来,一脸苦大仇深,样子狰狞,朝着林如海啐了一口。

    “你个狗官,逼死我父母,如今没杀成你,真是老天不开眼,要杀要剐随你便,别再这里假惺惺的。”紫沅眼睛瞪大,血丝充盈,像疯魔了一般,竟然挣脱两个嬷嬷朝林如海而去,麻利的拔出头上发簪向林如海刺去。

    父母之仇,自然是不共戴天。

    速来清正的林如海有些懵,感觉自己的心里受了十万点暴击,他一直以来上下斡旋,为灶户、民生和朝廷,竟然成了狗官!林如海确实挺有钱的,不过来路都正,也没有滥用职权,盘剥百姓,就是拿皇帝给的职位优待,自己又开了几家盐铺,用的也是皇帝赏赐给他的盐引,这是皇帝的高薪政策,笼络人心,怕他经不住诱惑,既然不免担心林如海以权谋私,不如给点高工资,比起那些拿了赏赐盐引只知道自己圈钱的勋贵,林如海可是好了太多,两淮之地有他钳制,每年贡献将近百万两的盐税。

    林如海因为一句“狗官”愣了一下,给了紫沅可乘之机,旁边郑伯等距离没有紫沅距离近,想要阻止却来不及,大惊失色。

    “姑娘,别冲动。”不知何时,跟贾琏坐在一起的贾珏已经站在紫沅的旁边,一只手按着她的肩膀,如泰山压顶。

    “助纣为虐,不得好死。”紫沅看了眼贾珏,视如仇敌,她身体动不了,可是胳膊和手还能动,声音里带着绝望和不甘,好像林如海真的是贪官污吏,作恶多端,她见刺杀也不行,就要挥簪自杀。

    贾珏摇摇头,按着紫沅的手快速打掉簪子,然后重新按着她,劝解说:“姑娘,你说我姑父逼死了你的父母,可是我们连你父母是谁也不知道,又是如何逼死的,这帐我们可不认,就是阎王老子,也要凭事实说话。”

    毕竟年轻,听完贾珏的话后很冲动,逼死人还不承认干过这事儿,简直太无耻,紫沅就怒道:“狗官,做了恶事,还不承认?”

    经过紫沅的解释,贾珏才知道原来她是产盐灶户之女,每年除了盐赋,剩下的盐都是被盐课司收走,本来的价钱不错,可是这次突然间少了很多,她爹不愿意把盐卖给官府,就被人抓走了,不久之后就看到一具尸体。她的母亲见家里顶梁柱倒了,一口气没过来,也死了。

    盐课司归林如海管,这笔帐自然算在林如海身上,于是在一个好心人那里得到醉生梦死毒,它无色无味,乃是天下奇毒,用银物检查不出来,这毒潜伏在人体,一两杯并不致命,喝的越多,毒性才越深,等到喝高了,自然是毒入骨髓。这毒有个特性,酒性能够中和毒性,因此发现不了,只有睡着酒醒之后,才到了毒性发威的时间,那时候刚从醉酒中醒来,梦境未去,却倒了毒发身亡的时间,因此才叫做醉生梦死毒。

    紫沅一个姑娘,手无缚鸡之力,看她样子,肯定想不出来如此大胆的谋杀计划,苦情戏入府,万一没有遇到郑伯的好心老婆徐嬷嬷呢,那种绵细的毒又是哪里的,这样的毒药在古代,称为无色无味之毒,银不可辩,可以说是稀世之毒,若真是普通民女,定然是得不到这样的“好东西”。听了紫沅所说,更加肯定有幕后黑手。

    不久之后知府钱焕就来了,带着有名的捕头徐捕快,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专业的人士,两日后,徐捕快很快查明真相,幕后之人,就是崔盐商和郑盐商。徐、蔡两个转运使。

    确定之后,钱焕立刻派人去抓这几人,徐转运使以为自己的计划严丝合缝,毕竟这毒给了人逃跑的时间,能够错开案发时间,已经在喝酒庆祝,正跟美妾们喝的醉醺醺,被一把刀放在脖子上。他们的宅子也被控制起来,知府钱焕和林如海联名上了折子,毕竟是三品大官,如何处理药要等正坤帝决断,没有意外的,几人被判了抄家罪责。

    盐商的事情解决了,林如海身体又完全好了,贾珏便想着要北上,北边的形式实在令人担忧,更重要的是有个白衣女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雪姬离开了映雪楼,不知道什么时候住在了林府所在的这条街,贾珏一次陪着林妹妹出门,正巧遇见走过林府,正在掀开轿子侧帘看他的雪姬,并且当着林妹妹的面对着他微微一笑,心里顿时一阵哇凉哇凉的。

    当时林妹妹瞪了雪姬一眼,然后掐了愣愣的贾珏一下,以为他在看这个路过的美人,雪姬见了,还扑哧一笑,林妹妹气呼呼的转身回了府里,也不去瘦西湖边游玩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犹豫了,要赶紧找个理由离开。

    林府里有个久病的老妈子,听人说是林如海的奶娘,痰热之症,眼看着就不行了,正月初八这天,一口气没上来,四脚朝了天。

    贾珏正在跟林妹妹下棋,他正在考虑要不要赢,先前因为雪姬惹了妹子不高兴,这会儿当然要哄她开心,可是林妹妹又提前警告过他,要拿出真实水平,为难啊。旁边没眼色的雪雁还在说:姑娘,快下啊,要输了。让贾珏更是一阵脸黑。聪明的紫鹃看得懂贾珏的心思,则在一旁偷笑。

    正巧王嬷嬷突然来了,说:“姑娘,韩妈妈去了,苏姨娘要我叫你过去。”

    “韩妈妈……”林妹妹听了愣住好一会儿,嘴里呢喃,来林府后,贾珏常常听到这个名字,也去见过了,是个七十一岁的老奶奶,样子祥和,只是身体不大好,每次见了都咳嗽个不停,说不了几句话。

    林妹妹小时候除了王嬷嬷之外,还有这位韩妈妈陪着她,是个比林妹妹的亲奶奶更重要的角色。毕竟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经历的生死大事不多,又是多愁善感的性子,听到这样的噩耗,立刻泪如雨下,依在雪雁的怀里。

    “颦儿,别哭了,我知道你心里难受,现在要紧的是该去看韩妈妈最后一眼啊。”贾珏赶忙上前去安慰,林妹妹转而趴在他怀里哭,这样的性子,若不释放出来也不好,贾珏只能无奈的轻拍林妹妹的柔背。

    屋子里弥漫着艾草气息,人死了屋子里就沾染了晦气,要用艾草挂在门口,放在屋里各处,贾珏进去,林如海和三个姨娘都在,见贾珏和林妹妹进来,苏姨娘过来阻止,劝解道:“久病的屋子里不干净,你们远远的看一眼就好了,看过了便快些回去。”

    正伤心的林妹妹听了,心中一拗,也不管你是谁,怼道:“姨娘这话就错了,当初母亲病时,我可是日夜在侧的,也没人说什么不是,称孝的人却很多呢。”

    苏姨娘听了,就不好阻拦,知道林妹妹难过,眼角的泪痕还没有干。林如海招招手,让他们过去了。

    黑白无常来得很及时,这次,又是两个不太一样的无常,不过比之前青县那俩看着正常多了,他们先朝着贾珏施礼,称呼一声:“上仙。”

    黑无常去勾魂,白无常走到贾珏面前,恭敬地拱手说:“上仙,白二哥让我给您传个话儿,长城古北口破了。”

第六十八章 半路有圣旨,红妆序白绫

    通州大胜后,围困京师的鞑靼迅速调整作战计划,收拢军队,对京城周边的掳掠情况几乎消失,俺答汗的寡敌计划宣告失败,趁着鞑靼下一步计划未定,贾珏带着林妹妹等安全返回京城,没让这些姑娘嬷嬷们再受到一点惊吓。

    林妹妹因为担心,自从镇子上遇到蛮子后晚上便睡不着觉,一直说贾珏、贾琏和薛蝌身上有血腥味,可他们明明都换了衣服洗了澡。

    通州城外那场战役后,贾珏杀了大概有七八百人,林妹妹的表现更是明显,见了贾珏便让他离远点,眉头紧皱瞧着他。贾珏也没有办法,猜测可能是林妹妹天赋异禀,他知道林妹妹闻到的可不是什么血腥味,而是他身上的血煞之气。

    贾琏薛蝌等人也因此不受林妹妹待见,还让贾琏很奇怪,问贾珏自己怎么招惹到林妹妹了。

    于是晚间修炼时,贾珏静心诵念净身神咒,身上萦绕的血煞之气便被灵光洗澈一空,次日林妹妹再见他时,对他的态度才恢复如初。

    京城守卫森严,城门紧闭,荷甲持戈的士卒来回巡逻,形容肃穆,战争的阴霾如江南梅雨,笼罩在所有人头顶。

    此时若无军情,没有圣旨军令,无论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贵,都不能出入,好在通州卫指挥使感念贾珏的勇武,有因为通州捷报升了官,便主动为贾珏做了安排,让一个传令兵随行,才顺利进城。

    城内气氛也很紧张,繁华的京城平时人流熙攘,此时却只有寥寥数人在街上匆忙走动,看到贾珏以及后面的车马,警惕的远离。

    “终于回来了。”林妹妹掀开帘子,露出有些憔悴的玉颜。

    元宵已过,街上红灯还在,只是无人。这一来一去不多一个月多些,依然有种物是人非的惆怅感。

    “姑娘莫伤感,马上就要回府了,见到老太太可要高兴些,别让她担心。”紫鹃是个贴心细致的,进林妹妹有些愁绪,此番行程详细若是让老太太知道,少不了要找贾珏和贾琏问话,冷脸肯定是有的。

    “我省的,还有你说?”林妹妹笼烟眉舒展,轻拍紫鹃笑笑,她这本愁情生来就有,常常泛起,不过总算是到了城里,这里是大明京都,北直隶最安全的地方,心里大安。

    “薛兄,这一路上让伯母和令妹受惊了,等你们安顿下来,到时候我请你喝酒,据说在太医里有个叫张士友的医术高超,明日我便请他来给伯母瞧瞧。”贾珏见薛蝌情绪忧郁,知道他在为薛母担忧,救林如海的法子也不能见人就用,唐突在其次,就怕被人发现后当了人参果。

    此时好些病症都是不治之症,贾珏生前又不是医生,中医现在也是肤浅至极,治不了。

    这次让薛蝌同行,实际上是坑了人家,人心如火,薛母因病心火不旺,又经历惊吓,死气冲撞,自然要难受。她的病情近几日似乎有加重的趋势,有她本身病情的原因,也有受到惊吓的缘故,于情于理,他都该出一份力。

    “多谢灵明,家母的病情的确堪忧,正需要一个好大夫,不过也请了许多,却不见成效。”薛蝌听了高兴又摇头,南京也有太医署,他花了好些银子请了个遍,也没见有用的,药倒是吃了一大箩。

    贾珏笑笑表示别客气,有了共同打蛮子的经历,虽然有他在没有伤亡,也算是同生共死的战友了,瞧着身后十个小厮身上气势改变,一个个有了摄人的冷厉,心中满意,现在才称得上是护从。

    至于薛母的病情,痰热而已,但是因为不运动,身体太差,就显得粘缠,中药里有很多大药,南京那些充数的太医水平一般,不确定结果,不敢用而已。

    刚走了两条街,贾珏便被人叫住,旁边停着一顶轿子,一个太监从里面下来。

    “公子不必下马,与我快快同去才是。”太监见贾珏三人听了是皇帝口谕,要下马听旨,忙说话阻止。

    通州卫指挥使因为贾珏升迁,在同样升官的王谦叮嘱下,提前一步回京受封调用的指挥使大赞贾珏,说他神将转世,力能拔山,才有了通州捷报。

    正坤帝听了煞是高兴,忙让人在此等候,早就听说贾珏神勇,这次更是为他带来惊喜,原本就有打算册封贾元春为妃的想法,这次直接办了,并要御书房召见。

    在这个鞑靼围困的时候,正需要一场鼓舞士气的战役,如今有了,也需要一个能带来希望的将军,就是年纪小了些,不过转眼一想,年纪小不可怕,可怕的是像丁汝夔这样年纪大的废物,也正好拉拢一波人心。

    他用贾珏,跟起用王子腾、仇鸾是一样的心思,希望他们能够做出功业,这样才能跟心属太上皇的亲王贵胄形成对峙,降低他们在朝中的话语权。

    贾珏听了自是高兴应下,让贾琏带着林妹妹等先行回府。

    路上,贾珏正在跟这位传达口谕的公公寒暄,突然听到敲锣打鼓的声音,是喜乐。

    古代婚礼同样壮观,跟现代几乎没区别,看这男方的经济水平,一是图个喜庆,一个也学习学习,那些繁琐的事儿,他肯定也要经历一遍,贾珏喜欢做事情有准备,出糗就不好了。

    “是个好兆头,听这声音,该是哪家大人办喜事了,可惜今天不凑巧,不然咋家也要去凑个热闹。”青年公公掀开帘子,本想看看,不巧的是仪仗队跟他们不顺路,在隔壁街。

    “确实不巧。”贾珏眼力好,侧头看远处的街口,红绫尾队正缓步走过,看了一眼,他也过了街口,看不到了。

    “公公,咱们快些走吧,见了圣上,我还要回家去给老太君问个好去。”贾珏催促道。

    “好,公子倒是个孝悌之人。”说着,太监催促抬轿子的人,几人快步向前,路上,太监还告诉他一件大喜事,那就是元春已经册封为妃了。

    贾珏向着孙府的方向看了看,出来了当然不能先回家,要先去看看孙镮才好,感觉好久没见了,还有他期待的回复。

    只是一看孙府那边,就感觉心里有一股担心,不由得又策马加快。

    皇宫,御书房。

    正坤帝正在看着一沓子奏折发愁,随着战事日久,京城的问题全都暴露出来,京卫力量已然是浆糊一样,他经过思考后,拟定了一大批要惩治的官员,尤其是丁汝夔。

    原本想着让他戴罪立功,现在看来,还是办了的好,城外鞑靼肆虐,竟毫无办法,任鞑靼士兵随意在京畿驰骋取掠,据守不战一场。

    昨日正坤帝刚被太上皇叫去问话,旁边还有两个亲王,那脸真是掉了一地,好像在说“我选你好像选错了”一般。想到这个,也不管严嵩等人,对一旁的掌印太监杨和文说:“这个丁汝夔,就是一个窝囊废,你立刻让锦衣府去,拿了他的印信,下狱查抄,三族同罪。”

    一旁的老太监是皇帝亲信,服侍正坤帝许久,看了看皇帝的神情,劝解说:“陛下,此时战事未定,三族之罪是否太重?”

    正坤帝听了,抑制怒气,现在还需要文武为他守城,的确不能太过,于是只定丁汝夔的罪。

    “皇上,贾公子到了。”一个太监进来传信。

    “快,叫他进来。”正坤帝欣喜,放下手中纸笔,终于来了个看着不让人头疼的,在战事上,如今真是没有一个得心应手的,有时想想,以文臣治武,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连日里的失败,愈加加重他这个想法,可是武勋里,又没有什么人才。

    如今,大概有一个了,听闻通州卫指挥使所报,这个小舅子是真的悍勇有神力,比贾宝玉那个名声在外,败絮其中的强了何止一星半点,加上之前武举策略,当是名将之才。

    贾珏进入贵气威严的御书房,两个太监十分规矩,侍立在垂帘两侧,皇帝正在低头看着什么,脸上古井无波,一旁老太监见他来了,忙提醒正坤帝。

    座上的皇帝样貌倜傥,脸上带着上位者的威严气势,让贾珏颇有种大会堂见大哥的感觉,前世怎么就没这种待遇,一想,还是出身不好啊。

    投胎,真的是一门极高的艺术。城内的人锣鼓结婚,高坐鱼台,城外的人惶恐不可终日,有的还在逃命。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一次见皇帝,贾珏也不知该怎么对白,想到电视剧里的样子,就行了叩拜大礼。

    “你倒是机灵,平身吧。”正坤帝笑笑,放下手里的折子,看着贾珏,的确是气度不凡,还有一股出尘之气。

    “谢皇上。”听了正坤帝带着些喜悦的声音,贾珏才抬头起来。

    “早就听说贾政有两个好儿子,一个携玉而生,一个出生时有金光异象,如今一见,果然不同常人。”正坤帝眯了眯眼,在贾宝玉和贾珏出生时,他找过玄帝庙里的雪崖道长,当时雪崖掐指一算,高深莫测的说这是玄天麾下辅神,因天宫烦闷,随陛下下凡历劫来的,此世命运多舛,用之也可,不用也行,不影响陛下历劫归去。

    听了这话,正坤帝才放心,没搭理贾家。

    “陛下所说金光我是不曾见过,这些年也与常人无异,就是饭量大,力气大,不满陛下,草民姨娘常说草民是个饭桶来着,那什么金光,草民姨娘都不曾见过,可见只是府里人见草民出生后乖巧,编造的吉祥故事而已,陛下不必当真,只当是个有趣的听听就好,再说我那二哥哥,若他非凡人,被家父揍的满地找牙时,当不会连个说辞都想不来。”贾珏一通乱炖,说的正坤帝很是熨帖,尤其是听到饭桶二字,更是绷不住笑了笑,有他这条玄天帝龙在,什么都是浮云。

    “不说这些了,叫你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吩咐你。”正坤帝正颜道。

    “请陛下吩咐,草民万死不辞。”贾珏俯身一拜。

第六十一章 坡道耍心机

    贾瑞自从大闹荣府之后,被贾代儒与一众小厮抬回家,原本脸色苍白,神志不清,时常胡言乱语,说他被黑鬼缠上了,大夫看过全都让贾代儒准备后事,眼看就要西去,结果在大闹后几日之间大好,能够下地行走了。

    “瑞儿,你好了?”端着汤药进屋的贾代儒见到下地行走的贾瑞,大喜过望,差点拿不住用辛苦求来的人参熬制的汤药。

    贾代儒放下汤药,走到孙子旁边,拍拍发愣的贾瑞,嘴里后悔叹息:“看来错怪那位道长了,他果然是个不拘世俗的高人。”

    还在懵逼的贾瑞奇怪问道:“爷爷,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一觉起来感觉身体发沉的很,四肢僵硬,好像睡了一两月的感觉,你说的道士是谁?”

    难道不记得了?贾代儒看着贾瑞这憨孙子素来的模样,以前看他生气,现在看有点傻的可爱。他想可能是久病恍惚,就给贾瑞讲他遇到坡脚道士的经过。

    贾瑞自从得病之后,身体迅速垮下去,每日里胡言乱语,说他被黑鬼缠上,病气一日比一日深,暮气一天比一天沉。

    请来的太医见了贾瑞的症状,都摇摇头说药石无医,贾代儒只有这一个孙子,心中自然悲痛万分,白发送了儿子,如今又要白发送了孙子,精神一日比一日恍惚。

    日间天空中阴云密布,大街上冷风咆哮,贾代儒随便穿了两件衣服,一个人出门瞎逛,感觉这人世毫无可恋。

    他刚出宁荣街没几步,一个不甚撞到了个人。

    “道长赎罪。”贾代儒情绪低落,不知道是自己撞了眼前的坡脚道士,还是对方撞了自己,但他不想多做纠缠,便起先道了歉。

    “不必,不必,老先生似乎心中有事,贫道一贯助人为乐,若有难为,速可道来,也好为你解惑,我也不收你银钱,只当是助你一助。”坡脚道士拄着拐杖,身上破麻袍子,头发蓬松胡须杂乱,还袒露胸襟,若不是衣服是道袍模样,他且以为是哪里来的乞丐呢。

    贾代儒素来谦恭,他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与宁荣二府相去甚远,常有相求之事,年纪又大了,倒是没有因为自己姓贾而高居自傲,只是拱手拒绝,道:“不麻烦道长了。”

    说完,贾代儒就侧身准备走开,他是一个老儒生,也不信什么佛道,自己的孙子连太医都束手无策,一个落魄至此的道士,能有什么办法?

    坡脚道士也不在意,拄着拐杖向前,跟贾代儒背道而驰,只是眉目一张,嘴里朝着前方呼喊:“专治各种疑难杂症,开光倒福,修去流年不利……”

    听了坡脚道士的声音,贾代儒脚步慢了两分,但还是向前走着,实在不相信这样一个模样的道士有什么真本事。

    又走出十几步,坡脚道士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远了,贾代儒脑海里突然想到贾瑞咽气的景象,心中一痛,赶忙回身喊道:“那道长。”

    他刚转过身,没想到坡脚道士就站在刚才两人相撞的地方,手撸胡须,一双眼睛炯炯盯着他,面带微笑,似乎早就预料到贾代儒会回心转意。

    “道长,适才多有失礼,我家正有一人卧床不起,年纪轻轻却骤然得了不治之症,请了许多大夫也无功用,不知道长可能医得?”贾代儒见坡脚道士似乎算准他会回头,心里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更甚,或许这是个世外高人也说不定。

    “人有生老病死,这病乃是一大难,在生死之间,生死乃是天理,天理皆在一个命字,若在命中,自然医得。”坡脚道士坦然笑道,他最终也没有肯定自己到底能不能医治,若是别人听来,一定觉得这倒是在忽悠人,贾代儒生来脑筋板正,却觉得这中肯,只有神仙才会无所不能,其余者当然是审度之后才能肯定,看病,自然也是这个道理,若一个大夫连看也没看病者,就说自己包治百病,那一定是个棒槌,等着被削脑袋的家伙。

    贾代儒匆忙带着坡脚道士去自己的院子,也不顾家里人眼中质疑的目光,带着道士进了贾瑞的屋子。也难怪质疑,坡脚道士的形象,的确不想什么得道高人,世外真修。

    走进屋子,坡脚道士眼睛露出惊讶,这跟预想中的剧本好像不太对,原本摸向怀里风月宝鉴的手重新放下,假模假样上前认真一瞧贾瑞脸色,神秘莫测的摇摇头。

    “道长,可是有什么不妥?”贾代儒忙紧张的问。

    “贵公子非是一般病理,这是被邪气缠了身体,若要治病,需要除去这股邪气,消了邪火才行。”坡脚道士远离几步嚷嚷着“救救我,救救我”差点抓住他的贾瑞,对着贾代儒分说。

    贾代儒听了赶忙请道士施展手段,原来竟不是得病,而是中邪了,怪不得大夫们束手无策,这样的事情,当然是和尚道士最拿手,早该请一个才对。

    在坡脚道士的示意下,贾瑞被人按住,道士走到他的面前,一只手挥起来手中拿着的拂尘,在贾瑞的眼前洒下一片白光,因为病得不轻,贾瑞盯着拂尘从起到落,等到拂尘全都垂下,一只干枯如柴的手掌停留在他面前有序的攥紧,然后出现坡道的脸,他似乎在说话,嘴巴微张,却又听不清在说什么,念念叨叨的。

    突然,贾瑞“啊——”一声惊呼,猛然挣脱两个按抓他的下人,屋子里的人全都蒙圈,久病本该羸弱的贾瑞,按道理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力气才对。

    贾瑞这次真是疯了一般跑出去,胡乱的叫嚷,跑出屋子,出了贾代儒的院子,一路上跑跑跳跳,衣裳单薄却完全不觉得冷,遇到人就大吼吓人,不知不觉就到了荣府。

    “瑞大爷?”两个门房小厮见到疯子一样的贾瑞,便上前阻拦,没成想平日里看着弱不惊风的瑞大爷竟然有一把力气,猛地把二人撞开,闯进了荣府里,一路上见到小厮就推搡而去,毕竟也算是主子,不好直接拿下,小厮们只是围着他阻挡,没一会儿就进了内门。

    他从东角门而入,看似慌乱,目的却很明确,就是前大堂。

    王夫人的屋子里,周氏正在跟王夫人闲聊,见王夫人赞同给贾珏和孙家定亲,她非常高兴,言语间亲切不少,尽管她知道以前王夫人对她的警惕,也因为王夫人她不能怀孩子,还因为避孕药物坏了身体,可现在是贾珏的好事,当然要周到一点。

    周氏原先以为王夫人不会同意,孙尚书家虽然不是权贵,却是正二品大员,比贾政官大,比贾赦有权,别看权贵瞧不起功成名就的官员,但在现实问题上,他们却比谁都现实,联姻,就是其中之一,依照王夫人的秉性,贾宝玉这个老二还没有定亲,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可能轮得到贾珏。

    结果,王夫人同意了,让周氏极为开心,她还想着要是不同意,她就去老祖宗那里想想辙。

    突然,丫鬟金钏儿慌忙来报,说贾瑞大闹府里,正在大堂里摔打。

    王夫人和周氏听了全都皱眉,王夫人皱眉的是面子,周氏皱眉的是庚帖,换了的这三日,府里需要相安无事,没有争吵,没有物品破碎。

    贾代儒本在贾瑞后边紧追,奈何年老体衰,终究慢了一步,等他到荣府,贾瑞已经在大堂闹起来,只要是瓶瓶罐罐,全都逃不过他的摔打,架子上的花瓶全都被摔碎,还有那个压着孙镮庚帖的瓷杯,也被一摔而碎。

    贾代儒刚到,王夫人和周氏也到了,王夫人立刻吩咐小厮们动手,没有主子的示意,他们不敢动真格,一直在周围劝解阻挡,贾瑞的巴掌可不长眼,好几个小厮都被糊了一巴掌,这下报仇的机会终于来了,尤其是李贵,也挨了一巴掌,直接一个饿虎扑食扑上去压住贾瑞。

    其他的小厮也都上前,纷纷或上压或抓脚,制住贾瑞。

    “别伤了他,别伤了他。”贾代儒在一旁插不上手,非常慌乱,贾瑞可还病着呢,这一个个小厮的玩儿法,病没有干掉贾瑞,小厮们要干掉他了。

    旁边王夫人问贾代儒怎么回事,他就告诉王夫人坡脚道士的事情,说贾瑞有股邪火,散了病就好了。王夫人微怒,轻吼说,什么邪魔外道,哪有如此治疗法?她让架起来贾瑞的小厮把贾瑞送回贾代儒的院子。

    “你这道士,何苦来坑我?”回了自己的院子,贾代儒怒斥坡脚道士,今日去荣府闹了一同,恐怕日后再有事相求,就更加难了。

    “老大爷莫急,不出三两日,贵公子一定大好。”坡脚道士浑然不在意贾代儒赶他出门的恶劣态度,下门前台阶的时候还叮嘱贾代儒。

    说完,坡脚道士就扬长而去,消失在人群里,他手里捏着一道黄符,笑容高兴又带着邪怪,这是趁着贾瑞跑出去的时候从贾瑞身上悄悄撕下的,藏在手里偷拿出来。

    坡脚道士啧啧称奇,暗到是张好符。

    周氏忙把庚帖换了杯子压下,不过为时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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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回府闻建园

    “皇上,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乾清宫内,见到时间已至戌正,杨和文提醒旁边依旧在奏疏上写写画画的皇帝。

    见外面果然夜色已深,正坤帝就放下手中的笔,刚才还不觉得累,这突然停下,感觉到一股深沉的疲惫从四肢百骸侵入大脑。

    “贾家小子的朝服印信送去了吗?”面带倦容的正坤帝站起来,走出座位,往椅榻上而去。

    金吾前卫指挥佥事原是这次失利总兵卢越的弟弟卢成,因为调动京营巩固京城防守时发现这货是个统兵无方的废物,经常公费私用,导致金吾卫人数不够,装备陈旧,更加疏于训练。

    这样的人在皇帝亲军十二卫里不少,其中多有勋贵权臣子弟,现在鞑靼围困,正值用武之际,正坤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要等到日后再收拾,谁知被厉兵秣马要在工部大干一场的贾政上了道折子,里面清晰的展示着卢成的罪证。

    正坤帝知贾政是个有些刻板的人,不管的话可能会不依不饶,就下了道令革职卢成入狱查办。

    贾政高兴了,正坤帝却发愁,人关了职位就空缺出来,当下的节骨眼,根本来不及找人顶上,巧的是通州卫捷报,里面写了贾珏神勇的功绩,在他看来自然有夸张的成分,无非是拍贾家的马屁,也不在意。

    麻烦既然是爹找的,那就由儿子代劳,于是叫来贾珏封为金吾前卫指挥佥事。

    官袍印信以及一应物件儿早上才收缴回来,因为佩剑被卢成不知道放在那里了,贾珏来时便没有给他,等到配齐了,才让人送去贾府,并给了敕封一道,以表功章。

    “送去了,不过贾公子被他的弟子匆忙请走了,戴掌印就让贾大人代领了。”杨和文回答。

    他没想到正坤帝对贾珏这么上心,这个时候了,还问这种细节上的事儿,只要是正坤帝交代的,谁敢怠慢,都是麻溜儿跑腿利索快办的。

    “戴权亲自去的?”正坤帝脸色突然精神了些,司礼监掌印太监戴权,外人称为内相,从太上皇时就开始在司礼监,是太上皇一手提拔出来的,虽说现在一心一意帮自己办事儿,可他总想换了戴权。

    只要是个皇帝,都有些霸道和偏执,尤其是权利这块儿,有些沙子膈应,要不然,这些年也不会升降罢黜好些官员。一方面是因为朝政需要,一方面就是想换成他点拨的人。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正坤帝只是不明白戴权去贾府意义何为,这种事儿让传旨太监去就行了,被尊为“内相”的戴权去,有些太小题大做,不免就让人心生不妙,有所计较。

    “皇上不必为此忧心,没见后面的人找过戴权,想是顾念老国公曾经的襄助之恩,才去走这一趟的。”杨和文见正坤帝脸色不好看,知道他不高兴,忙解释解释。

    须知伴君如伴虎,他跟着正坤帝日子久了,被办的人很多,指不定那一日就轮到谁,戴权与他也有几分交情,便说了两句好话。

    正坤帝听了,心里舒坦些,只是仍然不爽:“要是掌印的是你,也不用这么麻烦了。”

    杨和文与正坤帝虽然一个是太监,一个是皇帝,身份天差地别,但二人关系却亲近,重要机密的事儿正坤帝多与杨和文商量。

    戴权那点事儿,正坤帝门儿清,尽管有通州的功劳,可贾珏此前并无任何官职,这次封贾珏的官儿肯定是高了。

    要是贾珏为武状元还好说,现今不过是个乡试亚元而已,如果是别人,戴权肯定会委婉建议正坤帝再考虑考虑,这么爽利,自然是利用了戴权跟一些勋贵往来有交情,正好助了正坤帝见缝强插针的意图,拉拢人心收权的策略。

    皇帝有烦恼,此时正是黑夜,别的乐子是没有了,可是翻牌子的乐趣正是时候,杨和文立刻让敬事房的太监过来。这是皇帝最性福的时候,后宫千姿百态的花儿任正坤帝取用。

    宫里的妃嫔美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模样身段都是上佳极品,不然自古也不会那么多皇帝沉迷酒色,夜夜笙歌了,实在是太舒服导致的。

    翌日早晨,旭日东升,天衣坊里各坊的人开始忙碌起来,院中人来人往,吃过早食,准备工作。

    贾珏也早早起来,洗漱、穿衣、修行,然后让寐云陪着孙镮,叮嘱她注意孙镮的尸身状况,就起身赶回贾府。

    孙镮的事儿有了着落,他自己也有事情需要处理,孙镮和寐云的事儿让他知道,在这个时代,条条框框身不由己的事儿太多,既然自己有能力掌控自己的事儿,还是把做主的权利明确到自己手里为好。

    过了一年,便又长了一岁,也是时候当家做主了。

    贾珏一个人回了荣府,东角门罕见四五个小厮值守,为首的是刘二,见他回来,全都是捡了钱的兴奋,齐齐俯身拱手不起,贺到:“恭喜三少爷,贺喜三少爷。”

    贾珏见状,笑了笑,知道他们是晓得自己封官儿的事儿了,来讨喜的,于是从怀里掏出来几两银子给他们。

    得了赏银,小厮们自是高兴道谢,贾珏大踏步进入荣府,后面刘二跟着,美滋滋把银子揣进兜里。

    “老爷此时可在书房?”贾珏本该昨日回府,跟贾政王夫人和贾母请安问好,因为孙镮拖延了一日,也不知道李贵和周瑞怎么回的,那些小厮们没有见他害怕,说明李贵和周瑞都没有说他眼睛冒出来浮现金焰的事儿,还好,不然可就麻烦了。幸好没有射出金光,不然这会儿自己在京城就待不了了。

    “在呢,因娘娘要回来,正与大老爷、敬大老爷,珍老爷、琏二爷并两府管家商量建园子的事儿。”刘二回答。

    听了刘二的回答,贾珏看了眼书房方向,脸上露出莫名意味,本以为元春大姐封为名义上低些的德妃,就不会出现大观园的事儿了,没想到还是在按照某书发展。

    贾家这么大的地方,还接不了元春省亲了?非要搞个更加气派的地方,他们以为日后皇帝会给填补,派个肥差之流,也不看看如今贾府有那样本事的人吗,除了有些计量的贾政,其他的,谁能担当得起那等大官,不消一年,怕是就会被咔嚓。

    不过,大观园这事儿,贾珏不准备参与,人有生老病死,家族有兴衰往复,贾家到时候了,而且,对他而言,也没必要了。

第六十二章 贾母病了

    屋子里寐云穿着绸面羽绒袄正在核算这个月张谷之送来的账目,既有文远书馆的也有天衣坊的。

    经过贾珏的培养,她口算起来速度很快,厚厚一本当月流水快速在旁边的纸张上结算清楚,归纳总结,得出当月盈利和损耗,并写下次月的注意事项。

    在账簿的尾页,还有张谷之写下的披红,一般是重要的事情才会用红色写下,原来是文远会馆的拓印部需要更换印刷设备,尤其是木活字需要大量更换,张谷之建议直接全部更换了,也省的去一个个检查。

    寐云略微思考,心里盘算需要的费用,想到贾珏离开前曾经嘀咕要不要换一套铁活字或者玉活字,这样使用的期限会更久,木活字被浓墨浸染侵蚀后,使用寿命实在不长久。

    铁活字价格低,不容易损坏,就是相对沉了点,工人容易疲劳,玉活字价格高,容易摔碎,但是轻一些,权衡利弊后,寐云决定选用玉活字,贵是贵了点,胜在不耽误功夫。

    事情处理完,她伸了个懒腰,冬季有些厚重的衣服下是高挑动人的曼妙躯体。

    只是刚一闲下来,寐云就不太高兴的样子,因为虞书来告诉她贾珏要定亲了,而且是贾珏经常提起的那个孙家姑娘,当时虞书来的时候非常高兴,她也笑着附和一句“太好了”,等到无人的时候,却总是有些失落和忧伤,因为她很想贾珏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相伴在贾珏身边最久的寐云,比谁都知道这位公子的优秀,也知道自己在贾珏心里占有很重要的分量,可她终究只是一个丫鬟,在这样的府里做个姨娘已经是最高的待遇。

    想当初她来贾府的时候,正是府里替换丫头的空当,一个个都是不舍,情况或好或坏,有出了内院的,家生子配了家生子,还是奴才,眼睛里都没了神采。有出了府的,因为从贾家出去,比一般穷苦人家的女儿好些,分长得好的和差的,差的自不必说,好的有配了有钱人家当妾室的,有给了家境好一些的小子,不过偶尔听府里的老妈子们提起某个出府的丫鬟,多是不如意,还有被卖了的,煞是可悲。

    听说宝二爷屋里的袭人已经提了月例,已经是备用的姨娘,府里给她的却还是原来的,不过她并不在意,她晓得贾珏对她根本不是对待丫鬟的样子,心里一直是欢喜的,多了两个地位比自己高的丫鬟也丝毫不惧,何况贾珏又不是宝二爷那个没主见的,只要贾珏心里定了,那就没疑惑了。

    “丫鬟~”寐云的嘴里极小声的嘀咕了下,饱含着复杂的情绪。

    一直跟着贾珏的寐云其实有些不该是丫鬟才有的想法,她心里一直有一股越来越大的冲动,那就是跟贾珏浪迹天涯,也有一个小小的梦,想着贾珏大婚的时候,那个在老爷夫人面前,在贾珏身边的红盖头下的人,有没有可能是她?

    不对,自己该为少爷高兴才对,寐云摇了摇脑袋,驱散脑子里那些繁杂的情绪。

    突然,红毡棉帘被掀开,周氏带着虞书和红妆走进来,侍弄香薰炉子的寐云忙过去迎接。

    在贾珏的心里,周氏比王夫人尊贵多了,因此寐云也是如此,对周氏极为恭敬。

    “姨娘,怎么了?”寐云请周氏坐到炕榻上,在虞书的帮助下从炉子上倒了热水沏好茶端过去,见周氏不太高兴海鸥写担忧的样子,立在那问。

    “刚才瑞大爷来府里大闹了一场,你知道吗?”周氏拉着寐云坐在她旁边。

    寐云点点头,她只听到了些动静,并不知道是贾瑞,此时才知道了。

    “你也知道,今天刚交换了珏儿和孙家小姐的庚帖压在前堂里,只要三天过去,这事儿就成了,太太能这么爽快的同意,我是完全没想到的,毕竟孙家可是好人家,珏儿跟孙家小姐,算是高攀了的,谁知道刚才瑞大爷突然闯进来府里,发了疯一样,因为他病着,就没人敢拦,很快闹到了前堂去,随着一阵摔打,堂里的东西都遭了殃,连庚帖上的杯子也不例外。”周氏越说越生气,越是大户人家,对这种礼节上的东西最是注重,不能有锅碗瓢盆碎裂不说,争吵更是不能有。

    这样的大闹,显然违背了置换庚帖的要求,她离开王夫人的院子时,王夫人明显在思考着什么,周氏非常害怕这件事儿就这么黄了。

    寐云听了也是发愁,她虽然心里对定亲这事儿不太高兴,但事关贾珏,她其实很关心,便安慰周氏说:“应该不会吧,瑞大爷老早就病了,都知道他近日不安生,今天完全就是个意外而已。”

    “希望吧。”周氏无奈地叹息,要是自己是王夫人多好,哪里还有这么些需要担心发愁的事情,贾珏想要跟谁定亲,那就跟谁,只要喜欢就好。

    庚帖互换这三日的规矩,本来不过是礼节而已,俗事变幻莫测,大户人家当然有摔碎东西和争吵的事情发生,难道因为这个,就不定亲了,显然不可能。

    所以打碎东西的人家家里都会在这几天吩咐下人们多做事少说话,用来迎合定亲三日。

    贾家也是这么做的,在周氏和寐云的担忧中,并没有听到其他人说起来这件事儿,更没有多嘴的丫鬟婆子提起来压着庚帖饿的杯子也被摔碎了。

    到了第三日,一切如常,过了今天,明天就该媒人上门敲定,然后准备下一步的东西。

    周氏非常高兴,这天眼角总是挂着笑,还给说要给旁边的虞书和红妆置办一身新衣服,用手打量二人的身材。对于月例只有二两的周氏来说,私自给两个丫鬟置办行头,可是一大笔开销。

    当然,周氏并不缺钱,有贾珏孝敬她,柜子里放着足够用的银子。

    荣府里有专门负责裁缝事宜的嬷嬷,这样的大户人家,自然养着一批针线活极好的丫鬟嬷嬷,平时负责给府里的主子们量身定做衣服,一个个都是经过好些时候培养出来的,手艺很好,放在外面,都能用来当着传家手艺的。

    红妆经过周氏的吩咐,拿了周氏藏着的布料过去,因为是私下里添置衣服,自然需要给丫鬟嬷嬷们一些劳务费,若有需要添置的,还需要去买。

    谁料到刚出周氏的院子不久,到了王夫人的院子,她就遇到匆匆忙忙离去的王夫人,还有周瑞家的,她来就是要找周瑞家的。正所谓肥水不留外人田,周瑞家的儿媳妇也是个好手,给其他的丫鬟嬷嬷们,不如给她,周氏便嘱咐红妆去找周瑞家的。

    看着王夫人带着人风风火火出去,似乎是去贾母的院子,红妆就等人走了,问留下的彩霞发生了什么。

    “来传话的翡翠说老太太今日不太舒服,早上起来头上发沉,身子也没有力气,赶忙来叫太太过去。”彩霞回答。

    衣服现在是做不了了,只能等会儿再来,红妆返回周氏的院子,连带着也告诉周氏老太太病了的事情。

    周氏很担忧,各种方面都有,为贾母担忧只是一小方面,更重要的还是没过去的三天定亲问神期限。

    贾母年龄大了,一贯身子硬朗,没成想这一日感觉身子乏,起来都有些费劲,鸳鸯感觉贾母情况不太好,立刻让翡翠去通知王夫人,王夫人见了贾母暗淡的容光,心里一揪,立刻让周瑞家的去找太医来。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不疼不痒,大概是昨日里动的多了,累的,你们怎的还都来了,我自会找太医来瞧的。”贾母虽然感觉头脑发沉,不过说话还挺流利,就对着周围贾政、贾赦、邢夫人和王夫人,心里高兴,嘴上却硬到。

第六十三章 寐云出贾府

    不久之后太医来为贾母瞧看过,说是并无大碍,夜里受了些凉气而已,开一剂发汗的药吃了就好了。

    一屋子人听了此话,才放下心来。

    周氏在自己的屋里来回走动,听了红妆说贾母得病,心里莫名起了烦躁,平时府里安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到,怎么偏偏这两天尽是些轰动的事儿,贾瑞前日刚来闹过,今日贾母又得病,还请了太医来,这可都是些大事儿。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周瑞家的就来找周氏,脸上带着些犹豫之色,说太太请她。

    见贾母的确没事儿,王夫人命人去按照太医的方子配药,贾母知道各自院子里都有事儿,就让他们散了,只留下贾宝玉和三春姐妹说话,因为到了年节,史湘云便返回忠靖侯史鼎家里去了,所以不在。

    贾政和王夫人一起走,路上贾政不太高兴,叮嘱王夫人:“你这两日多去老太太屋里瞧瞧,一定要照顾周全了,她的胃口这几天一定不大好,你让厨房准备些清淡养人的,要少些油腻。”

    他平日里因为忙碌,对贾母的照料就少了很多,见贾母生病,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老爷放心,老太太和家里的事儿自有我照看着,你只管处理朝中的事儿就行。”王夫人从来都是个善解人意的贤内助,她知道贾政最近一段时间劳心劳神,无它,作为工部侍中,在正坤帝调配军队这些日子也是要出力的,忙着调配物资,修缮城墙。

    在调配物资的时候,他发现城中十二卫的军械库装备陈旧者多,上报了修换章程,刚得到回复,如今正在赶工中,要是不能尽快交付,影响了守备,他的罪过就大了。因此最近几天王夫人总是见他愁眉不展,头发好像都白了好些根。

    在老太太的事情上绝对无人敢怠慢,因此贾政没有过多叮嘱,两人带着周瑞家的和丫鬟一起进了王夫人的屋子,坐下后丫鬟赶忙奉茶。

    “只是有件事儿有些为难。”王夫人喝了一口茶,注意这贾政的脸色说。

    “何事?”贾政茶还没有放进嘴里,听到王夫人的话,以为是贾母那里的事情,才刚放下心绪,想要品一品茶,心里又肃正起来。

    “前日里珏哥儿刚跟孙府的小姐换了庚帖,这本来是喜事一件,可先有瑞哥儿来闹,今天老太太又病了,实在让人心里不自在。”王夫人面带愁容,眼睛里观察着贾政的神情。

    “这是好事儿,如何心里不自在?”贾政皱眉,不解其意,换庚帖的事情他也知道,点头同意了的。

    “按照习俗,这几日该宁静无事,日后两人才能幸福和睦,这瑞哥儿闹腾倒是其次,老太太此时却又病了,说明近来的日子不适合定下,只是这事儿定下来不易,因此为难要不要换个日子,若此时定下……”王夫人说到此处停下,后面的话没说,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日后恐怕不会和睦。

    这种事儿本来就是个说头,贾瑞来闹,贾政无所谓,毕竟也不是荣府的人,可是老太太病了对他来讲很重要,他知道王夫人心里存在挑刺的成分,二人一起生活几十年,对方什么脾性贾政最清楚,可他也实实在在担心——万一以后贾珏跟孙家小姐过的不和睦,到时候可是晚了。

    周瑞家的在一旁听着,看看王夫人,又看看贾政,她是个明白人儿,只是心里纳闷,之前同意的好好的,这是要反悔?

    她想要说些什么,现在贾政在,显然是要贾政敲定的,可是王夫人突然看了看她,虽然并没有特别的警示表情,却立刻让她打消了要给贾珏帮话的心思。

    思考了将近两刻钟,贾政才缓慢站起来,脸上带着阴郁之色,缓步离开,说了句:“你做主吧。”

    鸳鸯老早就去了贾母的房间,只留下寐云一个人在屋子里,昨日安排好文远书馆的事情后,她就没什么事儿了,有些无聊。想要去薛姨妈那里走动,可之前刚去玩过一日,薛姨妈和宝钗对她很亲近,大概是因为贾珏和她生意上的事儿,有时候寐云也会帮着,但是不好总去。

    自从贾珏离开,她就没有再练剑,一个丫鬟在家里舞弄,那些碎嘴的路过见了肯定私下里说道,顾及到贾珏的名声,因此她就停了。

    “今天是第三天了啊。”寐云絮语着,心里闪过烦意,也不管那么许多,从一边椅子上拿着剑出了屋子练起来,专心之后忘却了些烦恼。

    平时的剑按部就班,这一次因为多了烦躁,出剑速度就快了很多,凌厉和锋锐越来越明显。

    桃树上那只玄凤鹦鹉见了,从窝里飞出来,扑腾两下后在空中盘旋一圈,落在屋子台阶前,小巧的头部愣愣晃动,嘴里叫嚷着:“不高兴了,不高兴了。”

    寐云听了没有搭理这只多嘴的鸟,自从这只鹦鹉会说话了,没事儿就在院子里叽喳两句,平常时候觉得有趣,现在觉得很烦。一道剑风呼啸而来,寐云一招“玉女穿梭”,跨越半个院子,朝着鹦鹉刺去。

    “还不躲?”寐云的剑很快,眨眼就到了鹦鹉前方一尺,但是畜生就是畜生,虽然机警,却敌不过寐云比常人快太多的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寐云准备收剑的时候,它才惊惶的飞起,嘴里大叫:“杀人了,杀人了。”

    寐云被这蠢鸟儿逗得一笑,继续练剑,时而蜻蜓点水,时而追云望月。

    突然听到有脚步声匆忙靠近,寐云忙回剑入鞘,周氏急急忙忙进来院子,脸上焦急和不悦占满了,她忙问发生了什么。

    原来周氏被王夫人叫去,告诉她贾母病了的事儿,并建议先找媒婆婉言退了庚帖,等贾母大好,过些时候再挑个好日子让人去说,还宽言说这种事儿要做的尽善尽美才好。

    周氏全程没说话,王夫人说的句句属实在理,还得到了贾政的肯定,还找她来询问,已经给了很大的面子了,只能说:“凭太太做主就好。”

    寐云听了十分不忿,直接说道:“都是些冠冕堂皇的说辞,根本就是不想让少爷跟孙姑娘定下。”

    “可别乱说,让别人听去可不好,现在只能再等些日了,到时候我直接去求老爷就是了。”周氏叮嘱寐云,她对寐云是很放心的,贾珏跟她的关系不言自明,才来诉说衷肠,可却不能让人知道这样的抱怨,不然就是内斗了。

    她话里充满无奈,王夫人的心思,她也猜了个七八,还是去找贾政一言敲定的好。

    寐云送周氏离去后,想着自己能不能做点什么,要是过些时候王夫人不提这件事儿了,她就说动鸳鸯去老太太那里说一嘴,再加上周氏找贾政,双管齐下才好。

    孙家小姐她没见过,不过听贾珏所说是很好的,要是自己不做点什么,怕是回来会怪她。想到这里,寐云就来气。

    她脑海里也浮现出薛姨妈、李纨和凤姐还有三春姐妹来,三个姑娘没什么话语权,其他三人虽然跟贾珏有关系,可是跟王夫人更有关系,别的事情还好说,要是让他们在老太太那里说句话,就是跟王夫人唱对头戏了,虽然也能唱,这件事儿本碍不着王夫人什么,不过是贾珏定亲在贾宝玉前头,又是孙家这样的好人家,贾珏比贾宝玉明显开窍更早,风头与地位挂钩,才引来她的计较。

    不过她一个丫鬟,这么做太没规矩了。

    左右,等老太太好了再说吧,要是贾珏回来了,那就没事儿了。

    然而世事难料,年节后没两天,有个叫紫琪的丫鬟上门来找寐云,给她带来了晴天霹雳——孙镮跟吕兑定亲了,婚礼的日子已经定下,聘书都写了。

    孙镮自然做不出逃婚的事情来,紫琪每日里看她难受的样子也难受,就来找贾珏,她知道贾珏不在,那总有人管不是,通知了贾珏也是好的,或许能想想办法。

    但其实,紫琪只是不想孙镮那么伤心,因为这事儿,希望真的不大。

    唱戏里那些双宿双飞的故事,真实里一个没有,至少京城没说过。森严的礼教下,能做出这种事儿的姑娘千万中无一,就算是有,也定然不是个什么好姑娘。

    “姨娘,怎么办啊,少爷跟孙家小姐情投意合,以少爷的性子,回来怕是要出大事儿啊。”寐云跑到周氏的院子,问周氏。

    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周氏也是焦躁,这种事儿她又没经历过,从来都是别人做主她的命运,能起了求贾政的心思,已经是为贾珏做出来的极大努力了,还没求呢,就发生了这事儿,她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府里还能想办法,人家别人家的事儿,怎么插手?何况还定下了,这媒婆是干什么吃的,也不知道报个信儿。

    她不知道的是,那媒婆这会儿正在跟一个姓马的道婆吃酒呢,给媒婆展露刚从孙府得来的一件珍品玉镯子。她们都是在各府里靠嘴皮子吃饭的,交情不深,但消息共享,有时候会聊几句,介绍生意,中间使个差价。

    没想到,在孙家小姐这件事儿上,她们碰到了,于是一起吃起酒来。

    周氏没辙,但是寐云有啊,她思来想去,写了一封信,让李贵送去孙府,既然孙镮不好违背家里,那就私奔嘛,贾珏现在不在,那就藏起来,一封信里卓文君、刘兰芝等提了个遍,鼓动孙镮为了爱情,要有勇气。

    贾府是来不了,反正有钱,到时候让张谷之在文远书馆或者天衣坊收拾出来房间,或者就近买一处让孙镮去住就是了。

    想着,就又气起来贾珏。

    信刚给李贵没多久,王夫人突然领着一大帮子人来了贾珏院子,面带寒霜,似乎要将这冬日变成冰川雪地,人群中,刚见过没多久的李贵脸上几处青紫,被两个小厮架出来。

    “这是你写的?”王夫人冷冷的质问寐云。

    “我写的,怎么了?”寐云看着王夫人手里的信,才知道看着面目慈祥的王夫人,竟然有这样的心机,看来是一直盯着她和周氏的,不过被发现了也没什么,说:“三少爷和孙家姑娘的情谊甚笃,太太又否了定亲,现在吕家和不知怎么跟孙家定了,太太自然是不好做什么,那只有我来做了。”

    面对王夫人这样横扫千军的威势,寐云丝毫不惧,只是轻轻见了礼,然后缓缓道明。

    本想着王夫人会周旋一二,没想到竟然直接真刀真枪上阵,一挥手示意跟着的嬷嬷:“我们这样的人家,绝不能有你这样胆大包天的丫头,日后还不翻天覆地,撺掇府里的小姐们起来,叫来她的家人,让他们领回去。”

    “太太,这样做不好吧,灵明还没回来,这毕竟是他贴身的丫鬟。”王熙凤正好在王夫人那里,便也跟着过来了,被人都不敢说话,只有她出声劝解,她有些懵,前些日子听说,还为贾珏高兴,原是喜事儿,怎么变成这样了?

    “等他回来,再挑人补给他就是,何况老太太刚分了鸳鸯和麝月来,少一个也不少,珏哥儿身边竟然有这样没规矩的,等他回来,也要说道说道。”王夫人此时,可听不进去王熙凤所言。

    见王夫人铁了心,王熙凤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略带亏欠的看看寐云,然后出去了,不太想看这样的场面。

    “夫人,这寐云是老爷南边闹灾荒的时候返乡带回来的,父母都不在了,也没什么亲戚朋友,只有雇佣契约。”旁边的嬷嬷等两个主子说完话,忙回答。

    不是买的,也不是死契,决定权就小了,这样的身材长相,要是卖一定是个好价钱,不过贾府这样的人家,不干这种没体面的事儿,王夫人想也没想,就说:“解了契约,赶出府去。”

    说着,两个嬷嬷就上前来架她,脸上也是为难,但没有办法,平日里寐云在府里,也是和善待人的,有时候请她们办事儿,还有赏钱拿。

    “不必了,只是这屋子我要锁起来。”寐云盯着王夫人,不客气的说道。

    考虑到周氏,寐云没有反抗,一切等贾珏回来后再定夺不迟,她想要去里侧箱子里取锁,但是王夫人可不给她时间,再次吩咐两个嬷嬷:“愣着做什么,你们也想出去?”

    两个嬷嬷听了,忙上前去要强行抓住寐云,寐云眉头一皱,右手一把挥出,扫了两个嬷嬷个四脚朝天。

    “你们两个去。”王夫人见这丫鬟竟然这么放肆,命令架着李贵的两个小厮去,就算再舞剑,还能有男人力气大?

    两个小厮相互对视,然后走向寐云要动手,只见袄袖翻动,寐云一个转身,“砰”“砰”两声之后,直接飞出屋子。

    她从箱子里拿了大锁,取了自己的剑,走到门口,丫鬟嬷嬷们赶忙让出路,对着王夫人伸出手:“太太,我要锁门了,请。”

    王夫人只是气,却也没辙,见寐云两手一挥,两个小厮就高飞而出,知道这是个不能惹的,两只眼睛冒着无名火,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但也没有跟寐云计较,走出屋子,骂道:“泼妇。”

    寐云没有搭理她,锁上门,拿着药匙离去,竟然真的要出府去。路过去而复返,目瞪口呆的王熙凤,她有礼的笑着说:“奶奶,麻烦你跟周姨娘说一声,就我去文远书馆了,有事情让人去找我。”

    王熙凤没点头,因为王夫人正在看着她,不过心里应下了,她刚才等在院子门口,见到两人飞出来,吓了一跳,知道是寐云,知道她也随着贾珏练功,只是没想到这么厉害,她只盯着寐云,眼神告诉她答应了。

    “多谢了。”寐云道了谢,漫步走出,王夫人让人通知护院来抓她,寐云见了一众人拿着棍子和绳子,摇摇头,运劲在脚,轻点而出,衣裙随风如羽翼,飞檐走壁而去,这些人也没犯错,不应该遭遇她的毒打,毕竟贾珏常常教导她剑者持利器,除却一往无前的剑心,也要有仁者无敌的人心。

    出了贾府,寐云便朝着文远书馆而去。

第六十四章 小鸡炖蘑菇,岸边遇熟人

    寐云离开贾府后在天衣坊暂居,文远书馆虽然也可收拾出来住处,却进进出出的都是些大老爷们,不甚方便,而天衣坊多是丫鬟小姐们进出,后院里成衣作坊也都是女儿家,便选了此处。

    晚间月明星稀,她趁机悄然返回了一次荣府,幸而王夫人还要脸面,没有砸了锁闯进贾珏屋子去。那屋子里可放着许多重要的物件,银子玉器倒在其次,贵重的是账簿,文远书馆和天衣坊的地契,书籍版权官凭,玻璃专利红书,还有贾珏玻璃工坊和天衣坊两方的设计图纸,可都是价值不菲的。

    好在贾珏谨慎,除了薛姨妈对他的在外面的生意了解的多,府里并无人知道。王夫人不知道里面东西的价值,不然铁定要砸了进去强占,三者加在一起,堪比半个贾府的资产,再过些日子,还会超过现在的贾府。毕竟一个只出不进,一个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月光下她抱着一口箱子离开,在房顶轻盈飞掣,如仙子凌空,倒映下一道缥缈的身影。

    躲过两个巡夜的嬷嬷,寐云顺便去了周氏那里,她也害怕王夫人找周氏的茬。周氏平时为人低调谨慎,也从不多嘴多舌,王夫人想要做些什么也没辙,因此周氏安然,并没有被王夫人刁难,只是没有给周氏好脸色。

    简单跟聊了几句,安慰她不用担心,寐云便从窗户出了屋子,像一只轻巧的小猫,溜到走廊,攀岩上壁翻墙而出,返回天衣坊。

    大概是初到陌生地方,寐云有些睡不着,便打开红漆窗子瞧着冷清的朔月,像在遥看贾珏,声音里满是担忧:“少爷,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你的孙小姐都没了。”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贾珏正在船上跟贾琏、薛蝌猜拳喝酒,左边灌一盅,右边倒一杯,反正自己十赌九胜,都是旁边俩人在喝,玩的是不亦乐乎。

    自从离开扬州,为了赶路,船工们白天黑夜交替做事,一日比一日疲惫,行船可不是大意马虎的事情,无论白天黑夜,都要仔细应对,通过观察风向风速,及时调整三帆,也要警惕四周,防止有水匪。

    昨日里贾琏见已然到了天津境内,便吩咐好好修整修整,让船工把船停靠在岸边休息一晚上,并借着这个机会,叫来贾珏和薛蝌喝酒,寂寞了六七天的贾琏终于得到了释放,一顿海喝。

    在船上,只有贾琏的处境最坑爹,一个弟弟有丫鬟逗弄,一个薛蝌有妹妹聊天,唯独他,只有昭儿和刘二两个憨货在跟前,看着就烦。

    翌日清晨,金乌越空,普照万物,阳光像一场盛大的烟火,点燃世间万物的情绪,山林里鸟雀开始叽叽喳喳盘旋鸣叫,有山兔出来觅食,凝结的晨露从枯树枝上滴在地面。阳光带来气温变化,改变风速风向,运河上轻缓的波浪声此起彼伏。

    贾珏昨夜同样喝了不少酒,因为他总是赢,最后贾琏直接赏了他一坛酒,反正自己是玩高兴了,就一饮而尽,引来站不稳的贾琏和薛蝌连连敬佩。

    虽喝了大酒,他依旧卯时二刻起来打坐修炼,卯正二刻收功敛息,一分一秒也不曾增减。

    他修炼完睁开眼,榻上碧云还在酣睡,没了贾珏这个暖炉,只能抱紧被子蜷缩成一团,此时船只在天津北段的运河岸边停泊,体感冷冽,饶是盖着两床厚厚的被褥,仍旧觉得不够。

    麝月已然起来,她给自己梳了秀发,整理好妆容,见贾珏醒了,有条理的帮着贾珏洗漱,为他穿好竹纹鹤氅。

    这动静显然吵到了碧云,她朦朦胧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见贾珏和麝月都起来了,忙穿搭衣服起来,给贾珏递毛巾,对麝月说:“你都起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好,让你多睡会儿,怎么,还是我的错了?”麝月假装生气反问道。

    “谁说是你的错了。”碧云当然没有埋怨麝月的意思,想要反驳,终究是自己睡过了,努努嘴没多说。

    贾珏看着两个丫鬟拌嘴,笑笑没插嘴。

    因为喝了酒,即便漱口,贾珏还是觉得嘴里不适,喝了麝月沏的茶也仍旧不适,就自己去仓库找到贴着镇字符的两口箱子。

    打开其中一口,里面是散发着隐约白烟的大冰块,他用寒冰符制造的冰块,又用镇字符保持,他想既然镇字符能镇住人,应该也能镇住寒气,试了试后果然行。

    冰块下是一个个溜圆的青梅,这是给府里带的,北方除了皇室,就算是贾府,平时也吃不到新鲜的青梅,何况现在不是青梅熟的季节,皇帝也甭想吃。

    贾珏用盘子装了二十个,然后盖上箱子出去,他取一颗青梅放进嘴里咀嚼,刚拿出来的青梅内里被冻着,倒也不觉得冰牙,反而感觉冰冷酸甜的味道沁人心脾,带着果香味,莫名想起了雪糕的味道,等这次回去后,夏天一定要做点。

    彼时船停靠在岸边,周围是荒郊野地,只有一处简单的小码头,蜿蜒一条小路进入山林。船后还有两艘船,一个是漕运船,一个是舫船,这一段路长,若风力不够,就只能在这里停歇。

    船工们已经休息好起来,在船岸之间搭了板桥,正在岸边架起篝火,从包裹里拿出携带的饼子烫热,和着撒过一小撮盐的面汤吃下,船工头子又发了肉干,一个个吃的很满足。

    无论什么时代,劳动人民最苦逼,吃饱饭是他们最大的追求。

    相对这边冷清苦逼,在六七米远的地方,则是另一番热闹的景象。王嬷嬷和雪雁、紫鹃以及薛宝琴带着的两个嬷嬷丫鬟正在那里忙碌,刚才贾珏洗脸的热水就是他们提供的,这天天气不错,此时风也和驯,正摆了案牍要用碳炉烧菜。

    果脯肉脯和果干糕点等吃多了也腻,因为是冬日,本来就准备了些容易放的蔬菜,贾珏原只准备了一口箱子装青梅,又添置一口,里面放着牛羊肉、鸡鸭鱼和新鲜果蔬。

    两个嬷嬷几个丫鬟一阵忙碌,大概已经准备好了菜品,接着就是下锅炒菜了。

    另外雪雁起了一堆篝火,让昭儿搬来大石头围住,架起来一个砂锅。

    “小鸡炖蘑菇?”贾珏扫视旁边王嬷嬷准备的食材,其中一个盘子里放着香覃、枸杞和花椒等,明白今日有这道菜。

    “是啊,姑娘的身子单薄,这道菜温和补益,在家里经常煮的。”雪雁吹了吹篝火,脸上带着两抹淡淡的黑,肯定是刚才不小心沾到的,贾珏取了帕子给她擦拭,这小丫头还微微红了下脸。

    “在府里好像没听说你们给林妹妹准备?怕麻烦?”贾珏想到这些日子在林府的餐食,的确每顿都有,只是在荣府时却并没有听说林妹妹喜欢这道菜,见雪雁点头,知道是怕麻烦,都随着贾母吃了。

    “这道稍等,这家养的鸡肉,可比不上野鸡好,不仅肉质细腻,味道也更好,我去抓一只。”贾珏直起身子朝着远处林子里看,耳聪目明,不多时便听到有翅膀扑闪的声音,但不确定是不是野鸡,这东西这时候可不少,于是叫醒贾琏和薛蝌,三人匆匆出发,没入林子不见。

    离去运河岸边,越过一个山坡,正有一处空地上,四只红冠赭毛的白脖子野鸡在干枯的草地上啄食,地面尽是干草灌木,也不知是否有果虫,不时低头下喙,突兀的,一只野鸡扑闪翅膀腾空飞出,一道黑影随之而来,竟然精准的抓住野鸡的双脚,任它怎么挣扎,也逃脱不了。

    另外两只野鸡听到动静,立刻飞走,同样出来两个身影,不过却都落了空。

    “这些野物实在太机灵了,根本抓不住啊,要是有弓箭就好了,定然一只也逃不出手掌心。”落空的贾琏抱怨着,扫扫刚才匍匐前进时身上沾染的干草屑。

    “还是咱们的伸手慢,灵明就抓到了,不过一只野鸡也够用了。”同行的还有薛蝌,他们两个都落了空,只有贾珏抓住了一只野鸡。

    “走吧,咱们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别让林妹妹和琴姑娘等急了。”贾珏笑笑,拎着野鸡向他们来时的方向回去。

    三人越过枯树林,走在干枯枝叶上,时而有踩断干树枝的“咔嚓”声想起来,刚才来的时候怕惊动山鸡,所以非常小心,此时回去便大步阔脚,不必担心了。

    岸边,王嬷嬷已经开工,氤氲的香气就四溢开来,让船工们非常羡慕,一道道小菜送进船后的亭阁。薛家的嬷嬷拿了野鸡迅速处理,年轻的丫鬟见了,有心中不忍的还侧过头去。

    白狐趁着薛宝琴大意,挣脱她温暖的怀抱,几下窜出门去,跑到贾珏身边。

    薛蝌看到白狐远离了两步,他对白狐也很喜欢,初见时想要抱一下,不料被白狐一爪子破了手指,现在还裹着白布。

    对现在是一只白狐的胡美人来说,受欢迎是一种很大的烦恼。

    后面的舫船突然打开窗门,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里面走出来,显然也是闻到了香味,白衣女子没说话,她身后的丫鬟先喜到:“姑娘,好香啊。”

    嗯?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又陌生?

    贾珏回头,下一刻忙用手擦擦脑门上的冷汗,可惜,他现在的身体不支持冷汗,擦了个寂寞。尽管舫船上的女子换了衣服,带着面纱,可那清魅的眼神他太清楚了。

    这雪姬,真是阴魂不散,盯上他了,怎么就没有高人来处理处理呢。

    途中他借了一夜南风,就是怕雪姬发现后追上来,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明显雪姬就是紧随其后,昨天一停岸,她就追了上来。

    雪姬带面纱,她缓缓走近贾珏,眼神淡淡的,声音冷冷的,跟他打招呼说:“贾公子,好久不见,这几日可还好?”

    “好,当然好,姑娘也好?”贾珏笑着回答,心里却在吐槽:本来挺好,现在见了你,瞬间垮台。

    后面的贾琏薛蝌,王嬷嬷等见这个陌生的女子跟贾珏似乎很熟络的样子,心里奇怪,却又不知道是哪个。

    只有紫鹃感觉有些眼熟,然后就想到那日出门时在林府门前遇到的轿子,原来他们竟然认识,还很熟?

    不行,一会儿一定要告诉姑娘。

    贾琏是个急色的,面纱里隐约可见天人轮廊,可况这样的仙子气质,定然长的极好,不过众目睽睽之下,这里有不是青楼,还是贾珏的朋友,不好上前去,只是肆无忌惮的从上看到下,心里不停“啧啧”着,看又不犯法不是,况且又不是贾珏的老婆。

    想到这里,贾琏感觉自己怎么这么悲哀,有王熙凤那个泼辣,再瞧瞧贾珏,这桃花运旺的,这边跟林妹妹亲近,那边又来个美女。

    他并不知道贾珏此时心里的苦,只想脚底抹油赶紧带着一行人溜走,远离这只妖精。

    “不好,不仅不好,还挺生气,贾公子觉得对于不信守承诺的人,应该怎么对待?”雪姬摇摇头,目光像一把狙击枪,锁定住贾珏。

    “嗯,要看情况,万一他像我这次一样,因为北边有战事,急忙想要回家看看呢。”贾珏知道要是不给雪姬个说法,她可能要发飙,这个理由很好用,雪姬又不是什么真正的魔头,还是会理解的吧?

    “这样啊,说的也对,那就先放过他吧,可依然是不信守承诺,应该给他个警告。”雪姬说完,看看贾珏身后的人,提醒贾珏小心点,不然她生起气来,后果自负。

    “应该的,应该的。”贾珏忙说,盘算着怎么对付雪姬,他想到周颠,那家伙修行日久,肯定能够对付雪姬,到了京城就去请他帮忙一雪前耻。

    雪姬听了贾珏的回答很满意,蹲下身子摸了摸贾珏旁边的胡美人,然后返回自家船上。

    雪姬船后是漕船,在贾珏一众吃饭的时候,他们匆忙起船离开,向北而去。

    “楚弘,都还没吃饭呢,怎么就要启程?”漕船里,一个人对着管事问。

    “不是有干粮吗,让大家凑合凑合,等到回了扬州,我请你们去吃花酒,这批盐可是不能出错的。”管事楚弘拍拍他旁边一脸不爽的刀手,安慰道。

    “好,这可是你说的。”刀手听了要去烟花地,脸上的横肉笑出花来,高兴地简直要流口水。

第六十五章 小镇遇鞑靼,汉奸最可恨

    因为逆水行舟,船只完全依靠三角风帆产生的动力前进,速度不快,第二日才进入通州,刚行了没多远,就听到“啊——”一声尖叫,是碧云的声音。

    贾珏赶忙出去,以为是后面的雪姬做了什么,看了才知道是十多具尸体,模样惨不忍睹,横沉在岸边。有的半倒在水里,有的漂浮在河上,由于岸边水流不大,又有水草,没有飘走。

    天空中乌鸦在岸边的尸体上盘旋啄食,碧云和麝月趴在船上呕吐。

    林妹妹那里的雪雁也听到了声音,不解船楼里出来,看到那些破烂的横尸大脑宕机,吓得瘫软在地。

    “怎么了这是?”王嬷嬷也出来瞧看,因为岸边离得不远,血肉模糊的样子十分清楚,只感觉煞气盈盈,脸色顿时苍白,扶着雪雁忙回了屋里,关好门。

    “嬷嬷,外面怎么了?”林妹妹见了王嬷嬷和雪雁这样害怕,显然是被什么吓得,站起来竟然也要去看。

    王嬷嬷赶紧拦住她,说有人死在岸边,不是什么大事,少爷们已经出去了,安慰林妹妹和宝琴坐下,不必理会。那样的惨状连王嬷嬷都吓了一跳,这些柔弱小姐们见了,恐怕更加不堪,被吓丢了魂就糟糕了。

    麝月和碧云推门进来,贾珏意识到北直隶的情况很不好,让她们陪着林妹妹说话去,不要看外面。

    “灵明,我看还是让人探查了消息后再继续走吧。”贾琏看着那些浮尸也是一阵反胃,不过他时常在外面走动,经历颇多,并没有那么不堪,只是脸色暗沉,有七分担忧,也有三分害怕。

    此时并不知道北边是何情况,按照贾珏所知消息,京城北边有三路大军,就算古北口沦陷了,也打不到通州才对,可尸体上却有箭矢,总不可能是自己人打自己人。

    后年的小厮听了贾琏的话心里一揪,面色难看,要是路上遇到点什么,他们也会变成这些尸体里的一员啊。

    船只依旧缓缓前进,慢慢离开了那些尸体,众人的心里才好受些,前方并没有更多的尸体漂浮在河上与岸边,不然船只前行都会遇到阻碍。

    “不妥,若在河里,真有蛮子来,就成了瓮中鳖,何况这么多人,还有船里货物,没有马车可不行。”贾珏摇摇头,带的东西可以扔,姑娘们不能也扔了吧?

    他笑着安慰贾琏,让他宽心,反正有自己呢,不会让这一船人有事的。

    贾琏听了,转身回到船楼里,薛蝌也跟着回去,只是心里却很担忧,他并不知道贾珏的本事,心里没底,带的那些贵重物品银子在其次,他的妹妹宝琴和母亲才是关键,这次提前到京城,也是想要找个好太医给母亲瞧病来着,没想到,这里的情况似乎很糟糕,连自己的命都有危险。

    连着贾家这五个小厮,薛家也带了五个,一共十个小厮,他们被安排守船,薛家的一口箱子里竟然装着大刀,一一分给他们。听说薛蝌和薛宝琴幼年时常跟着其父游走各地经商,有这样的准备倒是正常。

    船只越过尸体堆,逐渐远去,可是那里尸气缕缕,怨念依依,想来死的很不甘心,为了以防万一,产生魇鬼之流,他吹出一口清气,驱散邪气。

    不过这种担心是多余,这些尸体虽然惨,不过是被乌鸦啄食而致,其实死了没两天,外加天气冷,并不是因为要尸变才减缓了腐烂,再过两天,怨煞也就去了。

    为了让屋里的姑娘们安心,贾珏和贾琏持剑同昭儿刘二和另外两个死小厮守在船头,以应对突发情况,薛蝌则陪着他的母亲和姑娘们。

    船工们同样被这尸体弄的忧心忡忡,调动船帆加快速度,远去后并没有见更多尸体,才没那么紧张了。

    不久后到了一处河边小镇,越过这个镇子,再有四五里路,就到通州了。

    河岸两旁多酒家客栈,显然是因为运河之利形成的镇子,规模并不大,看阁楼亭榭却可见日后繁华。不妙的是,这座镇子此时火光四射,许多百姓正在疯狂逃窜,惊恐求救声不断,一大队黑衣甲胄的鞑靼士兵如地狱魔兵,挥舞长刀,呼喊叫嚣,四处烧杀抢掠。

    “报——”一个鞑靼士兵突然从远处快马而来,马蹄声“踢踏踏”十分急促,士兵勒马止步,一声嘶鸣马身停住,士兵利索下马,单膝跪地,身上甲胄“嚯嚯”,发出金革之声。

    他的面前,是一个体型颀长,编发垂髫,身负宝甲的年轻将军,面容粗犷,眼神兴奋,看着自己的手下在镇子里四处砍杀,不时拿来金银珠宝,很是高兴,有些士兵知道他的喜好,抓来皮肤白皙的女人,更是让他两眼放光,大喝:“赏。”

    “报,河上发现一艘船,已经被截住,本要上去,可那汉人却说他与乞哈台吉是朋友,百户长让我来通知将军。”士兵行过抚胸礼,大声汇报。

    “乞哈的朋友,那可巧了,既然是台吉的朋友,那也就是我的朋友,走,去看看。”图勒与乞哈自幼相交,关系很好,便带着一队鞑靼士兵往运河边去。

    “可看了运的是什么?”图勒路上问来报的士兵。

    “看了,是盐。”

    策马的图勒听了,怪叫一声,立刻扬鞭催马,比看见漂亮的汉女还要兴奋,对于他们这些蛮子来说,那可是比金子更贵重的东西。

    进入镇子没多久,贾珏就看到昨日提前走的那只漕船,此时正被一队骑马的蛮子围着,奇怪的是蛮子们竟然没有直接杀人越货,镇子上升起的黑烟,传来的喊杀声,样样都说明这些蛮子毫无人性,漕船多金,不该放过才对。

    此时距离还远,他仔细一听,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你说你是乞哈的朋友?用什么证明。”一个粗犷的男子男轻男子声音响起,正是刚才得报的图勒,声音带着几分冷厉。

    “将军,鄙人郑槐,这是我家主人给乞哈王子的信,你可以看看。”回答的人是个中年男子,看着四十多岁,一口南方音色。

    随着信封打开和翻开纸张的声音,图勒喜到:“果然是乞哈的朋友,也是我们草原的朋友,哈哈,快,放下放下,你这些盐茶等物既然是要运去草原,该跟我走,不然每到通州,就不知道被我们那个兄弟又拦下了,若是脾气不好的,一通乱射,那可就笑话了。”

    原来,这艘漕船就是一锅汤里的老鼠屎,他们专门跟北蛮子做生意,拿着不知道从谁手里取得的官凭,专门运送盐茶香料丝绸,以获取重利,这次还带了三箱子精铁块,难怪不下船做饭,估计在船上吃干粮了事,怕出问题。

    此时朝廷正在和蛮子开战,战局凄惨,这时候送东西交易,铁定的汉奸。

    听对方这么说,郑槐沉默几秒钟后就答应了,没办法,被拦住了,还没有联系乞哈,现在大概是会被扣一些,但总好过撕破脸被杀了全拿走,别看对面的家伙笑呵呵的,当他没看见后面士兵拎着的刀上滴着的血吗。

    “呦,又来两艘船,这也是你们的?”看着贾珏和雪姬所乘两艘船靠近,图勒问郑槐。

    “不是,路上遇到过,是京城贾家的人,带着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女儿过去看他的,将军,这林如海可是我家主子的对头,本来这次能运出来两倍的盐,可惜被林如海搅和了,下一年的盐量也有影响。”郑槐带着极大的愤恨说,好像贾珏灭了他十八代祖宗一般。

    “好,既然让我遇到了,就帮你家主子出这口恶气。”图勒得意笑笑,就是没有仇,听到“女眷”二字,也是要拿下的。

    “哗哗哗”

    两队骑兵一字排开,纷纷弯弓,一个鞑靼十户长朝着东南方向行驶来的两条船,放声大喊:

    “那船,快停下,不然就射箭了。”

    贾珏所乘船正好在鞑靼士兵一侧,他旁边站着包括贾琏的十一个人,两人持剑,十人拿刀,面对可能弯弓射箭的鞑靼士兵,依然站在船头面向鞑靼的一侧。

    一扇窗户打开又合上,薛蝌听到声音查看外面的情况,见那么多跟大明军队服饰完全不同的人,说到:“完了,应该早点弃船而走的,不应该抱有侥幸心理,现在被蛮子围住,完了。”

    薛蝌母亲和薛宝琴都是聪明人,知道要出事,薛蝌母亲颤抖着从头上取下来银簪,藏在袖子里。

    薛家的人很担忧,夹杂着绝望,想着不久之后就要做出生死抉择,可是再看林家的人,一个个安然若素,丝毫不觉的样子,看着比薛宝琴柔弱的林妹妹,竟拉着薛宝琴的手拍拍,细声安慰:“有明哥哥在,没事儿的。”

    “蛮子善战,咱们这些人,怕是……”薛宝琴别看小,懂得却多,刚才顺着开窗的间隙,她看到远处黑烟滚滚,也听到喊杀声,小手紧张,浸出汗渍。

    见到蛮子,无论是谁都应该和另一边的舫船一样扬帆快跑,奇怪的是贾家这一伙人却听话的下帆靠岸。这贾家的人,莫不是傻子?以为拿着兵器,就能跟这些训练有素的蛮子骑兵打斗?郑槐见船靠岸,看傻子一样看着船头的贾珏贾琏等,

    与此同时,雪姬的船呼呼而过,她根本不想搭理这些蛮子。哪成想蛮子们不依不饶啊,立刻分出来一队骑兵追过去,并朝着船射箭,但船依旧快速前进,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箭矢很多,可很异常,并没有伤到正在看着船帆的船工。

    “放箭。”图勒见船近了,对两侧列队的骑兵下令,二十个骑兵立刻拔箭射向贾珏等人,他已经吩咐过了,男的杀掉,女的带走。

    贾珏笑而不语,跟其他人依旧站着,丝毫没有害怕的意识,越看,越像傻子。

    然而怪异的事情发生了,箭矢极速靠近船只,眨眼就要射中人,突然天黑下来,周围雾气横生,奇怪的弧形高墙出现在周围,中间有间隙,上面分别有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个顶天立地的古篆。鞑靼士兵们和郑槐一行十六人都被困中间的阴阳位,他们害怕的聚拢在一起。

    “长生天,这是什么东西?”一个鞑靼士兵惊恐呼喊,他们身下的马也不见了,全都站着。

    四十个骑兵久经沙场,立刻拔刀列环形队保护图勒,突然间周围的巨墙缓缓转动,发出沉闷古老的玄声,搅动雾气翻滚,一把明晃晃的刀光出现在雾中,接着郑槐便不见了,他身边的随从一回头还奇怪,刚才还在的郑槐咋不见了,他没注意到,地下正有一团血迹。

    外面船已经靠岸,八张外旗门遁符贴在船头上,形成一个符阵,上面的红色纹路古朴端正,散发着红色光芒。开休等八门转动,外面还有三重围墙在分别转换,高升递降,就算有空隙,也无人能够逃出去,其中一个不甘心,强行进入缝隙,没一会儿就从另外一边被弹回来。

    也有士兵挥舞刀剑劈砍周围石壁,金石交接产生火花,但是却没什么用。

    郑槐在阵里消失,却在阵外出现,贾珏正站在一处“高山”上,旁边黄色的大旗上写着遁字,周围是贾琏和小厮,昭儿手里的刀上正有血滴聚而落下,第一次杀人的昭儿手有些颤抖,心提到嗓子口。

    这里的周围并没有雾气,一切都很清楚,郑槐的尸体正在昭儿面前。

    面对汉奸,无论什么朝代,绝不妥协,一定要杀之而后快。这个家伙竟然还揭自己老底,听先前的对话知道他一定是扬州来的,否则不能知道太多。又听到郑盐商的名字,知道了幕后黑手,贾珏在心里记住他,日后一定要收拾了郑家盐商,先从郑槐开始。

    贾珏让昭儿朝着八门中的某个门挥刀刺去,动作一进一出,便看到郑槐死去,躺在了“高山”上,连尖叫也不曾有。贾珏上前去一脚踢飞郑槐的尸体,飞出两米后不见,已然倒在了符阵外面,面朝下倒在地面。

第六十七章 黄金小分队(二)

    总旗官大惊,他们打蛮子尚且需要二打一,胜负还难料,这些家仆怎么可能打得过几十倍人数的敌人,赶忙从草丛里站起来要过去。

    他旁边的手下见状,赶忙拉住他,精明的劝阻:“总旗大人,他们要送死,犯不着让兄弟们也送死啊,到时候百户大人问了,如实说就是,反正又不是咱们的错,不会怪罪咱们的。”

    总旗听了本想要发怒,可是回头看这些手下,一个个脸上都是惊惧,难怪战事接连大败,这样的弱兵,怎么可能打得过骁勇的蛮子。

    有些血性的总旗官不屑,依旧站起来,并且大吼:“兄弟们,跟我上,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血赚。”

    尽管敌人数倍于己,总旗官依旧决定马革裹尸,这才是男子汉该有的行为。

    无奈,其他人犹豫后也冲上去,抗命不遵,最后也是要受罚的。接着四十五个人冲出林子,朝着贾珏等跑过去。

    此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本来猜想中人仰马翻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反而是鞑子们被干掉了一个又一个,来不及思考这是为什么,总旗欣喜大喊,快,支援,心里盘桓着疑问:那些护从明显都是雏儿,没杀过人的样子,竟然这么厉害?

    鞑子精通骑射,有尚武之风,个个力气大,十分彪悍,其中领头的一个挥舞大刀就朝着样貌俊朗的贾珏砍来,没别的,就是嫉妒,他最喜欢看汉人狗血喷头的样子,可是下一刻他蒙了,原本应该血溅当场,轰然倒地的汉狗,竟然胆敢举刀砍向他。

    二人一交手,“锵——”一声金铁交击,他的刀竟然被砍掉,手臂发麻,直接被一股巨力带下马,下一刻寒光闪过,只感觉脖子一凉,狗带倒下,眼中尽是不甘和疑惑。

    贾珏解决掉一个,拿着在城里买的大刀,挥手又解决两三个,用白露剑太大材小用了。这次出来一为了林妹妹们能安全回京,二为了给自己壮大名声,等到回京了,好谋个军职。

    起先的想法是在通州安排好林妹妹等,然后他一个人加入通州卫,想办法到白河去参战,可是刚进去人微言轻,需要很长时间混,表现得太过牛逼也容易遭到排斥,问题多多。

    后想到劫掠村镇的游骑,这是个捷径,能省去很多功夫。在明军中积攒声望需要时间,在蛮子们那里积攒声望只需要人头,杀得蛮子越多,出名越快,比在明军中打拼更实在有用,也不怕瞒报之类的事情发生。

    他的旁边是刘二,额头上渗出汗珠。周围乌泱泱一片黑鞑子,那身上的凶煞气息对这些在荣府里安逸的护院来说压力很大,挥刀总是出错,被对方接连砍在身上。

    奇异的是没有血肉横飞,刀连衣服也劈不破,好像劈在坚韧钢铁上,让刀都卷了刃。刘二脖子上贴的金甲力士符上正流动着金色微光,附着在刘二的衣服上,触发金甲效果保护他。

    面对凶悍蛮子,刘二心里既紧张也害怕,见果然如贾珏所说伤不到他,立刻摆正心态,挥刀劈砍向又一个砍他的蛮子。先前杀了人后,刘二心里不舒服很久,喝了几大碗酒才让内心平静,这次杀了一个蛮子后,心里还是有些不适,但已经好了很多。

    这次出发前贾珏培训过他们,下手一定要快准狠,否则丢了性命的就是自己,刘二很快适应蛮子伤不到他,他却能干掉蛮子的快乐,奋力攻击。

    蛮子们呼啸而过,如一道黑色的汹涌河流,途中却被一块顽石从中间分裂,等到回头再看,地上已经躺下清一色鞑子尸体。

    “射箭。”领头的蛮子见情况不对,召集下属撤出乱战地方,谁想竟还有一群兵跑来,赶忙下令左右分列,开弓射箭。

    还没到跟前的总旗小队被箭雨覆盖,“刷刷刷”过后,十几个人倒地,惨叫不断,有的直接一命呜呼,剩下的赶紧往路两旁的草丛石头后躲避。

    贾珏见到两百只箭飞来,心中一紧,这金甲力士符是他从云符秘箓里斗部的龙象金刚符里简化来得,有时效和承受能力限制,其中金甲效果覆盖躯体,一点受击,全身发力,所用消耗最大,很容易把符箓中的炁消耗殆尽,他命令刘二等挡箭躲避,然后朝着蛮子们冲过去。

    知道金甲力士符的厉害,贾琏等这次气势上来,剩余的蛮子虽多,却并不畏惧,一个个冲过去。

    贾珏没有跟过去,而是翻身下马,捡起来地上蛮子携带的弓,用射在地上的箭当个射手,不断有一只迅若闪电的银蛇划过,便有蛮子应声倒下。

    草地里的通州士兵见一面倒屠杀,对贾珏等人战斗力极为震惊,总旗官感叹说:“这是天兵天将下凡了?”

    “大人,咱们要不要上?”刚才劝解他的那个手下见有军功可图,立刻建议到,这么多蛮子,对方又不是武官,要了也没用,不如求来,到时候就能升官发财了。

    总旗立刻领着人上前,不过他想的是帮忙,因为后面还有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到。

    突然来了几十个人,加快了战局结束,不过没帮多少忙,跟蛮子比起来,他们的战斗力确实差,最终也就杀了二十个多个,还是在贾珏这边的帮助下。

    战斗结束后,贾珏立刻叫来自家人,给他们更换金甲力士符,另外的蛮子队伍正在慢慢靠近,幸好总旗们正在清点人头,没怎么注意他们这边。

    “几位大人,这些蛮子怎么处理?”总旗官走到一边修整的贾珏等旁边询问,一是问尸体怎么处理,另一个自然是问人头军功怎么分。

    贾珏明白他的意思,也是帮了忙的,又死伤过半,就说:“一半你们处理,一半到时候让王谦记在琏二哥名下,到时候报上去。”

    贾琏虽然是文官,不能用军功晋升武官爵位,但也能因此得到奖赏升官,到时候顺带就把他跟薛蝌的名字提上去了,还有昭儿、刘二等,贾珏看看他们,也算是出大力了,回去后给他们安排成军户,这是他们现在唯一能做官的途径,他们可不是赖大家,没那个胆子偷油。

    总旗听了大喜,他已经数过了,死了十七个,就算对一半蛮子,也是十七对一百五,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大胜。

    “多谢,多谢。”总旗官惊喜的连连感谢,笑的皮开肉绽,脸上的血渍在阳光下泛着红光。

    “大人,小姐们不管吗?不如藏到那边林子去。”总旗官反身正要离去,看到路上插着箭矢,只剩下三匹马的车很奇怪,一直没有惊叫传出来,也没有人逃出来,就指着马车,奇怪的问距离他比较近的贾琏。

    贾琏神秘一笑,到:“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总旗不解的过去,掀开一个前面倒地后面扬起的马车帘子,恍然大悟,里面空空如也,后面的也是,连箱子里也啥都没有。

    官道上,两侧是埋人的草丛,远处有高坡,逐渐的有山林,那一片空地上有三辆马车,几两货车,上面放着箱子,也不知道装的什么,先是一个鞑子哨兵来探,不久后千人队就赶到了。

    “我去。”

    贾珏心里暗沉,看着密密麻麻的长龙队伍,不止一千人,有四五千了,刚才只顾着安排砍伐树木准备火攻,没有仔细听。幸好让那个总旗运送着人头去通州求援去了。

    按照总旗所说,这些蛮子每次劫掠不过一两百人,他们先是遇到三百人前军,现在又有这么多,很奇怪,不像是劫掠,倒像是要奇袭。幸好他让运人头回去的总旗通知了通州卫,派出斥候之后,立刻埋伏在周围。

    他想的一点不错,早上俺答和仇鸾因为图勒大战一场,只是仇鸾据河而守,他吃了个小亏,就命令右军派出人马往西而去,跟京城外一处校场的蛮子们会和,准备进攻京城,以此声东击西,给仇鸾增加压力。

    等过了白河,占据通州,就到了四面合围京城的时候,现在京城东西北,正在被鞑靼一点点打下来。

    俺答汗没想到的是,这路军队遇到了贾珏,突然从林子里射出燃烧着烈焰的树木,贾珏用烈焰符点燃,然后一个个甩出,每一个都如同炮弹,干掉七八个人,蛮子们知道自己中了埋伏,立刻原路返回,却被一队小路里隐藏着的通州卫拦截住,成了瓮中鳖。

    经过贾珏不断木头石头乱扔,无数蛮子受伤,鞑靼一方军心大乱,肃整的通州卫从两侧包抄,最终轻易取胜。

    这次战事后,鞑靼老实不少,林妹妹、薛宝琴被贾珏护送着回到京城,没有再受到惊吓。

第七十章 宫门闻噩耗

    恢弘的皇城如巨兽般匍匐在大地上,俯瞰着整个北直隶。若说京城是大明帝国的心脏,皇城无疑是它的血脉,用最气势磅礴的建筑,诠释着它灵魂般的地位。

    然而在城外的鞑靼,却在表述着一个血淋淋的事实——这头巨兽,正在面临一场生死劫难。

    这一聊,时间就过得快,元春又摆了宫里的各种小吃糕点给贾珏品尝,并嘱托他好些事情,不过都是为府里考虑,尤其是贾宝玉,虽然贾珏是弟弟,但也可鞭策,只要角度适当,贾珏纷纷点头。如果他也是离恨天下来的,他一定会用自己的几十年正家风,壮家声,为贾家再开百年繁华,可惜了,他不是。

    话说贾宝玉初试云雨的时候,贾珏知道自己当时菜的没边儿,又不确定警幻到底是啥玩意儿,特意外出溜达,离贾府远点,无论什么情况,没实力躲着点是没错的。

    “咣当。”

    贾珏见元春这里的酒是药酒,而且药力不错,便多喝了两杯,一壶酒很快喝完,元春见此心里高兴,颇感有趣的笑了笑,让宫女去再倒一壶,且叮嘱说:“好酒自是入口,不过也要少喝,看你酒量,平时也不少喝吧?”

    贾珏刚要解释解释,返回的宫女毛手毛脚,一个踉跄摔倒在地,霜凤银壶也摔在地上,酒洒了一地不说,那宫女年纪小,显然是今年刚进宫的,忙跪在地上请求恕罪。

    “你这丫头,娘娘素来贤德,因此才被封为德妃,不过是小小过失,怎么会为难你?快起来吧,不过日后可要小心些,这可是皇上刚赏赐的贡品。”在元春旁边站着的女官槿月恩威并施,让另外一个宫女捡起来酒壶。

    “呀,娘娘,这酒壶裂开了。”捡酒壶的宫女奇怪的看了看酒壶道,这可是银质酒壶,贡品,谁敢造假。

    见那个莫名摔倒的宫女又紧张起来,贾元春微笑着看贾珏:“瞧来你不该喝这第二壶,吃点这杏仁腻子吧。”

    贾珏不敢说什么,接过贾元春给他递过来的杏仁腻子,一口吃掉。

    他也疑惑,这是有多劣质,刚才还一滴不漏的银质酒壶,碎了?

    话说的差不多,贾珏在女官槿月的引领下出宫,宫内礼制森严,每行一步都要注重行为举止,女官迈着轻缓的步子,手合在小腹处,每一步的距离都十分精准,好像计算好了。

    与之拘谨有礼不同,贾珏目视前方,阔步而行,有好看的宫女路过,他还会看一看,好像在大街上溜达。

    走了没多久,一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姑娘带着几个宫女迎面走来,惜月立刻闪到一边,低着头,恭敬的行万福礼节,贾珏也往旁边站了站低头行礼,因为女官告诉他,这是福康公主。

    原本两者之间应该相安无事,福康公主也不是爱管闲事儿的人,虽然后宫不允许闲杂人进出,疑惑这是谁,可她又不需要知道贾珏到底是何人,在这皇城内,谁敢造次?

    不妙的是贾珏看到这位公主穿的衣服后笑了下,因为她穿着自家天衣坊里定制系列的衣服,看来天衣坊如今的生意极好,不枉他刚开始白送那位公主两件衣服。

    “你是何人,刚才为何对着我发笑?”福康公主年纪不大,只有十来岁,生的可爱娇俏,深得正坤帝喜爱,她比林妹妹还要小,看样子就知道性情天真直率,感觉到贾珏笑里似乎有所包含,便停下来问。

    “公主恕罪,这是德妃娘娘家的三公子,因为外出久未见娘娘,陛下特地允许他入内的。”女官惜月解释说。

    “我问的又不是这个,快说,你为何刚才对着我发笑?”福康公主没看惜月,她又不是问贾珏的底细,质问为何陌生人进宫。

    “公主好,公主穿的这件衣服是出自庆柳街的天衣坊吧?我闲逛的时候见过,是天衣坊花样最好的两件衣服之一,价格极贵,听说后来被一位贵人买走,不想正是公主,更巧的今日竟又见了,觉得机缘巧合,因此发笑,还请公主勿怪。”贾珏没想到自己就是高兴天衣坊生意不错的笑,竟然被这个公主盯上了,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一个小妹妹而已,很好应付。

    本以为就此便能揭过去,没想到福康公主不依不饶,她想了想,还打量了下贾珏,紧盯着他:“不对,你的笑里的还有别的东西,我看得出来。”

    贾珏无奈了,心说自己好端端笑什么,真是自找麻烦,难道告诉她天衣坊是自己的,主要赚贵族尤其是皇家女性的钱,现在看来路子很对,很赚钱?

    见公主身后的女官似乎要说话,贾珏预感她不会说什么好话,忙说:“公主见谅,这件衣服本就是世间罕见的珍品,极美之物,公主又是天生丽质,现今穿在公主身上可谓是相得益彰,如见天人,所以才笑了笑,实在是惊叹而已。”

    “是吗?”福康公主听了欣喜一笑,一点狐疑之后脸上全都是高兴,让贾珏感叹果然无论男女老少,你夸她总没错。

    槿月听了心里暗笑,在贾元春那里就知道贾珏是善言之辈,字里行间没有一句废话。这话说公主天仙下凡、我见犹怜,因此发笑,福康公主听了自然是高兴的,可是夸赞之言又很容易牵扯到轻薄二字,后面那个主事的宫女可是虎视眈眈的,看样子刚才就想要呵斥“无礼”,人人见了公主皆要恭敬,贾珏却敢怪笑于公主,普通的公主也就算了,这可是正坤帝最喜欢的公主。

    虽然如今贾元春贵为德妃,但福康是公主,大明朝最牛逼地主的女儿,贾珏这种只能靠一边边站去。

    福康公主自然知道贾珏在夸她,听了还算满意,就对后面宫女招招手,高兴说到:“走吧,别让母妃等急了。”

    贾珏没说什么,礼送福康远去,公主果然与勋贵家族的姑娘们又有不同,行为举止自有一种皓月般的尊贵恣意。

    皇宫外,贾珏刚出了外宫门,脸上就露出极高兴的笑,许久未见的寐云正在在面等着他,不过奇怪的是跟张明文一起,而街道另外一边,周瑞和李贵等在一处,两者各乘一辆马车,怎么了这是?

    见到贾珏出来,四人都快步走了过来,寐云先到,周瑞似乎有些迟疑,不过也走了过来。

    贾珏走到一脸愁云的寐云跟前,笑着关切到:“怎么了这是,愁眉苦脸的,难道府里有人欺负你?要是有无论是谁,少爷给你报仇。”

    被贾珏调教的寐云他自然清楚,就算不提能吊打整个贾府的身手,真有人为难她,铁定让那人吃不了兜着走,摔一大跟斗。

    不过,贾珏感到寐云似乎长大了些,不是身高,而是心理,这也才没走多长时间啊。

    “三少爷,老爷太太和周姨娘都等着呢,先回府里吧?”周瑞眼角余光注意了下寐云,略带试探的出声问,别看他是贾珏的真舅舅,但此时很怕寐云给他一脚,赶寐云出府那天他周瑞和周瑞家的都出了力,尤其周瑞一家在府里头上贴着光亮的“王夫人所属”几个字。

    李贵想要提醒贾珏些什么,不过力不从心,先前刚被王夫人教训过,要不是李奶奶求情,早被赶出贾府了,现在已经从二等小厮,降到了三等,原本是贾珏的跟班,现在成了马房的伙计,十分凄惨。

    “你闭嘴。”寐云面带冷霜,瞪了周瑞一眼,吓得周瑞敢忙噤声靠边,让出两步,那天寐云飞檐走壁漫步长空的样子还在他脑子里闪烁呢。

    她刚才只是在犹豫,怕贾珏知道消息后伤心罢了,她看着也心痛。但又不可能不告诉贾珏,他很快就会知道,便咬牙说:“少爷,孙姑娘出事儿了。”

    听了这话,贾珏面色立刻变了,急切问:“快说,她怎么了?”

    “少爷走后出了些事儿,孙姑娘跟吕翰林家的少爷定了亲,我没办法,孙小姐又固执……”寐云说着心里便开始自悔,出了荣府后她让人另外给孙镮写了信,不过孙镮并不答应遁走的建议,她在等贾珏,在等孙母回心转意。

    谁知等到最后一场空,泪流了多次,感叹天意弄人,世事难测,就选择服毒自尽,以全子女世俗之孝。

    贾珏听着寐云简述,越听脸色越难看,尤其听到今天是孙嬛和吕兑结婚的日子,脑海里顿时出现早上遇到的迎亲队伍,当时自己心里还有些担忧的情绪浮现,别人结婚,自己该高兴才对,还觉得奇怪。

    他妈的,自己当时真应该过去看看,把亲给抢了,贾珏看了看太阳,现在才延是寅正左右,来得及。

    刚要想计划,寐云又吞吞吐吐的说:“只是一个时辰前,孙鑛少爷突然来说,来说……”

    “说什么?快说。”贾珏真是要急死。

    “让我来说。”张明文知道寐云为难,便替她讲:“孙鑛大哥一个时辰前来过天衣坊,他说孙嬛姑娘喝了毒酒,自尽了,他已经去看了。”

    ?贾珏傻了,不相信的问寐云:“你说的是真的?不是因为没带你去扬州吓唬我?”

    寐云没回答,但贾珏已经肯定,他顿时灵台冒起红光,五障闭耳,只听到一股远远近近的魔音:罪人,罪人,该死,该死……

第六十九章 红妆序白绫(补)

    正坤帝见贾珏一副我愿为你上刀山下火海的样子,心里很高兴,说了两句闲话,就开始进入正题。

    他找贾珏来,自然不是简单的客套和续话,表彰他在通州外的英勇表现,此番直接授予贾珏金吾卫指挥佥事的职位,正四品,负责巡逻和镇守京城北城门。虽然头上还有两个上司,但相比两个上司,指挥佥事可是实权派,下领金吾卫五千人,上接指挥使议事。

    这次虽然启用了不少在京武生和举人守城门,不过大多是大头兵,少数的就是像贾珏这样的勋贵权臣子弟才有职位,都是参谋之类的,并无实权,贾珏是独一份,原本给他安排的也是虚职,因为听了通州之事,还有林如海传来书信里只字片语提起的事情,才改了。

    做事情讲究名正言顺,如此才能驾驭群臣,确保皇权地位和威慑力。

    贾珏自然是高兴的,跪下叩拜,通州的一番功夫果然没白费。

    又与贾珏叮嘱勉励几句,正坤帝想着贾珏正好来了,就让杨和文带着他去后宫顺便与贾元春说说话。与贾珏所知不同的是,贾元春并不是被封为神马贤德妃,而是被封为德妃。

    小时候因为贾珏和周氏都属于王夫人阵营,因此元春与贾珏关系还可以,见了贾珏,贾元春自然是非常高兴,亲昵的拉着贾珏瞧看续话,问些荣府里的事情。

    当然,贾元春的心里也是可惜,若此次来的是贾宝玉或者死去的贾珠该多好。

    就在贾珏与元春相谈甚欢,拉近感情的时候,此时的吕府里正喜庆一片,迎亲队伍已经返回吕府。

    孙镮一身大红衣袍,发饰凤冠霞披,头戴红盖头,一身大红娟衫,上面绣着金色凤样,正在与旁边脸上洋溢着喜悦的吕兑向祖宗牌位进香,这是吕兑一声最高兴的时候,他没有看带着红盖头的孙镮,但是感觉着她在身边,心中十分安定。想到日后两人琴瑟和鸣、白头偕老的一生,嘴角不自觉又上扬两分。

    先前听杨氏说贾珏与孙镮关系甚近,还以为自己没有机会了,心里还是着急的,可是吕家的教养不允许他做出过格的事情,只能求助杨氏。

    杨氏很聪明,知道一切实情还是要孙升和孙母敲定,让他放心,虽然经历周折,听说孙镮跟贾珏心意相投的时候,大喝了几天酒,谁想到事情最后有了转机,他不知道是杨氏在背后帮他,以吕兑的性子,在知道孙镮可能心属贾珏的时候,都不愿意表达心意,想要让孙镮随着她自己喜欢,强扭的瓜不甜,他晓得。

    没想到事情最后有了转机,他还去问过孙镮,只不过被丫鬟紫琪挡住,说定亲过后双方最好不要见面,不和礼仪。后来听杨氏说是女孩子家害羞,以孙母的疼爱,要是不愿意定然不会答应的。

    听了这些话,吕兑才放心。

    随着礼仪一步步进行,孙镮还带着一丝期待的心逐渐冷却,她多希望贾珏能够突然出现,像戏文里的那样,为她打破世俗,她自己是不会的,也不敢。她心里并不怨恨孙母,孙鑛也来问过她,跟贾珏关系不错的孙鑛可是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相敬如宾下隐藏情绪。

    虽然孙鑛看起来是个二五粗,心思还是有的。

    最初知道自己即将跟贾珏订婚,她高兴的晚上睡觉都合不拢嘴,没想到最后空欢喜一场,被贾家退了婚,她知道贾珏不在,平时从旁人那里也知道贾府的情况,知道里面有些龌龊,晓得贾珏的母亲周氏做不了主。可是心里不舒服,尤其是两府换了生辰帖那几天两府接连出事,让她感觉是上天不给两人机会。

    若是那两天相安无事,一切就都很美好了,没想到贾府接连出现贾瑞和贾母出事的事儿,让她以为有人作祟的心浇了一盆冷水,那怎么也不像是假的。

    想着,孙镮的眼角就落下泪珠,幸好有红盖头在,没人注意到,只有一旁的紫琪知道此时孙镮内心的痛。

    “这就是所谓的心如刀割吧?”孙镮内心想着,同时又想:“为什么这时候你不在呢?”

    “一拜天地。”

    婚礼进入最高潮,吕夲和吕母在高座上一脸笑意,看着这对郎才女貌的儿子和儿媳,外面的人也指指点点,称赞吕兑和孙镮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在这战争阴霾笼罩的时候,让所有见证婚礼的人暂时忘了京城外胶着的世界,带来一片祥和。

    “夫妻对拜。”

    又是一声高昂的喜悦声音,三礼完成,送入洞房。

    大概,就到这里了,孙镮想着,这是尘埃落定的时候,日后,她就要成为吕府的媳妇了。

    外面宾客恭喜孙升和吕兑,献上新婚贺礼,此时喜宴开始,吕兑忙着敬酒,乐的合不拢嘴,一切都是这么美好,只想快点结束这烦人的应酬,回到后院去。

    就在吕兑跟前来的严徳球敬酒的时候,一个吕府的丫鬟突然来报,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慌什么,仔细说来。”吕夲呵斥丫鬟,跟旁边的宾客道歉,无论有什么事儿,都不能这么大惊小怪,太有失吕家的家风了。

    “不好了,少奶奶出事儿了。”丫鬟喘口气,一脸急切的说。

    吕兑听了,“咣当”一声酒杯摔在地上,赶忙向后院跑去,吕夲和吕母也赶忙跟过去。

    当吕兑进入新房的时候,只看到孙镮躺在大红一片的床上,手里拿着一张纸,红盖头挂在头顶凤冠上,嘴角溢着血,一只酒杯躺在地上。

    在一旁,还有蜷缩着同样倒下的紫琪,她靠在床边,气息也无。

    “你们干什么吃的?来人,把她们都拉出去,家法处置。”吕夲看着吕兑探完鼻息后如同失去了三魂七魄,知道事情糟糕了,大吼照看的丫鬟。

    “老爷,不怪我们啊,是少奶奶说要温酒的,我才去了的。”丫鬟急的敢忙跪下接连磕头,额上没几下就泛着红,跟整个屋子一样颜色。

    吕夲又看着另外一个丫鬟,她也跪着磕头,“咚咚”的,丝毫不怕地面的坚硬和冰凉一样,她是被孙镮支去看看外面婚宴去了。

    所谓家法,就是仗打,对她们这些较弱的丫鬟来说,简直是生孩子一样的劫难,这样的事情,生死可就难说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吕兑失魂落魄的呢喃。

    就在第二个丫鬟离开后,孙镮揭开盖头,从怀里拿出来一包贴身携带的药粉,这是她好不容易得来的。

    紫琪皱眉看着孙镮,犹豫的问:“小姐,真的要这样吗?”

    孙镮也在踌躇,只是她没办法,她脑海里尽是贾珏走之前给她留下的《指月》,卿赋以深情,她怎么能够相负呢,此时完成了婚礼,该是结束的时候了,最后千言万语,只说了句:“去吧。”

    见到孙镮心意已决,紫琪无奈,到酒和药,只是背对孙镮时留下了一半,这是极剧烈的毒药,名为“见血封喉”,花了一百两银子才买来的,当孙镮嘱托她日后要好好的之后,便一饮而尽。

    “小姐,你留下我一人,又该如何呢?”紫琪摇摇头,也给自己和了一杯毒酒,回到婚床边喝下。

第七十三章 画符请无常

    天衣坊后有四处院子,分别为染坊、绣房和成衣坊,寐云住的地方就在绣房旁边的小院,原本与绣房是一处大院,中间月洞门相隔,贾珏把月洞门封住,另外开了一个垂花门,把这处院子单独分开。

    哺食过后,按照现代工厂管理的天衣坊女工们便下班了,其中大部分是穆炎和孙鑛从各府里找来的能手,时下的大户人家,基本上都养着专门做衣服的丫鬟嬷嬷,天衣坊里的姑娘大妈多是从中挑拣来的。一部分吃完饭回家去,一部分因为是赎身出来的,成了贾珏的人,便在天衣坊里安排的住处休息。

    赎身出来的大多年纪不大,单身,心地不错,其中多是无家可归的,或者有家也回不去的,也算是帮她们脱离牢笼。贾珏给的工资高,又包吃包住待遇好,承诺她们给自己赎身后去留自便,想嫁人的还会找媒婆,按照她们的工资,有的两三年便能够赎身,有的三四年即可,在天衣坊只要把工作做好,每个月还有四天假期,让她们觉得原来做人的感觉这么好,依靠自己的双手,也是能好好活着的。

    此时还没熄灯,寝院四间,三间住人,一处澡池,每两日放一次热水。

    其中有两个新来的,一老一少,年长的四五十岁,年轻的十六七岁,因为擅长刺绣,所以在绣房。

    大家都泡了澡离开,这二人才姗姗来迟,绣房的主事是穆炎家里的嬷嬷出来,一双眼睛见过不少事儿,见这玉真姑娘知书达理的样子,陪同的嬷嬷也是懂事周到的,知道她可能是大家出身,自有尊养,外加面薄,并不多说什么。主事让人外加了两桶热水,叮嘱她们快些,莫忘了熄灯的时辰,便也离开了。

    “姑娘,听说今日坊里的主子来了,我特别留意,是真的。”伺候姑娘宽衣后,嬷嬷看着玉容因为热气红扑扑的玉真,想到什么,欲言又止,还是忍不住提醒说。

    “这坊里的主子不是每天都来吗,今天是那个什么穆公子,明日是什么孙公子,又不奇怪。”玉真饶有兴趣的洒水在自己的玉臂上,感叹天衣坊的老板败家,原先自己家里都没有这样的池子。

    “这次不一样,我观察过,这个坊里,其实是张小公子做主,前些日子寐云姑娘来了,隐约她在做主,今日我听说他的老师来了,就在隔壁寐云姑娘的院子,穆公子和孙公子都来过,见那模样,是以这位张小公子的老师为主事,我肯定,他才是天衣坊的主子。”嬷嬷仔细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最终要的是,他姓贾。”

    她们刚来不过七八天,那时贾珏已经去了扬州,因此并未见过。

    “姓贾?是那个传说‘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贾?”玉真这才停下洒水,好奇地问。

    “正是他们,那穆公子既是郡王之子,这位贾公子就定然是这家的,若姑娘可以结交一二,说不定……”嬷嬷说着,便低下头,因为这话听着,有点算计勾引的意思。

    “真的能行吗?连父亲的朋友都不愿搭理我们,咱们家跟这些人又毫无关系,我虽然可以放下脸面相求,可是人家会不会帮忙,可是难说的。”玉真面露苦涩,沐浴的愉悦此时半点也无,显然之前吃了不少苦。

    嬷嬷也是知晓,沉默的帮着玉真轻轻擦洗,最后点名说到:“姑娘,你早过了及笄之礼,也该寻个人家,只是老爷不在,还需要你自己做主,寻个好姑爷。”

    玉真听了,转头认真看着奶她长大的嬷嬷,一双眼睛似有百转回肠,只是嬷嬷低着头帮她擦洗,盯着一双枯手和洁白无暇的莹润肌肤,并不看她,眼睛里淌着眼泪。

    良久,玉真回头,是啊,若无些关系,谁会帮她这个罪臣之女,于是嘴里痛苦呢喃:“我原是想等帮父亲正了名,找个喜欢的人的。”

    寐云住的院子有一间阁楼,一间侧房,外加绿意庭院,中有古亭。

    阁楼内,里间孙镮的身体躺在床上,额头上贴着辅法部具有护身存气效果的太上神气符,保证肉身不败,而魂魄状态的孙镮正在跟寐云和紫琪说话,她时不时望望外间被帘子挡着看不见的贾珏。

    他跟黑白无常前后脚,现在却要花费大功夫,因为请神部请的全都是正神,黑白无常,实在不在此列,没办法,贾珏只能临时抱佛脚研究研究画一张请无常的符箓,捧着《云符秘箓》翻来覆去的看。

    秘箓上除了现成的符箓,还有三千符字,暗合周天,那些现成的符箓,都是从里面演化而来的,不过,突然让他创作,以前也没研究过原创,他不停的在桌子的符纸上写写画画,扔了一张又一张废弃符纸在后面。

    魂魄孙镮见贾珏坐了许久,实在放心不下,施施然走过去瞧看,本想要倒杯茶给贾珏,可她原来只是一个普通人,魂魄经过黑白无常的日常操作才凝实,鬼体未成,并无奇异,无法拿起来茶具,好在寐云是个好相处的丫头,便让其代劳。

    至于土匪头子那样牛逼的鬼,黑白无常几百年也遇不到一个。

    “灵明,要不今天你先回府里去吧,明日再说,已经酉时末了。”孙镮见贾珏为难,心里不忍,她并不怀疑贾珏所说返阳,别人看不见她,贾珏能够看到是一点,关键贾珏用阴阳符让原本看不到摸不着她的寐云也能看到摸到她。

    解了符箓两人就会对穿而过,贴上符咒两人会撞在一起磕的头疼,在孙镮看来很神奇。

    “酉末了?”贾珏看看外面的黑夜,拿起寐云端过来的茶喝了一口,竟然已经思索试验了一个多小时,刚才进来的时候天还是亮着的。

    他站起来,走到窗户边推开一扇,伸了个懒腰,吹着冷风倍感舒畅,好在时间没浪费,桌子上放着一张成品符箓,其上的纹路有莫名的力量在流动。

    “灵明,你今日刚回来,该回府里给长者请安的,不能因为我怠慢了。”孙镮提醒贾珏要遵守礼数,她并不知道寐云被赶出荣府的事儿,贾珏怕她自责,便没告诉她。

    “这个不用担心,我让胡忠去府里说过了,现在重要的是你,符已经完成,接下来就是请黑白无常了。”贾珏自然要处理庚帖和寐云的事儿,不过不是现在,此时紧要的是孙镮返魂归阳,这种事儿肯定是拖得越久变故越大。

    孙镮期待的看着贾珏,若真能够复活,那自然是好的,不然就跟贾珏阴阳相隔了。等她转世投胎,不知又是何光景了。

    “真的能请来黑白无常?”紫琪一直半信半疑,若真有这么大的本领,怎么会等到她跟孙镮死了才姗姗来迟。

    贾珏对着紫琪笑笑,走到早让寐云准备好的香案前,案子上摆着两个泥塑,身上贴着一黑一白的纸服,写着白老二和黑老二,他拿起来符箓放在两个泥塑前,又点燃起三根香,捏起三元指,以元炁行火象燃之。

    原本请神符不用这么麻烦,用法符捏诀念咒就行,可是这家无常人多,万一请来一群人,那就憨批了。

    一阵似冷非冷的凉风涌起,白老二和黑老二果然出现在香案旁,见到贾珏,他们又是行礼:“上仙好。”

    贾珏松了口气,成功了就好啊,寒暄道:“你们也好,听说最近挺忙的?”

第八十二章 京卫府

    按照贾珏原本的想法,买一处宅子后,把孙镮和寐云安置过去,每日能陪着,也好让孙镮有些安全感,现在不成了,只能委屈她们二人在天衣坊暂居,得空了就去。

    幸而贾政因为忙,没再过问,他倒省了扯谎解释的功夫。

    由于通州事件,俺答汗以为有强军拥护京城,于是收缩兵将,在京城北部集结,抢占密云,连日里抢掠,可不仅是坚兵清野,也存在打磨明军士气,查探明军强弱的意图,本来想要以极少部队争取到最大利益,毕竟是个聪明人,见有强军,便立刻改变策略,打算速战速决,连日里军情也探查的七七八八,除了通州那一股,其余的全是草包,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

    隔日,因为军情紧急,贾珏穿好皇帝特赐的鎏金豹篆文山甲,骑上周瑞特地为他准备的矫健黑马,由李贵牵着,刘二随从,往京卫府而去。京卫十二所,除了锦衣卫、旗手卫由正坤帝直接统领,归属锦衣府,其余十卫由京卫府统领,其它的部队则由五军都督府管辖,兵部统调,管辖权和调兵权分开,在一定程度上加强皇权。

    其中京卫府现在由正坤帝一母同胞的弟弟康王统领,负责内外城守备巡逻事物。

    “三爷穿着这一身,真是天兵天将下凡啊。”李贵见到穿着盔甲的贾珏,有感而发。

    “几天不见,学会拍马屁了?”贾珏笑道,他也从镜子里瞧过,还真是气场逼人,不仅是威慑力,还有这鎏金的颜色,那叫一个尊贵,他在想难道所谓金吾卫,全都这种装备?要是这样,那可真是花了大价钱,想着就心里否定,估计也只有品级高的才有这种装备。

    “怎么会,小的这可都是真心话。”李贵忙回说,好像怕贾珏生气似的。家里李奶奶曾经叮嘱他做事情要圆滑,一不得罪人,二要分清各个主子的喜好,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尤其初时李贵和胡忠都跟着贾珏,那胡忠就因为办事情利索,被贾珏委以重任,听说日子过的可滋润了,便叮嘱李贵机灵点,办事情千万别出差错,肯定也会有好差事。

    加之贾珏又得了官儿,寐云的事儿还办砸了,李贵就多了些小心。

    “行了,你这句更像拍马屁,赶紧带路,别走偏了,不然误了时辰可不好。”贾珏不在意李贵的异样,叮嘱道,他可不知道京卫府怎么。

    “三爷放心,我拦人问过了,地方绝对错不了的。”李贵自信回答,要是这种事儿都干不好,更别提其他的了。

    路上想到李贵帮助寐云送信的事儿,怎的就被王夫人发现了?就问了李贵当时情况。

    李贵苦笑,解释说:“三爷,这事儿实在是巧了,那日我拿了信离开,正巧在府门遇到了二少爷,他见我匆忙,问我去哪里,寐云姑娘叮嘱了不能告诉别人,一时间又想不到理由,心里就慌乱了,二少爷大概起了玩闹心思,一个劲儿追问,我只能说去孙府送信。”

    事儿若到了这儿,后面也就没事了,贾宝玉那两日因为久不见林妹妹,本来就感觉日子无聊,看李贵的样子认为肯定有事儿,逼着李贵,没辙,李贵只能简单说了情况才被放走。

    只是没一会就有人拦住他,原来贾宝玉去了王夫人那里学舌,让王夫人知道了。

第九十三章 宝钗上门来

    战前一日休沐,这是几千年来传下来的惯例,条件允许时都如此安排,讲的高尚点是以全孝义,讲的实在些,就是要让大家毫无顾忌的去拼命。

    整军出发的明令已经从兵部下达,过五军都督府和京卫府,传达到金吾卫前后营和新军。于是,千户以上将官放假一整天,从这天下午,到后日早晨,能够在家呆两个晚上。

    普通士兵就苦逼了,他们分批休沐,只能呆一个晚上,因为城门不能无人。

    贾珏感觉自己最近几天一直在放假,除却前面几天整军经武,招收完新兵,想要隔日亲自训练几日士卒的,因孙镮突然出了状况,便搁置下。

    后来两日,他就没怎么在营中驻留,基本上事情布置好,嘱令沈炼和黄湛、魏伏两个镇扶使,让三人代他执行,有杀鸡儆猴的威慑在,一切都很顺利,没人敢做刺儿头。

    马通又与他一条裤子似的,没有任何掣肘,明军正纪行之有效,士兵的精气神提升很多,但也仅此而已,想要真正变成精兵强将,非久练不可得,有些人是没那个机会了。

    屋内,贾珏正在看《阴符经》。

    前世看它,便觉得这是一本阐述天人道理的好书,尤其当中“食其时,百骸理。动其机,万化安”的想法,简直就是富国安邦处理事务的最佳方法。

    前六言说,注重时间的变化,因为随着时间变化,无论是人与物、人与自然,人与事务之间,都会有变化,只要懂得观察,就能及时发现其中的隐弊,什么样的危机都能看得清,理的顺,那也就能处理了。

    后六言讲机变,看到隐藏的弊端还在其次,知道如何处理也不关键,最重要是懂得在合适的时机合适的时候去处理,无论事情千变万化,也能够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如今修行日久,看它更觉得玄妙,其中天人五行的阐述十分精妙,因此常拿来看,以便为日后金丹术积攒五行的修炼奠定基础。

    听麝月说薛宝钗了,他就放下手里的古书,起身走到中间相迎。

    只见薛宝钗雍然而来,穿着蜜合色棉袄,领衿团花,这拿坡里黄与她的丰美相映成辉,更添其“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的天生丽质。

    袄子把她浑身包裹严实,上下都很挺翘,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与莺儿一同进了屋里。

    “你怎的不进来?”薛宝钗见麝月并没有跟着,唤了碧云后在外面正要合上帘子,疑惑问她。

    麝月见薛宝钗问她,笑着解释:“周姨娘唤我有些事儿,等会儿我再来服侍三爷和宝姑娘。”

    “那你快去吧,周姨娘的事儿要紧,又不需你们服侍什么,我只是随便来瞧瞧。”薛宝钗周到一笑,见麝月合上帘子出去,转过头,正好贾珏从里面走出来。

    多日不见,似乎更加英朗了,大概做了官,莫名带着一丝威严的感觉,不觉盯着打量一番,美目泛彩。

    “宝姐姐愣着做什么,快些过来坐吧。”贾珏叫碧云上茶,邀着薛宝钗坐在桌子边。

    听到这声“宝姐姐”,薛宝钗不自觉脸微红了下,忙过去坐下,见碧云不仅上了茶,还端过来糕点,其中有一道蜜饯,名为“蜜三刀”,最是香甜绵软,转移视线捏了一块吃,只觉得甜了心间一片。

    “这‘蜜三刀’的确好吃,平时没事儿,看书乏了,我也常吃一块。”贾珏笑着也陪吃了一块,不过刚吃一口,就觉得腻,这样的糕点他并不喜欢,太甜了,价格又贵,原先是因为寐云爱吃,又考虑到姐姐妹妹们喜欢甜的,他才让人常备着。

    此时不过是注意到薛宝钗的异态,缓解一下对方的心情,以前也常来,倒没见这样带着些羞怯,可从来都是怡然自得的。

    转眼一想,他可能又变帅了,眼前这人儿又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可以理解。

    “这些时候你都不在,寐云又……”薛宝钗说到寐云,止了止声音,毕竟王夫人是她的姨妈,见贾珏并不现气恼之色,才继续道:“玻璃工坊的红利和盐引的银子都送了账目来,你看看,等外面情况安定了,就让人送去。”

    大额的银子贾珏从来都不运回贾府,何况这次有全都送去了文远书馆后院的库房,这她是知道的,她感觉总有一天,贾珏要出府去,毕竟这家里的正房是轮不到贾珏住的,就算贾宝玉最后不得,也是贾琏补上,断没有贾珏的份儿。

    贾珏现在又有了四品的官身,感觉这日子更近了。

    薛宝钗朝后面伸出手,莺儿立刻从袖子里拿出来一本账册递给她,然后放在贾珏面前。

    “好,等我得空了看看,银子照例运到文远会馆就成。”贾珏随意的把账册交给碧云,薛姨妈和薛宝钗的人品他还是相信的,只要薛蟠不掺和。

    仔细了解过他才知道,薛蟠那家伙是真能败家,薛姨妈着急来贾府,名义上是为宝钗选秀,其实就是为了让薛蟠远离金陵。

    薛蟠的狐朋狗友实在太多了,没事儿就从薛蟠那儿打点儿秋风,这倒是其次,关键是薛家的铺子生意,薛蟠不善经营,为人又无端,根本管不住人,在加上狐朋狗友发现了暗地里觊觎,明面上搜刮,铺子有亏空的,有黄了的,生意进项大大缩水,这才拿了王子腾的名头和选秀的由头,拖着薛蟠这个巨婴来了京城。

    薛姨妈和宝钗是真的不容易,在这个男子顶天的时代,家里只有两个女的办事儿可不行,怎么都压不住人啊。

    贾珏感觉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就问:“宝姐姐,最近薛大哥在忙些什么?”

    “他能忙些什么,不过是跟外面的朋友胡天海地,最近跟东府的珍大哥玩到了一处,常去东府吃酒。”说起薛蟠,宝钗即便是个淡然平和的人,也不自觉心里有些火气,随即便是淡淡的无奈,毕竟是她哥哥,日后的家业都是他的,只能盼着有朝一日能够浪子回头。

    “宝姐姐跟姨太太也不必忧心,等我此番归来,正好叫上薛大哥、薛蝌,我们三人玩上一玩。”贾珏拿了一块蜜三刀递给薛宝琴,这种时候,当然要吃点甜的宽宽心。

    “好啊。”薛宝钗犹豫了下才接过去点心,听得这话,比吃了这块点心要更高兴,恬然一笑。

    她知道贾珏性格,说是玩玩,其实就是要提点提点薛蟠,这种求之不得的天降之物,才是笑颜的由来。

    这样平和的女子,跟贾珏“早当家”的成熟,真是天然一副“天作之合”。

    贾珏若有所感,忙看了眼莺儿,好在这个丫头是比较虎的,不然见了两人这样近切的一幕,露出一副“我懂了”的笑,那就不妙了。

    “回来?你这是又要去哪里?”薛宝钗惊疑的问,才回来就又要出远门?

第一百零九章 擒获

    战场上似乎有一个皮影来回穿梭,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人一马,不停的收割着鞑子的生命。

    一万人着实有些多,贾珏左砍右刺,速度敏捷,来来回回,人数才不断增多,当最后一个数额完成,贾珏正好站在了俺答汗前面不远处,他如黑夜的鬼神,也如把白日里的神将,用银亮的马槊指着两队盾兵喝骑兵之后的俺答汗,大喝:

    “掳我同胞,犯我疆土,大肆烧杀抢掠,不当为人耶,今日贾氏子珏,取你人头,安定天下,还乾坤朗朗,不休他言。”

    马槊上,红色的血珠在吸收了第一万个人的血气之后,红光一闪,由内而外便开始变化,宛若云团霞蔚,贾珏特意将马槊在黑风腹部隐了隐,用腿夹住,防止有人看到。

    俺答汗纵观全局,不远处的金盔小将真的如同天神下凡,杀了他好些兵马,身边的近臣劝他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不听,怎么能让数十年准备功亏一篑呢,也是不甘心,目眦欲裂,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贾珏。

    士兵们见一身血迹的贾珏,都不敢上了,俺答汗气不过,大吼:“愣着做什么,白养你们了,上啊。”

    见前面的兵将还是颤巍巍不敢上前,就看着那一人一骑缓慢走来,如同看着瓮中之鳖,让俺答汗极为恼怒,抽出马上强弓,搭弓、引箭,长箭倏忽而出,大约是天色太黑,对面的神将眼睛不太好,竟然没有躲避,俺答汗大喜。

    突然,贾珏侧头一闪,嘴角便擒住一只箭羽,左后撒开马缰,也不见黑风惊慌,就那么一甩,利箭如风,“嗖——”一声越过士卒,射在俺答汗身下的马上,马即刻死亡,“咣噔”倒地,俺答汗狼狈的被甩倒在地。

    几百人根本挡不住贾珏的步伐,他挥动马槊,继续逼近俺答汗。

    形势变化的太快,俺答汗在撤退和心有不甘之间徘徊,还是一旁的哲恒架起来俺答汗上马,吩咐周围的部将:“撤退,立刻撤退,给我挡住他。”

    俺答汗还剩下一万人不到,这一次损兵折将至此,很可能还会被草原其它大部吞并,从小部落干起来,如简陋茅屋,慢慢变成摩天大厦,现在大厦坍塌,任谁都不会甘心,但撤退是没有办法的事儿,依靠骑兵迅捷之力,大概还是能逃走的。

    听到命令,尽管害怕,周围的鞑靼士兵还是缓慢围上来,到距离贾珏两米处停下,不敢上前,也不后退。

    想跑?贾珏抬起来手中的马槊,就要冲锋过去,身后却响起来一片呼喊:

    “张大人传圣上口谕,缴械不杀,尔等速速投降。”

    “张大人传圣上口谕,缴械不杀,尔等速速投降。”

    “张大人传圣上口谕,缴械不杀,尔等速速投降。”

    连续三道声音响起来,从城内出来三个插旗的骑手,一路在战场上狂奔。城外旷野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今年这一片定然会生出一片蔚然野草来,剩下的鞑靼士兵当然有跪地投降的,也有迟疑的。

    张大人,张居然,年纪轻轻中了进士,被安排到翰林院去,这一次俺答入侵,说话中肯,被正坤帝重用,协理守城,他的府邸距离广渠门较近,因此最先赶来,一直在城上观战。

    贾珏撇撇嘴,刚才龟缩不出,现在出来刷存在感了,若是迂腐的忠君爱国之辈,恐怕还真被他唬住了,错过了抓住俺答汗最好的时机。

    有没有俺答汗在手,将会直接决定日后对鞑靼的应对,只是贾珏疑惑口谕怎么会这么快抵达?张居然自然不可能假传圣谕,那可是死罪。

    他不知,张居然所用,不过是先前正坤帝在御书房的叮嘱,让诸位安排守城的官员遇到紧急事情可以先行后报,但没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贾珏不理会,他前面的士兵显然是跟随俺答汗的近卫,并没有投降,便动起来,策马冲阵,雄浑的力量御使在马槊上,直接挑飞盾牌,飞身而起跃到盾阵上,“砰砰砰”连续踩踏,伴随着骨折的惨叫声,遁阵刹那便被破了。

    杀掉几个枪兵,借着反弹的力量回到马上,继续战斗。

    “贾老弟,贾老弟,看这边。”突然,就在贾珏要再次击杀骑兵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来周颠的声音,贾珏不能不顾,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不想竟然很远,在四五百米开外的战场,周颠正在和几个鞑靼士兵周旋,游刃有余,显然是划水作业,以周颠的水平,就算不用法力,单凭身体力量,也不是几百个人能围困的。

    人马里有几百人是新军骑兵,周颠就在里面,贾珏早知道了,只是不得空说话。

    看到贾珏看过来,周颠并没有开口,却又声音传来,显然是传音术,他说:“血珠已经成了,就不要多造杀孽,善者为信。”

    话说完,周颠继续他的划水生涯,一个骑兵刺来,他“哎呀”叫了一声,骂道:“你竟然偷袭,没看我跟这位兄台打的正酣吗?”

    拨开前面两个士兵的刀枪,周颠策马冲出几米,又跟另外的鞑靼战斗,身后已经有其他的明军与先前他力战的鞑靼士兵打在一处。

    贾珏满头黑线,张居然的话他可以不在意,周颠的话却不能不管,杀戮之中越战越酣,浓烈的煞气在贾珏一次次冲杀中不断凝聚,他收敛心神,神光一闪,察觉到自己已经有些被煞气影响,口中默诵净心、净身两大神咒,一股玄妙的清凉气息从无名出贯彻灵魂和体魄,让他复归清明。

    贾珏从来都是一个自制的人,艺术家多放荡不羁,但他不这么认为,形于神外,安然其中,唯有勤勉于技者方能够闻达青史,他并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大概是不对的吧,否则前世就该成为大艺术家,办办画展,游游南北极什么的,最终不过在家庭和工作之间劳碌几十年。

    他手下的马槊力道减少,转动枪线,改变勇力方式,把周围的骑兵一个个拍下马,伤而未死。

    一回头,几个呼吸间俺答汗已经顺着小路跑远,贾珏一皱眉,举起手中的长槊,做投标姿势,仍将出去,只见一道寒光在黑夜里刺破黑暗,伴随嗡鸣声,刺伤还几个追随保护俺答汗和哲恒等部将离去的骑兵,最后穿过俺答汗的右腿,将他打下马。

    见到贾珏没有了兵器,周围的士兵竟然大胆的一拥而上,真是莽夫不怕死,贾珏随手扯来一杆枪,格挡,刺杀,哀嚎不断。

    “魔鬼,魔鬼。”一个被刺伤的士兵大喊,然后逃窜而去,周围的兵将大都如此,还有些敬贾珏而远之,隐隐远离。

    “缴械不杀,难道尔等中没有听得懂人言的?”贾珏用枪一扫,眼中冷光迸射出泰山压顶的威慑,呵斥鞑子士兵。

    “否则,全都要死。”

    鞑子士兵听了,互相看看,一个步兵将官环视战场,炮击产生的火光下,倒地被火把燃烧的焦尸,都照亮了一片片,败局已定,连两个大首领都逃窜起来,没有翻盘的机会了,他还算聪明,放下手里的武器跪地求降,其他士兵也都纷纷效仿。

    当贾珏抓住俺答汗和哲恒,剩余的鞑子士兵就全部投降了。

    贾珏让沈炼和杨都御史派遣的骑兵统领压着俺答汗和哲恒,另外还有四五个主要将官,他一个人策马找到周颠,发自内心的笑道:“谢周兄提醒。”

    “小事情,小事情。”周颠不在意的摆摆手,见周围兵将全都看过来,大概在疑惑小小旗官周颠怎么认识贾珏这样的神人,日后说不得要攀交几句。

    周颠也不在意,与贾珏策马同行。

    “走吧,战事结束,以后都会是平静日子了,等事儿办完了,我请你去家中吃酒。”贾珏把马槊交给李贵拿着,让他在身后跟随,同周颠一起回城。

    至于战场,自有兵将处理,还有城上的张大人操心,贾珏也不怕谁耍什么小心思,这一场打败俺答的功劳甚大,没有人敢弄虚作假从中作梗。

    “你还真是个妖孽。”突兀的,周颠没来由说了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

    贾珏不明白他所说是什么,疑惑:“周兄何意?”

    “你修行不过短短时日,便能够铸造阴阳胎基,得一丝造化,难道不该称医一声妖孽?”周颠脸上露出嫉妒的模样。

    贾珏并不在意,因为他知道这家伙是装的。

    外军不可入城,贾珏所领翼军非大明亲军,战事后在城外三里出选择一处开阔地安营,贾珏也在营中。

    张居然奏请正坤帝,说主将奔劳,求得恩准可以入城回家休息,贾珏拒绝了,一个是不想接受张居然这份情嫖来的情,二人本没有什么交际,也是害怕一身血气惊扰府中人,就没有回去。

    命人烧水洗漱,清洗盔甲,换了一身衣服,于营中休息一夜,并约束兵将,明令不得斩首、不能切耳,他自会奏请皇上定夺军功嘉奖,才没有出现一车车人头耳朵出现在营中的惨事。

    也是战后见到有人砍头切耳,混乱中自然不知道谁杀了谁,经过血战,一个个戾气很重,就开始起冲突,贾珏才让人喝令。

    紫宸殿,正坤帝今夜没在任何妃嫔美人那里休息,事务繁杂,军情危机,一时间就睡不着,但抵抗不住生物钟的折磨,正准备去后面的内寝休息,刚起身,杨和文却突然来报,说张居然差人来报,俺答汗趁着夜色奇袭,大军已经兵临城下,吓得正坤帝睡意全无,立刻要召亲卫军拱卫皇城,安排兵马守城。

    正坤帝惊吓之余,怒火中烧,那么多兵马,没了?

    “皇上赎罪,奴才还没说完呢,俺答汗是绕道奇袭,贾佥事已经带骑兵来支援了。”杨和文急促的喘着气,擦擦头上因为一路小跑流出的汗渍,慌忙汇报,跪下道。

    “好,你立刻持我诏令,调遣城中其余兵马守城。”正坤帝松了口气,转而一脸沉穆,倒没有责怪杨和文话说一半让他心惊,立有决断,他不敢大意,被俺答汗功进城内可不是好玩的。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百姓们听到重甲士兵“霍霍”而行的声音,都知道鞑靼入侵,难道京城保不住了?再加上警钟长鸣,几乎都睡不着觉了,一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

    有些老人便低语起他们曾经听老一辈人说的话——蛮人之所以为蛮人,就是因为他们野蛮的不像人,不说古之鲜卑以妇孺为食,随军侵用后煮食,单说元蒙,待汉人如猪狗,随意屠杀,宛若努奴隶一般,诸部极其残忍无道。

    难道,又要重现昔日水火地狱?

    正坤帝焦急的在大殿中踱步,沟壑般的眉头从未舒展,面色极其难看,据报,俺答汗人多势众,七备于贾珏,他抽调的亲军也不能立刻加入,少说要一刻钟两刻钟时间,战场讲究千钧一发,城门以破,士气大落。

    谁知不久之后张居然来了,进了紫宸殿就大呼恭喜,告诉正坤帝俺答汗已经被贾珏所擒,一阵奉承之言,什么“天运昭昭”“皇上是韬比汉武,略胜太宗”之类的,好像这一场战役都是正坤帝王霸之气使然,没贾珏什么事儿。

    文臣多鄙陋,由此可见,张居然或许没有打击武将的歪心思,但跃然表现之言却已然相害。

    正坤帝先是一愣,俺答汗可是鞑靼汗王,统领漠南各部首领,一时之间让他不敢相信,但看张居然的样子显然是真的,大喜:“果然是荣公之后,今番大胜,贾灵明功勋卓著,当表首功。”

    翌日,天刚亮,消息便如风般在京城内传开,城中百姓皆欢喜,尤其是酒楼老板,一个个笑的牙齿都合不拢,多有士子学生抚扇叫好,呼朋唤友的要庆祝庆祝。

    顺义城也得到了消息,要回援的士兵被留在那里修整,等待新命令。

    贾珏天一亮就穿衣洗漱,本来还想要找周颠商量为孙镮复生的事儿,却被内监截住,传令要贾珏和诸将军上殿面圣。

    没办法,贾珏迅速回府换了朝服,朝着皇宫而去。

    宣政殿内人不多,但也不少,今日是小朝会,并不像前日那样百官汇聚,只有要紧的官员在。

    “此番大胜,贾灵明勇力过人,擒获俺答汗和哲恒两个人,居功甚伟,今日特此封贾珏为神威侯,官晋三级。”座位上的正坤帝显然很高兴,也不说其他,直接让内监宣读主要的晋升名录。

    大头兵依靠人头来换赏,总旗以上的人却不行,他们是按照军事行动的任务完成度来封赏的。

    包括贾珏,在大殿上此番领军出征的人都有表彰,其中最优待的就是王来聘,调任五军都督府任都督指挥,因为先前战役中,原来的都督指挥不幸中箭,死了。

    这家伙简直是捡了亘古未有的大漏,啥也没干,成了大明的高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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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滚红尘去,袅袅青烟起;浮世多变换,沧海亦桑田。盈盈佳人侧,灼灼君子才;爱恨皆因缘,痴嗔付一笑。长生多难求,真情更复劫;兴衰非人力,逍遥唾手得。要说与卿情,念起不可终;千年不嫌多,万年只说少。道起红楼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起红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起红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