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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寻材修宝箓,荒野救灵狐

    月入寒冬,叶落归根,大地一片荒凉,枝头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城外二十里的地方有个村子叫吴家村,这天两个猎户穿着灰布老棉袄,拿上弓箭匕首和麻绳,准备去附近山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猎物,也好增添些油水。

    “老吴,又跟你家老大去山里啊,这大冷的天,也就你俩起这么早,对了,你家的姑娘过了年就十五了吧,刘村我表弟家的小子也十六岁了,那可是个能干的小伙,回头我给你们说和说和,如何?”村头的黄半斤从屋里出来,手上拎着两个葫芦,他家祖上传下来的酿酒手艺,口感不错,附近的村子基本上都来他家买酒,也往镇子上酒肆卖,同村的一般都多打一两,所以大家都来。

    “好,哈哈,前几天有个媒婆,说了一个,那小伙子我去瞧了瞧,看着倒是不错,谁知道底下一打听,是个好吃懒做的,我直接就推了,这个正好,老哥,你可别骗我,我家姑娘俊,没点东西我可不答应。”老吴喝了口酒,顿时感觉五脏六腑像生了团火,舒畅很多。

    “你这憨货,我黄半斤是什么人,能糊弄你吗?快走吧,要是有了肉,可别忘了给我送点,不亏待你,换酒。”黄半斤速来不会缺斤少两,这半斤的外号,是因为他不用秤,打的酒也一点不少,外来不知他名头的,要验一验,就没有不对数目的,因此有了这个外称。

    “没问题,就冲你说媒这行情,今儿定打两个兔子给你下酒。”老吴铁定的说,然后跟黄半斤作别,带着魁梧的儿子出发了。

    路上冷风习习,路边枯草微动,发出“沙沙”的声音,小吴忙多喝了两口酒,才感觉好受些。

    “嘿,你个瓜娃子,省着点喝,一会儿到了山上活动起来,酒劲儿散了,你再晕乎起来,还打不打兔子了。”老吴啪的拍了一下小吴,隔着厚厚的棉袄并没什么劲儿。

    “爹,我前天听采药的把头说山里有白狐狸,要是能打了,说不得拿去镇子上大户能卖个好价钱,也能给俩娃子做两件新衣服了。”小吴长得五大三粗,胡茬憨硬,忙盖上酒葫芦,抹了抹嘴边的酒渍。

    大户人家最喜欢狐狸毛,尤其是白狐狸,冬天做成狐裘不仅暖和,而且善良,那些个儿地主老财家里的女人姑娘们最喜欢这样的。

    “狐狸可不好抓,那玩意贼,还是看看有没有狼,要是能碰见鹿和野猪,来年半年的日子都滋润起来了。”老吴可不像这个儿子,整天里就知道顾着眼前,有了几个子儿就霍霍,全然不知道多留下些,那棉袄又穿不坏,烂了补一补就是了,哪里有来年桌子上多些吃的好。

    不省事儿的玩意儿。

    两个人款步而行,先出了村子小路,拐过一处弯弯,就到了宽敞的路上,走个七八里就能进入山林,大概再走一里地,就能遇到猎物了,也说不准,有时候要有许久才能遇上,这都要看老天爷赏不赏脸。

    突然,耳朵灵的小吴似乎听到远处有车轱辘的声音,这大冷天的,谁家的祖宗会来这地方耍?莫不是听错了,他紧紧走了一会儿,落下老吴,果真看到一辆马车停在路边三岔口。

    一个穿着黑袄,戴着厚棉帽的小厮驾着车,正与里面的少爷说话。那少爷正巧出来,身上锦帽貂裘,一件褐色锦毡的金漆豹纹斗篷十分显眼,小吴瞧了心生敬仰,好一位相貌堂堂,气度不凡的少年郎,怕是天上星宿下凡间了。

    “少爷,有人。”李贵跟贾珏犹豫了好一会儿,正不知道走那条路,突然就看到坡下上来一人,那些弓箭,粗布大袄,模样粗犷,胡茬黑黝黝的,像个伪张飞一般,一看就是附近的猎户。

    贾珏自然也看到了,下了马车,抖了抖斗篷,向着猎户走过去,合手一礼,待人极厚,问到:“兄台可是附近猎户,不知道那条路可以到二寒山?劳烦指点指点,必定感激不尽。”

    小吴忙回了个礼,也不慌乱,倒是个粗中有细的汉子,他回答:“二寒山呐,右边这条就是,走上一里,就有条上山的小路,五里地便到了山里,我跟我爹正要上山去打猎,倒是可以带你们一程。”

    “公子好,不知公子寻那檀木做什么用?那一处地方林深路陡,要过一条不浅的小河沟,可是上面的桥木早已经腐朽,根本过不去,就是我们这些打猎的也有许多年没去过那一片了。”后面走来的老吴倒是个周到的,还知道问个好。

    “老丈有礼,晚辈姓贾,听说二寒山北边有一棵百多年的檀树,家中乃是做笔墨生意的,想要生产一批上好的檀木笔,听人说了这里有,便想着来看看,这是十两银子,劳烦老丈带个路,权当谢礼了,如何?”贾珏从怀里掏出来十两银子,他根本不认识路,问了好几个路过的村庄才找到这里,那棵树在哪里他根本不知道,巧了,这俩人竟然知道,那正好啊。

    他找这檀木自然不是要从事笔墨行业,而是因为要修炼云符秘箓。想要画符,需要上等朱砂,灵材制成的黄符纸或者黑符纸,一杆好的笔,这笔最讲究,要用上好的檀木或者乌木,用的毛也要有灵性动物的毛,越是有灵性的,画出来的符就越好。同理,木材越好,画的符就越顺畅。

    乌木是从地里挖出来的,只有人发现了才有,还要看木头生前的样子,太难找。只能找檀木,他让人经过一番打听,从一个棺材铺里流传出这一棵檀木的消息,于是赶紧寻来。

    小吴见到十两银子十分开心,眼睛放光心说果然是大户来的,出手如此阔绰,便直接接过来银子,一拍胸脯,答应了。

    旁边老吴似乎对儿子的行为很不满,他皱了下眉,可儿子已经答应了,也不好推脱,就说:“那快走吧,不知道那木桥还能过吗,要是过不了,路就远了,需要绕很长一段的。”

    “少爷,要不然算了,咱们回去了再派人来收了这树就行了,何必上去一趟,您这一身来去的,还不糟蹋了。”李贵驾车在一旁,听贾珏要上山,赶忙劝阻。

    林子里肯定枝蔓横行,冷不丁就会碰到树枝,大冬天的,路边的荆棘全都坚硬,要是划到了,这衣服肯定就保不住了。最重要的是,这么金贵的人儿,何必为了木头亲自上山,让人来买了就是,为了一支笔,实在是不划算。

    贾珏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要画符箓,也没必要跟李贵解释,只说自己需要一棵最好的檀木,然后两人就一路询问找来了。

    “就你话多,又不用你上山,我一个人跟着去看看就行了,你就在这里等着,里面的小路马车也上不去。”贾珏没好气拍了李贵的头,就差这一件东西了,不找到怎么画符。

    “少爷,还是我去看看吧,或者把马车找个石头拴着。”李贵听了忙说,这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车丢了,你背我回去?老实待着等我就行了。”贾珏说完就往右边的路走。

    见贾珏主意已定,李贵也就不说话了,三少爷有什么本事,自然是清楚的。

    “我们村子就在附近,不如停了车去再上山?”老吴提议。

    “不必了,浪费时间,老丈,兄台,我们快些走吧。”贾珏走到两个猎户身边,催促着。

    老吴见这位富家少爷执拗,也就不劝了,刚才听了那随从所言,还想着能大赚一笔呢。

    三人行走在荒凉的路上,行了五六里的路程,才入了山林。初一片光秃的林子,又经过一片茂密的松林,过了一会儿,就见到那条河沟,宽不过六七米的样子,水面距离他们站得地方十多米,奇怪的是这一处竟然没有结冰。难道这里还是一处温泉?

    老吴见了贾珏的模样,解释说:“这条小河沟名叫四季沟,主要是从山里一处洞里流出来的,四季不绝,河水只有在特别冷的时候才结冰,所以也叫暖河沟。”

    看来那主流很可能是地下温泉。

    木桥是一棵粗壮的树,现在已经腐朽不堪,中间都被蚂蚁掏空了,根本走不得人,老吴便要带着贾珏绕路。

    那边已经能够看到那一棵高耸的檀木,旁边树木全都变成了干巴巴的秃子,只有它自然绿意盎然,充满生机。

    “不用麻烦了。”贾珏从旁边找了一棵主干适合的树木,一脚从树根处踢断,拖到河沟上。身后两个猎户目瞪口呆,不敢出声。

    别了两个猎户,他们去打猎,贾珏轻巧的过了河,然后找到檀木。他只需要一截就够使用了,便轻巧的爬上树,扯下来一个粗壮的树枝,树木散发淡淡的清香,果然是好东西。

    取了檀木,贾珏自然下山了,他走的很快,路上有一片茂密的灌木从,其中有几簇照山白,依旧绿意盎然,与四周枯黄一片不同,脚下落叶积攒,很是松软,倒是有些野趣。

    “呦呦~”一声轻微的叫声传进耳朵,贾珏停下脚步四周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以他的耳力不会有错,寻着定位去找,果然在一簇常绿灌木后找到了一抹白色。

    听到声音,白色一下子跑开,可速度却很慢,却是一条白狐狸,毛发如雪,十分纯净,不过模样疲惫,腿似乎伤了。

    “呦,小狐狸,受伤了?”贾珏上前两步,那狐狸没回头,跑的更快了,可以受了伤,怎么也跑不过贾珏走着。

    “还挺倔强。”贾珏上去一把抱住狐狸,它的额头上竟然生着一攒火红色的毛,形似花叶,十分娆美。

    白狐狸疯狂挣扎,却怎么也逃不出贾珏的魔手,他笑笑说:“别费劲儿了,你跑不掉的,我又不是猎户,也不喜欢狐狸肉,跟我回去养伤吧。”

    狐狸大概也认命了,便不再挣扎,只是垂头丧气,耷拉脑袋,看着很可怜的样子,十分人性。

    收获不少,是个有灵性的。

    贾珏眼睛笑出来花来,画符用的毛越有灵性越好,狼和狐狸的毛自然最好,这一只受伤的狐狸眼睛里充满灵光,一看就是通人性的那种,毛发作为材料最好了。

    “放心,少爷我绝不亏待你,等你养好了伤,若是不愿意呆在我身边,可以送你回来,毕竟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嘛。”贾珏看着她红色的瞳孔试探说。

    “呦呦~”白狐狸竟然抬起头,伤情的看着贾珏,似乎在问他是不是真的。

    “放心,少爷我说话,一个顶三。”贾珏把狐狸抱在斗篷里,快步下山。

    白狐狸脑袋微侧,那是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吧!

    恰巧遇见正在追逐一只兔子的老吴,那兔子很没有眼色,竟然跑过贾珏眼前,贾珏一脚过去,只见呜呼哀哉。

    “多谢公子,不然这家伙可就跑了,最近的猎物可是太少了,公子倒是好运气,这么好的白狐。”老吴拿起灰兔,看见了贾珏手里的狐狸,眼睛一闪。

    白狐狸瞬间警惕,然后身体僵直,贾珏揉了揉它也没放松。

    “公子可是找到了?”他又问。

    “找到了,这就下山去了。”贾珏另一只手伸出斗篷,露出檀木。

    说完,贾珏就转身走了,只留下老吴暗自可惜那白狐狸没有被他发现。

    远离老吴,白狐狸身体软下来,闭上眼睛休息,贾珏问:“你刚才是被他们两个追的?”

    白狐狸睁开眼,略微思索,然后摇摇头。

    “那你怕什么?以后跟着少爷我,谁也不用怕了。”贾珏揉揉它,只听到一声舒服的“呦呦”声。

    路上李贵冻得瑟瑟发抖,早知道出来的时候就带些酒了,看到贾珏回来,赶紧迎上去,问:“少爷,找到了?”

    “嗯,回去吧。”

    随即两人出发。

第三十二章 验灵符惩戒,林姑父病重(修)

    因为天气冷,街上行人不多,人们多颔首疾行,也有实在无聊的老汉寻一处背风地方聊天消遣的,说些七大姨八大姑的趣事,讲些各府里流传出来的轶闻。

    一个老汉手合在袖筒里,脸上带着好奇,讲道:“听说了吗,最近南城的丁家出了件稀罕事。”

    “哦?是那个尚书大官丁家?”旁边的汉子一听,凑过来。

    “对,就是他。”老汉显然是个八婆之流,脸上带着跃跃的兴奋,“听说他家大儿子跟媳妇和离了,据说是大吵一架,那俏娘子姓杨,离开的时候娘家人在丁府大骂畜生,有传闻说是丁尚书走了儿媳妇的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嘿,老哥,这可不能乱说,小心官差抓你去吃饭。”另外一人赶忙提醒,小心的看看四周。

    “你可真虎,这大冷天的,大户人家的还不在家里抱着小娘子暖和,出门也是坐轿的,谁会来这地方听咱们叨叨。”那汉子哈哈一笑,嘲笑这兄弟胆小,他眼中散着流光,问老汉:“快说,快说,莫不是真的扒灰?那娘子身段如何,竟然让这丁尚书如此稀罕,连这等事也敢做。”

    老汉说到此处也是焕发精神,大概想到年轻时候的事情,正要详说,却听到马车路过的声音,赶忙闭嘴,说归说,真让官差听了去,那就是官司啊。

    “三少爷,这野物可不好养,要不要我做个笼子来,也好别伤了府里姑娘小姐们。”李贵驾车从一群老汉旁经过,听到车内狐狸的吱吱声,有些发怵。

    他最怕这等东西,小时候因为被狗咬了一次,见了就感觉精神紧绷。好多年过去了,每每想起来那长长的獠牙就怕。

    车里贾珏先是发笑,他刚好听到了,姓丁的尚书就那一个,不用猜就知道是丁汝夔,这下乐子大了吧。

    “不用了,这是个有灵性的,跟那些畜生可不一样。”贾珏摸摸白狐狸的头,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受伤的,身上倒是没什么,偏偏左边后腿骨折了,他低头看着闭眼睛休息的狐狸,“等回去了你找点跌打的药送来,我给它包扎一下,冬天伤好的慢,估计要好一段时间才能完全好。”

    “好的,三少爷。”李贵不敢反驳,心想再有灵性不也还是个畜生,没想到三少爷对个畜生这么上心,简直比对自己还好!!!

    荣府里,贾珏的屋子早已经燃起银霜碳,屋里的温度比屋外高出好几度,寐云跟麝月正在暖炉旁聊天,听到动静寐云忙去掀开帘子,给贾珏解开斗篷。

    “好漂亮的白狐。”寐云胆子大,见到白狐毛发如雪,直接要上手去摸,本来耷拉着脑袋弱弱的白狐瞬间龇牙咧嘴,,不让寐云靠近。

    “它受伤了,正是冲动的时候,你别逗它。”贾珏抱着狐狸坐到炕上,“等会儿找来跌打药给它上些,用布包着,在它伤好之前,你们俩要照顾好它。”

    “平白的捡了狐狸回来,我还以为是要做狐裘呢。”寐云眼馋白狐绒掠边袄很久了,可惜家里的材料都是可着府里的主子先挑的,白狐皮又难得,从来也见不到,虽然跟贾珏关系亲密,也不好开口。

    听了寐云的话,白狐顿时就恼了,不顾伤痛窜下炕,对着寐云龇牙,一副要你死我活的样子。它发怒并不是为自己,而是听到这话想起那些广大被残害的同胞们,都成了人类身上的物件了。

    麝月见到白狐也是新奇,先倒了热茶给贾珏,然后取来暖手炉给他,冷不丁白狐发怒,吓了她一跳,便说:“三少爷,这东西放在府里,怕是不好吧,吓着人怎么办?”

    “别怕,它受伤了不会伤人的,只要别去招惹它就行。”贾珏安慰麝月,并不接过暖手炉,“这玩意儿我用不到,你自己拿着吧。”

    在他看来这玩意儿是真鸡肋,里面用的梅花香饼制法堪称精奇,竟然用软碳、蜀葵叶、丁香和桂花捣成粉,再用枣肉汁液捏成梅花饼状,燃烧的时候形似梅花,如火似焰,味道倒是好闻。效果也就是个暖宝宝,可是造价却是暖宝宝的祖宗。

    果然,无论什么年代,资产阶级最可恶。

    贾珏瞪了一眼想要继续吓唬白狐的寐云,她吐了吐舌头,小声说:“哼,既然少爷护着你,那就放过你了。”

    白狐随即安静下来,有气无力的躺在地上大口喘气,显然是动到了伤处。

    贾珏笑笑,蹲下去摸摸白狐的头安慰它,毛发很顺,的确是做狐裘的好材料。

    不久之后李奶奶送来跌打药,贾珏趁着给白狐上药的间隙悄悄剪了一簇尾巴上的毛下来,这下子画符的工具就齐了。

    不日,贾珏坐在书桌前,左边放着陈旧的《云符秘箓》,右边买的上好黄符纸,拿起来檀木和白狐毛做的新笔。

    道士分为假道士和真道士,附近的道士全都是假的,贾珏已经验证过了,没有一个有本事的。他们画的符也都是没有效果的,只起到了心安的作用。

    真道士自然是有修为的,也有细分,一种是有法力的,虽然只有丝缕,但足够他们用法力画符,威力和效果非常好,降妖除魔不在话下,另一种是没有法力的和只有气机真气的,他们还没有修炼出法力,但已经有了道心,能够通过念诵宝诰,礼拜三清,使祖师赋予符纸玄奇。

    其实不过是平时礼拜的香火被祖师回馈而已,也有些小本事,能安宅驱邪,降服一些小妖。

    里面也有贾珏不知道的细节,法力一般只有精气神圆满,体内盘出阴阳,结出元神的人仙才有,只有上古炼气食气法门,才能够在筑基之后就养出一丝法力,其余都是总炼真气渡劫的路子,成仙后才有法力,前者要求苛刻,后者则要求低些,难度也不同。

    云符秘箓博大精深,前三千字是符字,是一种象形文字与奇异纹路的结合。文字本就具有天地之理,它具象的表达了天地,也是道之一,比如“说”这个字,人们都知道人能说话,但是却只有字出现之后,人们才知道,原来这就是“说”啊。

    书中附带的符箓很多,大致分为正法部、辅法部和请神部。

    正法部,多是攻击符箓,典型的便是斗部,火部、雷部和镇部这四种符箓;辅法部有外奇门和内奇门遁甲,护身、镇宅除煞等;请神部人如其名,分真神部和衍法部,请神部自然是请神了,衍法部则是只请到法力,一般加持在攻击上使用。

    贾珏蘸取朱砂,体内行炁,运于手上的毛笔中,开始画符。他选择的处女作是火部金火咒,上借庚金白虎气,下借火部神力,对木类妖魔最有效,发咒时生成一团金色火焰。

    连续画了二十张,成了五张,其他的因为笔画和炁力用的不对,变成了没有效果的废符,倒也没有爆炸之类的。第一个成了之后,他立刻拿到院子里的尝试,对着桃树就是一发,只见一团金色火焰一闪而逝,速度极快,附着在桃木上。

    桃树便燃烧起来,大火熊熊。一时三刻后,桃树毫发无损,贾珏都准备好喊人来救火了,结果没着,院中寐云和麝月瞧着让他十分尴尬。

    “三少爷,你这,是法术吧?”麝月瞪着眼睛问,楞在原地不动,好久之后才清醒。她以为贾珏就是闲来没事当个消遣,晚上总是欺负寐云的家伙,也不可能是道士。她第一次见的时候还试探说“三少爷,道士可不好当,连肉都吃不了”,言外之意:你那么喜欢吃肉,恐怕做不了道士。

    贾珏回到:当道士有什么好,也不过是假道士,有法力的才是真道士。让她很是懵逼。

    不过,这三少爷果然不是一般人,比传说中的宝玉神奇多了。

    思考之后,贾珏觉得既然是降妖的东西,那桃树是新种下几年的,完全不可能成妖,既没有妖力又没有妖基,所以符箓便只是燃烧完法力,便没了效果。

    贾珏又画了许多种符箓,几天之后便能够达到百分百效率,不会出废符了。他用狼毫和狐狸毛都试了试,果然狼毫画的符跟狐狸毛画的威力差了一大截。

    手里捏着各种符箓,贾珏趁着寐云转身的时间默念了句“太上赦令,疾”几个字,定身符就飞到寐云身后,她立时就不动了,嘴巴也没法说话,眼睛咕噜咕噜直转悠,心里念头一闪而逝,这个少爷,真可恶。

    贾珏来到寐云的前面,捏着她的脸,各种轻微揉搓,嘴里笑着说:“昨天晚上还跟我生气,你看我今天不教训教训你。”

    捏着捏着,他感觉欺负的太厉害了也不好,就想着心疼心疼,亲了上去。

    碧云从屋外进来正好看见,十分尴尬。

    出了院子门,贾珏这些天练符,都没怎么到府里走动,中间只有林妹妹和湘云妹妹来过,一个来谢谢他的药,一个来谢谢他送的七彩流光小人生辰礼。最终湘云妹妹还是不知道要什么,就写了张“明哥哥瞧着办”的纸条,最后贾珏就照着湘云的样子做了一个七彩的玻璃小人。

    来的时候两个人见到白狐都喜欢的紧,特别感兴趣,便要摸一摸。白狐狸上了跌打药,伤势在好转,忍着疼痛三两下跑上屋顶去蹲着,倒是个有尊严的狐狸。

    路上遇到个稀罕人物,贾瑞,自从贾珏不去义学,让贾政代为巡视之后,他就没去过了,现在义学安生不少。

    “瑞大哥来府里可是有什么要是?”贾珏看他急匆匆的样子,拦下来询问。

    “灵明啊,吓了我一跳,这不是最近有点事找凤嫂子,就来了。”贾瑞有些慌张,生怕被人看见,忙说:“我先去了啊,凤嫂子等着呢。”

    贾珏看着他匆匆的背影,心里暗骂:我等你个鬼车!

    原本转身不想管,反正凤姐自己会教育他做人,还是要命的那种。现在有了手段,到时候谨慎的会一会坡脚道,不让贾瑞使用风月宝鉴就行了,至于病能成啥样,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他活该受到惩罚,又不是上不起青楼。

    要是去青楼玩一晚上,回来不过是被贾代儒打一顿,也不会最后丧命。

    一转身想到辅法部里的降厄成灾符,正好用在贾瑞身上,这家伙现在淫念四起,正好用灾符给他降个衰弱之症,病形成的肯定快。让他体会体会古往今来最邪恶难缠的病症。

    贾珏没有画过这种符,就去屋里画了一张拿出来,然后等到贾瑞回去的时候隐在他身上。不久之后,贾瑞身体不适的消息就从贾政的嘴里传出来,原来是平常大夫不管用,需要找太医。

    要说贾代儒实在可怜,贾瑞又是个不成器的,实在让贾珏有些犹豫要不要放过贾瑞,饶他一命。

    还没有想好,突然就传来林妹妹的父亲病重的消息,让他心里一惊。林妹妹的病才刚好了一些,这下子又该难受了。

    “老祖宗,我想要跟林妹妹一起南边。”贾珏趁着贾宝玉不在的时候,找到贾母,解释说:“姑姑不在了,咱们家没去人。姑父也去了,这次应该父亲和大老爷去一个的,两位都有事忙的紧,要是大哥在,自然他去,现在该宝二哥去,二哥关心林妹妹也关心的紧,只是关心则乱,到时候就不好了,不如让我去了,也好合了该有的礼数,您看,如何?”

    “你倒是有心了,我这心里正犯嘀咕呢,合该是去两个人的,你大哥在的话,他肯定是要去的,既然你请了,那就跟着去瞧瞧你林姑父,路上要听你琏二哥的话,妹妹伤心的时候,你也要安慰安慰,知道吗?”贾母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这两房里应该都去一个人,最好的当然是贾政和贾赦带着现存的三个后辈一起去,一则给林妹妹长点脸,也好不让林家人欺负,二则好处理林姑父的遗产等问题。现在真是瞌睡了送枕头啊,怎么能不答应呢。

    “多谢老祖宗。”贾珏赶忙拜谢。

    “鸳鸯,去拿那件虎样大袄和一件银貂绒斗篷来。”贾母豪气的亮出来她珍藏的虎皮大袄,这东西在任何时代都是罕见的玩意。

    “这,老祖宗,那可是老爷那年送你的寿礼。”鸳鸯听了提醒。

    贾珏没说话,贾母笑着打了她一下,有趣道:“你现在在人家院子里,不帮着他,反而帮着我,就不怕回去了给你脸色看?”

    鸳鸯也不慌乱,两方嘴角微翘,笑着回答:“三少爷是个晓事理,自然不会跟我一般见识了,再说三少爷的东西也不短缺,多一件少一件的也无妨,可那件袄子可是老太太珍藏多年的,挺喜欢的一件儿礼物。”

    “老祖宗的好东西多,谁见了都喜欢,鸳鸯姐姐说的是,孙儿东西够用,就不要了吧。”贾珏听了这一唱一和的,拿了东西不晓事,不拿看不起老太太似的,真是两难。

    “给你你就拿着。”贾母发话了,鸳鸯只能去拿来东西,虎样大袄用虎皮做成,上面黄色的虎纹十分漂亮,最关键的是它穿着暖和,比貂绒大袄要暖和的多。

    夜里,鸳鸯伺候完贾母就寝,叮嘱琥珀晚间要警醒些,便取了灯笼离开。

    回到贾珏的屋子,他正在教麝月和碧云算术和一种更好的记账法,因为鸳鸯白日里大多不在,平时都是贾珏教给麝月,然后麝月再教给她。

    家里有管家和账房,在鸳鸯看来,学这些无非是各消遣,也就没说话一起学着。

    鸳鸯走进屋,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尤其在看贾珏的时候。

    自从来了贾珏院子,麝月服侍很尽心,鸳鸯也是,虽然白天多在贾母那里,没办法,她们心里清楚,没有王熙凤,她们不可能到贾珏的院子,而这份情,拿走了贾珏几万两银子。

    另外一个原因是她身上穿着的百花牙黄缎面羽绒袄,这种羽绒袄是这个冬天从一个叫做天衣坊的地方流传出来的,每一件都造假昂贵,价格从八十两到三百两不等,做工精细,花样新颖,王公贵族们争相抢购。荣府里就只有姑娘们、贾母和贾宝玉各有一件,花销她是清楚的,竟然花了两千两银子。

    听说宫里也有人出来购买,拿走了两件镇店之宝,每件都价值八百两,可是那个年轻店主竟然把衣服白白送给来买的公主了,之后生意一般的天衣坊门庭若市,有人说日进何止斗金。

    几日前,贾珏突然让寐云给了她和麝月每人一件新的棉袄,分别是牙黄色和茶白色两件绸布料的,拿着的时候发现比平常的棉袄轻很多,竟然是羽绒的。

    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当然是不好要的,但是贾珏说已经退不了了,这种样式,也不好给姑娘们穿,不然就只有扔了的。她当然知道这不过是胡说,肯定是给她和麝月预备的,心中对他有时候的古怪倒容纳很多。

    第二天她把衣服穿在身上,果然比棉袄轻许多,也没有棉袄那种厚重的包裹感,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心想怪不得叫羽绒,确实轻盈如羽。

    鸳鸯那时恍然大悟,难怪碧云和寐云有时候打闹的厉害,却看不出一点的疲惫,原来她们身上的袄子早就换了心儿了。

    “鸳鸯姐姐回来了,正巧有件事儿与你说。”贾珏中断教学,三个丫鬟懂事的到一旁去。

    “可是出行的事情?有什么要预备的,我这两日便预备了。”鸳鸯问。

    “出行不过衣服路费,不需要麻烦,就是这次去送林妹妹,我会带上麝月和碧云,寐云会留下,平时若有什么事情为难,你们两个要商量商量。”再有两日贾珏就要离开,他最终决定留下寐云。

    四个丫鬟现在都知道贾珏外面有产业,寐云自然是最清楚的,麝月和碧云只是大概知道,鸳鸯就只是知道不止文远书馆,周氏则是不管的,怕出叉子。

    天衣坊自然也是贾珏的,留下寐云最重要的是它刚开张,表面管理是常远和张明文,主要还是张谷之在管理。孙鑛和穆炎也有参与,负责帮他宣传,那个安平公主可不是恰巧来的。

    贾珏现在已经不怕谁知道他在外面有产业了,根扎实在了,又没有借助贾府什么,现在有王熙凤和薛姨妈是他的攻守同盟,知道了也不怕。比如文远书馆,明眼人现在都知道是他的了,可是却没人提。

    不过事儿多了毕竟麻烦,所以选择低调,貌似元春封妃的事情近了,到时候就是他分户的好机会了。

    “贾公子来了,快请进。”孙府门前,孙家的门子听声响打开门,一股哈气吹出,变成白雾,见是贾珏来了,忙请他进去。

    他们早就认识贾珏了,一个月总要来几次,有时候是跟孙鑛一起,偶尔还跟太太一起恰饭,比吕家的公子来得都勤快。

    “贾公子来找四少爷吗?可是不巧,四少爷今日去访友了,还未回来呢,云哥儿倒是在的,我带你去?”门子知道贾珏同孙云关系也铁,便说道。

    “不了,我找你们小姐,她在吗?”贾珏问。

    “在的。”

    贾珏跟着到府里,另外有人引着找到孙镮,她正在屋子门口赏院中雪景,其中有六只梅花傲雪独立。孙镮外穿蛋壳粉交领上袄,下着轻粉白绣罗裙,围着灰毛貂裘,青丝梳着小髻,玉容月貌,倒是与梅花相映成趣,都是世间少有的美。

    紫琪从屋里出来,给她披上一件大红色白绒荷刺斗篷。

    “灵明怎么来了,这么大的雪,还好风不大。”孙镮见嬷嬷领着贾珏来,赶忙上前两步,关心到:“怎么也不戴个斗笠,雪都化在身上了。”

    因为斗篷还没有来得及系,就被孙镮甩掉了,她正在帮贾珏弹身上的雪,丫鬟紫琪摇摇头,把斗篷捡起来。

    “一点雪,不碍事。”贾珏走到屋檐下,瞧着近距离帮他弹雪的孙镮,心想自己这些日子的功夫真是没白费,只是不太确定孙镮对自己到底是怎么个意思,毕竟她对吕兑也不错,这时候不存在蓝颜之说,没结婚的女子跟谁都保持距离的,今天看来倒是对自己亲昵些,看着她后梳的发饰,知道她已满十五,及笄之年。

    贾珏看着屋外的满地雪,笑道:“你这里倒是跟我那里一样,我也没让人扫雪。”

    大户人家,下雪后早就有人清理道路,而孙镮的小院并没有。

    “是吗?”孙镮突然发现有热气吹在自己脸上,才意识到因为刚才帮助贾珏清理头上的雪,两人距离太近了,忙退后一步。

    贾珏没揭穿她,从怀里拿出来一本宝莲灯,后面附着一首“指月”的白话歌词,如果她也对自己有情,自然明白和感觉的出来里面的深情,如果没有,那就啥也不说了,继续。不过他相信,等回来,就会有结果了。

    “最近我家出了件大事,林姑父病重,可能要不行了,我家老爷排第二,大老爷家去了一个,我大哥不在了,所以我要陪着表妹回扬州看看,帮衬一下。”贾珏拿着书递给孙镮,说了这一大摞话。

    孙镮接过书,一时间没说话,紫琪笑了下,打趣贾珏说:“贾公子,你跟小姐说这些做什么,那是你的家事,你想去就去呗,我们还能拦着你陪表妹看姑父不成?”

    “是偶。”贾珏尴尬一笑。

    孙镮脸红了下,幸好因为天冷,本来也发点红,她回头瞪了一眼紫琪,然后请贾珏到屋里去:“里面有炉子,暖和些。”

    “还是不了,传扬出去,不太好,现在,也不是时候。”贾珏拒绝说,要知道,此时的女子名声极为重要,闺房是不能轻易进的,吕兑每次来也不过是在花园或者杨氏院子里,他心里很高兴,确定了孙镮已经对他有不一样的思绪。

    前半句孙镮明白,后半句却不理解。

    贾珏忙解释说:“我等会儿还要去文远书馆安排些事情,还有天衣坊和两处玻璃工坊,都要去做些安排的,这一去,时间可能不会短。”

    当然,还有一个意思就是现在还没确定恋爱关系,不好进去。

第三十三章 施法造冰花,博黛玉一笑(修)

    京城南边外城门,本是寒风料峭,大地一片白茫茫的雪,几乎要把一切都藏起来。贾宝玉与黛玉妹妹依依作别,黛玉抹着泪缓缓而去,她时不时张望身后的城门,却始终不见某个人影。

    不知为何,大早上贾珏没有出门送她,也没有来城门处相送,说是有事情一大早出去了,也不好多问,显得她较真儿似的。

    可心里还是很难过,那些药不仅温暖了她的身体,也给了她心里许多温暖。

    有一次薛宝钗过来她屋子,见了她服用的八宝茶,认出来其中的雪莲,又问了人参的大小,说出这些药物的价值。平常的上好人参,也不过是大几十年份的而已,百年人参可是有起死回生之效的,价格昂贵,天山雪莲就更加珍贵了。

    加上何首乌和灵芝算下来,贾珏相当于一次性给她了三千两银子。她看着茶碗中莹白的雪莲花瓣,这是最后一片了,她怔怔的望了那瓣雪莲很久,一直到宝钗离去后片刻,口中才呢喃了一句:自己如何又还得起这份情呢。

    一旁的紫鹃见了,忙出声劝解:“姑娘何必呢,这是三少爷对姑娘的一片心意,哪里却要你还的,不过是哥哥疼妹妹的心,姑娘要是这般想,平白给三少爷添了罪过,要说三少爷,小时候也是怪怪的呢。”

    “他那么个人儿,也有怪的时候?”林妹妹起了好奇心,便要细细听一听。

    “那时候三少爷大概六七岁吧,宝二爷和迎春小姐他们一起在院子里玩儿,我也是跟着的,时间久了倒记不太清的,只是每次好像三少爷都是个局外人,不是当裁判就是在一边站着,现在想来,竟然像个小大人看孩子一样,倒是跟那时候一旁的嬷嬷一个模样。”紫鹃开始说些贾珏小时候的奇怪处。

    黛玉听了,道:“听闻有早慧之人,行事做事皆与同龄人不同,总是像个大人,说的便是明哥哥这样的了。”

    紫鹃听了,赞同的在一旁点头。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贾珏真的不会出现之后,林妹妹才在贾琏的催促下上了车离去。

    因为下了雪,气温很低,原本下扬州要去通州坐船,顺着运河而下,此时运河寒冰绵延不知几百里,早就冻成了一块,现如今只能先从陆地上走,大致沿着运河南下,估计到山东北边的时候运河上可能就不结冰,那时再转走水路。若是天津也不行,那就只有沿着陆路继续南下,什么地方的运河不结冰,就从那里坐船。

    马车的行程有些慢,走到通州竟然花了一整日的时间,车上原本很是颠簸,现在下了雪,倒是比平常好走些。

    贾琏走在队伍前头,腰跨红缨长剑,身上貂帽斗篷,瞧着意气风发的,其实心里不太舒服,倒不是对林妹妹有什么抱怨,只是冷不丁得了这么个差事,心里不爽快。大冬天的,在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虽然凤姐凶了些,体貌还是极好的。

    他身后跟着昭儿等六个小厮,后面马车里坐着黛玉、紫鹃、雪雁和王嬷嬷,这次轻装简从,除了衣物就是盘缠,以便快些赶到扬州。

    贾珏在林妹妹离开贾府前半个时辰离开,他没让李贵、胡中跟着,半路踹下他们自己驾车,只留下麝月和碧云。

    看着眼前白雪皑皑的大地,他掌控着方向盘,颇有种找回自己的感觉。

    沿着官道南下天津,大概走了一个时辰,他停下马车在路边休息,等待林妹妹。

    “三少爷,为何不让李贵跟着,这还要你亲自驾车,我们却坐在里面。”麝月掀开夹棉锻帘,脸上因为冷白里透红,玉颈修长,瞧一眼冰雪世界,心里像打开一扇自由的门,她还从来外出过京城,平日里也不过在荣府里走动。

    “对呀,有他们跟着,也好有个外面使唤的。”碧云附和说。

    白狐在麝月掀开帘子的一刹那就坡脚跳下雪地,欣喜的在玩雪,果然是山间的精灵一般。

    “带着你们两个是风景,带着那两个货就是煞风景了。”贾珏说着抖了抖斗篷,然后跳下车,伸出手,“你们俩也下车走走吧,琏二哥和林妹子估计要半个多时辰才到。”

    麝月犹豫了下,然后被贾珏接下了车,那双手依旧暖烘烘的,完全没有因为这料峭的天气而改变。难怪每次醒来寐云都挂在他身上,原来是比暖炉还好用的,想到这,麝月就捂着嘴笑了笑。

    贾珏见白狐玩的开心,想起了自己曾经养的宠物狗,从袖子里掏出来五两银子,叫来白狐说:“看清楚了,你要给我捡回来。”

    他把银子朝树林里扔去,想着这么有灵性的动物,总该懂得帮他捡回来,谁知白狐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又跑去撒雪玩去了。

    “少爷,这终究是个畜生,怎么能听懂人的话呢。”麝月见贾珏尴尬,赶忙到林子里去捡回来银子,一旁碧云偷偷在发笑,自是捂着嘴。

    死狐狸,贾珏从怀里掏出一叠黄符,找到内奇门遁符,念诵咒语,扔在白狐身上。

    正在跑动的白狐突然间就消失在原地乾位,然后出现在七八米外的巽位,正在奇怪,见到贾珏和麝月、碧云发笑,明白了缘故,便生气了,跑过来要咬他的衣服,可惜刚靠近贾珏,又消失了,从巽位跑到坎位,无论它怎么跑,都会出现在别的位置,就是靠近不了贾珏,最后只能放弃,发出“呦呦”声求饶。

    逗了会儿狐狸,便远远听到有人靠近,贾珏撤了符箓,刚才还求饶的狐狸立刻跳上来要撕他的衣服,被贾珏一把抓住,拘在怀里乱摸。

    却说贾琏走了一个多时辰,已经远离京城,周围开始有稀疏林子,又走了一会儿,远远有辆罗盖在路边停着,旁边一个人正在等着,怀里抱着一团雪白,那豹纹的斗篷不是贾珏还是谁。

    “驾,驾。”贾琏催马快行,走到近处,高兴到:“果然是灵明,我还奇怪林表妹回家去,素来你俩关系好,怎么没出来相送,原来是要同去,哈哈,你可不知道,刚才表妹没看到你,还怪伤心的呢。”

    “我是怕宝二哥跟来,总不能老祖宗身边没个小子在不是。”贾珏抱着狐狸上前几步,见贾琏要下马,他忙说:“琏二哥不必下马,我与林妹妹说几句话咱们就走吧,不然晚上怕是到不了驿站了。”

    听到贾珏二人的话,马车内的雪雁就掀开了帘子,黛玉妹妹鹅首微探,见到果然是明三哥,心里边高兴许多。

    贾珏走到马车旁,见林黛玉不看他,知道是耍脾气,便笑道:“妹妹勿怪,也是想给你个惊喜,要不要跟我一辆车,这次没带李贵等,只让麝月和碧云跟着,我亲自驾车,别人可没有这殊荣。”

    黛玉本来不想搭理贾珏,听了他的话,眼睛撇了撇站在路边等着的麝月和碧云,又看了看白狐,灵机一动到:“要我原谅也可以,只是麝月和碧云要下来,坐到我这车上来,再者你要让白狐到我怀里,不然我可不依。”

    说完,又撇过头去。

    “没问题。”贾珏刚蹂躏完白狐,这会儿老实着呢,平时不让人碰,这次他交给林妹妹却一点脾气也没有,反而很乖的低下脑袋让林妹妹摸,十分温顺可爱。

    林黛玉跟麝月两人换了位置,贾珏驾车出发,跟在队伍后面。

    寒冬腊月,过了五日到达天津,码头上人烟几乎没有,只有几个看守的在,贾珏心下暗道不好,怕是这里的运河也冻住了,那样的话又要走几日的陆路,到扬州去原本十五六天的时间,恐怕要增长到二十七八天。

    林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站在码头上看坚冰河道蹙,远处是一望无际的高天云野,一切都消失于地平线,景色十分壮观。

    可这些落在林妹妹的眼中却尽是伤感,因为她行程要被耽误了,见父亲的日子又远了。自从来到荣府,有贾母照顾,生活无忧,哥哥妹妹姐姐对她也极好,可始终就是别人家里,总感觉无依无靠的。

    父亲病了,她现在只想要快点见到林如海,陪伴在其旁边。

    “妹妹别伤心,只要咱们加紧脚程,很快就能见到林姑父的。”贾珏轻扶林妹妹的肩膀,以示安慰,见到她寒风中有泪珠在闪烁,便忙用手给她擦擦。

    “只是不知道父亲如今病的怎么样了,那些姨娘也不知道能不能伺候的贴心,叫我怎么能不着急呢。”林妹妹轻轻依靠在贾珏一侧,轻轻抽泣,坚实的肩膀让她顿时感觉到心下安定不少。

    贾珏见林妹妹始终不能释怀,便挥手让后面的麝月和紫鹃等离去,一个人陪着林妹妹待会儿,宽慰说:“听闻林姑父素来带人宽厚,想来妹妹家里的姨娘和丫鬟婆子都会尽心的,咱们快些到有船的地方去就是了,既然妹妹不开心,不如我变个魔术给你如何?”

    “什么魔术?听也没有听过的词儿。”林妹妹想着贾珏大概是糊弄她的,好转移她的注意力。

    “那你可瞧好了。”贾珏走到码头边去,脚下不远就是寒冰,他拿出来那厚厚一叠的黄符,翻出来玄冰符,默念“气象专形,聚无冥明”等咒语,随即拿出火折子,手捏法指,用阳炁燃起一簇灵火,燃烧黄符,然后射在冰面上。

    林妹妹在旁边饶有兴趣的看着,还嘲笑说:“早听谁说明哥哥不务正业,在家里画什么符纸,原来是这个样子,倒是比那些满嘴谎言的道士好些,看来以后可以当个庙祝,也是个营生了。”

    黄符几秒便烧尽了,一股寒冰之气散发出来,只见以黄符为中心,突然出现一朵透明晶莹的冰花,冰茎“咔嚓”长出冰面,生出花骨朵,接着结出一朵玲珑剔透的月季花朵,看着实在惊奇。林妹妹睁大了眼睛,伤心的情绪顿时忘了大半,因为异样还没有消失,一朵冰花出现,亭亭玉立,第二朵,第三多全都长出来,最终随着“咔嚓”的声音冰月季在整个运河上开花,满眼望去就是一片花田,直到四五十米的地方才结束。

    “怎么样?这把戏如何?”贾珏笑着瞧林妹妹,意思很明显,刚才你嘲笑我,如今却被这景象吸引住,不该啊。

    “明哥哥难道成了神仙?这种鬼斧神工的东西也会。”林妹妹惊异十分,跟麝月和碧云第一次见他试验符箓时候的表情一样,他心里暗笑,你要是见到我用雷符,还不立刻跪下拜神了。

    “这都是旁门左道,成仙啊,那是要大法力,大功德的。”贾珏略微板正,模仿道观里的老道士,一手抚须,一手捏着兰花指,眼睛看着虚空一般说话。

    林妹妹见了,果然噗嗤一笑,笑颜如花。

    话说眼前的林妹妹就是仙子转世,来到人间怕是很有可能为了功德,除了正统修仙练气,不就是道德神仙了吗,要么受香火而成,要么天篆封神,也有应气运而生的道德神。

    若是林妹妹左手飞剑,右手金砖,对面站着妖魔鬼怪,她大喝一声“妖怪,纳命来”,然后丢过去金砖就砸,拿着宝剑就砍,那可真是有趣。

    林妹妹心情变好,路上逗着狐狸玩,林如海带来的忧思便少了很多。贾珏又教她用雪捏来猫狗麒麟放在车顶,于是好不欣喜,心情大好。

第三十四章 路闻悍山匪

    从京城出发后,一行人过永清,至文安,然后到了大城县,他们准备到相邻的青县问问,那里毗邻运河,也是陆路交通的要道,有运河结冰的消息。

    行至大城县外驿站,贾珏停下车,不久后贾琏一行追上来,他问:“琏二哥,今晚在这里休息吧。”

    “也好,赶了两天的路,是应该好好休息休息,睡个安稳觉。”贾琏催马进入驿站,伙计见人来了,忙上前牵马,接过贾琏手中的勘合,驿站明面上并不允许私用,但是只要关系硬,能够弄到勘合,就能够居住,且不需要花费。

    贾琏手里的勘合自然是贾政给办理的,为了方便林妹妹能够快速抵达扬州,也算是尽了一份心,另外还有一封贾政写给林如海的慰问书信。

    此时天将夜幕,西边的太阳苍白无力,被寒冬削去了往日气势,万丈霞光还未来得及点燃,就被一股寒气熄灭了。

    这驿站是个四方的院子,拢共十一间房子,中间的驿楼最大,因为只是二等驿站,驿夫不多,只看到五六个,他们过来牵走马匹喂养。

    身后林妹妹带着面纱从车上下来,几个丫鬟跟着,昭儿跟其他五个小厮负责照料马匹。

    “老板,整理三间干净的房间,让你的人准备好酒好菜送来,饲料也要上好的,别用那些下等货充数,不然小心你的脑袋。”走进驿楼里,琏二哥罕见的发威,从怀里掏出来十两银子扔给驿长。

    “大人放心,小的晓得。”驿长接过银子,笑容灿烂,连连点头称是,亲自带着他们去房间。

    驿站原本是免费的,可是也正因如此没什么油水,于是有些驿站便以次充好,所用的食材都是不新鲜的,饲料吃了马儿拉肚肚子,房间落满灰尘等,用这种方法克扣例银。

    “琏二哥,这驿站不是官家出钱,食宿不要钱的吗?”到了房间里,驿长里去,贾珏问贾琏。

    三间房间,他和贾琏一间,姑娘们一间,另外就是小厮们一间,要是一人一间,这驿站里恐怕不够睡的。

    贾琏轻笑了一下摇摇头,看了眼房间,见果然干净,才取下斗篷放在塌上,解释说:“灵明第一次外出,不知道也正常,这住在驿站,可不如在县城里住店,以后外出,要精明着点。”

    驿站吃皇粮,不允许接待外客,只有传递消息的和路过的官员能够居住,可这样的客人不是天天都有的,每日里备的菜便不新鲜了,他们吃的是死工资,只够温饱与一家简单消耗罢了,话说为官九个贪,这话是不错的,驿长也想要升官啊,钱从哪里来?自然是拨的钱了,于是冷清的驿站便加长备菜的时间,以克扣银钱。

    路过的官员要是碰巧,吃上的自然是新鲜的吃食,要是不凑巧,荒郊野外的,也只能凑合。聪明圆滑的官员明白其中道理,又有钱,便给起了赏银,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银子,新鲜食材马上就来。更有胆大包天的驿站人员,因为地处偏僻,一年里也不过一两个官员路过,拨款少的可怜,便给土匪传递消息,一起分享赃银。

    每每王朝末年,这样的事情便多了起来。

    “所以啊,不管好的坏的,给些赏银总是好的,左右不过一夜,吃上一顿美美的饭菜就好,也不必去徒增烦恼,跟这些人计较。”琏二哥深得为官之道,可见在五品官混的久了。

    “原来如此,弟受教了。”贾珏点头。

    不多时,有人送来茶水,而后又送来饭菜。

    “大人要到哪里去,不知明日可需备上干粮?”驿长殷切的过来询问。

    “不必了,明日要去青县,到了那里再预备。”贾琏回答。

    “青县?”驿长脸色突然变得不好看,提醒说:“我劝大人还是改走河间,莫去此处的好。”

    “为何?”贾珏问。

    驿长苦笑,原来青县出了一伙悍匪,杀人越货,劫掠过往商客行人,更有一个小村子惨遭屠戮。据说血流满地,惨不忍睹。县官知道了,立刻派人去剿,可惜这伙人颇有勇力,竟然在山上地利的帮助下多次打退了县守军。如今说正在往沧州上报,以求驰援。

    要知道古代山高水远,土匪的确多,多是占据巧妙之地,抢了便走,等官军来了,人早就消失了。不过这县官也是窝囊,竟然干不过一伙土匪。

    “那你可知道运河冰冻消息,我们要乘船下扬州的,要是你知道,我们便直接去那地方。”贾珏问,土匪而已,还是交给官兵解决吧,他们现在要赶紧去扬州,万一人还没到,林姑夫嗝屁了,林妹妹可就要哭成泪人了。

    “这倒不知,最近没有那边的人传递消息,抱歉。”驿长不知道,贾琏便让他出去。

    等吃过了饭后,贾珏去隔壁林妹妹那里瞧了瞧,见一切都好,便叮嘱早些休息,回了自己房间。

    夜晚群星高远,北斗七星闪烁不定,前洼村最后一户人家熄灭灯火休息,夜间寒风簌簌,尽管屋内简陋,可还有老婆孩子,钻进被窝,自然是极为暖和的。

    村子北边一户人家姓徐,人称老徐,年三十七岁,有二子一女。他的婆娘张氏身段不错,如今韵味还在。灭了灯,他忙不迭的爬上床,一顿操作猛如虎,引来低吟浅唱妙成曲。

    突然,老徐停了下来掀开被子,哈出来的气变成白雾散去。

    “作甚幺蛾子,还没完事嘞。”张氏轻抬了抬腰,眼睛后翻了下。

    “好像有声音,你听到没有?”老张仔细听了听,却什么也没有,问婆娘。

    张氏刚才只顾着舒坦,耳朵哪里顶用,摇了摇头,只是说:“要不出去看看,别是进了贼了。”

    闹土匪的地方距离前洼村很远,一个在青县西南头,一个在西北,可谓是天南海北,这里平日又没有人来,因此他们并不知道,只当是进了贼。

    天气寒冷,老徐自然是不愿意出去的,可又怕真的进了人,便起身胡乱卷了衣裳,点了蜡油灯,拿了把砍柴刀出去。他四下巡视,又隔着门听院子外的动静,可是并没有任何人影,于是转身回了屋子。

    “怕是你正忙活,听错了。”张氏正在穿粗布寝衣,她也要出去瞧瞧,免得真有人,倒是便叫醒儿子们,也好帮忙,见老徐回来,知道无人,说起情话。

    “可能吧。”老徐放下砍柴刀,回到塌上,看着脸上潮红未去的张氏,突然说:“你穿衣服作甚?”

    接着……

    过了文安之后,雪就渐渐没了,一日间天暖些,阳光一照,马车顶的雪捏动物也化开,水沿着边沿滴在贾珏脸上,让他给扔了。林妹妹见了,还道可惜。

    离开驿站,探亲队伍便往青县而去,府里人人都知道贾珏如今是武举人,又天生神力,倒是没一个害怕的,连劝阻都未曾。

    “灵明,你说这些不开眼的土匪敢不敢来,二哥我只是听说,还没见过你的威风呢。”贾琏不知道想哪里去了,竟然开起这种玩笑,不知道世界上有种嘴,叫做乌鸦奏否?

    “这种事儿,只有躲避的,哪里有希望遇上的,二哥,小心回头我跟凤姐姐说一嘴,叫你知道厉害。”路上无聊,开开玩笑也无妨,贾珏便戏谑道。

    “可别,可别,这不是想要见识见识明弟的武艺吗。”贾琏一听到风姐姐几个字,顿时变成了霜打的茄子,意气全无,赔罪起来。

    “要我瞧来,还是遇上的好。”林妹妹和紫鹃一起坐在贾珏的马车上,听了二人的对话,掀开帘子,探出脑袋来。

    “表妹到与我一样,哈哈。”贾琏见有人跟他想的一样,顿觉开心,身后的人也都一笑。

    “我倒不是想看明哥哥的厉害,只是听闻那些话,这些土匪不知造了多少孽,给别人造了多少劫,如今也该他们遭劫了。”林妹妹不知道想到哪里,突然有了替天行道的想法。

    “有理,有理。”贾琏赞叹,素来听闻林妹妹是好的,如今可见竟也有侠义心肠。

    贾珏撇了撇嘴,没说话,他还是不希望遇上的,若真的是杀人越货者,自然是该杀的,可他不想遇见。自从上次之后,他感觉自己再杀恶人会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连怜悯也不会有,杀之如屠狗,那是一种人对待动物和植物的感觉。自己可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红领巾少年,不应该有这种想法才对。

    “还是说点别的吧,颦儿,此情此景,不如作首诗来听听?”贾珏想到林妹妹的诗才,很有兴趣。

    “好啊,不过我一首,你也要接一首,要对着。”林妹妹要求说。

    “好。”

    紫鹃挂起帘子,林妹妹沉思,一旁贾琏也饶有兴趣的听着,不一会儿,林妹妹就想到了:“剪山俏风知冷意,孤驿幕静闻青匪……”

    可惜后面的诗还没说出来,昭儿竟然大叫一声,指着前面于远处,声音颤抖:“人,死人。”

    贾珏自然也发现了,那个人躺在路边,看衣着是个女人,面朝下躺在地上,他眼神好,能够看到她身下有血迹,仔细听了下,他立刻抽了马一鞭子,那人还有微弱的呼吸。

    他让林妹妹回车里面去,贾琏和昭儿上前去查看。

    贾琏蹲下翻过来,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衣衫不整,有些地方还有些破碎,一道猩红的伤口在腹部,只是衣服上没有破损。他探了探呼吸,还有气,忙喊来王嬷嬷,然后让人把伤者抬上后面的马车,看能不能救一救。

    车帘子盖上,车里三个丫鬟看着血迹和脸色苍白的妇人吓懵了,王嬷嬷掀开妇人的衣服,心里也是一阵惊惧,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片刻后凝眉说:“愣着做什么,快找布来。”

    麝月最先反应过来,赶紧从屁股下箱子里翻找,可是里面只有手帕,除此外都是衣服什么,没有可用的布条。

    “挑一件旧的寝衣,扯了。”王嬷嬷毕竟年纪大,有些急智。

    触及到伤口,妇人立刻就疼醒了,嘴里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第三十八章 冰雪人抬轿

    一夜里大雪漫漫,北风咆哮,正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玲珑客栈里,李三娘在被窝美美睡了一觉,夜间不起,直到天亮时才醒。

    她穿着红色寝衣,伸伸水蛇细腰,推开窗瞧看,丝毫不怕吹进来的泠冽寒风。见得院中积雪皑皑,尽是洁白一片,见了此般妙景,于是凤眼一眯,整个世界便感觉妩媚生光,似乎要化了这满院子的雪。

    “姐姐,该洗漱了。”丫鬟春燕推门进来,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出声提醒。

    李三娘关上窗子,走到屋里洗漱,同时问春燕:“昨日里住进来的那些人起了没?”

    “他们啊,天蒙蒙亮的时候就起来了,还了昨日借的东西,让杏爷爷装了酒,带了些路上的吃食就离开了,瞧着急匆匆的。”春燕想起来这伙人就奇怪,“他们不知道为何把马车留了下来,倒换了两顶轿子上路,真是奇怪,明明马车更快才对。”

    “咱们见过的奇怪事儿还少了?你叫老杏好好照管那两辆马车,比咱们的轿子可值钱多了,要是他们不回来,那可是赚了。”李三娘听了春燕的话倒不惊奇,昨夜大雪来的奇怪,加上那人又外出,还借了香炉等物,心里就有些猜测。昨日下午,她就觉得那人气息绵长,于是仔细看了看,阳气如火伴金,常人可没这异样。

    “对了,他们只有五个小厮,抬轿子要八个人吧?就是加上两个公子,也才七个人。”李三娘好奇的问。

    “当然不可能了,他们请了八个轿夫,那些小厮骑了马的。”春燕回答完,突然打了个喷嚏,十分不适的样子。

    李三娘好笑的看着春燕,拉着她重新回到被窝,给她用粉色被子捂上:“叫你回去山里找个窝好好呆着,偏不听,难受了吧。”

    春燕脑袋在李三娘的身上蹭蹭,舒服的“嗯~”了一声,细声回着:“我不是想要陪在姐姐身边吗,再说山里那么冷清,连个说话的都没有,哪有在这里好,有姐姐,柱子哥,还有杏爷爷,多好啊。”

    “拿你没办法,躺好了,别乱动。”李三娘嗔怪的打了一下乱动的春燕。

    此时城外,七匹马行在路上,因为雪很厚,马也走的艰难,身后的两顶轿子缓缓跟着,一颠一颠的,慢慢远离县城。

    等到了旷野处,头里的贾珏叫人停下,他翻身下马,走到一顶轿子旁,他取出来四十两银子,对其中管事儿的老轿夫说:“几位辛苦,就送到这里吧,这是劳谢。”

    前面两个轿夫一老一幼,此时面面相觑,不知道贾珏出什么幺蛾子,现在正在旷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每人抬轿这轿子怎么动?

    “这位爷,如今还没到地方呢,怎么能收这么多银子。”两个轿夫乃是父子,本来定的是要道沧州,到时候每人十两银子,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活儿,如今不过才走了四五里路,不明白为什么停下不走了。

    “不碍事,剩下的钱就当赏你们了。”贾珏把钱放到老轿夫手里,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年轻轿夫见老爹犹豫,四五里路每人赚了五两,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便拜谢说:“多谢公子,既然如此我等就先回城里去了。”

    他拉了下自己的老爹,示意不要多问,招呼身后的六个轿夫返回县城。那六个轿夫也不傻,这等好事,百年不遇的。老轿夫见贾珏不理他,去了前面轿子旁与轿子里的小姐说话,只得被儿子拉走。

    “你说怎么回事?说好了到沧州结钱,这才哪到哪?”老轿夫不满的嘀咕,回头又看了看距离慢慢远去的轿子。

    “问那么多做什么,给银子就好了,四五里,十两银子,这跟捡钱一样的,对不对,兄弟们?”年轻轿夫十分开心,用手在银锭上摩挲,然后用牙咬了咬。

    “没错,老李头你就是太较真,看你家哥儿多好,白得五两银子的事儿,要是让你搅合了我可不依你。”其中一个轿夫玩笑道。

    老轿夫不言语,只是觉得奇怪,回头看看那两顶依然停在雪地里的轿子,他们怎么走?少爷们抬轿子可不合规矩。

    贾珏走到林黛玉的轿子旁边掀开帘子,里面林妹妹和紫鹃正在奇怪,见到贾珏,紫鹃问他:“明少爷,怎么停下来了?昨日就耽搁了半天,今天要把路程赶出来才是,小姐也好早点见到林老爷。”

    “颦儿稍等,就是为了早点见到林姑父,他们这些人抬轿子太慢,待我请几个帮手来。”贾珏说完放下帘子,走到一旁让昭儿和刘二等小厮下马。

    “三少爷,有何吩咐?”昭儿走到贾珏旁边问。

    贾琏也下马,问:“明弟这是又要做什么?”

    “二哥知我,这些轿夫抬轿子慢了,如今我们可浪费不起时间,不说林姑父的病情,昨日我在城里,听说有北边京城的消息,鞑靼蛮子扰边,平城闭门不战,如今蛮子正绕往古北口而去,那里距离京城很近,若是重兵强攻,必然拿下,到时候京城就危险了。现在咱们必须快些到扬州去,等瞧了林姑父,至少要一人返回京城,若有意外,也好护在老祖宗左右。”贾珏话语中有重重担忧,好像俺答汗真的会打下古北口一样。

    “竟有这事,那些北边的守军是泥捏的不成,连一战的勇气都没有?”贾琏愣了愣,露出难以相信的表情。

    “个中原因我也不知道,咱们现在要紧的事情,还是快点到扬州去。”贾珏转头看着昭儿等,他们听了这消息也是议论纷纷,很是担忧。

    “好了,这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儿,有家里老爷们和朝中大臣操心呢,你们现在先给我堆出来八个雪人,样子不论,是个人形就成,别问为什么,一会儿就知道了。”贾珏吩咐说。

    昭儿和刘二立刻行动起来,尤其是刘二,动作迅速。他现在对贾珏是言听计从,不仅是见了贾珏的神异,更因为刘全的事情。以刘全的所做所为,本来应该随着县太爷葬在乱葬岗的,可是贾珏说毕竟是贾家的奴才,就出钱买了一副不错的棺材给刘全用,还让人打了块碑,等到刻好了立上。这样的情意之举,让刘二由衷的敬佩。

    轿子里的林妹妹和麝月等也奇怪,掀开帘子好奇的看,白狐轻巧的从林妹妹的怀里溜走,站在雪地里歪着头看茫茫雪地里堆雪人玩的人类,红色眼睛里充满好奇和看傻子的情绪。

    虽然是用手来堆,没有铁锹等工具,但还是很快堆好了,不过都是歪歪斜斜的,贾珏嫌弃的在一个个不像人样的雪人上修改,最后走到一个头歪着,胳膊粗细不一样的雪人跟前,问身后的五个小厮:“你们觉得这个是雪人?还是怪人?”

    “小,小的手艺不精,三少爷见笑了。”昭儿不好意思的上前一步,这家伙看着挺机灵的,可是这雪人堆的真是惨不忍睹。

    贾珏也没怪他,只是让他帮着把雪人手换了,然后削掉一部分臃肿的,整的总算是像个人样。

    处理好了雪人的外形,贾珏拿出来今天早晨赶时间画的十六道符箓,这些符分两种,每一种各八张。一个是内奇门遁符,一个是通灵符。

    他先把通灵符一一贴在八个雪人的头顶,这次用的是贴符法,只要把符贴在对方身上就算成功了。只见贴了通灵符的雪人眼睛里立刻有了神采,各自转动跳跃了两下,然后平淡地对贾珏一拜说:“主人。”

    通灵符原本是为了给器物赋予智慧和灵性,其中最典型的就是给炼制的法器赋予灵性,然后成了一件法宝。贾珏用通灵符给雪人开启智慧,其中符箓他做了些改动,雪人们从雪人的形状完全变成了人形,两只眼睛一眨一砸的,看着就是一饿通体雪白的人,不好的是没有头发,变成了雪和尚。

    贴完通灵符,贾珏把内奇门遁符在雪人的心口处,这样雪人们一步就是十几米,简直是赶路神器。

    一旁的贾琏和昭儿见了这样的操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弟弟(少爷)已经不是人了,这绝对是神仙才有的手段,是仙术。

    “好了,都上马继续赶路,咱们争取快些到徐州去,也好乘船南下。”贾琏催促发愣的贾琏和五个小厮,在客栈的时候,他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个时候台儿庄可能结冰,但是徐州却不会结冰,青县距离徐州一千公里左右,按照雪人的速度,只要一天一夜就能到了。不过限制于马的速度,大概要两天才能到,中间还要给马喂饲料。

    小厮和贾琏顾不得奇异,反正昨日里已经见过了贾珏神奇的手段,这时候倒也好接受了些,全都翻身上马。

    雪地里的白狐在雪人旁边乱转,扒扒雪人的身上,撞一撞雪人,只有简单智慧的雪人只是看着它乱跳,没有理它,其中有一个被撞到了胸口,那里是符箓所在的位置,雪人立刻挥舞双臂阻拦。贾珏见了,过去一手抓住白狐,强行把它送到轿子里给林妹妹。

    于是雪人抬着轿子,一行人开始出发。

第三十五章 天灾灭人祸

    妇人正是前洼村的张氏,她大叫了一声救命,不过是秋后的蚂蚱,接着便又晕厥过去,这次是完全不省人事了。

    前面马车里,林妹妹手按在胸口处,紧紧攥手帕,听到一声尖叫,更加紧张了。

    “姑娘,没事的,三少爷和琏二爷都在呢。”紫鹃赶忙握着她的手安慰,其实她的心里也十分害怕,刚才她掀开帘子看了,也不知道此人遭受了怎样凄惨的经过,大概是鬼蜮才有的场景吧。

    这时候缎面车帘被掀开,贾珏露出温和的笑,声音和煦如春风:“颦儿别害怕,不过小小土匪,说句狂妄的话,来千百个也不惧的,不过是土鸡瓦狗而已,你们两个在车里好好呆着,我到后面瞧瞧去。”

    “好,你,你快去吧,有紫鹃陪着我就好了。”林妹妹听了这话心里大安,手中的劲道低了些,被张氏身上的血吓的发白的玉容也恢复几分色彩。

    “昭儿,你过来看着车。”贾珏叫来昭儿让他守在马车边,也让林妹妹多些安全感。

    其他几个小厮早已经分散在马车四周,神情紧张,注视着周围的风吹草动。周围一片凋零杨树林,树上沟壑纵横,地面尽是埋人的枯草,说不定就有人隐藏在哪一块石头后面。

    “二哥,怎么样?”贾珏问站在后面马车旁边的贾琏。

    “看样子是又昏迷过去了,正在包扎,咱们出来的匆忙,没有止血药物,需要赶快到郎中,现在只有加紧到青县去,沿途若遇到庄子,也可以问问。”

    “灵明,这些悍匪杀人不眨眼,我们还是赶快离开此地,往青县去吧,报给县衙就行了。”贾琏并不是怀疑贾珏的水平,只是如此一耽搁,恐怕要耽搁许多时日,林姑夫也不知道如何了。

    “二哥说的是,不过这妇人还活着,显然住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不如寻找血迹去看看,若还有人活着,也好救一救,你说呢?”贾珏虽然不想杀人,可是能够救一人,还是要救一人的。

    “这……”贾琏犹豫不决。

    “也不用全去,这样,让昭儿带两个人去摸摸情况,若是发现土匪,立刻跑回来,咱们再去,没有的话就去看看还有人活着吗,没有咱们立刻就走。”贾珏也知道此举不妥,万一土匪来个出其不意的袭击,他们又分散,还是会有人受伤的。

    贾琏听了叫好,这计划周到,也就不再反驳,叫来昭儿和刘全、刘二。

    贾珏想了想,临时教育三人:“你们三个机灵点,顺着这妇人来的方向去看看,记住,动作要轻,别制造额外的声音,若是发现土匪,立刻就跑回来,不要惊动,若是没有,小心点去村子里看看有活人没有,先从院子边听声音,再扔石头,没反应再敲门,记住,一定要先听声音再行动。”

    昭儿有点后悔出来,哪里有遇到土匪往上凑的,他们这些凡夫俗子,遇上这些血手人屠的刁匪,还能活着吗?

    “也不叫你们去送死,给你们点福利。”贾珏从右手袖子里拿出来一张符,不过有些舍不得,这一张是他画的最成功的一道符。

    在没有法力之前,他只能画基础符箓,威力很小,都不知道能不能跟妖精对打。

    比如那道外奇门遁符,施展之后,最大的范围不过十米,所定的八卦位置无法操控,定了生门和死门,就只能够从生门进,从死门出,或者死门进,生门出。

    上次他就以自己为生门,其他卦象为死门,这是目前最灵活的一种用法,也有些作弊,因为一般人不会这么用,属于耍赖行为,杀不了别人,别人也杀不了你,符的效果一到,凉凉。因为自己是心盘,那就能够有八个死门,只要冲不破符阵,那人就永远够不到自己。

    这玩意儿大概也就能用来对付凡夫俗子。

    等有了法力,再用奇门符,除了布下阵眼当符阵之外,他就能够把它当法术使用,尽管自己实际上没有修成奇门遁法,把符贴在自己身上,也能够随意操纵奇门遁,以心盘拨动各门,变换生死,杀人无形。若是使用外奇门遁,那就乐了,除了懂得奇门遁的和法力超高的强行破阵之外,能把人困死磨死。

    这一张符是他画的最好的一张符,用了一滴他的血,名叫飞沙走石符,使用之后,范围由二十米提升道方圆六十米,持续时间也比普通的长了两倍。

    贾珏把黄符给昭儿,告诉他说:“要是真的跑不了,立刻把这张符点了,然后转身跑,肯定能够活命。”

    昭儿躬身接过符,听说东府里有一位修道的大老爷,难道这三少爷也是一个?一道黄符顶个屁的用啊。但是碍于三少爷的淫威,宝宝苦,宝宝不说!

    随即昭儿带着两人离开,循着张氏走过的痕迹进入枯草丛林中,偶尔草上还有沾染的血迹,他们越过一个小丘后便消失不见。

    车里王嬷嬷正在忙活,她让麝月和碧云分别在两边轻轻抬起张氏,雪雁抬着头部,她用撕开的寝衣裹住张氏的腰部,伤口虽然长,但好在不深,说不定能够活下来。只是布裹上了去,血遍依旧缓慢殷红了白布。

    王嬷嬷轻掀开帘子,对着贾珏和贾琏说:“还在流血,怎么办?”

    “麝月,咱们出来车里准备针线了吗?”贾珏问车里的麝月。

    麝月不知何意,只是回答:“有的,三少爷要做什么?”

    “用针线给她的伤口缝合了再裹住,能够起到止血的作用。”贾珏一并说了些细节,比如让他们用酒冲洗针线,针要吹燃火折子烧红之类的,说完,他就回到前面马车去陪林妹妹了。

    王嬷嬷听了一愣,这是什么方法?只是一想有理,用针线缝过,跟划破了的衣服缝合一样,肉自然就贴合在一起,血就流的少了。她立刻让雪雁取针线,她们的马车上也带的有,外出旅行,除了干粮钱财之外,针线是必备的,不然衣服破了,人前多难为情。

    “灵明,你那符有效果吗?也给我来两张,好去去晦气。”贾琏以为是庙里那种求好运的符,上来讨要

    “有啊。”贾珏呼啦从胸口掏出来厚厚一塌子,给贾琏介绍:“这是护身符,防止鬼怪侵害,这是镇煞符,能够消匿煞气……”

    “没有平安符吗?那就来两张护身符吧,也算是个好意头。”贾琏接过符箓,看看贾珏说:“这可别让二老爷知道,不然屁股开花的就不是宝玉,变成你了,另外,要银子吗?”

    “不用,不用。”贾珏忙说,这是把自己当作卖狗皮膏药,四处招摇撞骗的撇脚道士了咋地。

    那边昭儿和刘全、刘二番过一个小丘,不久后就有了小路,他们顺着来的反方向选择路,走了三四百米后,果然在一片湿洼地旁发现了村子。三人面面相觑,躲在石更后面远远看着,刘全小声说:“咱们真的要去吗?遇到土匪还不见阎王了,不如回去说什么也没发现,人都死了的好,反正少爷们没来,也不知道。”

    “闭嘴,明少爷那是什么人,你们难道没有听李贵、茗烟和东府里的人说吗,不想活了别连累我。”昭儿给了刘全脑袋一巴掌,刘全痛呼,昭儿赶紧捂住他的嘴巴。瞪了他一眼示意安静。

    就在这时,一把明晃晃的东西架在昭儿的脖子上,一个汉子的粗犷声音响起:“你们三个,哪里来的?”

    昭儿三人一惊,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乌鸦嘴,可真是灵验。只见两个衣衫陈旧的大汉绕到他们旁边,手上两把明晃晃的大刀在闪烁冰冷的感觉和脖子上炙热的血管形成冰火两重天,昭儿还好些,只是忘了胸口的符。而怕死的刘全和刘二吓的满头冷汗,接着连连求饶。

    村边的一处院子里,三十多个土匪正在狂欢,桌子上摆满酒肉,屋子里传来凄惨叫声,可是突然间声音戛然而止。

    一个彪形大汉从里面出来,身型极为魁梧,胡子长满半脸去,大冷的天里,他却袒露胸膛,嘈杂的毛发浓密,胸口皮肤发红,他抱怨说:“这些小娘们,太不中了,这还没几下呢,老二,还有吗?”

    另外走出来的还有一个汉子,身型小些,眼睛里有些精光,他殷勤的回答:“大哥,没了,这五个是最好的了,兄弟们也要喝口汤不是,先前跑了一个身段好的,不过老四说被他砍死在野地里了。”

    “哦?老四,确定死了吗?”土匪头子问正在喝酒划拳的一个瘦削男子。

    他脸上有好几条疤痕,一双穷凶极恶的剪刀眼,邪气笑到:“大哥,你还不放心我吗,肯定死了我才回来的。”

    “大哥,时间不早了,咱们该走了,虽然这个村子距离其他村子远,但是说不定有人发现呢,还是早些走的好,虽然不怕县衙,但是就怕请来强兵。”老二看了眼杂乱的院子,有些已经喝的站不住了,是时候该走了,东征西讨的计策就是这样,打一枪换个地方,他们此行就是为了吸引县衙的注意,到时候县衙找来,他们早就越过运河到东边去了。

    “好,那就准备准备,咱们上路吧。”土匪头子身上布满献血,因为身材高大,他没办法穿那些村民的衣服,只能将就着到了新的地方找人做了,他对着其他土匪一吼:“收拾收拾,咱们去东边找一个新家。”

    土匪们立刻收拾东西,打包桌子上的鸡鸭揣进怀里,一个土匪在石磨旁的桌子边,他的身后还躺着三个人,他们分别是这个院子的主人老徐,以及两个小徐,身上都被砍了好几刀,衣服都被血浸透了。另外还有老徐的女儿,她脸上全是惊恐,眼睛睁得老大,胸口衣服被撕开。

    土匪头子走到她身边,先是摸了摸她的脸,然后拧了一把柔软的大团子,叹息说:“太可惜了,太可惜了,早就听说老徐的女儿是十里八乡的美芽子,哎。”

    那样子,感觉要留下泪来,情绪与他充满凶光血煞的脸完全不符合。老徐的女儿有老徐一半彪悍,见到拖进屋里的两个嫂子的惨状,立刻咬舌自尽,不给土匪机会。

    “哈哈,这老徐还以为大哥真是外乡走亲戚的屠夫呢。”老四哈哈大笑,十分得意,原来他们早就踩好了点,村子里的事情知道个八九不离十。土匪头子打听到前洼村有个十里八村的美人,正到了出嫁的年纪,媒人踏破门槛,还有城里的老爷想要娶她做小妾,于是便扮作走亲戚的屠夫来喝碗水,见老徐的女儿徐小娘果然长的不错,就回去带着兄弟们来了。

    可惜的是咬舌自尽了。

    “大哥,抓三个探子。”这时候院子门被打开,两个提着刀的汉子押着三个穿着整齐干净的人进来。

    土匪头子打量了昭儿三人,看模样像是县衙的使唤,可是又跟见过穿着不一样,他走到三人身前,个子比昭儿高出一头多,加上身材魁梧健硕,凶厉气势惊人,像一座无形的大山笼罩在三人心中。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刘全、刘二跪下喊道。

    土匪头子蔑视的看了两人一眼,见昭儿竟然不求饶害怕,略作惊异,喝问:“你们是哪里来的,后面还有没有人,若是说了实话,说不定爷爷我绕你们一命。”

    “你们两个怂货,怕什么,三少爷会给我们报仇的。”昭儿腿有些发抖,可是作为荣府的家仆,不允许他在这些破烂土匪的面前失了面子,强行装逼。

    “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少爷经过,正好瞧瞧去,正好借点盘缠。”老二是个精明的人,走到刘全和刘二身边,俯下身露出亲近的笑:“你们的三少爷是谁,现在哪里?说出来,绕你们一命。”

    “二当家的,何必问他,我看着像是从大城县方向过来,鬼鬼祟祟也不知道干什么呢,还是杀了的好。”刘二身边的土匪说。

    大城县?老四眼睛睁大了一点,却并没有出声,那娘们不就是被自己砍死在那个方向吗,他的眼睛闪烁了两下。

    “饶命啊,好汉饶命啊,我们是从京城来的,三少爷叫贾诀,力大无穷,神通广大,还有十一个人,有二爷……”刘全是真的怕死,见脖子上的刀动了下,赶紧伏地求饶。

    刘二看着自己这个完全不成样子的大哥,心里有些不屑,原本也求饶的他突然不告饶了,安静下来,也不说话,似乎在等待即将带来的死亡。

    “哦?那些小娘子长得如何?身量如何?”土匪头子来了兴致,忙问刘全。

    可惜刘全刚要描述,刘二呵斥他道:“闭嘴,姑娘们也是你能议论的吗?”

    “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渣子,杀这些山野村夫有什么好猖狂的,我们三少爷就在那边官道上,有本事的就去,别让我看不起你们。”刘二一脸我不要命了样子,说完对着土匪头子的脸就是一口浓痰,看的昭儿十分解气。反正又跑不了,不如死的体面些。

    一边的刘全懵了,这弟弟竟然敢吼他,这是要造反的节奏吧。

    土匪头子大怒,脸色剧变,像来自地狱的魔王,涨红了脸,抡起大刀就朝着刘二砍去,大刀抡起,一寸寸快速接近,刘二感觉到死亡将近,便闭上眼睛。

    突然,两道寒光闪过,“刷刷”两把匕首划过土匪头子的脸射在地上,两个球状物射在地面,扬起浓烟,一个蒙面的黑衣男子倏然而出,从白雾里捞出来两个人,然后夺门而去。

    尼玛,这三个废物,贾珏刚从后面上了房顶,看到对面被刀架在脖子上的三人,便暗骂一声,飞沙走石符白给了,小知识白教了。

    刚才三人离开的时候贾珏就不放心,便在马车前后留下几道外奇门遁符,外奇门遁是遁阵,在四周形成奇门防御,形成屏障挡住来人。他用阳火点燃,使用咒符,能够持续一个时辰的时间。

    他知道贾琏不相信他的水平,以为他跟东府的贾敬一个水平,于是用了定神符在贾琏身上,让他相信自己。

    贾琏见了这神奇手段,忙把先前两张护身符叠成三角放在怀里,扭头看看四周,这荒郊野外的,可别有妖魔鬼怪啊。

    贾珏刚才到的时候就发现另外一间屋子上藏了人,只是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没想到是个好人,把昭儿和刘二就走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追。”见人跑了,自己还受到了偷袭,土匪头子大吼一声,院子里的土匪立刻出去找人,并让人去官道打探打探消息。

    可惜的是,这些出去的七八个土匪,自始至终没有回来,连带着的还有四当家,三当家。不多时,一个受伤的土匪跑进来,大叫:“大当家的,不好了,有两个强人,三当家和四当家他们都被杀了。”

    “他们被杀了,你为何活着?”土匪头子原本是州兵,知道逃兵一说,便问起来。

    原来杀他们的是一个蒙面人,就是刚才就走人的那个,到了他的时候,正好蒙面人的朋友来了。他们两个竟然不管他,独自聊天起来。

    “不好,快走,是厉害的游侠。”二当家听了描述惊呼,接着土匪头子一刀砍了刘全,然后带人出了院子往东窜去。一般的侠客他们自然不怕,可是厉害的游侠不同,他们有传承,不仅身手高绝,传说还会些旁门左道,有的用毒可杀人于无形,所以宁愿得罪官府,土匪也不会去得罪厉害的游侠。

    话说蒙面人抱着昭儿和刘二离开,贾珏也跟上了上去,这俩小厮不赖,可不能任由被人抓走。他紧紧赶了两步,便在村子外两百米处拦住蒙面人。他刚要问蒙面人是谁,蒙面人却自己摘下了面筋,竟然是以前放走的那个刺客,他抱拳恭敬说:“神仙,早知您在,我就不多余了,如今我已经改邪归正,四海为家,铲除路上所见到的不平事,你看,可否饶我姓名?”

    当初贾珏说别让自己再在顺天府看到刺客,意思很明显,再见就杀死刺客。

    “行了,如今你也救了两个我家的小厮,上次你也没有下场杀人,就算过去了,你怎么在这里?”贾珏问,他确实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刺客。

    这刺客叫孟章,自从离开京城,四处躲藏,因为怕严嵩找他,多是在穷乡僻壤里居住,最近那一段时间在青县流浪,听说出了一伙匪徒,竟然屠灭村子,实在是罪大恶极。他一个习武多年的,硬拼可能不太行,毕竟土匪人多,下毒还是可以的。

    接着他四处找土匪的窝,经过一番周折终于在南边一片山里找到了,可惜是空的,一个人没有,于是他凭着自己的经验寻找,果然在这里追上了,可惜,全村已经没了。贾珏自然也知道没活人了,先见到那院子里四个人和屋内女人的惨状,又听了村子各处的动静,确定没有呼吸声存在。

    “孟章,帮我个忙,这群土匪向东去了,你跟着他们,晚上我会在青县北城门等你。”贾珏决定在青县耽搁一天,明日再赶路,处理了这伙土匪。

    “贾神仙放心,这是我的强项。”孟章抱拳一礼,快速往东而去。

    中午贾珏和林妹妹等便到了青县,他们在一处客栈休息,找来郎中医治所救妇人,原来她被刺中的位置奇妙,没有伤及内脏,因此活了命。贾珏听了暗道是,好像是有这么一说,他没检查,毕竟是个女人,又有林妹妹、麝月等在,他不好冒失。

    晚上,贾珏一个人在北城门的门楼侧躺着,因为是阴影,也没有发现他,原本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一个影子在城墙偏僻的地方窜上城楼,他立刻赶过去。

    “贾神仙,那伙人现在在正北方向二十里处的一个破庙里,要我替您把他们杀了吗?”孟章看出来贾珏是要解决这些人的,心道果然是仙人,慈悲为怀,要替天行道了。

    贾神仙你妹,贾珏感觉自己青筋暴起,可是又不好发作,谁让自己姓贾,要是还行周,自然是周神仙了。他实在忍不了这怎么个谐音梗,就说,:“别总是神仙神仙的,我距离还远着呢。”

    “哦,那贾公子?需要小的出手吗?”孟章谁。

    贾珏无奈,便挥手让他跟着,两人下了城墙到城外,贾珏在一处树后拿出来齐全的东西,一张八卦大旗,铜制古朴香炉,两根红烛,祭品三样,香一封,还有其它物品。

    找到土匪休息的庙,贾珏在另外一处空旷地摆上祭坛,燃烧香表与请冬神雪部的黄符,不多时,北风便起来了,天空下起了大雪,不到半个时辰,狂风呼啸,雪花漫天,整个青县都被雪笼罩在白色里。

    贾珏用两滴血画了四季神符,结果不错,没浪费。土匪所在的破山神庙附近三四里地雪下的更大,气温降的极低,第五天才有人经过这破庙休息,却发现破庙中间早被雪压塌了。

    进来的人吓了一跳,只见庙里二三十人,大多数人都拿着大刀,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们一个个脸上冰气未去,竟然都是冻死的,他立刻去报官。

    后来,这人才知道,这些死的人都是土匪,有人便说是他们屠村招来天怒,被上天惩罚了。

第三十六章 北部乱象成

    草原的冬日是苍茫的,大雪覆盖了一切,连日里看不到太阳,叫人没了希望似的。

    雪原上,只有针叶林留下一抹生机,一大队浩荡的鞑靼士兵穿着戎装,队伍押送着辎重徐徐前行。

    为首的是图勒·奇喇古特,他是俺答汗大儿子乞哈的挚友,一手刀术奇快无比,自命战风神刀法,寓意能够战胜风之神,是土默特部十大勇士之三,深受俺答汗的重用。他脸上洋溢着笑,取下羊皮酒囊“咕咚咕咚”大饮两口羊奶酒,因为这次押粮之后,他就要带着自己的亲卫留在帐前听调了。

    “小的们,加把劲儿,这次帐前听用,定要打出咱们奇喇古特的威风,好叫汗王看看,咱们奇喇古特的勇士不比孛儿只斤氏的差。”图勒大吼一声,勒马加快速度。

    “吼吼吼~”身后一群狼头涌动,声势震天,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眼前都是待宰的小绵羊。

    也难怪图勒不服气,奇喇古特速来与土默特部交好,他跟乞哈又是互为安达,关系亲密,经常一起骑马射箭。

    可是自从俺答汗当上了右翼首领,其他的王子们似乎看不起他似的,感觉总是低人一头。上一年俺答汗掠边,从南边得到不少东西,尤其十几个漂亮姑娘,竟然没有他的份,都给了右翼王帐的人,实在是可恶。谁不知道南边的女人都是柔和温顺如小羊羔一般,个个长得诱人,他最是喜爱。

    偶尔倒是能跟那些偷偷贩卖盐铁的晋商买几个,可都是花了大价钱的,叫人心疼,这次说什么也要抢几个漂亮的,要是能够攻进城,就更好了,定要找个当官的,去他府上乐个几天,什么小姐夫人的一起才高兴。那些怂包的家伙,也不敢说什么,就是有反抗的,杀了就完事了。

    这么想着,图勒突然觉得这一趟是长生天的恩赐,不禁又加快了行程。

    此时平城的城守府内,仇鸾心乱如麻,俺答汗在长城外已经驻扎了十天,却并不攻城,这可不是好兆头。因为蛮子的兵马一天天在增加,越来越多。

    “报~”一个探子突然来报,“将军,蛮子的人数又增加了,如今粗略估算,怕已经有五万之众。”

    “再探,再探,随时来报。”仇鸾不耐烦的挥挥手,身旁的将军都不敢支声,他手里只有兵马三万,且两万五千的步兵,只有五千骑兵,对面可是三万骑兵,这打个鬼啊。

    他越想越心慌,要是败了,被朝廷追责,被严嵩落井下石都是其次,万一俺答汗残忍起来,把自己给杀了,那什么荣华富贵都是云烟。

    “快,派人去京城求援,就说蛮子来势凶猛,有七八万之众,平城危在旦夕。”仇鸾立刻让副总兵李功申派人去求援,并召集各部参将开会,看看怎么防御。

    北方的蛮子速来彪悍,如今明军军备废弛,城里的弓箭多有生锈的,那些红夷大炮搁置许久,也不知道能不用了。于是他立刻让人清点军备,命人给长城上送弓箭,并把城里剩余的三千骑兵又派出去两千。

    然而方法还没有商量出来,俺答汗攻击长城的消息就传来了,仇鸾加派一万兵马前去增援,另外调遣大量粮草前去。

    这一日天气寒冷,天空中飘起漫漫雪花,仇鸾从床上起来,旁边的小妾伸手圈住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身上,声音娇柔软糯:“爷啊,现在就起来吗?天儿还早着呢。”

    仇鸾看着自己今年新纳的美妾,二九芳华,一幅惹人怜爱的娇羞模样,顿时翻身。

    都说温柔乡,英雄冢,还没等他一轮结束,便听到一阵静远的号角声,不多时家将就敲门,着急喊道:“大人,不好了,俺答汗到城下了。”

    仇鸾连忙翻身穿好衣服出去,换上盔甲出去,召集诸将。

    议事厅内,仇鸾看着旁边的副总兵和参将等,大怒问:“怎么回事,昨天还在长城外,怎么今天就到城下了?我先钱派去那么多兵马,人呢?”

    原来这俺答汗用兵不凡,打仗也不只是依靠蛮力,他以便攻城,一边利用骑兵的机动性四处骚扰,见防御弱的地方就猛攻,绕过了重兵把守的地方,直接攻进长城之内,那些守城的见了,顿时军心大乱,接着就被俺答汗杀的七七八八,剩下的也都四散逃走了。

    仇鸾大骂:“一群废物。”

    他跟着一众将军在近卫保护下到了城门,上了城墙,只见城外黑云欲摧,乌啦啦一片,叫人头皮发麻。

    “将军,怎么办?”李功申脸色发白,声音都变了。

    “我都没慌,你慌什么?”仇鸾怒拍李功申的头,看着城外的蛮子们皱眉,问李功申:“援军有消息吗?”

    “还没有,我已经派了人去京城和南边各镇求援,目前都没有回复。”李功申回到。

    “狗贼严嵩。”算算日子,早该回来了,必然是严嵩见圣上派了自己为总兵,有意阻挠,才导致援兵迟迟不来。

    仇鸾这一点倒想的不错,他的求援早就抵达京城,先是被丁汝夔的人压了半日,然后才到了正坤帝手中。

    “这个仇鸾,废物一个,来人啊,立刻派京卫支援,并调集顺天府周边各地兵员支援。”正坤帝把奏折扔在地上,怒气冲冲,当时就下令了,可是这时候严嵩跳出来了。

    “陛下不可,京卫是京师之本,不可轻动,且如此劳师动众,有伤国本,仇鸾大人那里有三万兵马,可从山西再调遣三万精兵,定能得胜,就算不能,据城而守,也能建功,这俺答汗不过是想要贡市而已,每每不过劫掠些城镇就走,若是调集大量兵马,人去了,蛮子走了,不过是徒增损耗啊。”严嵩谏言说。

    他说完,给了丁汝夔一个颜色,丁汝夔赶紧附和:“是啊陛下,现在是冬天,草原少吃的,必定是为了抢掠物资而来。”

    正坤帝听了有理,便让人送信给仇鸾,问俺答汗意欲何为,竟然不顾两边百姓死活,重启战火。

    跟我斗?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出了宫,严嵩笑笑,回了家。

    而山西各处调兵,又需要时日,兵部在丁汝夔手中,自然是再拖一拖。

    宫内,正坤帝正拿着一份乡试的考卷,上面写着贾珏的名字,孙升原本是要把贾珏定为乡试解元的,他见了这篇策略,也跟陆文昭一样。

    当时陆文昭向仇鸾禀报,可惜仇鸾表面答应,却并没有行动。原因是贾政最近上朝之后都跟严嵩聊两句,让他很气愤,一个武勋世家跟个后进文官磨磨叽叽,你是要改换门庭咋滴?

    后来贾珏的策论被孙升报上去,正坤帝看了后也叫好,却又摇摇头,策略行使起来哪里有那么容易,牵一发动全身,整个朝廷都要配合的。便觉得贾珏有些狂妄了,于是改了名次,给了亚魁。

    平城外此时气氛紧张,鞑靼军兵临城下。

    “明贼,你们依赖的长城已经被我等功破,如今还不下城投降,更待何时?否则待我攻进城去,定叫你横尸当场。”俺答汗身边的乞哈王子策马而出,身边排列着几门红夷大炮,话语十分嚣张。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鞑靼军队便“吼,吼——”起来,一时间声势震天,只感觉地动山摇。

    城上的城守和仇鸾等诸将见了这般气势,顿时没有了要打的欲望,仇鸾大喊:“尔等蛮夷,不顾百姓死活燃起战火,实在是有违天和,我不欲尔等纠缠,还是快快离去好,否则必遭天谴。”

    “哈哈,怂货,我等皆是长生天子民,全都是不怕死的勇士,长生天生来便是不死之神,战斗之神,怕你们那些软包怂货鸟神不成,若下城来战,我敬你是条汉子,可以留你个全尸。”乞哈大笑,探子早就来报,并没有发现有援军入城,俺答汗早就派出多批斥候去探,如今并没有见到援军踪迹,自然有恃无恐,况且上一场见了那些溃不成军的汉军,让他信心大增,战意盎然,怎么会被两句闲话糊住。

    “大人,快想办法啊,他们马上就要攻城了。”守城官辛武见远处的大炮调整位置,一阵忙碌,额头上不禁开始冒汗。

    “那明官,也不叫你为难,我等不过是想要贡市而已,互为友好,怎奈你们不答应,这一年又断了来往,只要你们的皇帝答应交易,再与我等些盐铁辎重,我立刻劝我父汗撤兵,若是不然,我父汗发起火来,少不得屠戮一场,也是不好。”乞哈回了趟王驾前,又折返回来,显然是受了俺答汗的指导。

    俺答汗作为成吉斯汗孙,自小便有威服天下之志向,所以自来厉兵秣马,想要征服天下,首先要统一蒙古,如今他是蒙古右翼统领,打败瓦刺收服,接着一统全蒙古,便要考虑东征南下。可这一切,被物产给限制了,没有粮食草药兵器盐巴等,战力就不足,更何谈统一蒙古,于是他就想称臣纳贡,确定互市关系,妥妥后花园的想法。

    等强大了,再把大明变成真的后花园,何乐而不为呢。外加小冰河期,草原冬日更长,物产更少了,因此他着急用兵,总是劫掠。

    “大人,不如派人去京城上表?请求圣旨吧,也好免了这无妄之战。”李功申问仇鸾。

    仇鸾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这些人,功勋出身,见识很低,自然也不会知道俺答汗的雄伟志向,也不去深思互市的危害。要知道狼只有打怕的,却没有喂饱的,土木堡就是前车之鉴,后车之师自然是建州女真了,得了纳贡的好处,最后干掉了明旗,自立为帝,好不快乐。

    仇鸾不是袁天罡,自然更不知道了。

    “你想死,别拉上我,忘了上一个总兵为什么死了?”仇鸾呵斥李功申,上一任平城总兵,因为苦于俺答汗劫掠骚扰,上了一道请求同意纳贡的奏折,被“土木”之由砍了。

    左右都不行,心中怒骂纳贡这玩意儿,突然灵光一闪,他不是要东西吗,给他,反正别来我这里打就行了,于是写书一封,建议俺答汗绕道去古北口,那里距离京城近,并告诉他因为长年没有战事,那里武备也松懈,很容易攻下,到时候直逼京城,岂不美哉?

    俺答汗一看信,眼前一亮,就不打平城了。

第三十七章 世人多磨难,从来当自强

    青县县衙里,一个青年县太爷正在跟师爷闲聊,面前放着青瓷茶碗,因为天气寒冷,袅袅的雾气升腾而起,被县太爷一吹即散。

    “大人,这伙土匪太可恶了,知道咱们请了沧州的强兵竟然弃寨而逃,也不知道如今是去了哪里。”师爷唉声叹气,为了这伙土匪,他们可费了老大劲了。

    县城的守兵本来有一百人,虽然军备废弛,可是土匪不过二三十人,轻轻松松对付。可谁曾想因为县太爷初来乍到,守城官不听他调遣,只给了他二十人。

    速来想要干事儿的他自然不能因此无所作为,就聚集了县衙的一干人等,一共五十人前去围剿,没曾想这二十个县兵是守城官早就安排好的,出工不出力,到了地方一开战,竟然被土匪的彪悍吓住了,恍惚打了几下就逃走,真当他看不出来似的。

    还好沧州里有他的同窗,派来了一百的沧州兵,正当他气势汹汹准备一雪前耻的时候,寨中无人,可叫他出了大糗。

    他一早就派人盯着,没有人从山门下山,搜寻之后才发现,土匪后寨有个羊肠小道,他们从那里走了,实在是可恶。

    “等抓住这帮土匪,一定要斩首示众,方能平复石梗村一村人的冤魂,这些有爹生没爹养的杂碎,太没人性了。”县太爷也在疯狂吐槽。

    师爷从旁边拿过来一本册子,他翻开后放到县太爷面前,道:“我已经让人查到了,这伙土匪中的二当家唤作刘壮,原本是青县的地痞流氓,因为犯了偷盗罪,不服刑役,逃出城去,他跟城北的刘大户家是同族,三代之前是堂兄弟,不过这刘壮父子都是赌徒,败了家。”

    “大当家万三,是从河北逃来的重犯,原是屠夫,做过州兵,因杀人而潜逃。”

    “三当家被一个寡妇砍死了。”

    “四当家的是……”

    师爷介绍了几个寨子里的土匪情况,剩下没有消息,既不知道名字,也没有籍贯,要等抓了人才知道。

    “怪不得那天见那土匪头子看着骇人,原来是杀过人的屠夫。”县太爷拿过册子查看,心中明了,必须要赶快灭了这些土匪,以防更多的人受害,

    “大人,大人,不好了。”一个衙役匆忙来报,慌慌张张的。

    “何事惊慌,速速道来。”县太爷板正脸问。

    “外面来一个自称是路过的人来,说,说前洼村被人杀干净了。”衙役颤巍巍道,因为他想到了上一次石梗村的惨状。

    县太爷手中的茶杯豁然落地,这是老天不想让他当官了,准备催他下台吧?

    县太爷匆忙到了前堂,见到来报信者家仆模样,看着有礼数,便闻:“你是何人,说的可是真的?”

    “回,大人,我与主子从京城往扬去探亲,路上见到一个重伤垂死的妇人,因此发现了这桩惨事,如今,除了客栈那个被救的妇人,前洼村若没有外出的,是一个也不剩了。”来送信的是刘二,他施礼回答。

    县令先是震惊,又一个村子?他这乌纱帽不保啊,骂道:“狗娘养的,这些该死的土匪,你们可见到了那土匪去了哪里?”

    “这,我们去时院中酒肉尚温,屋中那些女人也刚死不久的样子,应该走了没多久,只是我家主子这次是探病亲,没带多少人,也不知道那土匪有多少人,因此没敢去查探,一路快行到了城里。”贾珏吩咐过刘二,让他不要说土匪的行迹,他跟那个救他的侠客自会处理。

    听了消息,县令忙叫人去查看,并让人查探土匪踪迹,他见刘二说话有条理,便问:“不知你家主子姓名,虽然此功不大,却解了我燃眉之急,正没有这伙土匪的消息呢。”

    “不必了大人,不过是通报之情,算不得功劳,大人还是赶紧查探清楚,灭了土匪的好,不然下次我们就不敢从青县路过了。”刘二说完,便告辞而去。

    县令听了有理,赶忙命令师爷备马,他要亲自去前洼村走一趟。

    另外一边贾珏、林妹妹和贾琏等在一处名叫玲珑客栈的地方下车,进城时问了,这是城里最好的客栈。

    玲珑客栈红柱飞檐,分为上下两层,上挂一个金漆酒旗,看着就比那野外的驿站规格高出许多。他们走进客栈,不过里面没什么人,十几张桌子只有两个在吃饭,生意看着就冷淡。不用想就知道是因为土匪的事情许多人都绕道了,所以什么没人住店。

    “客官吃饭还是住店?”一个魁梧高大的伙计见进来一群人,忙跑过来问,感觉地面在颤抖,他的个子竟然比贾琏还要高出将近一头,看样子身高有九尺多。

    “住店也吃饭。”贾珏要了五间上房,一间通铺。昨日第一次住店,就让贾琏决定,最后他跟贾琏住在同一个屋子,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贾琏一只手搭在贾珏的胸膛上,貌似还揉了揉,让他一脸黑线,顿时想要一拳打上去。今天说什么也要跟麝月和碧云一起睡,远离这个家伙,让他一个人凉凉的自己住。

    三个屋子他跟麝月、碧云一起住,林妹妹跟紫鹃一个屋子,雪雁和刘嬷嬷一个,冬天打地铺总是不好。反正有钱,也不怕,出来的时候他拎了一千两,够花了。主要是怕到了扬州有什么花销,总不能问林姑父要。

    柜台的账房见来的人多,穿着华贵,怕伙计们招待不周,忙也上来询问。

    “几位客官哪里来,难道不知道最近青县外闹土匪?该绕道而行才对,何况此处运河未解冻,也无船可坐。”刚确定好房间,从楼上下来一个妩媚的女子,声音妖俏,她披着红色镶金绣白绒边短袄,下着散花如意云衫裙,红色的衣服更衬托她妖娆的气质。

    贾珏和贾琏初来乍到,自是不知道玲珑客栈的美名,经常路过的商贾可都晓得。

    话说玲珑客栈建造不过十来年,客栈老板是一个美貌女子,名叫李娆儿,左眼角有一颗细微的美人痣,见了的人都惊为天人,不少地主老财想要抛弃妻子另娶她为妻,什么珍珠翡翠,家传宝物纷纷献上求亲,老板娘全都不屑一顾,拒绝了。

    自然有些年轻的公子哥儿不甘心,带着家仆恶奴围上客栈,可惜老板娘有一个彪悍的弟弟,对她忠心不二,每每有这样的秀才少爷来骚扰,都被像小鸡仔一样扔了出去。那是一座雄伟的高山,不可逾越。因此老板娘又被人叫做李三娘,对比扈三娘。

    贾琏看着这位妖娆美人,眼睛都直了,气质比王熙凤更胜三分,其中更没有乖张和傲气,反而是一股娇柔,似乎雪中桃花,娇而不艳。

    “这位娘子好,我等去扬州探亲,途径此地,不过我弟武艺非凡,区区贼寇倒是不怕。”贾琏有意攀谈,不过只是初见面,不好太自来熟。

    “哦?”李三娘看看贾珏,身量倒好,年纪不大已经长得跟贾琏一般高,接着她仔细一看,眼睛突然闪烁几下,“既然如此,那倒是不打扰了,柱子,准备好上房,再备上桃花酿和酒菜,莫要怠慢了几位。”

    刚才李三娘在楼上看景,生意越来越差,她也没辙,没人清了土匪,生意就会一直不好。突然见了一群气质衣着皆不凡的人到来,便想着下楼看看,谁知道还是凡夫俗子,见了自己便走不动路。她这店里扔出去的登徒子可不少,安静吃饭住店不好吗?

    李三娘无情转身,贾琏忙想要伸手拦住,却想到身后弟弟妹妹都在,不好失利,便作罢。他没注意到,旁边的大块头上前了一步,不善的看着他。

    贾珏则是站在了贾琏和大块头的中间侧后方,以防不测,虽然猪哥该打,不过谁让猪哥是亲戚呢,关键时刻还是要拉一把,也是被王熙凤管的严了,正常。

    “别瞧了,人都不见了,小心眼珠掉下地,那可要弹出去几里外了。”后面林妹妹不耐烦了,见着一个两个把她撂在身后,带着浓浓的鄙视和嗔怪,走到贾珏身边伸出一根手指猛推了他一下。

    “哎呀。”贾珏刚才确实也盯着看了会儿,被林妹妹发现了怪尴尬的,便顺势佯装被推一踉跄,“颦儿的力气竟然比我还大,可了不得,你要是想倒拔垂琏二哥,我绝不拦着。”

    “谁力气比你大了?”林妹妹娇怒,她被贾珏吓了一跳,还在想自己没用多大力气啊,更何况推的是贾珏,随即明白贾珏在逗她。后面又听到“倒拔垂琏二哥”这句,顿时转怒为喜“噗嗤”一笑。

    身后麝月和碧云等也跟着发笑。

    “咳咳,倒拔我也是可以的,只是别回去告诉你们嫂子,咱们还是去瞧瞧住的地方,把那妇人安排好吧。”贾琏听了也觉得羞愧,赶忙转移话题,吩咐昭儿去抬人,另外让客栈账房去找大夫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甲字二号房里,李三娘听说抬进来一个满身血的妇人,忙来询问,怕惹上官司。

    “土匪过了她们村子,只有这个活着,我已经让人去通知县太爷了,我们明日还要赶路,不便久留,老板娘,到时候我会留下些银子,你们找个人帮忙照顾着,等她醒来,看她如何,这会儿,先熬些鸡汤吧。”把张氏放在床上,贾珏让昭儿送大夫出去,与李三娘商谈。

    “没问题。”李三娘看着依旧昏迷的张氏,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你也不怕她死在你店里,到时候没了客人来?”贾珏见她毫不犹豫,开笑道。

    “不会,到时候我把事情一说,只会来的人更多。”李三娘自信的说道,倒是个明白人儿。

    “好,那人就交给你了。”贾珏用信任的眼神看看李三娘,好像再说“兄弟,交给你了”,然后准备转身带着麝月和碧云离开。

    “等会儿,医药费、住宿费和以后的安置费,一百两,不欠账。”李三娘伸出手,看着贾珏。

    贾珏转身回头看着李三娘一笑,你一个桃妖,又不是算珠成精,能别算的这么清楚吗。不过他还是让麝月从包裹里取出银子给李三娘,然后去与林妹妹一起吃饭。

    远远地贾珏就闻到一股子桃花香,其中夹杂着些不一样的东西,又不是满地桃花,怎么会传的那么远。他问林妹妹,可是林妹妹并没有闻到。于是他用了天眼符四处观察,直到进入客栈看到桃妖,一棵大桃树在那里乱动,当然不可能是观察她美妙的身材了。

    贾珏有心眼,能见常人不可见,可是经过变化的妖精不在此列,变化与幻术不同,能变形体外表,若是经过雷霆之后化形的,更需天眼来看,一公里的花香,自然要用天眼符化水明目了。

    临近夜晚,贾珏问老板娘的丫鬟春燕借了香炉等一应物件,晚上拿着新画的符箓悄悄出了客栈。不久之后便有大雪弥漫,寒风呼啸,直至天明。

    青石山上有一座山神庙,荒废已久,不过庙还算完整,大雪下到寅正时刻,积雪已经没过山神庙窗户上方,好像所有的雪都在飘来这里。

    “轰隆。”大概是屋顶积雪到了极限,山神庙突然就塌了。

    “你们两个今天来的有点晚啊,这都过去一刻钟了才来,上次马上就来了。”坐在一颗大槐树枝头闭目养神的贾珏睁开眼,看着从地下冒出来的黑白无常说。

    “咦?这人能看到我们?”白无常扭头问黑无常。

    “是啊,这人怎么能看见我们?只有道士和尚才能看见我们才对。”黑无常愣愣的摇摇头说。

    贾珏疑惑,仔细看了看这两个无常,好像跟上次的有些不同,尤其是,是智商。

    “你们不认识我了?”贾珏抖了抖身上的雪,踩在雪上,如果是常人,定然陷进去,不过他已经领悟到些太极妙法,能借一丝自然之力,此时如履平地,他就像一片树叶一样轻。

    “我们怎么会认识你?你还没死呢,自然是不认识的你的。”黑无常看起来精明些,问贾珏:“你为什么能看到我们?你也不是道士啊。”

    “只有道士和尚才能看到你们吗?”贾珏问。

    “那倒不是,凡人中有些修士也能看到的。”白无常想了想,就跟天线卡壳,画面静止一样,说话的时候,突然就动了。

    “那我就是修士了。”贾珏回答,这两个怎么便脑残了?他仔细观察黑白无常,样子好像不一样了些,还是问:“上次京城玄真观外你们俩记得吗?”

    “京城?玄真观?”白无常又卡壳十来秒,然后回答:“我想起来了,白老二和黑老二之前说他们在玄真观外见了一位上仙,可是你吗?”

    “是的,黑白无常有几个?”听了白无常的话,贾珏有点懵,有白老二、黑老二,怕是还有白老三和黑老三吧。

    “上仙好,我们兄弟有十个,老八的兄弟也有九个。”白无常与黑无常行俯拜礼。原来黑白无常各有十个,分属十殿阎王,归于崔判官领导,分区域分配任务。

    “黑老二和白老二最近在干嘛?”在黑白无常勾魂的时候,贾珏问。

    “最近长城打仗,有个叫俺答汗的人带着兵杀了很多人,他们两个本就是负责冀州一片的,死的人太多,忙不过来,昨日死的人太多,我们两个也去帮忙,回了趟地府交差,匆忙被崔判安到这里,因此来晚了。”黑无常在专心勾魂,白无常则一边勾魂,一边聊天。

    最后一个是土匪头子万三,一般的鬼浑浑噩噩很久才会醒来,黑白无常的锁魂链明显有异力,只要一沾染,那鬼就醒了,恢复神智,这万三被考上,看着黑白无常,竟然喊道:“黑白无常,你们也敢抓爷爷?”

    贾珏看了好笑,你以为你是齐天大圣不成,还爷爷。可接着就打脸了。

    万三说完一吼,不同于那些被一棍子打的或痛苦或沮丧呆滞的土匪,他身上冒出一阵红光,跟龙珠爆气一样,一瞬间掀起一阵风,挣扎的锁链乱动,白无常一个人竟然拉不动他。

    白无常用棍子打他,倒是也疼,也丧,可是完事后万三还是在发狂,然后朝着白无常攻击,黑无常忙上来帮忙。

    “这人生前大恶,气血煞气凝结,又吃了蕴养魂魄的异物,才有此异力,不好,他要挣脱锁魂链了,快叫老五收拾了他。”白无常见两个人只是跟万三打成平手,还隐约有些不敌,因为万三的气势还在增长。

    “好,老五来了,这家伙该哭了。”黑无常听了,从怀里拿出来一个铃铛要摇动。

    “有我呢,怕啥。”贾珏走到黑无常旁边,拍拍他的肩膀,只是觉得这两个无常菜的一匹,也不知道其他的无常是不是一样菜。

    贾珏欺身而上,运起炁与力,一拳与万三撞在一起。

    “咦?”贾珏用了五分力,这个家伙竟然接住了,还在增大力气,两个人双拳相对,接着没了动作,增大力气。

    贾珏笑着看龇牙咧嘴的万三,你增大多少,我就增大的比你多一分,气得万三接连大吼,可是无济于事。

    “怎么,没劲儿了?”贾珏嘲笑道,接着力气瞬间增大许多,一下子把***推出去。

    万三在原地发狂,只见贾珏闭上眼,然后再睁开,双眼射出金色光芒,他一直想看看双眼金光有什么用,除了热的烫人,好像没别的用处。

    “啊~”万三被金光一照,发出更加剧烈的叫喊,似乎要震破天际,可这声音只是一瞬间,金光穿透他的灵魂,然后金光直接燃烧他的鬼体,贾珏赶忙收起金光,可惜鬼体上的金光还在快速消融他。

    靠,我还不知道怎么控制呢。贾珏想着,但是没说话,双手背在伸手,看着万三消失。

    “上仙好道行,我等敬佩。”黑白无常齐声感谢。

    “白日里也遇见了一个疯狂挣扎的女鬼,她乃是咬舌自尽,因是纯阴之身,阴元尚在,一股怨气引来煞气,也是这般发狂,不过却没这般狂,被我等两棒子下去就打老实了。”白无常说道,“上仙可破开这万三的尸体,当有好东西。”

    “算了,人都死了,再开膛破肚的,于心不忍。”贾珏想着这种杀人取肉一般的行为,还是不要做的好。

    “那不知我二人可否取了?”白无常有些兴奋的问。

    “对你们有好处?”

    “是的,这东西乃是阴属灵木所出,能进法力的,虽然不多,但是下次再遇到今日状况,我一人也可打得。”白无常说。

    这尼玛叫不多?刚才比力气他用了八分,一个鬼魂能有这么大的力气,你下次都能一个人打了,还不多?不过这里面也有好些因素,不好评判,可这东西却真的是好东西就是了。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不好反悔。

    “多谢上仙。”黑白无常行礼感谢,然后手一招,那颗莹白色珠子就飞出万三的身体,接着就拉着鬼们告退了。

    “等会儿。”贾珏说。

    黑白无常转身,相识而看,以为贾珏要反悔。

    “刚才所说咬舌自尽的女孩,是青县西边的一个小村子吗?院中四人,一女孩,三个男子,屋里还有些女人?”贾珏问。

    “是的。”两鬼回答,见贾珏不再问什么,便转身离开。

    贾珏看着茫茫天地,果然,无论什么时候,都要靠自己。这咬舌自尽的女孩,生前弱,反抗不得,死后弱,要变成厉鬼报仇又不得,而这万三,生前决人生死,死后还能对抗黑白无常,虽然是两个菜逼。

    想着,贾珏快速朝青县而去。要赶快南下返回,不知道如今京城如何了,记得俺答汗可是打到京城脚下,如今历史早已不同,也不知道情况会不会有改变,不过红楼里好像是没事儿的。可不能掉以轻心,俺答汗刚在平城附近掳掠一番,如今开始东进,战争才刚刚开始。

第三十九章 土地庙遇道

    雪地里,黑色的树木就像是山水画里的单调笔墨,孤寂而空远,叙说着冬日世界特有的意境。

    穿着碧玉青烟绮罗袄的林黛玉揉揉怀里毛发柔和的白狐,饶有兴趣的跟它玩闹着。

    有时候白狐也会发闹,作为一个有灵性的狐狸,也是有自尊心的,懵懵懂懂里感觉这样很不好,当那只芊芊素手袭来时,便不满的用脚丫子去挡。

    林妹妹见了白狐这样,却越发有兴致,只觉得白狐更有趣,她同白狐你来我往抓挠,直到白狐不胜其烦,嘴边的毛倒竖起来对她露出雪白的牙齿,表示“你再这样我就要发飙了”时,林妹妹才罢休,然后响起一阵清灵的笑声,似来自远山的黄莺在轻唱。

    旁边的麝月和紫鹃见了,也是开心一笑,轿子里的小小空间因此平添几分温度。

    “这雪人抬轿倒比人更轻快,一点颠簸也没有。”林妹妹掀开轿子的棉围子,好奇的轻轻跃起然后轻轻落下,便出现在十几米远地方的抬轿雪人。

    “以前常觉得三少爷不同,竟没想到是个真真的仙人。”紫鹃也顺着掀开的围子看外面,她并没有看雪人,而是瞧着前面策马狂奔的贾诀,想着他与常人的不同之处。

    麝月听了不以为然,只是笑笑,便想到平日里的种种,除了这些神奇的手段,明少爷的床底下放着白花花许多银子,每天晚上抱着寐云、碧云或者她睡觉,可不见一点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淡泊样子。

    最大的不同,应该是处事周到细密,就连她们常在贾母身边的这些也比不上,还常常有些深意在其中。

    鸳鸯就好几次对她说,明少爷是个极妥帖的人,她虽然在贾珏屋里,实际上还是在老太太身边,有时不周到的地方虽然不高兴,却并不发火。偶尔还为她们着想,问月例够用吗,家里有什么为难的,这些只有在她们刚来贾府的时候贾母关照过。

    “你倒是嘴巴极严,到明哥哥那里也有段日子了,想必早就知道了。”林妹妹转头问浅笑的麝月,责怪她去了贾珏那里,便把以前她们的情分忘了,竟然一点也未曾透露。

    “姑娘,你这就冤枉我了,可不是我不说,三少爷在我发现的时候便提醒我不可外传,说与财不外露是一个道理,到时候只会惹麻烦,到现在,除了我们和寐云、碧云,连鸳鸯姐姐都还不知道呢。”麝月忙到。

    早一年之前,那时候年纪还小,林黛玉跟麝月鸳鸯同在贾母处,虽然不说多亲近,可关系却是不错的,经常一起开玩笑闹腾,随着年龄增大,知道尊卑之别,才收敛了。

    “这话没错,想东府里的大老爷,那么些年也没见人说什么,若不是像明哥哥一样保密,那就是无所得了,可见不是人人都灵异的,自古有道之士多传于深山福地,想来也是因此。”林妹妹想到东府的贾敬,府里人多不愿意提起,好好一个进士,却去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事情,如今看到世间定有神奇,只是常人不可轻得而已。

    “姑娘想那许多作甚,有了明少爷,说不定林姑老爷的病也能想些办法。”紫鹃自然觉得林妹妹说的有理,可却不愿意多谈这些事,林妹妹速来不同,别对这些奇怪的东西感了兴趣,要知道府里的人对贾敬的事情可是讳莫如深,现在倒是回了宁府,却没好多少,整日在祠堂里,府里的事情也只是偶尔问一问。

    闲谈之后林妹妹觉得有些困意,便在依靠在紫鹃身上睡去,等再醒来,已经到了百里之外的沧州驿站,贾珏和贾琏等匆匆换了马,又是一阵狂奔,一日里换了三次马,走出四五百里路。

    途中也遇到了些人,见到抗轿子的雪人,有惊惧之为妖怪的,也有大呼神仙的,贾琏和昭儿等见了,更加确定要管住嘴巴,日后到了何处也不多嘴,以免徒增祸端。

    山东临清境内有一濮庄,庄子外有一座福德庙,此时天已经黑了,野外冷风硕硕,山中时有狼吼传来。

    这福德庙本就是小庙,自然没有庙祝,只是庙里却清净,神像前还有祭品和蒲团,应该经常有人来打扫上供,可见濮村对神颇敬。

    贾珏一行正好到了此地,屋里燃起篝火,木架上烧着热水,用的是小厮携带的小铁锅,烧的水是昭儿从村子里的一户人家取来的。

    屋里左右分开,各有篝火,这边林妹妹、紫鹃、麝月等一起,那边贾珏、贾琏、昭儿等一处。若安礼数,爷们儿都要在屋外休息的。可是天寒,又是在这样的地方,林妹妹便说就都在庙里吧,左右分开就是了,听了这话,贾珏和贾琏又应允了,昭儿等大谢。

    这样寒的天气,外面呆一夜,就算有酒,也是很难熬的。

    “姑娘,喝些水吧,也好暖和暖和。”紫鹃用一个碧色玻璃杯舀了锅里的第二碗水,送到坐在红毯上的林妹妹面前。

    林妹妹接过来漂亮的琉璃杯,并没有先喝水,而是欣赏把玩起杯子来,这跟贾珏送她的那只又不一样,其中的颜色巧夺天工,她似乎每一只玻璃杯都有独特的灵魂。

    “原我想要带我那一只来的,可是生怕碎了就没带,没想到你带了。”林妹妹喝一口热水,然后站起来,翩翩走到正在给雪人加符箓的贾珏身边。

    玻璃器皿如今在南北逐渐盛行,贾府里除了贾珏送的几个玻璃罐外,贾母财大气粗,整了一套极好的玻璃餐具,用了三百两。

    另外贾宝玉那里还有一个七彩的双耳挂环小鼎,是贾珏让薛姨妈出的一批玩赏性玻璃器皿中的一个,一共五十件,销往各地当作奢饰品,既能够使用,也能赏玩,不过买的人肯定舍不得用就是了。一件定价一千百两,属于鼎系列。

    贾珏见到那个小鼎的时候,暗道人比人气死人,玻璃的生意是绝对保密的,薛姨妈不可能送给贾宝玉,那么就是买的了。

    不满归不满,他也不生气,玻璃工坊都是自己,想要什么还不能烧呢!

    至于贾珏送的玻璃罐,实用性最佳,观赏性是附带的。

    贾珏听了她的话,知道她喜欢这样剔透却又斑斓的东西,便凑近她的耳边小声说:“等回去了,我送你一套绝好的玩,就是别人问起来,你要说是林姑父给你的。”

    林妹妹也小心翼翼的,瞧了眼另外一边正在休息的贾琏等,薄薄的小嘴轻启:“为何?”

    “这是一套十二生肖摆件,比那个小鼎可好得多。”贾珏一副这是宝贝的表情。

    这是他未来的销售策略——兽系列,完全是玩赏性的,每一件都是他亲自设计的样式。这个系列将长期进行,先是世界上有的动物,然后是没有的,比如恐龙系列,接着搞山海经异兽系列。

    稿子早就都画完了,就在他文远书馆的箱子里锁着,由张谷之看着。考虑到现在还不是产出的时候,要等到鼎系列销售到一定程度才好,地主的羊毛要慢慢薅,毕竟很肥。

    这次为了林妹妹,他决定回去后先烧一套十二生肖的来。

    “既然这么好,我还是不要了。”林妹妹听了贾珏的话微微蹙眉,接着就拒绝了。

    她固然心里高兴,却想着这肯定也是贾珏喜欢的东西。君子不夺人所爱,宝玉那里的小鼎她也瞧了好几次,却都是在贾宝玉不在的时候仔细瞧的,若贾宝玉在,只是略微一看,要是贾宝玉认真起来,肯定要送给她,说不得又像那块玉一样砸了,也是不好。

    “颦儿既然喜欢,就不要在意那许多,不济你也送我一件礼物就是了,我的剑可缺一个好的剑匣。”贾珏指了指麝月旁边那个似乎经历沧海桑田的破落剑匣,与其中雕刻古篆奇纹的白露剑怎么看都不像是一起的。

    贾珏自是看出来聪慧的林妹妹心里所想,便说:“这么好的剑,没有上好的紫檀做剑匣就是怠慢它,府里我是不曾找到合适的,这次到颦儿家里,就看你的了。”

    林妹妹这次没拒绝,会心一笑,答应下来,答应一定给贾珏找一段好紫檀来。

    她转身回到红毯上坐着,抱着杯子轻饮,旁边紫鹃给她散开的斗篷贴心束了束。

    正在煮粥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来声音,听着一老一少,年老的说:“快,徒儿,有地方休息了。”

    “师父,看里面光亮,应该有人了。”是个孩子的童音,不过七八岁的样子。

    “无事,想必也是借宿于此,说不得还能借一碗粥来喝。”老者鼻子倒是灵,已经闻到了贾珏正在煮的牛肉干青菜粥。

    贾珏原本想要打几只野味来当晚餐,可是处理起来却麻烦,就煮锅粥凑合一下,里面撒上腌制过的牛肉干,味道倒是不错。

    “咚咚咚”

    屋外的声音过后,便响起来敲门声。贾珏正在忙活,昭儿眼疾手快,得了贾琏的示意,过去开门。

    “小兄弟,贫道二人途径此地,不知可否借一片地方,讨一碗粥喝?”说话的是一个须发半白的道士,身穿黑色土布道袍,手中握一浮尘,背后背着一把古朴桃木剑,眉眼似流云,枯颜见风采,倒是有些得道高人的样子。

    “道长有礼,不过这要我家主人同意才可。”昭儿说完,回头问了一声贾琏。

    “原来是道长,这里本是福德之地,倒与道长是一家,我们此来实是外人,可内中还有女眷,道长何不多走两步,前面便有村子,我等人多,借宿怕叨扰了,你们可是正好。”贾琏出来抱拳行了一礼,表示歉意,若这道士真要在庙中休息,他自然也是不拦的,毕竟又不是贾家的庙,出门在外,肯定是不便的。

    “原来如此,那我跟小徒就不打扰了。”老道士也是知道礼数的,见贾琏锦绣衣裳,知道里面肯定有大家闺秀在,也不纠缠,左右不过几步路的事情,他也是不想惊扰了村户。

    “琏二哥,让他们进来吧,不妨事的。”林妹妹听见了对话,觉得不该这样做,他们本来就同样是借宿的,没道理霸占这个地方,只要不互相打扰就行了。

    听了林妹妹的话,贾琏叫住转身的老道士和小道士,请他们进庙里。

    “各位居士有礼。”老道士左右行了道礼,鼻子微动,眼睛不自觉看向贾珏煮的粥。

    进了屋后,两个道士十分懂事,在贾珏等休息的一侧找地方坐下歇息。其中的小道士欲言又止,被道士瞪了一眼,不敢言语。

    “道长哪里修行,为何到了此地?”贾珏问篝火旁坐着的老道士,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道士了,别的无论模样穿着,都不像道士,唯有这个,麻衣之外有股脱俗气质,当得起世外之人几个字,至于是不是高人就不知道了。

    “公子好,贫道青羊,小徒名钱松。”老道士作揖回答。

    青羊老道是临清青龙山上的道士,因为有人请他做法事,所以下山来,现在正要赶回青龙山。

    “原来如此。”贾珏让人盛了两碗粥给大小道士,原本想着要林妹妹喝一口,可是林妹妹十分嫌弃,只是吃了两块紫鹃拿出的点心。

    篝火在过窗的微风下晃动,从外面看,好像有什么在张牙舞爪一样。

    坐在一旁的老道士安静的喝着粥,眼中有一丝余光一直在看着贾珏,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他忍不住了,才问贾珏:“公子,我见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绝对是修道的好材料,何不与贫道回山修持,到时餐风饮露采朝霞,延年益寿固人间,岂不妙哉。”

    道本无为,修道的人追求各种各样,有斩妖除魔的,有避世隐居的,也有看破红尘的,大概诸如此类。一者为正人道,一者求洒脱,一者厌倦尘世之事。听老道士的话就知道他是属于追求避世和长寿的一种。

    “嘿,你这道士,我好心让你进来休息,你倒在这里胡沁。”贾琏听了老道士的话,脸色冷下来,不善的看着道士,站起来作势要赶他出去。

    “莫怪,莫怪,只是见了良才心中太高兴,失礼了,失礼了。”老道士赶忙道歉,模样依旧从容不迫,丝毫不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窘迫。

    贾珏没说话,给了贾琏一个“没事,要淡定”的表情,然后从怀里拿出来一张外奇门遁符,贴在庙里林妹妹那一侧。

    用符法分为燃符法、贴符法和咒符法,燃符法威力大,贴符法持久,咒符法兼具两者功效,且更佳,能借来祖师之力,这次贾珏就用了咒符法。

    他中指与食指相扣,捏起法指,令起三清,低吟:

    天尊盘古氏,伏化古羲皇。乾坤走妙道,玉令赦无疆。一画开天地,二动成万象。悦龙马见数,见白龟分极。摄诸天地性,统方八奇境。法驱天星斗,鞭山动地象。行福祸休珂,藏世界五性。滋于命运时,永侓圣王境。

    乾坤震巽,坎离艮兑,附於行形,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语过后,符箓上朱砂所绘制的符文亮起一阵红光,只见林妹妹那边顿时看不见了,升起一道朦胧的乾位屏障。有外人当然不方便,还是隔离开的好。

    道士见了贾珏的手段,顿时咳嗽两声,老脸一红,带着些慌乱,这时候才真的略带歉意:“原来是小道友,见谅,见谅。”

    “师父,你见了我这么说就算了,我笨,可哪有那么多我这样的,露馅儿了吧。”旁边的小道士显然与老道士十分亲近,知道老道士的心思,竟然开起师父的玩笑来。

    夜深,等烤好干草,铺好褥子,林妹妹躺下休息,紫鹃又用两件带毛大氅盖着,握着她的手一同躺下。

    至于其他人,不过在身上多加一件厚的斗篷或者衣服,将将凑合,相互靠着睡觉。

第四十章 下扬州

    翌日早晨,天空中愁云已去,暖暖的日光让大地上的气温上升了几度。

    贾珏早起从村子里买来几只鸡,让昭儿处理了,煮下一锅鸡汤,剩下三只烤了来分食。

    林妹妹昨日里只吃了些肉脯糕点,原本身子就单薄,若吃的不好,恐怕没到地方就生病了。正巧有农户家里有枸杞,一锅香气四溢的枸杞鸡汤新鲜出炉,林妹妹大喝两大碗,又吃了些鸡肉,莹玉脸颊泛起红润气色。

    吃过饭,收拾完东西,就到了出发的时候。

    “多谢小道友两餐之恩,贫道身无长物,无以为报,只是有两句箴言,或可一听。”老道士和小道士施礼臻首。

    “道长客气,但说无妨。”贾珏回了一礼,这老道士还是不错的,昨日只要了两碗粥,本以为是个荤素不忌的,他却并没有吃,全给了小道士,早上的鸡腿也是。他自己只吃了随身携带的饼子,贾珏拿了糕点给他,也只是礼貌的拿了两块。

    “我观小道友息若玄龟,气如烘炉,想必师承仙真高法,如今神气已满,当是到了筑基之时,应当随师静修,早日功成,须知红尘虽好,却经不住生老病死啊。”老道士话语恳切,脸上浮现出些许回忆色彩,显然是想到了什么,或许是他年轻时候的所见所闻所感。

    “前辈说的有理。”贾珏没有反驳,反而称是,因为老道士说的对。

    自重生之后,他就一直注重练功,就是为了延年益寿,追求长生,经历过病死的痛苦,才知道生命的可贵。

    可惜他的金丹术不全,只有前面两转,文远书馆搜罗书籍也挺长时间,却没什么用,以后的法诀显然还要他自己去寻。

    除此之外,他这一世也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还有兄弟姐妹,在他的眼里,这些都是无法割舍的牵绊。

    “如此,贫道告辞,小道友若有机会,可到青龙山天阳观做客。”青羊老道微微一笑,也不管贾珏听得进去没有,带着小道士便离开了,走上贾珏一行来时的路。

    一老一少衣袂随风而动,缓缓远去,消失在干草土路之后。

    贾珏记住了青龙山这个地方,这老道士是有修为的,不说别的,能看出来他正在筑基之境,便说明老道士不一般。另外这老道士走路轻盈如风,精神极好,昨晚贾琏和小厮们都忍不住困意睡了,这老道士却精神还好,直到二更天末了,他才初显困意。

    等到林妹妹等上了轿子,贾珏也上了马,跟在贾琏身后出发。走了一日半的时间,终于到了徐州城外。

    野外官道上有一处茶摊,距离徐州城二三里的样子,虽然是冬日,生意却还行,八张桌子上坐着十几个人,每人面前一碗热腾腾的酒或茶。

    在距离茶摊不远处有方空地,距离官道有三四百米的距离,是一条斜插进管道的小路,所以走的人不多。此时那里停着两顶大轿子,外有七匹健马,马上要进城,聚集的人就多了,贾珏早早抄了小路,以防雪人抬轿引起麻烦。

    “明少爷,抬轿子需要八个人,我们这才五个人啊。”昭儿见贾珏把雪人身上的符箓揭掉,那些雪人顿时倒下,摔在地上,因为徐州的气温在零上好几度,雪人触到地面后不久就开始有化开的迹象。

    “我看你是不想抬轿子吧?”贾珏处理完最后一个雪人,走到昭儿旁边。

    “怎么会,只是太沉了,若是两个人抬,确实抬不动的。”昭儿忙解释,生怕贾珏以为自己是耍小聪明,想要歇班。

    “放心,肯定不让两个人抬三个人的。”贾珏没在意,他让麝月和紫鹃从林妹妹的轿子里下来,又让碧云和雪雁从第二个轿子里出来,只留下王嬷嬷一个人在里面。

    “剩下路的不远,咱们慢慢走着就行了,要不了一个时辰就到了。”贾珏吩咐说。

    轿子可以两个人抬,也能四个人抬,两个人抬的话最多就坐一个人。

    王嬷嬷见了贾珏的安排忙下了轿子,说:“哪里有我坐轿子的道理,还是琏二爷或明少爷来坐吧。”

    贾珏已经骑上了马,指着麝月、碧云四个丫鬟,笑着对王嬷嬷说:“她们四个肯定是不会坐的,若你也不坐,轿子里就没人了,让他们空抬这一路,白白浪费了力气。”

    虽然贾珏这么说,可是王嬷嬷还是站在那里,坚持不去坐,说空着也好,省了小厮们的劲儿。

    “嬷嬷,你去坐着吧,何必在这里耽搁时间呢。”林妹妹知道王嬷嬷的性子,要是她不发话,王嬷嬷是绝对不会坐的,听了声音,她掀开帘子说。

    王嬷嬷听了,这才回到轿子里,稍后两个小厮共同发力,轿子便被抬起来。

    路上,贾珏牵着两匹马,贾琏和昭儿各牵着一匹,在官道上慢慢走着,另外两顶轿子紧随其后。途中路过一处茶摊,老板掀开锅盖,热汤便升腾起滚滚雾气,不过一行并没有进去休息,只是由远及近靠近,再由近及远离去。

    “看,好富贵的人家,这丫鬟都长的这么美,一定是达官显贵。”茶摊里一个行脚商看着不远处路过的队伍,猛喝了一口大酒,胸中感觉郁郁不平。

    凭啥别人家的丫鬟都这么好,自己却只有一个对付着生活的婆娘,平时过得尼玛是什么鬼日子。投胎真是一门艺术,下一次一定要请求阎王爷开恩,让他生到富贵人家。

    “小点声,莫让人听了去,小心你的皮肉。”行脚商对面的朋友摇摇头,他这哥们儿哪里都好,就是嘴碎,没个把门的,可见又忘了前年编排人被打的事儿了。

    运河上,一只黑木舫顶的官船徐徐而行,样式古朴,规格严整,一看就知道里面的人非富即贵。船上挂着官府特用旗字,无人敢去打扰。

    昨日里找到船只后就匆忙启程,夜间停靠在运河边休息,因为过了徐州,气温大约上升了些,可吹来的风依旧料峭。

    此时正是清晨,运河上雾霭氤氲,两侧古柳依依,远处有六角塔楼俯瞰众生,更远处的世界被白雾侵占,消失在视野里。前面船家早已经放下船帆,将船停靠在岸边。

    “此时何处,缘何停下来?”贾琏整理衣物,询问走进船楼里通报的昭儿。出发的时候就跟船家交代,有事需要快行,不可在路上耽搁,这才一夜过去,怎么就停下来了。

    “回二爷,此时正在淮安码头停靠。”昭儿立在一旁回答。

    原来刚才船家突然叫醒他,说出了奇事,白天北风呼呼,朝着一个方向稳定的刮就算了,行船这么些年,也见过不少次。奇怪的是一夜里北风也不曾停,昨天白天走了四百里路,夜间又鬼使神差的走了将近两百里,简直是上天庇佑。

    要知道风本无定,尤其是强烈的风,所以一般夜间他们是靠岸休息的,可是昨夜的北风十分稳定,原本要停下休息,可是等了一个时辰,风依然稳定的在吹,他们就没有下帆。如今要四五天才走完的路程,竟然一夜就走完了,这还是从未遇到过的。

    贾琏听了心里高兴,只是有些恍惚,竟然这么快就到了,算算日子,不过六天就到了淮安,马上就要到扬州了。

    路上奇怪的事儿多了,经历了贾珏的刺激,贾琏一点也不觉得这怪风奇怪,反倒觉得理所应当,一副平淡的样子。

    “或许是上天怜见,知道林表妹要回家探病吧。”贾琏整理好衣服,坐到榻上,手里拿过来一个干果咬开了来吃,可塞进嘴里咀嚼后,发觉太干了,忙喝了一大杯茶。

    他抬起头看昭儿,现在已然到了淮安,便不着急赶路了,就从怀里拿出来银子给昭儿,吩咐说:“你下船去置办两份酒菜回来,一份送颦儿那里,一份送来我这儿,然后请灵明过来,我们两个喝几杯。”

    “是。”

    昭儿拿了银子,立刻去了岸上。

第四十一章 姑父林如海

    黑色的影子在白色的波澜中凝结,随着时间消逝,拂面的微风不知溜出去几百米远,一条官船的影子逐渐变大,最终描绘出具体的线条,那是时间的轮廓。

    船头站着一道碧色的倩影,像在诉说杨柳的风情,赞美远山的柔和。

    林妹妹近乡情怯,在还没有看到城郭轮廓的时候,就在紫鹃的陪同下站在船首眺望,有时呛了一股冷风,便掩着嘴咳嗽两声。

    紫娟见了,焦心的在一旁帮她拢合披风,再次劝解说:“姑娘,马上就到了,咱们到里面等着吧,不在这一时的。”

    听了这话,林妹妹没说话,依旧站在那里,看着缓缓靠近的扬州城,旁边王嬷嬷和雪雁、麝月都在,只是不好接连劝说,只是在一旁陪着。

    “妹妹也别担心,说不定林姑父见到你一高兴,这病就好了呢。”贾珏原本在船楼里跟贾琏喝酒闲聊,昭儿突然开门进来,说林妹妹在船头呆着,他便起身出来。

    林妹妹离家日久,想家是肯定的的,眼中的急切和心中的牵挂一目了然,没有什么能比得过父母之爱。尽管她在贾府有贾母疼爱,又有贾宝玉和一众姐妹,却填补不了她对父爱、母爱的需求。

    “明哥哥这话说得到轻巧,岂不知病来如山倒,父亲年纪又大了,恐怕……”原本听了贾珏的话林妹妹是觉得不靠谱,好笑,可说到这里,她眼中的泪珠子就开始打转了。

    一别几年,再次相见,却有可能是永远的诀别,任谁也挡不住这样的悲伤。

    贾珏挥挥手,让其他人都回船楼里去,他走到林妹妹身前,用高大的身体挡住风,擦了擦她的眼角,本来想要握住她的手给她暖暖,谁知道斗篷里林妹妹双手都在暖手筒里合着,用不上他献殷勤。

    “可不许这样胡说,林姑父吉人天相,自会好的。”贾珏柔声安慰,陪着林妹妹在船头,为她挡风。

    “二爷,你也去劝劝,那船头迎着风,怪凉的。”昭儿给贾琏满上一杯酒,贾琏看着船头两个少男少女,咕咚着一饮而尽,他住在船楼首间,如今开了门,正好看到船头。

    “劝什么劝,你个憨怂,怪不得现在还没个相好的,这两位是青梅竹马,我去算什么?棒打鸳鸯?别废话,赶紧倒酒。”贾琏倒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船头,只是想到口袋里那封信和贾母临行前的交代,心里既兴奋,又有些萧索,这样的场面,王夫人肯定乐意看到,贾母就不想了。

    申时末,扬州的码头上又多了一艘船,一靠岸边,就有两个人下来,往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府邸而去。

    两岸船只浮动,十分热闹。码头上更有好些船只在忙忙碌碌的搬运货物,其中两艘上面写着百花坊的字样,旁边还有护卫在值守。

    “那是百花坊的船,运的都是布帛,这百花坊可是扬州数一数二的织造商,生意遍布南北,明哥哥身上的锦缎就是这家的。”林妹妹见贾珏看着船只,知道他是第一次来,贴心给他介绍。

    尽管离开扬州很久了,许多东西仍在在林妹妹的心里清楚记着,一点也没忘。

    不久之后,来接船的人就到了,老管家郑伯,带着一个小厮,身后是三顶轿子,另外还有两辆马车。

    “小姐,两位表少爷好。”郑伯有礼貌的向贾琏和贾珏见礼。

    “小姐,你可回来了。”郑伯见了林妹妹,情绪激动,他跟着林如海许久,是看着林妹妹长大的,林如海作为巡盐御史,平时公务繁忙,许多时候有事情,林妹妹告诉王嬷嬷,王嬷嬷多是先找郑伯,然后林如海才知道。

    “郑伯,父亲如今怎样了?”林妹妹上前急切的问,这是她一路最关心的问题。

    “不太好,因为病情一直没有起色,又请了大夫来瞧,新开了方子,来的时候我刚让人去抓药。”郑伯眉头紧锁,可见林如海的病情的确急切。

    听了郑伯的话,林妹妹忙上轿子去,催促贾珏和贾琏快些,她已经迫不及待回到林府去。

    林如海的病情的确不太好,接连好几日在床上躺着,面色苍白,每天夜里睡觉要醒来好几次,一直睡不安稳。因为担心林妹妹,白日里有精神头的时候就问问旁边的人林妹妹大概到哪里了。

    他除了贾敏之外,还有三个妾室,分别是方、苏、马三位姨娘,自从林如海病了之后,就一直由苏氏陪在病床前。

    听到有人来报林妹妹回来了,林如海一高兴就咳嗽几声,然后准备起床去接林妹妹。可是他的体力已经大不如前,在苏氏的搀扶下才能下地。走了几步路便觉的难受,只能在座上坐着。

    林妹妹一下轿子,忙不迭往林府里钻,身后王嬷嬷等陪着。

    “琏二爷,三少爷,里面请。”郑伯带着贾珏和贾琏到府里,吩咐下人准备酒菜,安排小厮丫鬟们休息,招待贾珏二人。

    “吃饭先不着急,还是先带着我二人去见了林姑父,也好问安请礼。”贾琏虽然平时坏习惯很多,但是在办事儿上还是周到的。

    郑伯听了也觉得对,就带着两人走到中堂,穿过两个走廊,到了林如海的房间。

    屋里林如海见了女儿,悲喜交加,情绪激动之下连续咳嗽,林妹妹和苏氏赶紧扶着他回到床上休息。

    “老爷,如今黛玉回来了,你该高兴,要好好将养身体,也好叫她少流些眼泪。”苏氏站在床边,看着一个因为情绪激动脸上却泛不起红润,一个已经变成泪人,赶忙劝解,生怕一个不甚,林如海再没了。

    “莫哭,莫哭,这生老病死啊,乃是天理循环,想你娘走了也许多年头,每每想起那些日子,似乎犹在眼前眼前。”林如海虽然病的连给女儿擦泪水都费劲,可是心态却还好,大概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看开了。

    “什么天理循环,父亲怎的说这些丧气话,郑伯不是说刚请了大夫瞧过吗,吃了这药若是还不行,那就再请大夫,总能够请到一个好的,能治好父亲的病。”林妹妹擦擦眼泪,执拗的说道。

第四十二章 住下

    贾珏跟在贾琏身后进了屋子,其内宽敞,雕梁画栋。

    进门后一条大红金绣地毯,地面红木铺地,左间放着会客案牍,内置两个绸布蒲团,上面放置檀木棋盘,黑白二个棋盂,那处的地面发红黑之色,显然林如海经常到访,是个爱棋之人。

    中间无炕,只有客椅茶凭,置物架上摆着青花瓷瓶,古砚书籍等物,在中间墙上有内镶的圆形置物格子,中间分开,成为一个古井字,棱角圆润,放着仙鹤临凡与寒蝉飞马两个玉摆件等。

    最大的置物架中间放着一个半米的白玉瓶,光泽细润,上面的纹路似乎呈现山水之境,可见巧夺天工,四下摆放着黑漆木灯架,另有六角瓷缸里放着长短字画些许。

    转到内间,林如海躺在黄花梨镂雕螭龙纹月洞架子床上,脸色病态凸显,看来是真的病的不轻。

    床沿上坐着哭泣的林妹妹,她见贾珏二人来,收了收眼泪。旁边床头站着的是个三十岁出头的妇人,模样倒俊,有楚腰卫鬓的模子,应该就是郑伯所说的苏姨娘。

    林如海的三位姨娘里,方姨娘年龄最大,曾给林如海诞过一子,只是夭折了,苏姨娘和马姨娘是后来纳的,其中苏姨娘秀外慧中。原本内里的事儿方姨娘管着,这几年已经交给苏姨娘来操持。

    “老爷,两位表少爷来了。”郑伯出声提醒。

    “林姑父好。”贾珏和贾琏向林如海请安问好。

    苏姨娘贴心的让丫鬟搬来座椅,并吩咐沏茶送来,另外搬进来一个暖炉放在二人旁边。

    林如海在林妹妹和苏姨娘的帮助下坐起来,声音虚弱的说:“此番有劳两位侄儿送黛玉回来,舟车劳顿,应与你们接风洗尘,畅饮几杯的,却不想这两日正病的紧,哎。”

    “姑父哪里话,送林妹妹来此是侄儿们应该的,且来时老祖宗吩咐了,要我叮嘱姑父安心静养,老祖宗何曾没发过大病,最后不还是好了,到那时姑父再与我痛饮不迟。”贾琏说起官场话倒是很溜,从怀里取出来一封贾政写的信交给林如海。

    “有劳存周挂念了,琏儿,灵明,等你们回去时,记得替我向二位内兄问好。”林如海看了信对二人叮嘱道。

    林如海见过贾琏许多次,倒是也熟悉,只有贾珏仅仅见过一两次,那时候贾珏还小,不想如今再见,竟然已经与贾琏堪堪齐头,瞧着这英俊高挺的模样,论气质,倒比他年轻时还胜三分。要知道曾经林如海可是探花郎,皇帝钦点的会试第一帅,对样貌的要求自然也是高的。

    “你们何时出发的?按照我送信的时间,你们也该还有十几天才到。”林如海听到有人来报林妹妹到了码头,还以为是家仆胡诌,就算运河上没有结冰的,也要半个多月才会到。

    林如海问的林妹妹,可是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带着询问的眼神瞧着贾珏,好想在问:“明哥哥,我该怎么回答?”

    贾琏也没有出声,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因想着林姑父病情,得到消息就出发了,路上林妹妹担心,便连夜赶路,上船后正好刮起不小的北顺风,便快了很多。”贾珏含糊的解释。

    听了解释,林如海了然,时间虽然还是快很多,不过那不是重点,女儿的焦急和关心才是关键,心中甚慰。

    他先关心了贾母的近况,又问了些宁荣二府里的情况,接着看向贾珏,先是夸赞:“多年未见,如今你已然长大成人,也是仪表堂堂。”

    接着又疑惑的问:“早先听你作了一首《君子》,识字也快于常人,怎的又中了武科?可是对四书五经不甚了然?抑或不喜欢?”

    贾珏没想到林如海问这事儿,细论起来他原本是要参加文科考试的,毕竟如今文官吃香,武勋世家基本上都在坐冷板凳,正隆帝重用文官这是不争的事实,其实也没错,治理国家不靠文官,难道让武官拿着刀剑对泛滥的黄河大喊:“你给我老实点,不然老子砍你。”

    或者拿着令牌对国库里的钱说:记录太麻烦,我命令你们,自己报个数,写在账簿上。

    显然,这都不科学。

    对贾珏来说文武无所谓,经过大学教育的他,从那条路上去,都能做一个好官,造福一方,关键做官考取功名不是他的目的,只是俗世所需。

    原本的计划里是考文试的,然后搞一个闲职或者巡查之类的,修炼需要机缘,他的法诀更需要补充,官费旅游有什么不好的。等做个几年官就辞了,然后带着周氏跟寐云找个好地方隐居修行。

    现在鞑靼扰边,自己又走了武举的路,他就想着改变策略,战功耗费时间短,见效快,要是开疆拓土,不仅见效快,而且效果显著,到时候兵权一交,没他啥事儿了,还能去这个时代的其他大洲玩玩,何乐而不为呢。

    “原本是要参加文试的,只是今年鞑靼扰边,圣上另起武经,侄儿速来也练武,就考着试试,不曾想倒中了。”贾珏糊弄着回答。

    这时候林妹妹转忧为喜,浅浅一笑,拆穿他说:“明哥哥,别人或许不知,我却听寐云说了,这些年无论风霜雪月,你每日卯时必定起来习练,此刻怎么成了试试了?”

    林如海听了认真看一眼贾珏,看他讪笑的样子,知道自家的丫头不是在说胡话,而是真的,心中称奇,到是个用功的,却又叹气,武试出身自然比文试出身差许多,未来的路也差许多,可不见武将当学士。若有战乱,还要上场杀敌,福祸难料。

    可转眼一想,当官哪里有一番风顺的,自己出任巡盐御史,那一日不是左右斡旋,辛苦经营,这病也多是因此。

    林如海聊了一会儿就觉困乏,天色又渐黑,将近酉正,他便让郑伯好好安顿贾珏二人,躺下休息。

    郑伯在客厅备下一桌丰盛的淮扬菜,黄桥烧饼、清炖蟹粉狮子头、文思豆腐等样样都有,菜色讲究,刀工极好,贾珏见了食指大动,慢慢品尝,跟贾琏喝着郑伯送来的佳酿。

    不多时苏姨娘出来,她的身份原本是不适合招待贾珏和贾琏的,不过林家状况如此,也没有办法。

    这些年也有堂亲来走动,想要给林如海过继个男丁,最后都被林如海拒绝了。

    厮混官场多年,看人这门学问修的极深,这些堂亲关系远得很不说,心地也没有一个有君子之风,根本不值得托付。

    到了屋里,麝月和碧云早收拾好了一切,白狐在长约两米的木榻上趴着,时不时打一个人性化的哈欠,用脚拂拂长长的眼睫毛,一双红色的眼睛疲惫的眨动。

    “你这小家伙,要睡就快睡,莫非还等我不成?”贾珏坐在榻上,看着白狐打架的上眼皮和下眼皮,伸出右手摸着狐狸柔顺的毛笑道。

    白狐刚被撸了一下,就窜起来跳到桌子上,对着贾珏伸出受伤的那条腿,上面还帮着绷带,原来是到了该换药的时间。

    麝月站在贾珏旁边给他捏肩,纤细的手指力道正好,十分舒服,她看着狐狸十分不满,抱怨说:“这个不知好歹的,刚才我好心给它换药,竟然抓我。”

    白狐并不搭理她,只是抬着脚,双眼紧紧盯着贾珏,好像在示意他快点的。

    贾珏摇摇头,聪明过头也不是好事,这白狐完全把它自个儿当个人对待了。他让碧云拿来跌打药,亲自给白狐更换。

    夜间到了修炼的时间,贾珏准时睁开眼,碧云睡在外间榻上,他旁边躺着麝月,此时正在酣睡,面似皎月静美,呼吸间山丘起伏,巍然耸立。

    麝月睡觉总是十分规矩,穿着中衣,仰面朝天,双手合在腹部这三点从来会变,一晚上也绝不会像寐云一样不规矩,翻来覆去的。无论中间醒还是没醒,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跟她睡下时一个样子,好似有些死板,贾珏却知道,只是她很懂事。

    贾珏轻轻起来盘膝而坐,放开听力见碧云也在酣睡,便开始打坐修行。修行,讲究持之以恒,只要条件允许,贾珏就修炼,在路上也是如此。平时由寐云或麝月帮他守着,但是经历这几日赶路,便没有叫醒麝月,她不是寐云,没有内功真气支撑,身体和精神都是疲惫的。

    金丹筑基与其他修行法异曲同工,都是铸就修行之基,将精气神平衡,圆满到此时的最佳状态,总和精气神之要领,与身体相交,然后根据所修行的法诀自任督二脉修行出法力。

    贾珏体内的金丹上金乌栖息,玉兔盘结,每修行一天,虽然不见什么异动,好像石沉大海,但能感觉到它们身上栩栩如生的感觉更添几分,灵动的样子也更加明显。只要一以恒之,那么金乌啼鸣、玉兔含露的日子必然不会远。

    随着修行,贾珏身上玄妙的气机开始凝结,那是法力的影子。

    白狐在他修炼的时候自榻上醒来,这种状况它见了好多次,也不奇怪,这一次它没有像往常一样看一眼就接着睡。它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像贾珏一盘膝坐起来,跟练过瑜伽似的,后腿盘起,前腿做拢抱姿态,昂首挺胸,闭上眼睛。

    扬州的空气湿润,一晚上过去也没有口渴喝水的感觉,连日奔波,麝月难得睡了个好觉,一更天睡下,到寅末卯初才第一次醒来。

    感觉睡的很舒服,她想到平时寐云伸懒腰的动作,作为一个贾母调教的丫鬟,思想告诉她这不应该,但是此时她真想伸一个舒服的懒腰。

    “啊~”麝月的这股思绪一闪而逝,接着心中惊叫,眼睛睁大,原本朦朦胧胧还残留着的困意尽去,只见贾珏翻了个身,扯扯被子,侧对着她,双手不老实的捏了捏什么,让她脸上酝酿起一抹红。

第四十三章 腊月青梅熟

    世界是最神奇的雕刻大师,用风雨为刀,雷电作为灵感,把生命拿来充当抛光的介子,造就一片自然的鬼斧神工。

    江南多风情,景致与北方截然不同。

    北方地势平坦,站在高处一望,栉次鳞比的屋脊星期罗布,规整中镶嵌绿树繁花,成就一对肃整韵齐的对子。南方的景致精巧,扬州又在水路之交,正是“青山隐隐水迢迢”,拱桥如月汇聚,两侧杨柳绽怀,古树传情,着实是个风情万种的妙女子。

    练完功后拎着剑开门,贾珏瞧着院中的青梅,这玩意儿现在北方可见不到,想到南方景色素含诗情画意,就跳到屋檐上看晨初的扬州,果然是别有风情。

    不过,林府东边的院子好像不太正常,隐约有些浊气,法力未成,法眼未开,他蹩脚的望气术看不真切。

    看完后练剑,古朴的白露剑在院中绽出剑花一片片,练到尽兴处便斩出一道玄光剑气,不过都是朝着天上而去。

    苏姨娘安排的这处小院也是个园子,名叫青梅园,种着十六颗青梅树,若是用的力气大了,好不容易长大的青梅树就要遭殃了。

    有一句话叫做“练剑不练功,到老一场空”,反过来也是对的,练功不练剑,遇人脚抹油,没有战斗的技巧,只有挨打的份。

    所以贾珏除了练功,也经常思考战斗的方法,没办法,在得到云符秘箓之前,他在攻击手段上真是两手空空。遇到妖怪修士,总不能当个莽夫肉盾冲上去砍,人家飞来飞去,当法师远程输出,各种扔技能,还没到跟前就被耗没血了。

    最先想到的自然是剑,毕竟他的金丹术入门也靠着太乙玄门剑法,脑子里又有各种剑修威风凛凛的故事,什么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啦,飞剑千里取人首级啦,剑气纵横三千里之类的,听着就厉害。

    能够修行之后,贾珏很快就钻研出了剑气和剑罡,一法通万法通,只要是兵器,他都能够用出来,还用自己无师自通的春夏秋冬和二十四节气小法门创造了二十八种剑意用法。

    可是下丹田修炼出元炁之后,他发现先前的气和罡就鸡肋了,即便用能量等级上升的元炁去发出,因为身体大幅度增强,被元炁滋润,那些威力的东西,不怕了,精神又强大了,你打我我可以躲开。

    若是攻击伤不到自己,那就对敌人的作用也有限。所以贾珏又重新试验,回想起练剑时经常感觉到的那股助他入门的玄光,经过了一个多月的磨练,终于顺畅的斩出玄光剑气,不仅奇快,而且能够感觉到其中凌厉的锋锐和玄妙。

    远程攻击有了,接着就是怎么增加它的威力。

    玄光剑气在不考虑自己修为日深的条件下,只要磨练太乙玄门剑法就能够逐渐增长玄光威力,四时剑气则需要对四时节气的领悟更加深厚才能够大幅度增长,除此之外只有每一年经历四时节气增长一些,威力日渐比不过玄光剑气。

    单纯的玄门剑法演练完,开始四时剑法的练习,一共二十八次,每一次练习都要仔细感受融入四时之意,这能够帮助他在非四时节气的时候感悟二十四节气变化,可惜效果比节气当天要小太多。

    如今是冬天,当贾珏演练完春夏秋冬四剑,开始春之四时剑法的时候,林府里的气场开始变化,有出冬入春的感觉,温度上升好四五度,青梅园里的变化最大,除了最外侧的四颗青梅树,其它的都开始动起来。

    青梅树冬日开花结果,春夏果子成熟,现在是腊月十六,树上还都是白色的花蕊,此时竟然肉眼可见的开始落花结果。

    春之四时,为立春,雨水,惊蛰,春分,清明,谷雨,每一节气七十二式,完毕后青梅树上新绿裁出,果子已经半大。

    贾珏不管,正练习到有感觉的地方,接下来便是夏之四时剑法:立夏、小满、芒种、夏至、小暑、大暑。

    随着他的演练,树上的果子慢慢增大成熟,然后青果抹上一缕红晕,是完全成熟的样子。

    屋里贾琏听到贾珏练剑的声音也醒了,不过素来睡懒觉的他可不想起来,虽然旁边没有王熙凤,也是不想起来,翻个身继续躺着。想到贾珏带了两个美婢,他就不想看见贾珏,自己却孤零零一个人,苏姨娘知道了麝月和碧云都是贾珏的贴身丫头后,倒是安排了丫鬟给他洗漱更衣,但在林姑父家,他不敢造次,十分的规矩。

    “奇怪,这院子里的青梅怎么熟了?还没有到结果的日子才对。”林妹妹越过园子的月洞门,左右两侧便是两颗果子成熟的青梅树,散发着清新的芳香。

    一旁跟着的雪雁也很奇怪,走到树边摘了两颗下来吃,果然酸酸甜甜的,真的熟透了。她俏颜一笑,追上往贾珏那走的林妹妹,喜到:“姑娘,真的熟了,你快尝尝。”

    说着,用帕子仔细擦了擦另外一颗青梅果递给林妹妹。

    “你就这样吃了,等闹肚子的时候,可别趴在我床上闹腾。”林妹妹倒是也接过来果子,不过还是看了看确定真是熟了,并未吃。

    正要起剑练秋时剑法的贾珏听到声音停下来,看着林妹妹莲步轻移而来,手里拿着一个青梅果,吩咐雪雁去找人来,多摘些清洗了,给贾珏和贾琏尝尝新鲜的青梅,顺便酿造些青梅酒。

    雪雁转身要去,贾珏却叫住她:“那么麻烦做什么,屋子里就有瓷瓶,颦儿稍等。”

    贾珏走到屋内,麝月正和白狐对坐在榻上,两人中间的凭几上放着棋盘,白狐前肢端起来青瓷杯饮茶,对面麝月正在教白狐下棋,告诉它我放这里,你该放那里。白狐虽然会喝茶,但是看着麝月不为所动,一副茫然的样子,好像在说:你在干嘛?

    他额头上三根黑线飘动,有灵性归有灵性,也不可能智商这么高的,除非是个妖怪。等会儿,想到这里,他盯着白狐仔细看了看,确实太有灵性了,要是在前世能说它有灵性,因为知道肯定没妖怪,现在,可不一定,他用心眼观之,黑暗中狐狸还是狐狸,身上有股淡淡的气息,没什么特别。

    贾珏决定等会忙完了,用天眼符看看,不能漏了,它的腿伤好的有点快,要是家里养个妖怪就不好了。

    不过,贾珏用心眼感受到东边不远处似乎有一股阴冷的气场,看来一会儿要去瞧瞧。

    碧云站在一旁看着,她跟贾珏是一样的想法,见贾珏进来,开玩笑说:“少爷,你看麝月姐姐,竟然教狐狸下棋,这怎么可能教的学得会呢。”

    “她又不是真的要教会,少爷我都没慌,你慌什么。”贾珏完全不在意,麝月大概是看白狐有灵性,闹着玩的。

    “少爷,听声音是林姑娘来了,怎么不进来?”麝月放下棋子,看了看门边,见贾珏一手拎走一个高凳上用来装饰的大青花瓷瓶,奇怪的问:“拎这瓶子做什么?”

    “当然是摘青梅了,你们两个也出来吧。”贾珏想到这俩丫头整日里也没啥活动,生命在于运动,不活动怎么能有健康美呢。

    听了贾珏的话,麝月放下棋子起来,两个丫鬟跟着他出去。

第四十五章 问病从何来,贾神医上线

    林如海吃了新大夫开的药,渐渐有了力气,便起身到案牍前,上面有郑伯一大早送来的文书,另有一道快马加鞭送来的折子。

    作为巡盐御史,他负责监管两淮地区盐业,这可是个十分耗费脑细胞的事情,不仅要与那些绞尽脑汁想着赚钱逃税的盐商们斡旋,还要跟都转运盐使司里的官员们打机锋,那里面多有世家大族暗地插手,谋其利益。

    林如海的小心脏整天都在超负荷运转,大脑这个齿轮都跟不上。

    他先拿了折子来看,上面说边关军情危急,鞑靼聚集重兵到古北口兵,气势汹汹,一副要攻入京城的模样。正坤帝想要调遣各地兵马北上,与鞑靼一战。打仗靠什么,不过钱粮二字,这是在告诉他要做好准备,随时等着他支援。

    如今年末,下一年的盐引也到了商榷的时候,粮食不是他考虑的事情,自有各地官屯,现在要提前把税银预备好,早日送到京城,以备不时之需。

    想着,林如海就让人去叫郑伯到他房间来。

    “表少爷们那里可都安置妥当了?”林如海先问了贾珏和贾琏,昨日气弱,也没有多说。

    “回老爷,都妥当了,一应物件儿齐全,都是苏姨娘点过的,另外安排了三个丫头过去照料。”郑伯抬手道。

    “那就好。”林如海松了口气,郑伯跟着他多年,素来办事周到,自是能安置好这些荣府的少爷,也不需要多操心。

    “上头来了折子,北方战事吃紧,怕是要大耗国库,盐会原本要年节后开,事急从权,你去通知徐大人和蔡大人还有各家盐商主事,到盐运司议事。”

    徐大人名徐由,蔡大人名蔡翀,为盐运司的两位都转运使,管理两淮的地区运盐事宜。是两个猴精猴精的人物,就是一根草经过他们手里,也要掐了尖儿嚼一嚼。

    “老爷,你今日气色刚好些,这……”郑伯十分担忧的说。

    他作为林府的管家,自然知道林如海病从何来,每到运盐交税的时候,忙活起来,整日里没个消停,平时也要核对账目、视察盐场,抽查盐船,以防止逃税漏税等事发生。可就是这样,依然有私盐流出,防不胜防。

    “去办吧,圣上隆恩,授予我巡查之职,自是要恪尽职守,若是我不管,交给徐、蔡二人,最后事情指不定办成什么样,那时我之罪过大矣。”林如海叹口气,徐蔡二人什么样,他难道不清楚?这偌大的盐运司,怎么就没有一两个能用的人呢。

    都是科举出身的天子门生,到了地方,怎么就完全变了个样子。这些年两淮盐业幸而有他,朝中国库才积攒了不少银子。

    郑伯听了知道劝阻无用,也不能阻止忠君之举,自是下去准备帖子,出门时正好跟来拜访的贾珏撞在一起。他与贾珏打了招呼,便匆忙离去。

    林如海见贾珏进来,收好桌子上的文书折子,站起身来,让门外的丫鬟准备茶水糕点,与贾珏隔着茶桌而坐。

    “灵明昨日可睡得好?若有不适,府里还有院子,也可调换。”林如海关切到。

    “有劳姑父挂心,睡的香甜着呢。”贾珏半开玩笑说,大概是听人说他想要住到苏姨娘的院子去,以为不喜欢青梅园。

    贾珏拿起来茶杯,闻着香气扑鼻,淡而清新,其色翠绿,形如雀舌,原来是西湖龙井,一口下去唇齿留香,味道十分甘醇。

    “好茶。”贾珏感觉神气清爽,一股氤氲之气滋养着他的肾经,这茶不一般啊。龙井他也喝过,却没有这种功效,于是问林如海:“这该是西湖龙井,只是喝着与平时似有不同,味道要醇厚许多。”

    “这是鲍家的老茶树龙井,每年所产不过十来斤,都是要进贡皇家的,我与鲍家有深交,才每年匀我一斤。”林如海也喝了一口,脸上血色似乎多了些,“那老茶树据说有七八百年的树龄,我去见过,比其它茶树要大很多。”

    “那这可是好东西,都说年老成精,普通的茶树不过几十年的树龄而已,姑父应当多喝,对身体有益。”贾珏正愁说个什么理由给林如海把脉,这下正好。

    “曾《茶经》有云:茶为累也,亦犹人参。上者生上党,中者生百济、新罗,下者生高丽。有生泽州、易州、幽州、檀州者,为药无效,况非此者,设服荠苨,使六疾不瘳。知人参为累,则茶累尽矣。”

    “可见茶也是灵丹妙药,只是有好坏,这老茶树年头已久,想必有些功效。”

    林如海倒是没想到贾珏对茶道还这么精通,素日里林妹妹也写信差人送回来,便提到贾珏。

    前几年只是说贾珏敦厚,喜欢武艺,略微提上一句,更多写的贾宝玉,最近一年多,贾珏的份子才多起来,言说对自己照顾,说他善神异世俗故事,精通诗画,如今看来,显然懂得更多。

    唯一可惜之处,全都是不务正业的事儿。

    “没想到灵明也爱茶,等会儿我让人送些到你那里去。”林如海听了贾珏如此说,依旧慷慨。

    “那就多谢姑父。”贾珏谢到,亲戚之间相处,完全不必那些弯弯绕,除非真的没情谊。

    接着贾珏以茶为引,从养生之道说道医药病理,劝林如海要多休息,少操心,这样病才能好得快。

    “哎。”谁知林如海听了,却叹口气,道:“灵明可知道我适才在看什么?”

    贾珏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京城来的消息,北蛮子又来了,情况很不好,我正要开盐会,提前收税,以备不时之需,为官一任,自然是要鞠躬尽瘁才是。”林如海非死板之人,那里不知道甩手掌柜的好,只是自身所信奉的东西让他不能那么做。

    “姑父所言极是,受教了。”贾珏正色一礼。

    林如海脸上一笑,这是个可教之才,也对,能想出来专利版权法的少年,自是聪明惠达有奇才的,便生了劝解之心:“你既略通医道,也当知道医可救人,却不可医国,想要四海升平,还是在一个‘治’字,武不过一时,你该多读经义,走文试。”

    贾珏点点头,表示赞同,这话说的的确没错,不过,他对功名利禄不看重,做名垂青史的名臣更没多少兴趣,兴衰成败是常事,好的了一时,好不了万世,朝代总会更迭。当然,若是现在林如海给他一颗长生不老天地齐寿丹,干啥都行,提前工业革命,进入大好时代都行。

    林如海大概以为他听进去了,十分高兴的喝了一口茶。

    “我看姑父今日好了许多,平日里习武,多跌打,就读了些素问和灵枢经,药理不大通,但对通经活络,强壮气血的按乔之道却有研究,若为姑父把脉,用药外加按乔,当好得更快。”贾珏进入正题。

    经过刚才贾珏与林如海交流,林如海没多想就伸出了手,会了更好,不会也无事,久病成医,按乔之术他也知道,苏姨娘经常给他按。

    把脉,以心脉观五脏,贾珏则是以心眼观之,接触后,林如海整个人的经脉便出现在他的眼中。瞧了之后,贾珏觉得林如海确实该死,他的五脏衰弱,神门虚闭,尤其是肾经和心经,暗淡而无光。

    经脉,为人体生气磁场,光强则健康,光弱则有病,生气给予细胞代谢的能力,相当于寿命,等到肾经或者心经某一处变得黑暗,流转身上的生气自然就中断了,跟电线断了就没电了是一个道理,人自然就死了。

    “姑父,你这病是虚弱之症,发于心肾,更在于精神,应该是殚精竭虑所致,伤了身体根本。”贾珏看着林如海简单说了句,其实更重要的是他不运动,人每周必须保证必要的有氧活动,多晒太阳,才能活得长久。

    可时下书生不是秦汉时期,讲究君子六艺,读书人都有一手不错的剑术和骑射能力,大多手无缚鸡之力。

    再加上房事消耗,心肾可不就出毛病了。

    “那大夫也是如此说。”林如海面带惊讶,想不到还真是有水平的。

    古往今来,医术最为讲究传承,从来是名师出高徒,每一个大夫都是有老师的,经过用药的积累,名声的积累,才能成就名医。贾珏一个连师傅都没有的人,顶多是懂得皮毛,林如海只是不好抚了贾珏的好意,因此才答应。

    贾珏看着林如海的样子,心说:那大夫要是真这么说,八成是个庸医,中医用药,讲究调和,你这是体虚引起的心肾衰竭,不打打五禽戏,练练五形拳强化血肉,配合真正的灵方,通过理顺五脏血气,滋养经脉,使生气增加,最后还是嗝屁,除非他也炼气。

    “姑父,劳烦伸出手。”

    林如海伸出来他粗糙的手,贾珏捏着他的小拇指,中指和食指捏着其中两处,说道:“人的手和人的脚,对应人体诸多位置,第一指节处对应肾穴,第二指节处对应命门穴,日后可常常让人揉按双手这几处。”

    说着,贾珏也在缓慢揉着,几圈之后开始调动体内细微的一丝元炁进入林如海体内,自手部穴位进入,自心经开始,游走强化每一条经脉。

    现在贾珏正在圆满精气神,元炁不仅是气,也蕴含着血气和精神,在强化经脉的同时,也增强了林如海的精与神,一圈还没有结束,林如海的身上已经溢出许多汗,有淡淡的白雾在他头顶生起。面部为诸脏之名目,此时更是通红,幸好丫鬟们上完茶,被林如海屏退了,否则一定会吓个不轻。

    一遍之后,贾珏赶忙停止行气,林如海的身体可撑不起第二遍,否则一定是七窍流血而亡。

    “畅快,实在畅快。”林如海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说不出来,他感觉自己对身体失去控制一般。等到脸上红色消退了不少后,才能说话。

    林如海站起身来,攥拳伸掌,来回走动,身上的疲惫和难受去了许多,身体轻快,好像年轻了好几岁,浑身充满活力。

    他看着贾珏,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喝了好几天药,换了两个郎中都不管用,这一按就好了?于是惊讶的问:“这按乔之术竟有如此功效?”

    “非也,按乔之术虽然有通经活络的功用,也不可能有此奇效,这要多亏先前大夫的用药和这茶,我只是起到辅助作用,使药效发省,让身体吸纳而已。”贾珏摇摇头笑道。

    “为什么习武的人身体要更好,就是因为武艺能够让人体吸收更多的精华,使气血强胜,日后姑父可以多走动走动,岂不闻‘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最好在饭后活动身体,以出微汗为最佳。”

    林如海听了贾珏的话,点头深信,不信也不行,效果太牛叉了。

    第二天林如海到盐运司开会,脸上病态全无,见到的人交头接耳议论,林如海病了的消息他们当然知道,这还要得益于他们整天没事找事儿,让林如海每天都有一百件事儿头疼。天长日久之下,再加上经常找林如海喝酒逛青楼,天长日久之下,不死都难。

    尤其是蔡大人和徐大大,见了林如海神气如虹,心下颤巍,这才刚在盐场安排了人,运出来半船的好盐,林如海就好了,要坏事儿,要坏事儿。

    林如海身后跟着郑伯的儿子郑成,他坐在主位上,郑成在后面侍候,徐大人和蔡大人与其他盐商才依次坐下。

    自古以来位同权,自上而下,代表身份从高到低,而坐在左侧第二位的,就是如今声明赫赫的大盐商亢氏。他们最是讲究信誉,盐税也从来不少,不纠缠,缴纳的十分及时,最重要财富积累的很快,善于经商之道,在盐商中极有尊誉,被推举为扬州盐会主事。

    “各位也都是消息灵通的,相比也知道了北边战事,今日不为别的,我打算早开盐会,各位要在尽快筹集好税银,限期十天,到时候我请诸位映雪楼一聚,那天再分派盐引。”林如海说完,喝起茶来,一副淡定的样子。

    “林大人,这距离盐会还有一个月呢,我等手里没有那么多现银啊。”一个赵姓盐商焦急到。

    “是啊,是啊,调配至少要十多天,怕是来不及啊。”另外一个盐商也嘀咕说。

    “徐大人,蔡大人,你们以为呢?”林如海瞅着两个默不作声,在用眼神交流的盐运使,问他们。

    盐会可不仅仅是收税银和派发盐引,到时必然会视察盐场,检阅一年的进出账目,是发突然,还没有来的及处理一些东西呢。

    “大人,这样安排确实为难,这中间还有一个月不说,各家筹备需要时间不说,盐运司也需要调配相关人手的。”徐大人忙说。

    林如海笑笑,不以为然,说:“我也知道各家的难处,这中间一个月的盐引数额自会补上,但是时间等你们,却等不了战备,北蛮会在城下等圣上调配大军支援?各位,时间紧迫啊,都想想办法吧。”

    见林如海语气铁定,又说道皇帝,自然不敢在说什么,只有亢氏问:“不知可否加派盐引,今年生意不好做,我家的盐队还遇到一伙土匪,银子实在周转不开,如此,也好让我等回去能对族里有个交代。”

    其他盐商听了,纷纷表示赞同。

    林如海眼睛一眯,这是在要好处,还是在威胁他?这亢氏越来越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听说近两年在安排人进入官僚,更传闻有旁氏子弟有从耕的,这是要安排人进入朝中的节奏。此举可见睿智,却让人摇头,真到那是,怕是又要多一个国贼。不过,那不是林如海管的事儿了,肯定是好多年后的事情了,到时候亢氏如何,还不好说呢。

    朝廷规定三代之内不许商家人科举,三代之后就可以,先把人淡化出亢氏,然后在农家中留下印象,到时候再伪造操作一下,自然就可以参加科举了。时间上,至少需要一二十年,有些长,却会有奇效。

    这还是人老成精的亢家老太爷想出来的办法,他深知官权的重要,早就想出来这个方法。

    “圣上的规定,那里是我可以更改的,诸位还是回去筹备银子把。”林如海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是在下唐突了。”亢氏见没辙,立马道歉,他也是试探林如海的态度,提出来才是关键,看林如海如何对待。

    只是提到圣上,就不好办了,这是要一言不合就开刀的节奏,亢氏才立马闭嘴。

    众人稍后离去,言说回去筹备银子。

    “老爷,这些人,怕是不会这么老实。”郑成在一旁提醒说。

    “哼,那就要小心脑袋了。”林如海语气不善,没有这点手段,他怎么可能在两淮混这么久。

    离开衙门,他感觉神气通畅,果然健康了底气就足,要是平时,耐不住诸人纠缠,恐怕处理不好。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林如海此时略懂。

第五十一章 高级怪雪魅(一)

    走进院子,两个丫鬟提着油纸灯笼打前,贾珏跟在身后,周围是古树青萝,白天感觉幽静的园子,在黑暗中灯笼照不到的地方,似乎潜藏着未知的凶险。

    那两棵静静独立的芭蕉树,在两侧灯笼所散发烛光的照映下,黑色的影子落在灌木上,似乎微微晃动。

    路上六盏白石头黑檐的四角宫灯燃烧着红烛,风一吹,烛火乱舞,让四周景物的倒影也颤抖起来,像群魔乱舞一般。

    贾珏用心眼看了眼阁楼,一片漆黑里,舞姬们已经离开,只有雪姬一个人在楼上。

    他收敛心眼进了屋,随着丫鬟走上楼梯,到阁楼门前。

    奇怪的是此时冷清的感觉没有了,难道是离开的舞姬们中的一人?也不知道到底是妖怪,还是天生奇异者。贾府里有个生来带玉的贾宝玉,自己出生时眼冒金光,似乎没啥不可能的。

    穿着蓝灰色缎面夹绒背心的丫鬟贴心的在前给他打开门,伸出手向里请他进去,声音柔和,带着些怯怯之意。

    丁香味道的氤氲暖气扑面而来,芬芳醇厚,显然是上等的燃香,闻着清神养气。

    贾珏犹豫了几秒才进去,一方面是感慨自己真的要票了,虽然他会老实的睡一觉后离开,家里那么多人儿都忍了,不在乎这一个,没人能阻挡他修道炼气之路,另一方面恶鬼他也打过了,黑白无常都难打,自己金瞳秒杀,虽然是两个水货无常。

    再说以前来了那么多人,并无有妖怪之类的传闻,应该是安全的,想到这里,他才踏步进去。

    屋内分内外三段,以月门隔开,地面上铺着锦绣的丝质地毯,价格不菲,从外间直到中间罗汉长榻前,上面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周围有团簇的祥云花边。

    与一楼红妆素裹的热烈样子不同,二楼布景静雅,多用淡色系列的布饰,大都是精白色,辅以浅黄色,十分清雅。就连地毯也是雪白一片,白凤身上有五色的翎羽,碧蓝之瞳,尊贵而高洁,青龙使用黛蓝丝线,似乎刚从水中跃起,一双赤红瞳孔,妖异而灵动。

    雪姬之所以称为雪姬,就是因为她清雅冷艳、飘逸出尘的冰雪仙子模样,如今在这一片雪白里,便更添仙气。

    贾珏越过外间的桌椅,走到月断旁白绡垂帘处停下,拱手到:“雪姬姑娘有礼。”

    “公子客气了,快到里面来坐。”雪姬语气亲热,贵妃式躺在白罗金绣软衾上,穿着花鸟彩衽的茶白云锦衫,支撑的手露出半壁冰肌,白里透红,精白梅印主腰勒起高峰,海棠红罗裙搭在腿上,露出雪白精巧的玉足和几一两分玉腿,另一只手拍了拍身下的长榻,眉目含情,粉唇轻启,带着丝丝羞怯矜持。

    两侧放着高灯架,顶着方形莲花纹的玻璃灯,光色明亮,照在雪姬身上,肌肤更显水润白皙。

    这是仙子动情下凡,更加诱人啊。要是赵崇,估计早就激发他的征服欲,饿虎扑食了。

    贾珏目不转睛,没办法,实在太好看,尤其是一道隐现的沟壑,不过他并没有过去,而是坐在窗边琴榻上,毕竟做男人还是要矜持一点,保持安全距离。

    “雪姬姑娘真是仙子下凡,让人顿时忘却一切尘世烦恼,只留下一个美字。”贾珏欣赏着,也不能只看不说,还是要评价一下,不能白看。

    雪姬开心一笑,如月空散花,随即略微低下头,面带娇羞:“公子莫取笑。”

    她以为接下来贾珏会起来靠近她,谁知道却听到贾珏啧啧称奇的声音,只见他站在香架旁,手里拿着一个碧玉琉璃小香鼎,上面散发着袅袅烟气,丁香味就从里面传来,他惊讶说:“这是薛家琉璃坊售卖的鼎吧,果然做工精巧,世间极美之物。”

    “薛家琉璃坊出的东西,自然都是稀罕物,公子家世显赫,定也见过许多?不知可有什么不同?”雪姬眉头动了下,又恢复正常,她走下长榻,光脚踩在地摊上,走到贾珏身边。

    “见是见过,不过我屋里却没这好东西,雪姬姑娘可能不知,我只是个庶子,好东西可轮不到我。”贾珏摇摇头,放下香鼎,又走到棋桌边,翻看那个古朴的棋盘,上面下棋的痕迹明显,显然是一件年头的古物,啧啧称奇:“瞧这半个字样,至少有七八百年的历史吧。”

    他在告诉雪姬,如果真要的找靠山,他不是个好选择。

    棋盘侧面有个刻字,为白,看字体样式,像唐代的物件儿,经过雪姬肯定,距今的确是七百多年。

    雪姬又在一旁附和两句,见贾珏不是观赏好物件儿,就是聊些诗词歌赋,丝毫没有就寝的意思。她看看旁边的香鼎,让丫鬟换上新的燃香。

    香味依然清香,且更加浓郁。

    “这是我自己配的浮梦香,用丁香、昙花、梦莲等合成,能够使人安然入睡。”雪姬说道这里脸一红,挥手示意站着的丫鬟,让她们洒下垂帘出去。

    两个丫鬟施礼告退,步履慌乱,赶紧关上门站在门外左右两侧,好方便里面叫喊服侍。

    “公子,是人家不够吸引你吗?”冰雪仙子突然娇声糯糯,主动从后面抱住正在喝茶的贾珏,两团柔软贴在他身上,诱人的气味传来。

    “唉。”贾珏不为所动,先叹了一口气,接着语气坚定道:“雪姬姑娘,我知你是好意,可却是不巧,我有意中人了,不能与你互为知己,此时姑父已经走了,我希望在此留宿一晚,你睡里面,我睡外面,你看怎样?”

    外间站着的两个丫鬟听到这话,奇怪的相互看了看,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置信,在这映雪楼,在这虹桥街,她们还没听说过这样一心一意的男人,恐怕,也只有戏文里有。

    雪姬明显也没有想到贾珏会这样说,愣了好久,从楞到痴,然后眼泪丝丝,直直看着贾珏,把他都看十分尴尬,想着自己似乎有点绝情,成为清倌人也不是她的错,都是这个万恶的社会罢了,考虑要不要反悔刚才的话,因为如兰的鼻息正在他耳边轻呼。

    “想必她一定是个大家闺秀吧。”雪姬声音柔弱,最终眼泪并没有落下,而是站起来在一旁轻轻擦了发红的眼睛,道:“奴家的确是出身低贱,配不上公子,不该有此非分之想,可是,可是……”

    说着,似乎眼泪又要落下来,她背对着贾珏,原本的冷艳仙子,变成了个受伤的单纯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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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起红楼介绍:
滚滚红尘去,袅袅青烟起;浮世多变换,沧海亦桑田。盈盈佳人侧,灼灼君子才;爱恨皆因缘,痴嗔付一笑。长生多难求,真情更复劫;兴衰非人力,逍遥唾手得。要说与卿情,念起不可终;千年不嫌多,万年只说少。道起红楼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起红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起红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