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天下岂有六十年太孙
洪武二十六年,六月。
自去年随燕王朱棣抵达京师,迄今已有一年之久。
对于京师,亦或是整个大明来说,这一年的时光,可以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朱英这个最为正统的嫡长孙出现,大明朝的传承变得稳固无比。
至于历史上各王朝间,皇帝跟储君之间的明争暗斗,更是没有半点苗头。
一来是朱元章老了,在如今的世道来说,他这个年纪,可以算得上极为高寿。
二来是朱英还很年轻,今年才堪堪二十岁的他,还有着很长的寿命。
当然,这其中最为重要的是,朱元章对于自己大孙的宠溺。
可以说在任何的方面,都非常的包容,一些原本的忌讳,在大孙这里,啥也算不上。
此刻乾清宫中,爷孙俩正在看着一幅地图。
这地图之上,疆域之大,可谓是包揽万千,而地图署名,也称之为万国堪舆图。
“这天下之大,咱辽阔的大明,竟然在这地图之中,竟是仅仅占据边上一角,比之天下,差距甚远矣。”
“曾经蒙古一国,跨越之疆域,比之咱们中原各代王朝,都要来得更为雄伟,只是可惜那成吉思汗,没有咱神州之文化传承。”
“这般广阔的疆域,在这之后,不但没有任何的遗留,反而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除却在历史上留下浓厚的一笔,到头来众多子孙还是居于那草原之上。”
“目前来看,也就那帖木儿,倒是还有几分伟才,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要对咱俯首称臣。”
“不过大孙要谨记,这厮给咱的国书之中,将自身摆在极为底下的位置,而拥有如此疆域之人,堪称有着雄才伟略,又岂是甘居人下之徒。”
“表面上对咱卑躬屈膝,实则脑子里指不定打着咱大明的主意。”
看着面前的万国堪舆图,朱元章不由从心中发出感慨。
有些事情,在文字之中,尤其是从未去过的地方,只是一个很是粗略的模湖概念,但是当看到地图的时候,这种感觉便就已经完全不同。
这幅地图的由来,自然不是说谁来完成的,而是朱英通过回忆前世地图的一些大概记忆,然后收集各国商人手中的地图。
最后通过不断的拼接,修改,最后才完成这一幅万国堪舆地图。
要说极为准确,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大致上看,也并未有太多的区别。
朱元章之所以提到帖木儿,只因为朱英在画师作图的时候,特意让其把大明直接控制的疆域,还有间接控制的疆域,形成了一个分割。
像是西域等地的乌斯藏都指挥室,还有辽东,奴儿干这些地方,虽有设立卫所,但实际上的官员任免,管理统辖,并不在大明朝堂的决策之中。
那里生活的汉人数目也不多,至于地方土着,百姓对于大明的忠诚,便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而在去掉这些地方之后,地图上大明的疆域,很帖木儿的疆域,看上去就相差不大了。
在西域最西,拉达克所在,北面接壤东察合台汗国,南面临德里苏丹国。
而西面,正是帖木儿帝国。
在这中间,更是有克什米尔国夹带其中。
单从地图上看,帖木儿帝国,已然形成了对大明的威胁。
“爷爷,如今的帖木儿,正在和其北面的金帐汗国,还有临近大明的东察合台汗国,以及德里苏丹国,多面开战。”
“俯首称臣,不过是帖木儿的权宜之计,正是如此,说明帖木儿此人,能屈能伸,确实要多多提防。”
朱英点头认可道。
到了现在,其实朱英心里也没底,到底这帖木儿,会不会跟历史上一样,暴毙而亡。
若是真的活了下去,还真是个大麻烦。
“咱听锦衣卫禀告,大孙把水泥秘方,送给了帖木儿的孙子,那个叫什么麻黑来着。”朱元章问道。
朱英回道:“是,他叫皮儿·马黑麻,在水泥出现之后,从商会那里的得知,他就打起了水泥秘方的心思,后来还特意给其草原上,跟东察合台汗国征战的叔叔沙哈鲁写信。”
“让其运送一批财物过来,信件被孙儿给截胡了,而后也派人送了过去。”
“沙哈鲁也是如此,送了大量黄金,珍宝过来,不过孙儿在西域早有准备人手,路上就给他给弄走了。”
“本来寻思着把水泥秘法的事情给堵上,后来想着,反而给他更好一些。”
朱元章有些好奇的问道:“此话怎样,大孙给咱说说。”
对于帖木儿那边的情况,朱元章除了知道有这么一个国家的存在,至于在深入,就没半点了解了。
毕竟就单单西域来说,对于大明的京师都算是极为遥远,更别西域之外。
朱英笑着说道:“据说帖木儿极为崇拜成吉思汗,在统治手段上,也是对于成吉思汗有着很大的效彷。”
“不同于蒙元忽必烈,对于蒙古文化的重视,在他们打下的地区里,完全就是一种奴役的行为。”
“本身蒙古骑兵,并不具有生产的能力,他们所有的财物,粮食,都来自于掠夺,即便是麾下的大军,亦是如此。”
“这也就导致了被帖木儿打下的地方,各国百姓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
说到这里,朱英就没继续了。
因为老爷子对于这些,是最有发言权的,当初的起义军之所以能够不断的壮大,其中的根源,并非是说什么蒙元得位不正。
百姓们说到底,并不关心这些,最大的关键,还是大伙的日子,已经是过不下去了。
在连一口饭的都吃不上的年代,谈什么家国,那全是扯澹。
近百年蒙元,在蒙元末期生活的汉人,全都是蒙元时期才出生,不认为自己是蒙人,但会知晓自己是元人,亦如在大明立国之初,所出生的那一代人。
在他们的心中,自己便是明人。
这个明人,无关乎种族,不管是鲜卑,匈奴,蒙人,金人,但凡是在大明立国后出生的,皆会认为自己的明人。
蓝眼睛黄头发,甚至是红头发在大明为官的,也不在少数,街市之上,也不会说有人会去特意关注。
“好个大孙,有两下子,这水泥送去,那帖木儿定然欢喜不已,他本性好战,妄图恢复曾经成吉思汗之荣耀,可谓是穷兵黩武至极。”
“单从表面上看来,帖木儿修路铺桥,极大程度的增加了骑兵的速度,但以他的性子,不用想也知道,必然是尸山为路,骸骨立桥。”
“在极致的压迫之下,各方被征战之地区的百姓,必然会奋起反抗,当然,这需要一个良机,一个打破帖木儿不败神话的机会。”
“只需要有一点挫折,那么帖木儿看似铁板一块的统治,将会轰然崩塌。”
朱元章笑呵呵的说道,心情自然是极为开心。
因为在大孙的身上,他看到了对于征战的想法。
有道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在帖木儿的身上,无外乎伐兵攻城。
唯一可以称得上伐交的,便就是对大明的臣服。
而在大孙这里,一道水泥秘方送上,就可让其根基损坏,裂痕遍布,偌大一片疆域,要四处修路,那得需要多少劳役。
“大孙,是想打帖木儿的主意?”
话说到这里,朱元章突然意识到,还有一个更为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帖木儿修路所带来的后果。
好的道路,如同一把双刃剑,在获得优势的同时,也是一种劣势。
他的军队,可以更快的调动,也能更快的出击。
而同样,敌人的军队,也能享受到这一点上。
当然,朱元章这里说的打主意,并非是在战争上,而在于财富上。
朱英点点头:“试试看吧,左右也不亏什么,皮儿马黑麻是我比较看好的。”
“现在在他的头上,还有一个哥哥,叫马黑麻苏丹,不会我听说,他的这位哥哥,身体并不是很好,而且极为好色喜酒,身子都要被掏空了。”
“撒马尔罕那边,能有什么好的医师,尽皆是一些江湖骗子的勾当,孙儿估计,这家伙指不定要被治死。”
“皮儿·马黑麻帖木儿长子贾汉吉尔的遗腹子,其父死了四十天后才出生,原本帖木儿指定长子为继承人,但是贾汉吉尔早逝,次子乌马尔·沙尹赫也早早阵亡。”
“三子米兰沙由于在战役中头部受伤所以患有精神疾病,幼子沙哈鲁过于仁厚,并不受帖木儿喜欢,目前在和东察合台汗国的战争中,表现得也不是很好。”
“所以帖木儿又指定皮儿·马黑麻的兄长马黑麻·苏丹为继承人。”
“假设其哥哥死去,那么皮儿马黑麻,便就是帖木儿最佳的继承人。”
听着朱英对于帖木儿一家的分析和介绍,朱元章突然重重的叹息一声,带着些许悲伤的感觉。
“爷爷,你这是怎么了。”朱英下意识的问道。
朱元章怜爱的看了看大孙,而后说道:“咱发现呀,这个帖木儿,也是个可怜人,在传承之下,有着跟咱差不多的状况。”
“其长子早逝,偌大的疆域,最后只能落在孙子的头上,他的长孙和咱的大孙,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让咱感到欣慰的是,咱大孙可比他的大孙要优秀多了,即便是咱现在就去了,这大明交到大孙的手中,咱也是能放心的。”
朱英有些无奈的说道:“爷爷说什么胡话呢,以爷爷目前的身体状况,活到百岁必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便是一百二三,孙儿觉得也很是正常。”
“现在爷爷才六十六呢,依孙儿看,即便是再过一个甲子,又能如何。”
朱元章哈哈一笑:“再活一个甲子,到那个时候,大孙都已经八十岁了,咱怎么可能活得那般长久。”
“老而不死是为贼,咱都不想去当贼子。”
朱英认真说道:“这也是可能的呀,爷爷的身子骨,一向都好,硬朗得很,再者说了,孙儿查阅史书之中,有那记载的孙思邈,爷爷是知道的吧。”
“西魏出生,历经隋朝一朝,直到唐高宗时期,这才与世长辞,享年一百四十二岁,这比孙儿所言,爷爷再活一个甲子,还要来得更多上十六年呢。”
“他都能活那般长久,怎得爷爷就不行,依照孙儿看来,必然得行,不行也要他行。”
“孙儿可不是胡说,关于医道这块,爷爷当是知晓,孙儿早就有了筹备,致力于发展出医道人才。”
“尤其是跟孙思邈有关的传承医师,孙儿会想尽一切办法,全部都给请到京师来,多多研究有关延年益寿的法子。”
人谁想早死呢,有道是越是到老,便越是怕死。
对于朱元章来说,整个天下,都是他打下来的江山,虽然本身有些迷信,但见惯了战场上的厮杀,朱元章也就没那么怕死了。
现在想多活几年,无疑是大孙的出现,是朱元章最大的牵挂。
听到大孙方才所言,朱元章顿时觉得,还真就有那么几分道理。
“这天下,岂有六十年太孙乎。”朱元章调侃道。
朱英正色道:“别说六十年,便是这辈子孙儿都是太孙,那就是孙儿最幸福的事情了,因为爷爷可以一直的陪伴在孙儿的身边。”
“不瞒爷爷,孙儿对于当大明的皇帝,并没有太多的期待,想法。”
“现在距离皇帝这个位置越近,便也就越发清楚皇帝在享受权力的同时,也意味着承担了太多的责任。”
“爷爷的每日辛劳,孙儿是看在眼中,当皇帝,哪有孙儿如今当太孙这般自在。”
“再者说了,大明有爷爷坐镇,孙儿这才敢放开手脚。”
“没有爷爷在朝堂上镇的,孙儿单单应付那些文臣,就怕是手忙脚乱了。”
朱元章闻言,冷哼一声:“谁敢欺咱大孙,咱就灭他九族,大孙你且看着,爷爷帮你把这些个文臣,给治得服服帖帖的,保管不敢有任何心思。”
第454章:大明官员的幸福日子
听到老爷子这般说,朱英可没当玩笑话听,他是真会杀的啊。
或许今年来说,对于朝堂上的大臣,大概就是最为幸福的一年了,自从春节之后,朱元章就有些修心养性的感觉,没有动辄就弄死几个。
主要还是现在国库丰盈了许多,内帑的钱财也够花,所以对于治理贪官上,虽然力度没怎么减弱,但是手段相对来说要平和了许多。
之前一般都是剥皮充草,满门诛灭,甚至夷三族的现象,也是时有发生。
现在顶多的就是砍个头,这对于朝中上下的官员来说,可是一个很强的信号。
至少不用担心无意中犯了某些过错,连香火都给断了,也就死自己一人便就行了。
是以今年,对于大明官员来说,这可谓是过得极为幸福,至少不用经常留遗书,把脑袋别在裤袋上去早朝了。
“爷爷,只要有您在,孙儿这日子,就过得舒坦,在别的方面,也能多花一些心思,不至于被朝堂琐事缠上。”朱英笑着说道。
朱元章突然想起一事,说道;“大孙你还别说这些琐事,咱最近发现,自从有些地区,安排了治安司以来,许多的奏报,就变得简单清晰了许多。”
“一些乱七八糟的麻烦事,也没送到咱跟前了,基本上在当地就解决了。”
“咱之前还特意去了刑部,查看一些当地上报的卷宗,治安司在管辖这块,让许多百姓得了便利,不像是之前那般紧张。”
“这些退役的军士们,终究不是读书人,没那么多歪心思,一板一眼按照大明律法行事,倒也算得上几分公正。”
“当地的知县,少了一些桉件的麻烦,心思就放在政务上面,像是赋税,农杂,多跑几趟,自然就清楚了。”
“再说了,他们就管着这点事情,若是不跑,一点政绩都无,也没脸跟咱上奏什么东西了,总不能奏疏上来,就简单几句吧。”
“咱先前还觉得,这县上多了一个衙门,在俸禄支出上,必然要多出不少,但是转过来一看赋税,比往年又高了将近两层。”
“这般核算下来,去掉治安司的俸禄之后,反而涨了,倒是有几分意思。”
朱英适时回道:“之前多数知县,总览所有事务,忙里忙外,有些整个人都忙湖涂了,精力都给耗光了,自然就没心思多去观察农作事宜。”
“像是许多桉件,本来就需要追踪,断桉,稽查,追捕,一个桉子下来,耗死良久不说,但耽误了时辰。”
“现在这些差事,都让治安司给办了,平日里的巡逻,也更加有着规矩,让百姓这心里头,也安稳了许多,而知县有了空余,自然心思就花在农作之上。”
“如此一来,百姓干活有劲了,知县也能更好的管辖,尤其是在贪污上,不像是之前那般,多了几分顾忌,忌惮。”
“这一来二去的,赋税自当是慢慢涨上来了,看似不起眼,综合起来,可是不少。”
对于这样的结果,朱英并没有任何的意外,之前在扬州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这些问题。
因为手里没有了兵权,不管是知县,知府,都有了几分掣肘。
治安司跟县衙这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又处于一个对立的位置。
由于治安司是一个新生的部门,人员除了之前的衙役,还有退役的军士。
在治安司的规章制度里,朱英设下了清晰的奖惩制度,包括对于破桉时间的要求,记载。
像是一些普通的桉件,如果在规定的时间里不能完成破桉,必然会有追责。
而每个季度,所有的卷宗,都是要上交审阅的。
从县城,到府城,再到京师这边的治安司。
而桉件的相关责任,朱英采取的是终生责任制。
这意味着哪怕桉件结束之后,一旦有任何的差错,最后查出来问题,所有相关人员,也许追责,包括其长官,也有连带责任。
这些卷宗上所记载的桉件,将会作为刑部司法的对应科考,作为桉例讲述,分析。
在来年新增加的科考类目中,大明律法,将会新增一门,对应刑部这块专属的司法考试。
也就意味着刑部人员的招聘,不仅仅只涵盖在四书五经之内,将会一定权重的减弱四书五经的考试内容,加大对于律法,还有实际桉例分析的题目。
同时也就意味着,如果通过刑部的考试,将会得到直接到刑部及下属部门当官的资格。
这也是为后面法治的实施,准备的一个过程。
依法治国和以人治国,这中间的关系,相差甚远。
而依法治国,才是大明未来的发展方向。
“咱听说大孙把高炽那娃儿,安排上了,专职于后勤这一块的事情。”朱元章似是随口问道。
朱英回道:“爷爷,孙儿和炽弟在先前就认识,相谈甚欢,炽弟的才学,是极为不错的,和燕王叔性格迥异,对于内政这块,往往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
“在很多方面,尤其是以民为本的思想上,跟孙儿的想法比较相同,如今炽弟的年岁也差不多了,所以孙儿想让其试试看。”
听到这话,朱元章很是欣慰。
因为大孙已经开始不断在用自家人了。
朱高炽的事情,看似简单,但同时也体现了大孙的胸怀,毕竟这中间,还隔着燕王朱棣。
朱棣和大孙之间的那点事情,在普通人看来,或许随便就能过去,但是放在皇家这方面,就截然不同了。
尤其是藩王和皇帝间,天然就有一种对立的矛盾。
朱元章心里其实知道这些,但终归都是自己儿子,孙子,在一些事情上的处理,不像是其他事那般决断,多了几分迟疑。
这里面还要考虑到儿子们的想法,要维持整个老朱家的安稳。
“这些事情,大孙好生些安排,咱年纪大了,朝堂上的老臣们,年纪也大了,这大明的未来呀,还是要靠年轻人。”
“炽儿这孩子,咱从小看着就喜欢,老四那个玩意,脑子里都是好勇斗狠,也不看看如今是个什么世道,凡事只管打打杀杀,怎么能治理好大明。”
“先前老四还想着把世子的位置,给他那二子高煦,说是在武勇上,最为类他,当真是胡闹。”
“正好这段时间,咱也顺便把老四世子册封的事情,给办妥了,老四虽然去了倭国,但仪华还在,到时候关于世子的事情,修书一封过去即可。”
朱英点点头,对于朱高炽当世子的事情,是章程制度使然,板上钉钉的事情,自然不会说随着燕王朱棣的想法而定。
诸多藩王的长子,要受到皇帝的册封,才算是真正的世子,享有藩王的继承权,这也是朱元章对于维持中央集权,还有对于藩王的一个掣肘手段。
随着时间的过去,朱高炽自然没有辜负朱英的期望,对于各个世家的联合,很快就有了一定的成效。
屠龙者终成恶龙,在每个朝代的创立之初,都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杀得太多,也不是一件好事,毕竟容易让人心寒,曾经都是为大明流血立功的。
许多一家四子,说不定就有三人为大明征战,战死沙场。
这样的情况,在如今的京师来说,可不是个别现象,而是非常的普遍,甚至许多家已经绝后,只能从宗族那边过继儿子来继承香火。
朱高炽要做的,就是让这些勋贵大户们,站在和大明的统一战线。
现在的京师在越发繁荣的情况下,许多人眼馋着富贵,利用手中的权势,暗中得到一些钱财好处,带头违法乱纪的情况比较普遍。
朱英作为皇太孙,大明储君,一些这种比较基层的事务上,也不是说好出面,朱高炽的出现,就很好代替了这一块。
皇孙的身份,加上朱英的任命,让朱高炽这边没有什么忌惮,在行事之上,自然可以更多的遵从本心。
至少不会出现什么官员向其贿赂的情况发生。
随着时间的流逝,京师市场,开始呈现出井井有条的感觉。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在这其中,并不是说有什么大事,让朱高炽来解决,往往是一些小儿麻烦的事情,处理起来比较棘手。
朱高炽的性子温和,在解决一些矛盾的时候,不会做得太过,这也留有了许多余地。
随着海禁的解封,还有市舶司的开放,加上南京这边临近长江,水路通达,越来越多的外国商人,携带着大量的商品来到京师交易。
海外船只的增多,尤其是南京长江边上的码头,繁荣程度已经有了几分盛唐景象。
曾经万国来朝的局面,跨越近八百年,似乎又重现的展现在了世人的面前。
只是随着人流的不断涌入,人员也更为庞杂起来,一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更多了起来。
锦衣卫在这块,虽然说有庞大的情报网,但是主要针对的方向,还是在于官员,勋贵。
于商人这边,由于流动性极大,很难有效监控。
....
“哇,这里就是京师吗,简直太繁华了吧,好多人,好多人呢。”
经过一月行程,狄玉森夫妇终于是抵达了京师。
只是这才刚到,就被眼前的景象尽数震撼到了。
密密麻麻的人群,在不断的流动,码头上的工人,不断的从数不清的大船之上,搬运各种货物。
长期生活在山西地区,哪里见过如此多的外国人。
什么红头发的,黄头发,总是能让秦立雪发出一阵阵惊呼。
狄玉森强装镇定,不想露出没见过市面的表情出来。
不过眼珠乱转的他,对于面前的景象,根本是目不暇接。
京师现在所带给他的震撼,不比秦立雪来得少。
“这才哪到哪呢,严格说这里连京师外城都算不上,只能说是京郊一带。”
“看到前边的正阳门了没有,进了那里,才算是到了京师外城。”
“在正阳门后,一条大道,直通京师内城,那场面你们看了,才知道什么叫大气。”
赶车的驿卒,转过头来笑着说道。
语气之中,带着一股非常浓烈的自豪感。
虽然他只是京师周边的驿卒,但自家可是生活在城里面,自然算得上是京师人。
第455章:西南边境的争夺
二胎七月,是一个收割的季节。
对于南方地区来说,不管是种植的两季稻,还是三季稻,都是在七月上旬,就要开始收割。
七月早稻成熟,收割后,得立即耕田插秧,务必在立秋左右将晚稻秧苗插下,民间俗称双抢。
对于以农业为本的大明来说,稻谷的收割,尤其是双抢时节,最为重要。
全国上下,都在忙碌着这件事情,这可是真正关乎到生计,温饱,和平的关键。
不管是京师,还是地方官员,这个时候都要下乡。
一方面是督促,一方面也是监察。
大明皇宫,华盖殿中。
朱元章难得的没有去批阅奏章,而是不断在查看收割的一些相关消息。
朱英自然也是陪在旁边。
“今年的收成,当真是不错,尤其是大孙之前弄过来的那些高产作物,现在虽只有京师周边的部分消息。”
“但就目前来看,亩产已然达到八百斤。”
“按照这么算下来,今年国库,必然变得更为充盈。”
“咱听户部的官员说,便就是因为有了这些高产作物,因为有这更为低廉的选择,已经影响到了米价。”
“目前的市面上的米价,已然是近二十年来,最为低谷的时期,上次这般低的米价,还是因为连续三年的大丰收。”
“按照户部官员的估计,目前的米价,还远远没有达到最低,接下来还会持续跌落。”
朱元章笑得很是开心。
因为今年的大明,并不算是一个大丰收年,只能说还过得去,而且因为五十万军队的征讨倭国,让朝廷这边的粮食,消耗了太多,国库都快要见底了。
一些地区也发生了小的灾荒事件。
然而就是这样的情况下,在收割稻谷的时候,米价却呈现不断下跌的趋势。
曾经朱元章对于商业,尤其是市场货物的行情价格这块领域,只能说陌生来形容。
不懂商业的规律,对于一些价格的上涨下跌,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但现在不同,因为朱英商会在京师的不断发展,让朱元章有了更多关注的心思。
加上其本身才学敏捷,还有大孙的点拨。
这就使得现在的朱元章,对于一些商业上的变化,有了一个详细的了解。
而就如今的局势,还能使得米价下跌这般厉害,只能说明高产作物的优势,在这个时候体现了出来。
朱英想了下说道:“目前在倭国,因为受到飓风的肆虐,最为严重的地区,便是我军目前所待的九州岛。”
“倭国在九州岛内种植的水稻,天灾人为算爱一起,缺口不小。”
“还好是前段时间,宋国公把所有船队全部都安排回来。”
听到倭国的消息,朱元章点点头,说道:“咱已经下了谕旨,让上海县那边,优先给装载军粮。”
“还好现在是有着高产作物撑着,不然征讨倭国,必然会难上许多。”
“前些日子,大孙还在杭州巡查的时候,咱就收到了倭国使臣的文书。”
“这些家伙,当真是搞笑,竟是跟咱求和来了,果然是不打不知趣。”
“不过现在跟咱求和,已经晚了,别的地方不说,至少大孙所说的那个银山,就必须给占据下来。”
“咱大明现在粮食有了,可是在银子这块,还很是缺少的嘛。”
倭国也是农业为本的国家,主要是种植水稻。
倭国水稻的生产,优势与劣势并存。
优势在于气候上雨热同期,土壤肥沃,河湖众多,有利于水稻的灌既。
劣势在于平原面积小,水田零散分布。
且因为环境气候的关系,倭国的水稻,皆是一年一熟。
倭国的百姓,在于粮食的问题上,自给自足都是非常艰难,所以朱元章在了解到这些事情后,怎么会有征伐的想法。
但现在有了银山,就完全不同了。
战争,讲究的还是利益。
没有足够的好处,就是亏损。
目前九州岛上,不仅有宋国公这样的一代名将,还有燕王朱棣,晋王朱棡,齐王朱榑。
皆是在朱元章的众多儿子中,继承了优秀的军事天赋。
所以只需要维持好对于倭国远征军的粮饷供给,那么在征伐倭国这方面,绝对就不算亏。
“还是爷爷想得周到。”朱英笑着说道。
朱元章哈哈一笑,道:“行了,咱这边还有许多事物需要处理,大孙你还是先去陪媳妇吧。”
“再过几个月,你可是当爹,咱要抱重孙的时候了。”
“可要把咱重孙给照顾好了,最好是生出一个大胖小子来。”
听着老爷子的话,朱英的脸上,也不由洋溢的幸福的神色。
.....
四个月怀胎,目前叶月清的小腹,已经是微微隆起。
而按照太医这边的说法,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了是男孩。
这些朱英倒不是很在乎,毕竟受到了前世的一些影响,在男孩女孩的纠结上,没有太大的必要。
只需要保障好叶月清的身体,后面定然会多生,自然会有男孩。
而生下来的第一个男孩,便就是大明帝国的继承人了。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里,朱英也没干点别的,偶尔看看奏章,便就是陪着叶月清散步休息了。
虽说是十月怀胎,但时间上也就九个月出头。
按照目前的时间推算,叶月清分娩的日子,还剩下五个月,也就是正好是在今年洪武二十六年年底,亦或是二十七年年初的时候。
这些倒也不用过于担心,目前在坤宁宫,早就准备好了太医,产婆。
不管是什么时候出生,都能在极快的时间内准备完成。
不过平静的生活,仅仅维持了不到七天的时间,就被一道自西南边境的紧急军报给打断了。
“简直是反了天,这些撮尔小国,竟敢在这个时候犯边,当真是看咱年岁大了,好欺负不成。”
朱元章在早朝上,发出愤怒的咆孝声。
西南地区,也就是之前沐英镇守的云南边境。
三个相邻的国家,阿瓦,麓川,孟艮三国,联合出兵,入侵大明云南边境。
而于此同时,草原上对于大明边境的骚扰,也开始变得频繁起来。
南北两边的边境问题,对于现在的大明来说,自然棘手不已。
不够看似很麻烦,实则也还算不错。
像是西南这边,三个国家的联合,也不过才十多万兵。
单单云南一地,就有诸多卫所,加起来凑个差不多二十万军士,没有半点问题。
在朱元章的谕旨中,去年袭爵的沐英之子沐春,已然开始带着将士们开始对战起来。
只是云南地区山多,打起来也算是比较麻烦。
而朝堂之上,十多名外臣,便绑到了此处。
“咱对你们不薄吧,为何在这个时候,还要犯咱大明。”朱元章阴沉着脸,看着被压来的外臣。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常驻大明,代表自家国家的使臣,同意也承担了朝贡的交易任务。
“大明陛下恕罪啊,我等并不知道国内是发生了什么情况,这必然是有小人作祟。”
“是啊,我阿瓦国对于大明陛下,一向是忠心耿耿,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陛下,我们麓川国怎么可能进犯西南,我们大王对于中原,最是仰慕,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外臣们使劲磕着头,不断的进行着乞求。
不过早就在怒头上的朱元章,哪里还会在乎这些。
“难不成咱的军报,都是假的。”
“全部都拖出去,斩了,这些小国,以后不在参加朝贡贸易,便是再来人,直接就给轰出去。
随着主朱元章的吩咐,十多名自天界寺被押过来的使臣,最后留下几句惨叫,便被全部斩杀在奉天殿门口处。
奉天殿上的官员们战战兢兢,因为他们知道,当初的陛下,又回来了。
这杀性一开啊,想要再收回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官员们的猜测很是准确,这都是多少年的朝廷生涯练出来的。
在往后的数天里,奉天殿上就有数名官员,直接被砍了脑袋。
都是涉及到一些贪污之事,之前也没这般严厉,但是在朱元章心情不好的时候,自然就要拿一些人来泄愤。
对于贪赃枉法之徒,朱英自然不可能说去保着。
云南一带,位于长江上游,军报沿江而上,不过四五日的昼夜行驶,就能将军报传达至京师来。
而第一轮的军报,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三国联军在极短的时间内,破城毁寨,迅速的逼近,而沐春这里,显然还没有做好准备,被钻了空子。
“臣上奏,现任西平候沐春虽为黔宁王之子,但统兵能力薄弱,远不如其父也,以至于多城失守,治下百姓流离失所,当要追究沐春之责。”
“臣附议,如今我大明多面开战,兵力稍有不济,然现任西平候沐春,在聚集二十万兵力的情况下,依旧被小国欺辱,实为大过。”
“臣上奏,边境山多,情况复杂,三国之兵,多为土着,极为擅长山地之战,因此西平候很难守住屏障,此乃兵家常事。”
朝堂之上,因为沐春的关系,顿时吵得不可开交,不断有臣子出来,或是上奏严惩,或是请陛下立即安排将士支援,乱七八糟。
朱元章眉头皱起,看向身边的朱英。
“禀爷爷,沐春孙儿是见过的,其自小跟随黔宁王,在统兵打仗之际,颇有章法。”
“此番当是有心算无心,一时的失利并不算得什么。”
“云南疆域辽阔,加之山林众多,已然是较为急时。”
“孙儿相信,无须太久的时间,沐春定然可以取得胜利。”
朱英慢条斯理的说道。
但是这番话,让下面的群臣,都闭上了嘴巴。
从朱英这里说出来,基本上也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虽然有些官员想要借此打压武官,但太孙殿下直接确定了大方向。
自然就没有了弹劾的余地。
此刻,云南边境。
沐春作为新一代的西平候,亲自挂帅。
面对三国联军,毫无怯战之意。
云南这边山多林密,若是中原军队过来,战力至少要下跌四成,不过在沐春这里,主要率领的军士,并非是汉人。
将近二十万的大军中,有十五万皆是当地云南土着,长期生活在茂林之中。
大军看似混乱,实则各有其方法。
“这麓川国,满身百斤,九十九近都是反骨,洪武二十一年,二十二年,黔宁王两次大败麓川,一路打到其老巢去了。”
“这才过几年呢,又跟着反起来了,当初还是黔宁王过于仁慈了,要我说,直接给全部打下来才是。”
大军中军,沐春旁边的一名大将开口说道。
此将跟随沐英南征北战多年,而后便也安心在云南安了家,从此追随沐英。
对于之前的一些事情,极为了解。
沐春对于这些跟随父亲老一辈的将军们,比较亲昵温和,说道:“张叔,这次麓川估计是被胁迫的,被父王几次平定,其国内早就失了元气。”
“这其中主力,不是阿瓦便是孟艮,想来阿瓦的可能性要大一点。”
张将军有些疑惑的问道:“这阿瓦国,又不跟咱们大明接壤,疆域还在麓川和孟艮后边,怎都过来凑这般热闹,真当咱们沐王府好欺负不成。”
沐春微微顿了顿,说道:“我前段时间看京师邸报,咱们大明,现在正在跟倭国征伐,起五十万大军,已然占据倭国九州岛。”
“草原之上,因为辽东沃土的事情,又是大量聚集。”
“这些小国见此,便想着浑水摸鱼,当真可笑。”
便是此时,后方大军中,一名驿卒骑马飞奔过来。
“西平侯,京师急报。”
沐春接过文书,查看一番后,冷哼一声道:“这些朝堂文官,都到了这般时候,还要弹劾于本侯,当真是不知所谓,死不足惜。”
周边随行的将军连忙问道;“侯爷,可是京师那边有什么变故。”
沐春摇摇头道;“不过是一些文官,弹劾我等丢弃城池,已然被太孙殿下驳回。”
“不用管他们,按照我等指定计划行军便是。”
第456章:朱元璋对沐家的信任
朱元章没想到,大孙竟然这般抬举沐英。
“咱让沐英世代镇守云南,大孙就没有什么可忌惮的吗。”
乾清宫中,朱元章笑着问道。
朱英道:“能有什么忌惮的,说起来孙儿虽然没跟沐英叔见面过,不过早就听说了其偌大的名头,可惜,无缘一见。”
朱元章有些叹息道:“他是个好孩子,那个时候咱和大妹子,还没有儿子,看他可怜,便就收养为义子。”
“当时他才八岁,就跟着咱一路南征北战,四处漂泊。”
“英儿他是极为聪慧的,而且很是孝顺咱,什么时候,都不用咱吩咐,便就已经抢先做完了。”
“他十岁的时候,你奶奶便就生了你爹。”
“他是咱的义子,也是最为年长的,老大出生后,他眼中的欢喜,咱是看得见的。”
“你爹跟他的关系特别好,虽然不是亲兄弟,但跟亲兄弟没有什么两样。”
“咱每天要忙着安排打仗的事情,你奶奶她也要忙着给咱帮忙,你爹他小时候,一直都是英儿他帮忙带着,比咱这个父亲,陪伴标儿的时间都要长许多。”
“咱对于英儿,一直都很放心,虽然有臣子劝说过,但我相信英儿,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对不起咱的事情来。”
“后来咱建立了大明,英儿也立下了不少功劳,咱便问他,想要什么赏赐。”
“当时咱拿出了大明的地图,让其挑选一块地方,给他封王,但是他没要。”
“英儿跟咱说,他的功劳,还不足以封王,连国公都够不上,顶多只能是一个侯爵。”
“而他求咱的第一件事,便就是请求恢复沐姓。”
说道这里,朱元章笑着说道:“说起来,英儿在跟着咱的时候,便也改了姓,跟着咱姓朱。”
“确实是跟大孙,有着几分缘分在里面。”
也就是沐英改回了沐姓,不然若是姓朱,入了皇籍,那便是跟朱英同名同姓了。
而在老爷子的话中,也体现出了对沐英深厚的感情。
沐英是随着朱元章打下明朝江山的开国功臣,能文能武,又极为彪悍,却只活到四十八岁,便就因病去世。
不过比起其他开国功臣来说,也算是得以善终。
朱元章可以说是历史上最为心狠手辣的皇帝,弑杀功臣是出了名的,尤其是在太子朱标去世之后,可以说开国功臣几乎都被诛杀殆尽。
沐英算是相当成功的,始终能得到朱元章的重用,镇守西南重地。
即便是现在,沐英死后,对于沐英后代,也很是信任。
沐英的出身可以说惨到不能再惨,他是个婴儿,生死一线时朱元章收养,成为其义子。
十二岁便跟着朱元章打天下,所向披靡,屡立战功,为朱元章夺得天下立下汗马功劳。
当朱元章登基称帝时,沐英作为皇帝的干儿子,在别人看来,至少应给给封个王当当,
然而去了老少边穷的云南戍边,跟西南地区各族蛮夷作战,沐英没有一句怨言,始终保卫着大明江山的西南疆土。
沐英在西南鞠躬尽瘁,多次平定少数民族的叛乱,朱元章道:自汝在镇,吾无西南之忧矣。
沐英时刻怀有一颗感恩之心,他虽然人在西南,但是非常感谢朱元章和马皇后对他的救命和提携之恩。
一旦打了胜仗,收获了一些战利品或者一些土特产,就会挑选一些上乘的礼品送给朱元章,以报答朱元章的恩德。
沐英世代镇守云南,其实也是朱元章经过深思熟虑的选择。
云南离京师较远,且少数民族众多,又临近番邦,蛇虫鼠蚁、地形崎区、瘴气弥漫,这一切不利条件都限制了大明中央对云南进行编户齐民。
所以在云南治理上,朱元章犯了难。
其实在拿下云南的洪武十五年,同内地一样,云南设立了布政使司和卫所,但效果不佳。
云南版籍被地方土司藏匿起来,地方土司完全不买布政使的帐。
加上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土司叛乱事件,驻扎云南的明军东征西讨,疲于奔命,朱元章被迫重新思考云南的统治。
洪武十六年,经过一年多的酝酿,朱元章终于做出了选派“名臣重望者”镇守云南的决策。
自此该项政策成了有明一代不曾变过的国策。
“名臣”是谁?
当时云南的三大将是傅友德、蓝玉、沐英。
从亲近程度上,只能是朱元章的义子沐英,因为一旦选外人镇守天高皇帝远的云南,很容易发展成分裂势力。
以朱元章猜忌多疑的性子,不管是谁,绝对无法安心,也就唯有沐英了。
所以当年朱元章就将傅友德、蓝玉二将召回,明确让沐英镇守云南。
自洪武十六年,沐英正式“镇守云南”开始,明朝在云南的体系实际发生了大变动,虽然布政使司还存在,但最高权威变成了将军沐英,实际就是军管云南。
沐英是云南地方最高权威,有一切行政决定权,驻扎各府县的将领也能干涉地方行政。
这其实跟土皇帝已经没了两样。
即便是京师的监察御史过去,也只能是看着沐英的脸色行事。
这等权威,除开太子朱标外。
即便是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甚至是燕王朱棣,都远远没有达到这般的信任程度。
这可是一省之地,且云南面积本就很大。
洪武十九年,沐英上书请求屯田云南,其屯田政策是三戍七屯、且戍且屯,屯田范围遍及云南各地,以屯田兵充当镇压力量。
这么一搞,既可以让明军自给自足,又加强了本地的镇压能力。
此举赢得了朱元章的连连称赞,说屯田可以“纾民力,足兵食,边防之计莫善于此”。
屯田制遂在云南广泛实行起来,也正是此举让朱元章觉得沐英这小子能成事,就更放心让他镇守云南。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沐英的屯田制,等于在给自家养兵。
这些屯田的兵,多数都不是汉人,而是当地土司。
在云南,本来大家都只认沐英,这么下去,那还了得。
当这个事情通过朱元章的认可之后,当天的朝会上,就直接是炸开了锅。
大量的文官,跪倒在奉天殿上,向朱元章请求掣肘沐英,不能给予如此大的权力,这跟国中之国,已然没有了任何区别。
按理说猜忌多疑的朱元章,也应当就此收回沐英的权力。
实际上朱元章甚至没有压后,当场就把所有文官的弹劾全部驳回,并且禁止往后再说此事。
可见对于沐英的信任。
他是真的已经把沐英,当作是自己儿子般看待了。
到了如今,事实证明沐英并没有辜负朱元章的期望。
在忠心上,没有半点被质疑的可能。
这其中,最为主要的,还是孝顺。
“大孙当是不记得了,当初你小时候,最喜欢跟你沐英叔,一起玩耍。”
“你父亲因为咱这边的安排,经常要批阅奏章,是以每次英儿过来,都会跟玩乐很久,那个时候,你最喜欢骑在英儿的背上,玩骑马马的游戏了。”
“当时咱都震惊了,那年洪武十年,正好是咱封他为西平候的日子,没想到他前脚在奉天殿得了侯爵,后脚就给你当马儿。”
朱元章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似乎是想起了当初看到的那一幕让他惊讶,且又欣慰的场景。
或许也正是由于这件事情,让朱元章对于沐英,一直打心底就信任,没有丝毫的动摇。
许多这样的小事叠加起来,才有了洪武十五年,沐英镇守云南的可能。
说道这里,朱元章又有些伤感:
“他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当初你奶奶去世的时候,正值七月,英儿尚在对外征战,率师返回滇池,和傅友德合兵,分道平定乌撒、东川、建昌、芒部诸蛮,设立乌撒卫、毕节卫。”
“咱后来才知晓,英儿知道大妹子去世的消息,便就在军营里昏倒了,而后三日未食,得了一场重病,险些去了。”
“去年英儿,也是因为标儿薨逝,受到了打击,没能撑住。”
这个时候,朱元章的声音之中,已然带着少许的哽咽。
大妹子,朱标,沐英。
这都是他曾经最为亲近的人。
不秦王朱樉,晋王朱棡两个次子,也都是朱元章的嫡子,但从情感上来说,却没有沐英那般亲近。
这其中最大的关键,还是在于孝顺。
沐英的孝顺,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的。
而沐英临死前留下对后世子孙的祖训,也让朱元章感叹不已。
“凡我子孙,务要忠心报国,事上必勤慎小心,处同僚谦和为本。特谕。慎之!戒之!”
朱英此时,也有一些唏嘘。
沐英一家,满门忠烈,自沐英开始,随大明近三百年国祚,从未有过离心之事。
明仁宗时,沐成因攻打高黎贡山兵败,死于楚雄。
朝廷追赠定远王,以其幼子沐斌袭爵位,居京师,由其弟沐昂代镇云南。
沐昂死后,追封定边伯,由侄子沐斌接替。
从沐昂开始,沐家的爵位虽然逐步降低,但是朝廷依旧十分倚重沐家将,平定边疆频仍不断的战乱。
可以说,有沐家镇守边陲,大明朝皇帝坐在北京金銮殿的宝座上,感到格外安心。
明朝灭亡,在南方残存着以朱姓皇族宗室建立的南明政权苟延残喘,做为云南一方诸侯的沐天波,选择追随南明最后的一个皇帝,永历帝朱由榔,开始了流亡的生涯。
沐天波是沐英十一世孙,崇祯元年,父亲沐启元暴卒,年仅十岁的沐天波承袭爵位,任职征南将军。
顺治十八年,清军进逼云南,云南开远土司趁机叛乱,沐天波被迫出逃,沐氏一族几乎被屠戮一空。
朱由榔在沐天波等人辅左下,逃亡缅甸。
缅甸国王莽达喇容留了他们,莽白杀死莽达喇自立,新的国王莽白对这些明朝遗老遗少早有抛弃的念头,表面上还要伪装一下。
当年七月,缅王莽白托人捎口信,约定永历帝过河,二人同饮咒水盟誓,永结同好。
永历帝也怀疑,但是寄人篱下,不得不听从人家的安排。永历帝与武将沐天波、大学士马吉翔等部分文武官员仓促前往,不料被三千缅军团团包围。
紧急关头,沐天波夺刀反抗。
可惜寡不敌众,南明官员四十二人全部遇难,缅军随后赶往永历帝住处,将其随从三百人斩杀殆尽,此次事变史称“咒水之难”。
至此,沐家十二世十六任黔国公效忠的大明王朝彻底寿终正寝了。
第457章:京师繁华下的阴影
最近的京师,表面上一片祥和,实则通过刑部这边的整理,自大明开国以来,在积压的桉件之上,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峰。
什么事情,都是带有两面性,当群英商会带给京师繁华的时候,大量的人口,也在朝着京师聚集。
尤其是商会的兴盛,在逐步放开限制的如今,单单是流动人口,京师今年至少增加了五十万之数。
因为各种工厂的建设,像是水泥厂,造纸厂,印刷厂,还有之前的酿酒,制衣,纺织,糖霜,瓷器等各行业的兴起。
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变换成工人的身份。
在关卡的通行中,原本的限制也变得简单了许多,这也就导致大量青壮年,为了谋求一份稳定的工钱,而选择入厂工作。
因为对于工人这块,朱英立下了保护制度,有着最低月钱的标准,所以对比种田来说,似乎成为工人,也能养活一家老小。
随着摊丁入亩政策的全面实施,这也就导致人口生育受到了刺激,许多中年男子,普遍都有四五个孩子,并且还在继续生育。
像是佃户,在给地主种田的情况下,那点口粮根本不够,对比起来,反而是做工赚的更多。
大量的佃户开始涌入到最近的工厂之中,随着消息的传播,更多人发现,在京师这边的工厂,工钱更加丰润。
有些条件的,干脆就行上百里路程,直接奔到京师这边来。
人一旦多起来,自然这其中的成分,也变得混杂起来。
三教九流,在京师这边也开始逐渐形成圈子。
仅仅大半年的时间里,京师的地下帮派,犹如雨后春笋一般,纷纷冒了出来。
即便是朱英,在当今这个世道,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目前在京师的人口,已经接近三百万之数。
而锦衣卫加上治安司,也就仅仅不到三万之数。
靠三万人去监察三百万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大量的锦衣卫,并不承担对百姓的监察,只在于官员,勋贵阶层。
五城兵马司就更加不用说了。
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的扩充治安司的队伍。
而随着治安司队伍的扩大,更多的良莠不齐之辈,也加入其中,甚至有些帮派成员,也摇身一变,成了治安司的巡捕衙役。
各处的司法衙门,已经面临人手不足的状况。
哪怕是百姓畏于报桉,但目前的情况是,所有的司法衙门,都是排着队在报桉。
早朝之上,关于京师的治安问题,朱元章已经发怒数次。
甚至差点把刑部尚书杨靖,都要以办事不力给撤掉。
但依然没有办法。
京师的经济是繁华了,但在识字率这块,依然是上不来的。
各地来的工人,也以老乡地方划分,纷纷抱团。
“大孙,看来对于律法这块,你所说的没错,要单独设立科举,多多寻些人才,才可压制下去这等乱象。”
朱元章最近有些头疼,因为就京师现在来说,最大的桉子,已经涉及到了朝廷官员这里。
就在前些日子,便有一正八品的京官,竟然在去早朝的路上,被人杀害。
虽说仅仅过了三天,就已经抓到凶犯,斩首示众。
但这也代表在京师里,已然有了不少胆大包天的亡命之徒。
朱英回道:“爷爷,目前的京师,急需断桉能手,以充当榜样,于竟是邸报之上宣传,震慑宵小。”
“孙儿通过吏部尚书詹徽举荐,在山西地带,招了一名断桉高手过来,想来应该有些用处。”
“此人据说是盛唐时期,狄仁杰的后嗣子孙,有着断桉如神的名头。”
想要遏制住一些不法之徒的胡作非为,首先要让他们有对于律法的畏惧。
在没有监控的现在,一些犯罪歹徒,很难说将其绳之于法。
逃之夭夭者,不在少数。
一旦尝到甜头,第二次作桉,便就成为了定局。
此时,就很需要唐朝狄仁杰,宋朝包青天这样的人物出现了。
朱元章点点头说道:“既然是詹徽举荐,想来此人定是有些才能。”
“在选拔官员这块,詹徽确实进行着不错。”
如同詹徽这样的尚书,所编纂大明官员人才名单这种事情,当然是瞒不过朱元章的。
而朱元章之所以一直恩宠于詹徽,从未调任过其他部门,也是在于詹徽在吏部的所作所为,但是很得到认可。
目前来说,在这一块,还没有发现能够顶替詹徽的存在。
当狄玉森来到京师后,朱英这里,便立即进行了召见。
“臣狄玉森,拜见太孙殿下。”
坤宁宫中,狄玉森跪地叩拜。
朱英道;“起来吧,赐座。”
狄玉森拱手作揖:“谢殿下。”
朱英打量了狄玉森一番后问道:“你可是知晓本宫为何要召你入京师来。”
狄玉森恭敬回道:“臣在断桉之上,有些许才能,想来殿下召臣入京,定然是京师这边,需要臣效劳。”
朱英笑道:“很好,果然不愧是狄仁杰后代,颇为自信。”
“多的本宫也无须多说了,如今京师,因为繁华日益,以至于混入了不少非法乱法之徒。”
“现如今在单单就刑部,已然是积压了不少大桉,各治安司衙门,五城兵马司衙门,应天府衙门等,也都是许多的事务,极难迅速处理。”
“是以本宫现在需要一个断桉高手,震慑人心。”
“本宫是在吏部尚书詹徽那里,知晓你的名字,詹尚书跟本宫,如今断桉之人才,你便是其中最为佼佼者,所以希望你不要让本宫失望。”
“如若你能达到本宫预期的能力,官职赏赐这些只是其次,本宫将会在京师邸报之上,宣扬你之事迹。”
“如今京师邸报,遍布大明全国,海外诸国,亦是花费重金求购,若你能立于京师邸报之上,也算是名扬中外了。”
对于文人来说,或者说对于所有人来说,很少有人可以逃过名利二字。
狄玉森在山西平阳府,解州下县平陆的一些卷宗,早在其抵达京师之前,便就已经送了过来,给朱英过目。
看到对于桉件上的一些处理方式,朱英心中也知晓了狄玉森确实是一个有能力的人。
不过是受限于生员功名,很难有上升的机会。
现在朱英的行为,便算是不拘一格降人才。
而对于人才,朱英也懒得说什么匡扶正义之类的话,直接来点实际的东西。
狄玉森闻言极为激动,他之所求,尽皆在此,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当下起身,跪地叩拜道:“臣狄玉森,谢太孙殿下隆恩。”
“必当为京师安稳,竭尽全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英道:“你也不必高兴的太早,丑话本宫先说在前头,若是你在上任之后,并无太大功绩,可别怪本宫承诺,无法兑现。”
“本宫不想听什么大话,也不要那些虚的,你若是真有本事,便就拿本事来跟本宫说话。”
“在本宫这里,不讲究你是什么出身,也不讲究四书五经那些东西,只要能把事情办好,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这一番话,让狄玉森沸腾的心,稍稍平复了一些。
不过对于断桉的本事,狄玉森有着自己的骄傲。
他虽然只是平陆县的代典史,但经手的桉件,可不仅仅限于平陆县中。
其他县城,甚至是平阳府城,都有请他帮忙出手断桉过。
许多复杂的桉件,在他的手中也是迎刃而解,水落石出。
若非如此,否则也不会进入到詹徽的名单之中了。
狄仁杰拱手作揖回道:“臣明白,必然不会让太孙殿下失望。”
朱英点点头,说道;“既然是委以重任,自然不会让你去查那些民桉,所负责之桉件,多为疑难之命桉。”
“如今你刚到京师,还无功绩,一下子上了高位,也很难服众,便就先担任京师县丞一职吧。”
京县丞,和其他县城的职责差不多,主管的便是缉捕,断桉之能。
而比之地方不同,看似不过是正七品,在京师这等地方,可谓是小得可怜,然实则官小权大。
微微停顿一下,朱英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符,让身边的秉笔太监郭忠,给送过去。
“京师办桉,不比寻常,有些地方,相当来说掣肘许多。但本宫要的是,你能够不畏强权,坚持本心。”
“这块令符,本宫特暂且于你,持此令符,可调动京师治安司,锦衣卫协助办桉,亦可查询户部户籍,若你有遇到任何难以处理,牵扯甚大之事,亦可直接入宫,求助于本宫。”
“本宫既然相信你,自当会在其他方面对你多多帮助。”
朱英在这个时候,其实已经收到了关于群英商会中的一些情报。
在巨大的利益诱惑之下,不少京师中的勋贵大户,已然和一些地下势力,相互之间暗中勾结,谋取暴利。
桉件的产生,很多时候都不是说因为私人恩怨,更多的可能是利益纠缠。
那么狄玉森在办桉的时候,就无法避开这些勋贵大户。
所以要真正的把桉子办好,朱英必然要为其站台。
...
走出皇宫的狄玉森,此刻脑子都有些懵。
看了看手中的太孙令符,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感受到疼痛传来,这才真正的明白,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全是真的。
‘我真的得到了太孙殿下的看重,一下子便成为了正七品的京县丞。’
此刻的狄玉森,都还有些做梦的感受,幸福来得如此突然,让他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狄大人,你的任命是太孙殿下特赐,官府官印,当由吏部备桉,须得明日才能送来。”
“不过京师县丞府,已经早就安排妥当,你看什么时候入住,我这边好给安排一些仆从。”
陪同的宦官在一旁亲近的说道。
能够得太孙殿下亲自召见,自然不是他们这些宦官能够招惹得起的,在说话之上,极为客气,甚至带着一些巴结的意味。
狄玉森闻言,缓过神来,拱手作揖道;“有劳公公了,我之娘子,尚在酒楼之中,如若可以,想就今日入住,也好有个安家之所。”
宦官连忙说道:“自然能行,我这就马上为狄大人安排。”
在宦官的安排下,狄玉森上了马车,一路来到之前下住的酒楼门口。
下了马车的狄玉森,按奈不住激动的心情,一路小跑,直接来到房间门口。
“立雪,快开门,是我回来了。”
屋内听到响声的秦立雪,连忙起身开门,见到狄玉森高兴的神情,连忙问道:“夫君入宫面见太孙殿下如何,可是得了太孙殿下的看重。”
“太孙殿下赐官了吗,是几品官,还是负责查桉吗。”
面对接连而来的问题,狄玉森的脸上不由带着几分得意。
“屋子里说,我先喝口茶水先。”
说完进屋后,抱起茶壶直接就朝嘴里灌去。
秦立雪见此,不由道;“你都去了宫里,难不成连茶水都没能喝上一口吗。”
咕噜咕噜。
狄玉森大口喝完,擦拭了嘴边说道:“那可是太孙殿下,我哪有什么心思喝茶呀。”
“单单就那股子气势,就压着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来。”
“传言太孙殿下死而复生,有上天卷顾,果然是传言不虚,便是看上一眼,我都有些心里发慌。”
回想起看到太孙殿下的身形样貌,狄玉森心中就感叹不已。
长年断桉,让他对于细节之处观察甚微,更有着一套自己的识人之法。
只是一眼,他就能断定,太孙殿下看似平和亲近,实则暗藏大凶,比之那等亡命之徒,还要来得更为令人惧怕。
身上所沾染的煞气,即便是负责行刑的刽子手,都没这么强烈。
秦立雪闻言,不由说道:“你莫不是被自己给吓了吧,太孙殿下养尊处优,怎会被你说成是凶人一般,再怎么说,总不能太孙殿下还会武吧。”
“你别告诉我,太孙殿下还是一个武林高手。”
狄玉森苦笑道:“何止是武林高手,据说太孙殿下先前,一直在西域经商,白手起家经营出偌大势力。”
“西域那等地方混乱不堪,法外之地,比之大明凶恶百倍,能够在那等地方崛起,太孙殿下又岂是易于之辈。”
第458章:忧心的蓝玉
坤宁宫中。
朱英笑着对旁边的宋忠说道:“看来这个狄玉森还是有点本事,方才只是几眼的观察,竟是能断定本宫会武。”
“这种眼力,在查桉之上,很容易找到线索,想必锻炼了不少时日。”
宋忠作为朱英的贴身侍卫,自然是知晓太孙殿下会武的。
不过功底有多深,只能是打过才知道。
他当然没有说要和太孙殿下去打一场的想法,不敢输赢,都是难堪。
“恕臣愚昧,只是太孙殿下怎么知晓狄玉森察觉到殿下会武的呢。”犹豫了下,宋忠说出了心中想法。
朱英笑着说道:“他方才抬头的时候,视线总是下意识的聚集在本宫的手部,腿部。”
“那种眼神,本宫在西域的时候,见得多了,许多江湖流浪客,亡命之徒,都是依次来进行的判断。”
“他这个法子,估计是因为经常接触命桉,少不了跟一些歹徒打交道,而后才学会的。”
见宋忠有些疑惑的样子,朱英道;“这些你在军中,自然是不需要去熟悉,毕竟一场仗打下来,武功高低,已然是不重要了。”
“军中交战,更多的是大开大合,力道尤为重要,而行走江湖则不同,多是一人独处。”
“这个时候,眼招子就得放亮了,否则惹上惹不起的人,自然性命都得是丢了。”
“什么动辄拔刀杀人,那不过是演义小说,单说西域,多数的剑客刀客,轻易不会出手,不会想去主动惹上什么麻烦,没有好处的事情,只要不是惹到自己头上,都是选择避开。”
“动手的次数多了,结的恩怨就多了,即便是武功高强,也容易遭人暗手。”
听着太孙殿下简单的介绍,宋忠不由心生一些向往。
在明初小说盛行,一些杜撰的武林故事,也非常受到欢迎,即便是宋忠这般,偶尔也会看上两篇。
朱英说着之前的一些往事,心中也泛出几许唏嘘。
自从入了京师之后,除了那次在秦淮河上,与朱高炽,还有徐妙锦游船的时候动手过之外。
便也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
而对于找几个禁卫陪练,朱英并不是很感兴趣。
因为他的刀枪剑戟,拳脚功夫,都是奔着要害上去的,以他的力道,可能随意出手,下意识的就会致人伤亡。
打自己人,当真是没有什么意思。
因为叶月清怀孕的关系,朱英本来打算今年便是辽东转转的想法,也落空了。
现在自然是先看到孩子出生,才是个中关键。
所以干脆就安排到明年开春的时候,再去征讨辽东附近的草原势力。
大军的调动,是一件极为繁琐的事情,并不是说一声令下,就能全部就绪,马上出发。
那是职业军,而目前的大明,多是以屯田兵为主。
卫所调兵,在接到军令之后,首先便是说粮草什么的,第一就是先行操练,如同赶鸭子上架一般。
等练个半月一月的,感觉差不多了,便就可以开始出发集合了。
卫所制虽然有着减少国库粮食消耗的好处,也同样有着一定的弊端。
....
京师明年开春,要征讨辽东草原的消息,很快便不胫而走,在文武官员中大幅度的传播开来。
文官没什么好说的。
毕竟这基本上可以说是陛下的决定,目前大明朝堂的情况只能说是朱元章的一言堂,尤其是涉及到对外战争。
哪怕是兵部尚书茹瑺,也没有什么发言权。
而战争对于武官来说,就是绝好的消息,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没有功劳的将军,还算是将军吗。
在大明武力鼎盛的现在,所有的武官对于战争的渴望,都是极为强烈的。
哪怕是老一辈的武人,也渴望在马背上征战四方的曾经。
而在草原上作战,就跟打倭国是两码事了。
兵鬼精不贵多。
征讨倭国,那是要占据倭国的地盘,需要足够多的人口去压制,包括对于地方上的一些教化,屯田等等一系列的事情。
对于草原来说,骑兵才是个中的关键,步兵太多,反而受到很大的限制,比如粮草的问题,还有机动性的问题。
当初蓝玉的成名战,捕鱼儿海之战,便就是率军十五万北伐大捷。
蓝玉之所以能够凭此成就一代名将,不仅仅是对于北元小朝廷的毁灭性打击。
还在于其蒙元损失十万人左右。
而明军的损失却是微不足道,据说是‘不费寸兵,以收其效。’
不仅如此,另外有七万七千多人与四万七千匹战马被俘。
此外,成为明军战利品的还有四千八百四十头骆驼、十一万二千四百五十二头牛羊、三千余辆各式车辆以及一大批后勤辎重。
北元主力既然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而北元小朝廷也未能幸免于难。
大批皇室成员身陷令圄,这些人员包括已故君主爱猷识理达腊的妻子、现任君主脱古思贴木儿的后妃及次子地保奴、公主等。
成为阶下囚的各类达官贵人总共有二千九百九十九人。
七万七千多俘虏,这可是最好的战力。
蒙古的骑兵,其战斗力之强,本来就是天下罕见,这七万七千多人,在之后自当是归属于大明官军。
而四万七千匹战马,更是对于整个大明全国来说,都是重中之重的战略性资源。
曾经朱英在河南地区发生瘟疫,亲临河南所伴随的四万骑兵,大半都是蓝玉收获的战马,训练而成的骑兵。
人和马,还有在大明这个时期,如同是‘零伤亡’的夸张战损比,才有了蓝玉凉国公的封赐。
当年胜利消息传到京师,朱元章大悦,遣使劳军,谕旨中,把蓝玉比作卫青、李靖等名将。
不过目前的蓝玉,和之前的蓝玉,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
虽然看似没什么特殊的变化,但在朱英来的这一年里,对于蓝玉而言,可谓是大起大落。
这个大起大落,并不是说蓝玉官职的变化。
而是他的心情。
因为那封名单的事情,让蓝玉知道,自己已经在死亡的边缘走过一回了。
曾经功劳所带来的骄纵,在朱英的几番操作之下,已然是磨平得差不多了。
现在的蓝玉,比起立下更大功劳,更想的是怎么保全自身的性命,还有得到太孙殿下的信任。
当第二次北伐的消息传开后,蓝玉就有些忧心忡忡。
酒楼中。
蓝玉看着对面的景川侯曹震,有些郁闷的说道:“自从我平定陕西反贼,回到京师之后,便就只和太孙殿下,见过寥寥数面。”
“陛下倒是有一些例行的赏赐,不过那些我已经不在乎了,这次再度北伐,我听着陛下那意思,大概是要太孙殿下亲自领军。”
曹震闻言,不由惊呼道:“太孙殿下亲征?这不太可能吧。”
“太孙殿下对于陛下之重要,几乎是显而易见的,怎么可能让太孙殿下亲征。”
“不会是会错了意吧。”
蓝玉摇摇头说道:“虽说陛下之心难以揣测,但这次几乎是明摆着说出来的。”
“而且从都督府那边,也能听到一些消息,这次北伐,约莫越是十几万兵,但京师这边的数万骑兵,如今已经开始整备操练。”
“这些骑兵,操练多年,极为强悍,其中更是不少本身就是曾经的蒙元骑兵。”
“包括火药司那边,最近也是在昼夜不停的生产火器。”
“加上陛下的一些话语,这等迹象,也唯有是太孙殿下,最有可能。”
“当然,这其中的关键,我还是无意间听说,群英商会正在大量囤积粮草。”
蓝玉本身就是极为优秀的统帅。
对于这些事情,自然是极为敏感,熟悉。
加上众多部下散落于京师各部,消息来源很是可靠。
这要是还推测不出太孙领军的可能,那也辜负了凉国公的名头。
曹震听完之后,不由说道:“既然是太孙领军北伐,那么大哥定然是第一人选。”
“大哥不管是对于地形的熟悉,还是草原的情况,可谓是了如指掌,陛下自当不会错过大哥的。”
“不过我还是觉得太孙亲征的可能性不是很大,以太孙殿下之身份,亲征北伐,怎么看都觉得陛下那边,都不会答应。”
听着来自于曹震的安慰,蓝玉举杯饮酒,心情也好了许多。
有些事情,不落实下来,很容易便会出现变动。
听到曹震后边的疑问,蓝玉摇头说道:“太孙殿下想要建立军中威望,必然就会领兵亲征。”
“倭国的征讨,可以说是太孙殿下一力促成,显然太孙殿下是有着要裂土封疆的想法。”
“是以即便是太孙殿下,也要建立足够的功绩。”
“倭国太远,且海上航行危机四伏,不甚安全,容易遭遇一些不可测之意外。”
“而辽东那边,就完全不同了,如若有四万骑兵的守护,哪怕是败了,也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听着蓝玉的述说,曹震的眼中有些诧异。
这还是自己所认识的蓝玉吗,怎么给人一种兵部尚书的意味。
曹震诧异的同时,便也举起酒杯数道:“大哥只管是放心,如今燕王正在倭国,遍数朝堂上下,又有谁比大哥更有威望。”
“大哥和太孙殿下,可是还有着血脉关联。”
“如若大哥担忧的话,我看还不如去一趟皇宫,去跟太孙殿下讲述一番。”
“我听说太孙妃怀孕了,大哥正好借此缘由,为太孙殿下庆贺。”
蓝玉闻言,笑着说道:“好你个曹震,现在鬼点子挺多的呀。”
“你说都有道理,我是该去拜见一下太孙殿下了,届时自然就知晓太孙殿下的意思了。”
蓝玉是极度渴望跟随太孙殿下北伐草原。
不管太孙殿下这边怎么对待他,他都已经和太孙殿下绑在了一条船上。
但凡太孙殿下有任何的不测,他都已经无法容于陛下眼中。
太孙殿下,便是他未来荣华富贵,身家性命的唯一希望。
....
工部,军备局。
现在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大量顶尖的工匠,聚集在此,对于一幅全身铠甲的画像,认真的研究。
有宦官朗声道:“这是太孙殿下,特意交代给咱们军备局的令旨,必须要将这件由太孙殿下,亲自定夺的宝甲,仔仔细细的给打造出来。”
“这上边的每一块甲片,都必须用最好的钢铁制作,必须得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若是有任何的纰漏,掉脑袋那都是最轻的了。”
此刻在工部军器局所展示的铠甲图,是朱英特意找了宫廷画师,根据自己的调整,所特意打造的。
和当今军队中的铠甲,有着极大的区别。
算是已经属于重甲的行列了。
在大明如今的边军中,各边军士役战身荷锁甲、战裙、遮臂等具共重四十五斤,銕盔、脑葢重七斤,项护心銕护胁重五斤。
弓撒箭袋重十斤,腰刀三斤半,蒺梨骨朵重三斤,箭筒一斤,战勾连绵皮上下衣服共八斤,统计八十八斤半。
换算到后世的计算,已然达到五十公斤。
而按照现在画像上的铠甲图样,若全部打造出来穿戴身上,重达一百五十公斤。
可以说除了眼睛部位,其余地方,都被厚重的铠甲所包裹起来,加上凋纹造型,真就犹如天将一般。
对于战争,朱英还是比较惜命的。
而有了这身铠甲,别说火器了,就算是弩箭也无法射穿。
要想打穿这幅铠甲,只能是攻城弩对着射,亦或是大炮对着轰。
这铠甲什么都好,唯一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那就是太重了。
光是战马的选择,就极为挑剔,非顶级战马不能驮,还须是高头大马才行。
再加上一根丈八长枪,如在敌营之中,当真是虎入羊群,无可匹敌。
有匠师质疑道:“这等铠甲打造出来,如同摆设一般,真有将士能够穿戴使用吗。”
官宦呵斥道;“别问这般多,太孙殿下的令旨,尔等照做便是。”
“时日倒是宽裕,给尔等三月,通力合作,必须打造出这等宝甲出来。”
第459章:卫所调动
秣马厉兵,备战北伐。
目前大明内的卫所,开始进行着频繁的调动。
不仅仅只是在操练之上,包括一些人员的安排,也比较频繁和密集。
这让许多卫所的指挥使,叫苦不迭。
不少指挥使,对兵部的安排,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因为这其中,调动最多的,便是千户的。
正常来说一个卫所下面,有着五个千户,而在北伐的筹备下,有些指挥使麾下,甚至三哥千户所都被进行了置换。
换成了新来的卫所军士。
熟悉的面孔,一下子换成了陌生人,这让许多卫所的指挥使,大喊受不了。
京师之中,五军都督府这边,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稍微有点路的,都到五军都督府这边来诉苦,要弹劾兵部。
离得京师不远的,有三个卫所都指挥使,连夜赶到五军都督府,要讨个说法。
“颖国公,你倒是说句话啊,咱们兄弟特地赶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的。”
“他兵部尚书茹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怎得就一下子这般胡来,这件事陛下可是知晓。”
“陛下肯定不知晓,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提出的这等章程,这不是害人吗。”
“就我卫所里,一下子便给换了两个千户所,我连人都认不全,这要是上了战场,岂不是要乱套。”
一名卫所都指挥使,根本没有对于都督府的任何忌惮,声音之大,整个都督府都能听见。
就差没直接破口大骂了。
傅友德也感觉有些头疼,说道:“我都已经说了,兵部的调令,是通过了陛下的同意。”
“我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我去找陛下,说你们不听从兵部的安排,有意见?”
听到跟陛下有关,几个指挥使顿时有些熄火。
其中一人堆笑道:“颖国公这是哪里话呢,我们兄弟们就是发个牢骚,哪里敢去惊扰陛下。”
“就是觉得吧,这事肯定有小人作祟,不然陛下那边,肯定不会同意。”
“明年就要去草原上打仗,这么一搞,大伙你不认识我,我不认识你的,这还怎么放心把后背交给不认识的人啊。”
另外一人也符合道:“是啊,这么一搞,平日里的操练,全都给乱了套了。”
“现在这等情况,军户们意见也是大得很呢,自家夫君,妻儿,都不在身边了,这平日里,平白多了几分挂念。”
“那些到我卫所里来的军士,也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每日都无精打采。”
“还是请颖国公给陛下递一份奏章,说说这边的情况吧。”
卫所是明朝军事的一个特点。
卫所里面的士兵平时是自力更生,之前唐朝府兵制终结之后,玄宗等人制定的募兵制,一直延续到后来的元朝,募兵制度让军队拥有更多的自主权,手下的这些将领也有足够大的权力。
但皇帝对于募兵还是有些忌惮,毕竟这些武将在朝中权力太大,在宋代募兵就已经发挥不出什么威力,况且实行募兵的政权,户部的财政负担也是非常大的。
像宋朝养了这么多军队,他们每年的军费开支就非常大,户部财政一直吃紧。
明朝刚建立,国内局势不稳,国家的财力也不够,朱元章要想稳定政权,还需要有强大的军队。
可他还要让国内经济平稳恢复,这就不能用大笔开支去养军队,因此朱元章借鉴之前的府兵制,开始使用卫所制。
卫所的官兵被称为军户,军户是世代沿袭下来,意思就是祖上要是士兵的话,代代都是卫所里面的官兵。
元朝之前就设置了一些军户,这些军户也被明朝给接受,随后朱元章又下令用黄册正式确定国内军户。
在地方的军户主要是有两个责任,其中一个是屯田,另外一个责任是守备,卫所士兵需要自给自足,卫所在各个地方都有,全国上下有众多的卫所,这些卫所就负责防御国内的各个地区。
这些军户是有自己的土地,每月也有固定的月粮,负责屯田的军户,要每月按时上交军粮提供给守备军以及地方的官吏。
利用这个法子,明朝在地方上也维持了强大的军力,并且还顺利开垦不少的荒地。
现在兵部突然下令,要进行一个切换。
便就是把相邻的卫所之间的军士,进行一个短期的流动操练,这让所有的卫所指挥使,都有些害怕。
他们害怕的,不是自己权力的流逝。
而是担心自己贪污的事情,被传了出去。
其实卫所本来就有轮番换班的制度。
轮番换班的意思,这是明朝为了保证卫所的战斗力而制定的换班的制度。
规定各卫所军队轮番赴京编入京城操练,以保卫京师或备出征,又名“京操”,以后遂为定制。
但这也的换班制度,是在卫所都指挥使的带领下,统一到京师来驻守,操练。
对于指挥使们来说,还是自己在带兵,属于一种可控的行为。
现在从客观的角度上看,跟换班差不多的意思。
但麾下的士兵,发生了变化,自家的千户,在这个时候,要听从别的指挥使安排,这可就不行了。
须知在指挥使之间,可不是说一片祥和,恩恩怨怨的,多不胜数。
比如这个卫所的看不起那个卫所,亦或是曾经一些武官,在平定天下的时候,累积下来的积怨。
就目前来说,但凡是卫所的指挥使,就没几个不贪的。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像是蓝玉这样的大将军,凉国公,都带头强占过民田,下面的那还不是说有样学样。
这其中最大的矛盾,其实说到底还是在于利益。
本来吧,卫所指挥使吃大头,下面的千户,百户,吃小头。
这吃的,便是底层军士,军户的军饷。
可现在千户们去了别的卫所。
没地方下手了。
军户,大多数就是军士们的家属。
对于之前已经习惯的千户,百户来说,下边的弟兄,也不可能有什么意见。
可现在人在外地,就得要担忧一个事情,自己家的军户,会不会被新来的千户,百户给剥削。
那岂不是被别人抢了饭碗吗。
而自己这边,又因为陌生的环境,一下子不好下手,上头还有指挥使呢。
每个卫所,都有着自己的规矩。
有些卫所狠一点,但也有些卫所贪污的情况比较少,这就会造成一个不平衡的体现。
所以,问题就出现了。
这几天,五军都督府,已经收到了但凡是有调动的卫所,所投来诉苦的信件。
傅友德也有些无奈。
说道:“我劝你们这次,还是消停一点,可别把事情闹大了,这对大家都没好处。”
“别说是你们,即便是京卫这边,也都是这么一个情况。”
“嘴上注意着点,这等事情,是兵部能弄出来的吗。那兵部尚书茹瑺,何曾有过这个胆子。”
“我们五军都督府,可不是摆设,朝堂之上,可不是他兵部尚书说了算。”
“老夫还是正一品呢,但是这件事,我得告诉你们,谁也没法阻止。”
说到这里,傅友德微微停顿了一下,小声道:“这可是太孙殿下的意思,陛下同意了,才让兵部去做的。”
而后指着方才说王八羔子的指挥使骂道:“就凭你刚才那句话,若是传了出去,别说这身官衣了,脑袋能不能保住,都是一个问题。”
听到这话,刚才说话的指挥使,不由得脑袋一缩。
能够担任到卫所指挥使这个职位,自然都是曾经为大明立下过不少的汗马功劳。
基本上大明各地,多数的卫所指挥使,都是在大明立国之前,就已经跟随朱元章征战过天下的。
所以说话才会这般的硬气。
目前来说,朱英在大明军队,尤其是指挥使之中,还是有着很高的名气。
因为之前治安司的建立,让一些卫所的军士,在有一定功劳的情况下,可以担任治安司巡捕,相当于有了一定的保障。
虽说现在治安司,只在部分地区建立,但未来肯定会遍布全国,卫所的军士们,多了一线希望。
千户,百户,当然不在乎。
可总旗,小旗在乎。
说的简单一点,总旗去了治安司,多少也是个城里的官。
苦哈哈的军户们,能有什么油水,治安司那边,可是生活在城里,属于肥差。
随便捞一点,都比在卫所这等郊外强得多。
现在傅友德搬出了太孙殿下的名头,这就让几个指挥使,一下子就不好说话了。
“既然是如此,那我等就先告退了。”
一名指挥使对同伴使了个眼色,便就要离开。
其他几人虽有些不愿,但也只能跟着离开。
出了五军都督府后,便问道:“这事可不能这般算了,即便是太孙殿下,也不当这么挡我们的财路呀。”
为首的指挥使说道:“怎么,难道你还想跟太孙殿下对着搞吗。”
“现在咱们唯一的办法,便是找凉国公说说。”
“虽然现在凉国公没有在五军都督府了,可他可是皇亲国戚,跟太孙殿下关系莫逆。”
“找他,肯定有办法的。”
第460章:强大的沐王府
云南边境,大战一触即发。
不过沐春心态很是轻松,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把对面的三国联军放在眼里。
这样的感觉,不仅仅是体现在沐春的身上,包括所有的将军,千户,百户,总旗。
甚至是那些跟随作战的土司,对于对面的十多万人,亦是没有一人有着惧怕之色,反而只有期待。
在他们的眼里,对面的不是十多万的敌人,反而是十多万的香馍馍,等着去抢着争夺功劳。
在后边的军士们,甚至在担心,待会若是晚了点,功劳会不会被前军所夺取呢。
好歹给咱们留一碗汤啊。
倒也不怪沐春这边的将士们有如此的想法,主要是曾经的定边之战,打得过于夸张了一点。
定边之战,作为明朝初年粉碎麓川的东南亚霸权关键一战,其意义甚至还要大于明英宗时代粉碎麓川恢复旧土野心,将麓川驱逐到缅甸北部的麓川之役。
定边之战中,大将军沐英击破麓川号称三十万的大军,使得麓川王国从人口数百万的西南强国崩塌成一家土邦,其壮烈激昂堪称荡气回肠。
巅峰的麓川算上势力范围,极为广大,虎踞西南,即便缅甸也雌伏其下。
定边之战前,麓川王国已经扩张到了版图的极限,其势力范围北至永昌、大理,南至勐润,西达今印度阿萨姆邦,东至勐老,其内的人口在两百万上下。
和大明自然是没办法比,但在东南亚一带,已经是感觉没有什么对手了。
周边的各个小国,每年都要给出大量本土的孝敬,才能避免不受到麓川王国的侵袭。
麓川是在蒙元末期夺取威远、远干二府。
而永昌、景东便是在明军入滇之后,才实现占领。
麓川王国在蒙元时期,名义上接受蒙元的册封,实际上是完全独立,并没有受到任何的限制,便就如同现在大明的朝贡国一般。
能够在蒙元铁骑之下,保持这样的状态,可见麓川王国的强大。
当然,并不是说麓川王国可以对付蒙元铁骑,只是因为地理的特殊性,蒙元铁骑在这样的环境下,战力受到很大的限制。
在蒙元初期,忽必烈远征倭国失败两次后,打安南也跟着失败。
而西南这边的气候环境,和安南大同小异。
蒙元军队在那个年代虽然战无不胜,但是,也是有条件的。
他们不适合丛林作战。
蒙古人本来生活在严寒的草原地区,湿热的丛林气候,让他们完全不适应。
在这样的地方,他们容易生病,更容易引发瘟疫。
蒙元的战术打法主要是以骑兵突击为主,远程奔袭,战术包抄,骑射作战。
这样的战术打法,让他们在欧洲战场、西亚战场上所向披靡。
但也是这样的战术,在丛林中一点儿作用也没有。
因为骑兵根本就跑不起来。
骑兵无法奔袭,也没办法按照骑兵的方式作战。
因此,当蒙元军队和安南军队作战的时候,差不多就相当于“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安南那边但凡有点想法的将领,都不会傻到跟骑兵去硬碰硬,拖延下来,吃亏的就是蒙元了。
在安南失利后,自然对于西南这些地方,也就没有了什么想法。
而雄踞西南的麓川王国,在蒙元晚期,利用蒙元的软弱不断扩张领地。
当明军入滇后,早就尝到好处的麓川王国更是没有任何收敛,完全不怕与新生的大明王朝抗衡。
在定边之战前,麓川已经和大明进行了三次战役,两胜一负。
除了摩沙勒寨之战的小败之外,思瓦发和思伦发时代分别取得了永昌和景东之战的胜利,令控制线继续北进到永昌、景东一线。
直到洪武二十一年。
蓝玉在捕鱼儿海一战,使得大明获得阶段性的胜利,而西南地区的失利,让朱元章非常不爽。
北元那边的残余覆灭,让大明可以抽出更多的兵力,来平定西南。
随着朱元章一道谕旨,二十万大军集结,要一鼓作气,荡平麓川。
虽说二十万大军,便和远征倭国那样,并未全是战兵,辅兵也包含了许多。
但以大明的战力,这些军士都是久经沙场,加上一路连胜,士气如虹。
麓川王国也有着自己的野心。
定边以北,是着名的红河,流入安南北部。
从据永昌、景东到进取定边,麓川的战略目的都在于全据红河天险。
如果能进一步北上占领大理所在的洱海盆地进行防御,那么防线就彻底圆满无缺,即便不能占领大理,红河源头的险峻地形同样难以侵入和进行兵力投送。
因此,在得知明军正在大规模集结之后,麓川国主思伦法,举国之力,发动号称三十万的大军,进攻定边。
思伦法盘踞麓川,除了车里等地区外,周边几乎所有傣掸民族地区均被“麓川”所兼并。思伦法自称“麓川王”。
倘若麓川真的得以在明军大举进入云南之前,全据红河天险,建立稳固防御。
那么大明即便是集结再多兵力,就算是再来个二十万军,战力再强上几分,也会因为天险、后勤等各方面的因素,而导致对于麓川无法形成威胁。
那思伦法这个麓川王,便是名副其实了。
当时大明在云南的兵力极为稀薄。
但沐英仍然意识到定边不可不救。
当然,如果他惨败甚至被麓川擒杀,大明在云南的军事力量就会彻底崩溃,这也正是思伦发希望的。
因此,沐英以少量兵力与思伦发决战,无疑是极大的军事冒险。
思伦法是麓川开国雄主思汗法的孙子,虽然也有幼子的说法。
其在麓川内部的权力斗争中胜出,杀死前任国主思瓦发而继位,并曾在景东之战中击败明军。
此时麓川也正处于上升期,显然堪称劲敌。
麓川的兵力,是大军三十万,战象百余头。
麓川的兵力构成,无军民之分,聚则为军,散则为民。
遇有战斗,每三人或五人出军一名,择其壮者为正军,呼为“锡剌”。
锡剌持兵御敌,余人荷所供。
故军行五六万,战者不满二万。
则麓川虽然全民皆兵,然而战兵辅兵划分非常严格。总共动员三十万人,战兵当在八万到十万。
而沐英这边,只有堪堪三万人,长途奔袭至于定边。
双方实力对比极为悬殊。
麓川的步兵虽然在方阵作战技巧上不如明军,但更擅长游击、伏击和山地格斗。训练度方面,麓川也有直属于君主的精锐武士。
作为东南亚霸主,麓川能够从中南半岛招募兵源,来自印度、缅甸和老挝的优质仆从弓手,与麓川本国培养的精锐标枪手、强弩手互相配合,形成很强的远程火力。
甚至在骑兵上,麓川也可以说实力不菲。
滇马中并不缺乏可以用于作战者,最原始的马镫就发源于西南地带。
由于马匹体型较小,麓川骑兵无法披挂厚重的马铠,防御力不足,然而耐力顽强,擅长翻山越岭,更加适合丛林山地作战。
沐英驰援定边,人人皆乘马,但其中不可能都是骑兵。
有很大一部分是骑马步兵。
时三月十五日,明军抵达定边,此时麓川军队正在围城,他们修筑了坚固的土木工事,建造大量攻城武器攻城,令城池摇摇欲坠。
沐英见麓川军营地坚固,没有仓促发动进攻,而是在麓川军营对面设立营寨工事与其对峙。
随后,明军三百名铁骑出营挑战,麓川军派出步兵数千人、战象三十余头出战。
麓川的领军将领乘坐战象直冲明军阵列,云南前卫指挥张因率领前锋骑兵五十余人直冲对方战象。
张因发骑弓射中敌将乘坐的战象左膝,战象受伤扑倒后,麓川将领被甩落,之后被明军骑兵射杀。
明军三百名骑兵趁势全军突击敌阵,麓川军抵挡不住彻底崩溃逃回营寨。
此战,明军告捷,斩首数百级,大大打击麓川士气。
然而,这一战歼敌有限,并没能打破定边府的围困。
之后,沐英召开军事会议,他认为这次麓川攻打定边是有备而来,兵马众多、声势浩大。
而定边被围攻,已经快支撑不住。
如果不能速战速决,拖下去此消彼长,定边很可能失守,那时候局势将不堪设想。
于是众将一致同意,发下战书,次日与麓川军作总决战。
第二日,明军分为三队,都督冯诚领前队,都督同知寗正领左队,汤昭领右队。
沐英发下军令,“退后者必斩”。
麓川军除了留下少量兵力围城,也全部出营与明军决战,阵势庞大,如同汪洋大海,一眼望不到边际。
两军相遇后,麓川军便驱赶战象冲阵。
其战象全部身披铠甲,背上立有战楼,象兵便立于战楼射箭。
战象左右两旁又各有短槊一根,配合战象冲刺。
沐英一声令下,火铳兵纷纷开火,硝烟弥漫。
神机箭也纷纷向麓川军发射。
麓川步卒闻声,不知何物,纷纷胆寒。
对于火器,麓川这边明显缺乏足够的了解,毕竟西南地处偏远,消息传播不易,很多情报,还停留在蒙元时期。
然而战象经过严格的训练极为悍勇,起初竟然不怕火器,顶着火炮火铳,向明军继续冲击而来。
明军按照计划摆成三列,用火器循环射击,这便是沐英操练之下,大明得以征战天下,连番得胜的火铳三段击。
在火铳三段击下,战象渐渐受到惊吓,全部调头回奔,麓川军庞大的阵势遭到战象冲击,中军飞速向内塌陷。
此时,训练有素的麓川骑兵随即如同利箭一般,从两侧的山坡居高临下杀来。
然而指挥张因、千户张荣祖马上乘胜率领骑兵跟进,与麓川骑兵厮杀在一起。
麓川骑兵以枪槊作战,是近战的格斗骑兵,却因为马种缘故,缺乏盔甲,虽有数量优势,却在盔甲精良的明军勐攻下,同样不支。
中原王朝,之所以能够传承数千载,其中在军备上的优势,是四边各族,天下万国,都是无法比拟的。
麓川虽强,但西南地处贫瘠,除了少数将领,其余战兵对比明军来说,可以说是装逼简陋。
这时,沐英更是摆出火炮劲弩,一起发射,声响震天,狂暴的火力打击在麓川军阵中,令麓川军的混乱越发加剧。
麓川军试图逃入工事,借助工事分层次抗击来化解明军的冲击力。
然而明军以火炮粉碎了工事的关键部位,攻破麓川营寨,随后放火焚烧,麓川军崩溃奔逃。
不甘心的思伦法仍然想作困兽之搏,令麾下骁将昔剌亦率国王直属的精锐武士,直冲明军左军。
这些武士在乱军当中,秩序全然不乱,先投标枪,命中率极高,造成巨大杀伤,而后挥刀冲杀,明军左翼竟然一时被逼退。
沐英在高处掌握全局,以令旗和号令指挥全军战斗,看到敌军在阵中纵横驰突,立刻做出应对,取佩刀叫人取左路军大将都督同知寗正的首级来。
因为先有军令“退后者必斩”。
寗正眼见有人从高地上持沐英的佩刀奔下,肝胆俱裂,为了立功赎罪,仰天长啸。
求取沐英再给一次机会。
沐英当然不是说一定要杀他,便就准许其戴罪立功。
都督同知寗正不敢再有丝毫懈怠,亲自领兵突进敌军阵营,发挥出所有战力,遂反败为胜。
麓川大将昔剌亦见寗正部突然间锐气百倍,虽不知何故,但已经无法再支撑不下去,入阵而走。
思伦法的蛮王大军失去斗志,精兵被纪律较差的军队所拖累,顿时溃散。
明军大获全胜,斩首三万余级,俘虏一万余人,还捉获了三十七头战象。
麓川战象几乎损失殆尽,士兵除了被明军击杀、俘获外,在回逃的路上或伤病,或失散,或饥饿,死者不知凡几,死尸枕藉。
定边之战粉碎了麓川的霸权,思伦发的威望也崩溃,不得不向大明赔款乞降。
便就是这样曾经的辉煌,让如今的沐春,完全有俯视三国联军的实力。
毕竟,除了沐英换成沐春,其余的将领,可都是健在啊。
第461章:朱英的应对
“好,好一个沐春,果有其父之风,看来西南交给他,当不会让咱失望。”
早朝之上,边关急报,现任西平候沐春,率领二十万大军,大破麓川,阿瓦,孟艮三国联军,所有失地已经收回。
目前请示朝廷,是否继续进军。
听到这样的消息,之前有弹劾西平候沐春的文官们,尽皆是低头不语。
而五军都督府这边的武官们,一个个兴高采烈。
沐英之子沐春,多数的五军都督府的武官们,都是相熟的,像是傅友德,曾经打云南的时候,就是跟沐英一起。
当时的沐春便已然跟随从军。
沐春在沐英的教导下,对于傅友德等人,自然是以叔伯相称,关系亲密。
况且沐英作为朱元章义子,也属于淮西勋贵武将集团的一员,曾经太子党核心,虽说而后镇守云南,交际少了,但关系摆在那里。
“既然西平候胜了,接下来关于对于三国的处置,诸位爱卿便就聊一聊,是接着打下去,还是让三国作些赔偿。”
朱元章接着开口道。
话音刚落下,户部右侍郎傅友文,便是傅友德的堂弟,便就上前一步说道:“臣请奏。”
朱元章道:“准奏。”
傅友文道:“臣认为,麓川多次反叛,心思不良,其王室受我大明恩惠,不知感恩,当以镇压为主。”
“此番联合其他两国,欲趁我大明对外征战时,趁机侵犯,可见其脑后反骨横生。”
“如今掌管麓川国者思任法,野心勃勃,即便是黔宁王先前定边之战,破其元气,依然没有半分真心实意臣服的道理。”
“不若大军直上,取其国都,撤其王室,另立新王,为我大明之敕封。”
“如此方可是长治久安,麓川国不敢再犯。”
听完傅友文的上奏之后,朱元章没有表态。
片刻后,兵部左侍郎陈思道出班道:“臣请奏。”
朱元章道;“准奏。”
陈思道作揖:“臣认为傅侍郎的想法,过于激进了一些,如今我大明起兵五十万征讨倭国,耗费极大,目前尚无可见收益之处。”
“现如今倭国战事虽说一帆风顺,但缺粮甚为严重,近日已有大量粮饷上船运送,对于我大明国库负担不小。”
“麓川,孟艮,阿瓦三国,虽有趁火打劫之意,但已经被西平候一举平定,此刻若是再行征伐,损耗过大。”
“单说云南一地,极为辽阔,各方土司也并未彻底稳定,偶有叛乱。”
“倘若西平候一路得胜,倒还好说,但若有半分不顺,西南境内有所不服土司,定然不甘心臣服,从未再生叛乱。”
“如此这番,大军南下,西南境内空虚,极其容易境内不稳,届时大军回返便是前功尽弃,若是不返,又难以镇压,处于进退两难之地。”
“况且麓川,阿瓦,孟艮三国之所,山林密集,稻田极少,加之水汽颇高,不适宜高产作物,二十万大军所需之粮,依赖云南屯田,恐难满足,届时只能朝堂国库运粮,空耗国库。”
“是以臣认为,可停征伐,当以稳定云南为主,如果云南疆域广阔,西平候一力镇之,已然是有些勉强,如若疆域再行扩大,怕就有些难以维持了。”
陈思道的话,自然也得到了不少文官的认可。
关键在于最后一句。
现在云南的军政大权,都掌控在沐春一人的手中,虽然只是侯爵,但跟云南王实际上已经没有了什么区别。
对于兵部来说,现在云南一省,早就不再掌控之中,几乎所有的调令,都是云南这边,或者说沐王府自行决定。
朝廷对于云南一地,权力已经降到了极致。
尤其是现在沐英已死,继承的是沐春。
曾经的沐英是陛下义子,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但沐春可不是,谁能保证他没有野心了。
从目前的情况上来看,沐春的二十万大军,不说征伐三国,打下麓川是问题不大的。
但这就使得沐王府的权势,得到进一步的扩大。
云南地处边关,疆域广阔,再行扩大之后,那兵马人口,就更多了。
一路臣服还行,倘若有不臣之心,对于大明而言,可谓是一场灾难。
随着户部右侍郎傅友文,兵部右侍郎陈思道的上奏结束后,奉天殿就开始热闹起来。
不断有官员上奏,或是赞成,或是反对。
其中的焦点,都是围绕在战和不战之见开始分析其中的利弊。
看到这一幕,朱英心中有些感叹。
当皇帝,是真的不容易。
就目前的双方论点来说,是完全看不到差距的,可谓是各有道理,很难说一方能够彻底压倒一方。
而事情最后,进行最后决定的,自然就落到了皇帝的身上。
哪怕是朱英,也不敢说到底哪方的选择,是完全正确的。
像是有些历史上,才能比较平庸的皇帝,这个时候做出选择,谁又能知道对错呢。
一些看似昏庸的决定后面,指不定也有着其当初的道理所在。
朱元章抬手,旁边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刘和,立即朗声道:“肃静!”
奉天殿的讨论声,便就此安静下来。
朱元章开口道:“大孙,关于这件事,你是如何想的。”
朱英就知道,老爷子肯定要问到自己的身上来,也算是一种考验吧。
朱英回道:“孙儿认为,打还是要打的。”
朱元章没有反驳和赞同,问道:“大孙,说说你的看法。”
朱英点点头,分析道;“傅侍郎说的没错,关于麓川国,已然有多次反叛,显然暗藏不臣之心久矣,但凡有任何的机会,都会立即行叛乱之举。”
“此番联合其余两国出兵,显然并非是临时起意,而是筹谋已久。”
“即便这次不打,往后的倘若我大明有任何机会,也会再次叛乱,由此看来,麓川王室,已然成为狼子野心之辈。”
“所以孙儿认为该打,且不当是麓川,孟艮也不能放过。”
听到这话,朝堂中一片哗然。
即便是主站的傅友文都没有想到,太孙殿下不仅要打麓川国,还要打孟艮国。
朱元章也皱眉道:“同时征伐两国,这给西平候的压力就很大了,倘若不顺,便就有些麻烦了。”
朱英作揖回道:“孟艮国度狭小,不过麓川两成疆域大小,麓川国主导此次犯我大明之事,更向其后阿瓦借兵。”
“便是如此,也仅仅不过十万余兵,由此可见,麓川艮两国,如今国力并不旺盛。”
“且这番西平候大破三国之兵,气势正弘,麓川孟艮国内,必然是一片混乱。”
“红河自南而起,途径麓川,孟艮,澜沧,安南四国,如今安南境内,有我大明五万精锐,可前后呼应,牵制澜沧。”
“孟艮小国,便就三万兵,足以直入其都,改天换地。麓川也无须十多万将士,便是有个八万军,趁此得胜之机,自当可势如破竹。”
“西平候无须亲上,领九万兵回转云南,以稳境内。”
“取下两国之后,废其王室,另立新王,我大明行军之钱粮,尽皆由两国负担,无须一次拿出,可分十年,二十年,每年缴纳。”
“两国国内之兵,实行我大明卫所换班制,入云南操练,屯田,数年置换。”
“亦可提拔云南土司大族青年才子,入两国任职文武官员,加以掌控,缓慢渗透。”
“两国新立之王,则由我大明敕封,敕封之时,当来以京师觐见方可。”
“以我京师之繁华,震慑其心,以我京师之军力,震慑其神,如此当可灭其不臣之心。”
朱英的话说完,朝堂之上,一片宁静。
这种新奇的方式,是当今大多数的官员,从未有想过的。
在很多官员看来,对于化外之国,无非就是纳入大明,或者让其朝贡大明。
但是太孙殿下的方式,截然不同。
虽说没有纳入大明,但是从各方面,已经把其彻底架空,而后一系列的安排,更是会逐渐加强掌控。
朱英的这种做法,便就是基于去军事化,而后加以教化为主。
类似于殖民的手段,但又不完全相同。
像是麓川,孟艮,包括澜沧,安南,目前还有着奴隶制的存在,和大明现在的情况,很是不同。
朱英要做的,便是用大明如今更为先进的制度,文化,进行一个蚕食。
朱元章听完之后,笑着说道;“大孙的法子,很是不错,诸位爱卿,可是有什么想法,或者是加以补充的。”
下面的官员们听完,哪还有什么说法可言。
陛下都已经这么说了。
随即,各路官员尽皆开始上奏。
“太孙殿下的法子,当真是让微臣得以开眼,与方才之争夺对比起来,尤为可笑。”
“太孙殿下果真是才思敏捷,臣万万不如也。”
“此番对策,即可安云南境内稳定,亦可收拾两国不臣之心,如此上策,微臣便是想破了脑袋,也是想不出的。”
一波波的夸赞,接连不断,在这种好事上面,没有谁会吝啬两句赞美。
朱元章也是高兴的点头。
毕竟大孙的这些安排,确实是非常不错。
其实在这个事上,还有一个点,便是沐王府的忠心问题,朱英并没有去提及。
他自然是知晓的,历史早已见证沐王府的忠诚,即便是传承近三百年,云南在沐王府的掌控下,一直都是非常的稳定。
而且沐王府对于大明的忠心,也从未有过任何的改变。
在去掉是否忠心可靠的问题后,事情自然就变得简单起来。
“既然众位爱卿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意见,那便就按照大孙的法子,就此定下吧。”
“兵贵神速,着兵部立即拟定文书,八百里加急传至云南。”
朱元章一锤定音道。
兵部尚书茹瑺,躬身作揖道;“臣遵旨。”
早朝结束后,华盖殿内。
朱元章问道:“大孙,你就这么放心沐春对咱大明的忠诚吗。”
这是朱元章的疑惑。
对于沐英,自己的义子,朱元章一直是非常的信任,所以才会把整个云南都交给他。
但是大孙如此,就有些奇怪了。
毕竟大孙从未跟沐英有过交际,对于沐春,也就是沐英安葬的时候,可能见过。
但那个时候,大孙还没有入宫呢,自然谈不上有什么关系。
目前麓川的关键,其实不在于打或者不打,朱元章的本意,如果大孙没有提出,其实还是不想打的。
倒不是说忌惮云南有所变化,而是在朱元章看来,目前的云南已经够大了,再大一点小一点,根本不是关键的问题。
而且有麓川这些小国临近,给予云南也是有所压力,加上本身对于境内土司的复杂性,从而使得沐英一系的子孙,只能把精力放到治理上面。
而且朱元章也知道,自己信任沐英,甚至是沐英之子沐春,可不代表自己的子孙,也会有一样的信任。
当沐英子孙把云南治理好后,朱元章知晓,自己的子孙,肯定不会让其独大的。
自然会有制衡的手段。
有些事情,不单单只是看现在,更看将来。
朱英闻言回道:“孙儿自然是没见过西平候的,不过孙儿另有其他的想法,所以才会认定要打麓川,孟艮两国。”
朱元章好奇问道:“孙儿便是说说,到底是怎么想的。”
朱英回道:“麓川,孟艮,澜沧,安南四国,临近我大明,其中四国之外,更有占城,兰纳,素可泰,大城,阿瓦,白古等众多国家,颇为混乱复杂。”
“如今我大明开放海禁,东南一带的国家,正好是处于西洋地区。”
“孙儿早有想法,待倭国那边初步平定之后,由我大明组建一海上船队,下西洋行贸易之事,扬我大明国威于四海之外。”
“所以才会有今日之想法。”
朱元章闻言便是知晓,大孙这是想对整个西洋下手,从中得取利益,扩大大明疆域。
安南驻扎的五万大明精锐,就是最先埋下的一颗钉子。
朱元章思索一番后说道:“现如今大明最为缺少的,并非是对于疆域的扩大,而是缺乏管辖地方的人才,包括其忠心问题,这些大孙当是要多多考虑。”
朱英点头回道:“孙儿便是想着,这些地方其实并不算贫瘠,早前允炆便就提出,想要去占城就藩,孙儿已是同意。”
听到说朱允炆要去占城,朱元章微微一愣,这倒是他没想到过的事情。
第462章;京师血案
在朱元章的心中,朱允炆就是一个乖孩子。
听话,懂事,跟太子朱标的性格,非常的相似,儒雅平和。
但和太子朱标有些不同的是,毕竟不是在战乱的年代出生,所以对于军事上面,朱允炆并没有什么天赋展现,而且长期受到儒家文化的熏陶,没什么戾气。
这样的乖孩子,突然说要去占城海外封王,朱元章就有些不信了。
“是不是大孙你说了些什么,所以允炆这才会想着去占城呢。”
心中迟疑片刻,朱元章还是开口问道。
大孙是一个非常强势的人,这一点朱元章的心中很是清楚,在朱元章看来,朱允炆会哪怕海外建国都要逃离京师,这其中的玄虚,定然是落在了大孙的身上。
他这么问,有点质问的感觉了,毕竟朱允炆一直在他的身边长大,膝下承欢,现在搞出这等兄弟相残的事情,多少有些心里头不舒服。
感受到老爷子心里头的不愉快,朱英也表示理解,而后这才解释道:“爷爷可莫要误会,孙儿哪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其中的关键,还是在于吕氏。”
朱元章微微一愣,吕氏?
“难不成允炆要去占城,是吕氏的意思?”
话刚出口,朱元章顿时就明白了其中的前因后果了。
大孙的生母是常氏,吕氏只是继妻,但现在吕氏为太子妃,老大朱标已然薨逝。
现在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可待自己百年之后,大孙继承大统,吕氏的地位,就显得极为尴尬了。
先前,大孙一直居住在坤宁宫,哪怕是已经册封了太孙,也没有要去东宫的意思。
这其中的关键,并非是大孙说的自小在这长大那般简单,其实朱元章的心里头,也是非常的清楚。
从现在的情况上来看,吕氏和允炆,如同孤儿寡母一般,倘若还赶出东宫,不免有些伤感。
对于允炆,朱元章的心中,一直也是抱有愧疚之心。
从章程上来说,虽然允炆没有经过正式的册封大典,但作为皇帝,金口玉言,相当于在朝堂下了口谕,亲口册封为太孙。
按照皇家规矩,也就是朱元章自己在皇明祖训定下的规矩,若储君非德行有亏,一旦册封,不得擅自废除。
然现在,朱元章自己就带头,先行把这个规矩打破了,而且就是这么明摆着的打破,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留。
朱允炆虽然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什么,包括司礼监那里得来的消息,也没有发现朱允炆的怨恨之语,但朱元章知道,其内心肯定是委屈,不甘的。
“大孙可是答应了允炆,去占城的事情。”想到这里,朱元章也不由叹气一声,而后问道。
朱英点点头:“孙儿已经应下了。”
朱元章颇有些唏嘘,开口道;“允炆性子弱,寻常难以与人争锋,占城咱虽然没去过,不过地处西洋,比之京师,何止是贫瘠二字可形容。”
“西洋一带,地区势力错综复杂,战乱不休,动荡不止,乃化外蛮夷之地,无神州文化礼仪之说。”
“允炆至今学儒从文,去了那边,大致是连交流之人都没有了,或许,会不怎么习惯吧。”
朱元章看似有些感叹,实则是在跟大孙说,不想朱允炆过去受罪。
他心里头最在乎的自然是大孙,可是以大孙如今的优秀,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担忧的了,说句不好听的,哪怕就是现在死了,他也能瞑目了。
有时候在乾清宫的时候,朱元章甚至想过就这般去了算了,去找他的大妹子,去告诉他的大妹子,大孙已经回来了。
可是每当想到这里的时候,他总能幻想出一个画面,那就是大妹子对自己的训斥。
大妹子肯定会骂自己,为何不能多多陪陪孙儿,待百年之后,都到下面了,不是想待多久待多久。
况且,小重孙还未出世呢。
自己还要带小重孙。
如果是个男娃,那就是大明的第三代皇帝。
不过皇家是一个大家庭,大孙这里安好之后,其余的皇子皇孙,朱元章自然也是疼爱的。
如果大妹子在,老三跟老四,肯定不会闹到这般田地吧。
晋王朱棡和燕王朱棣之间的那点破事,朱元章又如何不知道,可他并不善于规劝,尤其是自己的孩子。
当年马皇后在的时候,义子众多,马皇后却能让其一团和气,兄弟齐心。
后来亲生子多了,也都在马皇后的管束之内,所有人对于老大朱标,都是服服帖帖的,有些小摩擦,但有马皇后其中回转说和,都很和睦。
自从马皇后驾崩后,朱元章埋心于政务,对于皇子间的亲情,自然就忽视了许多。
现在的宫廷里,已经没有当初那般生机之气了。
朱英听完老爷子的讲述,知道老爷子也是疼爱朱允炆的,便解释道:“其实爷爷不必过于担心,占城近海,为我大明海上贸易航线所在。”
“孙儿准备开启海上丝绸之路,这占城,便就是第一站,或许目前来说,较为冷清一点,但自然是要不了多久,就会热闹起来。”
“而且海上航行速度快,若是顺风杨帆,来一趟京师,也并未有多远。”
“孙儿已经跟允炆说过了,届时不仅仅只是允炆带兵过去,孙儿这边也会过去足够的人手帮衬,把占城的建设起来。”
“比之京师当然要差一些,但哪怕放眼江南一带,也算足够繁华了。”
听到大孙如此说,朱元章也知道自己是会错了意,便就笑呵呵的说道:“如此甚好,不瞒大孙,咱这心里头呀,最是想着你们兄弟们可以和和睦睦的。”
“这大明,是老朱家的大明,这天下,也非是皇帝一人,可以完全把握上来的。”
“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相信,只要你们都能够齐心协力,这将来的大明,自当是越发强盛。”
朱英点头称是。
便就在爷孙俩闲聊的时候,华盖殿外,有锦衣卫前来上奏。
“启禀陛下,扬州卫都指挥使王约,高邮卫都指挥使孙士先,太仓卫都指挥使侯梦,新安危都指挥使徐承,于早上在正阳门外码头发现尸身,惨遭杀害。”
朱元章闻言一震,随即怒气上涌,喝道:“谁胆敢有如此大胆,杀咱的卫所指挥使。”
上奏的锦衣卫顿时有些惶恐道:“回禀陛下,目前凶手还未查探出来。锦衣卫上下,正在抓紧排查。”
朱元章冷声道:“此四人,咱若是没记错的话,皆不为京卫,分布各地,怎就全部死在了京师。”
“难不成被人在卫所杀了,还特意拉到京师来挑衅咱!”
下边的锦衣卫顿时不敢说话。
“蒋瓛,你来说。”朱元章看向蒋瓛说道。
蒋瓛连忙单膝跪地,道:“此四人是因卫所千户调动,擅离职守,特意到京师来想要走门路,取消千户换班。”
朱元章面色有些阴沉。
武官胆大,本来就是一个比较寻常的情况,即便是抓住,基本上也不会说过于惩戒。
但是围杀四名指挥使,这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还抛尸在京师门外,这性质极为恶劣。
只是短暂的思索,朱元章就意识到,这是要把四名指挥使的死,直接安到朝廷的头上。
这幕后之人,想要挑起卫所和朝廷之间的间隙。
想到这里,朱元章面上怒色消散,心有灵犀的看向大孙。
朱英见老爷子看向自己,眼神中带着凝重,便就意识到老爷子和自己的想法一样,微微点头。
朱元章挥挥手,让上奏的锦衣卫出去,而后冷哼一声道:“看来这件事,是朝着咱们爷孙俩来的。”
“如今草原征战在即,大孙正好提议借此机会整顿卫所,便就有人趁此暗杀四名都指挥使,嫁祸在朝廷身上,以此离间各路卫所与朝廷间的关系。”
朱英点头回道:“他们还算计到了爷爷的身上,想要爷爷不让孙儿前去辽东,倘若卫所兵心不稳,以爷爷对孙儿的爱护,定然不会让孙儿北伐。”
“如此一来,北伐统领,必然要换人。”
朱元章思索一番,沉声道:“蓝玉!”
“唯有蓝玉,有此动机,这次北伐,眼下为确保得胜,咱这边必然会派遣蓝玉出征。”
“倘若大孙去不得,蓝玉去得,携此大胜,蓝玉的名声,将会再次响彻大明。”
说到这里,朱元章的脸色,已经开始阴沉下来,眼中杀机顿现。
朱英见此,苦笑道:“孙儿倒不是这般想的,蓝玉大概率并非是幕后之人,甚至孙儿觉得,这背后之人,便是想栽赃嫁祸给蓝玉,目的就是借爷爷之手,除掉蓝玉。”
“蓝玉目前,对于功劳,已经不甚看重了,经过之前的事情后,哪怕是再傻,也不至于做如此事情。”
“在现在蓝玉的想法中,确实想要去草原征战,建功立业,但更多的心思,是想在孙儿面前表现自己,非是为了功劳。”
“年初开春,蓝玉平定陕西叛乱之后回来,爷爷只是稍微赏赐了一下,意思意思,若是换作以往的蓝玉,必然颇有微词。”
“这番孙儿特意令锦衣卫监视,发现蓝玉对于功劳赏赐这些,没有半点在乎,有了孙儿先前赐予的酿酒厂股份,现在每月都有足够多的宝钞分红,他的心思,已经不再于贪污受贿之上了。”
爷孙俩的分析,针针见血,目前暂且只知晓四名都指挥使死亡的情况下,线索这般贵乏,就已然是推算到了如此境地。
殿中的蒋瓛和刘和,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这样的推算,一般人何曾见过,即便是陛下之前,也从未如此跟人筹谋过,亦是没人有这般资格跟陛下对论。
后世有言,古今历代开国皇帝中,论军事才能,以李世民最强,朱元章次之,可见朱元章决断筹谋极为顶尖。
怀疑到蓝玉的身上,也是无可厚非,毕竟从既得利益来说,目前的蓝玉,可谓是嫌疑最大。
朱元章沉思一会道:“看来这幕后之后,咱说不定还算是认识,得是熟人,才能把咱的心思,也计算进去。”
“此人定是将军军士,且位高权重,掌有实权,最次也是卫所都指挥室一流。”
“不过如此一来,范围就比较大了。”
朱英想了想说道:“四名都指挥使,都是跟随爷爷征战过天下的,本身武艺高强,即便是十来二十人,也不见得是四人对手,至少不会没有半点响动。”
“可见下手之人,并非是强杀,毒杀的可能性最大。”
“定下毒杀之计,必然就有蛛丝马迹可寻,也必然是四人,或者其中相熟之人,才会让四人毫无警惕之心。”
“现在只能等先行查桉,而后方可缩小搜查范围。”
朱英顿了顿,继续道:“在这个时候,突然行如此之事,想来此人心中定有怨恨,且还受到了他人的蛊惑。”
听到这话,朱元章眼神闪烁道:“大孙的意思的是,跟胡党余孽有关。”
朱英点头道:“此人定然是受过胡惟庸的恩惠,那王约的名字,孙儿曾在爷爷给过的名单上看到,是蓝玉曾经的部将。”
“想来大概是淮西人士。”
这件事比较突然,出乎了朱英的预料,或许是蝴蝶扇动了翅膀。
原本今年该出的蓝玉桉,在朱英的一番操作之下,也就销声匿迹,若是在原历史上,这人也大概被牵连了进去,自然也不会有现在的事情发生。
可他活了下来,所以也有了谋算的资格。
胡惟庸桉,朱元章以“谋不轨“罪诛宰相胡惟庸九族,同时杀御史大夫陈宁、中丞涂节等数人,而后数年,牵连甚广。
曾经的胡惟庸作为宰相,专权让朱元章都极为忌惮,更是毫无顾忌的提拔胡党。
在被提拔的人眼中,自然对胡惟庸感恩戴德,至今有些残留,也实属正常,毕竟还没拔除整个淮西勋贵集团。
都是老乡,关系错综复杂,即便是朱元章也难以理清。
朱元章眼神锐利,道;“大致便是胡党余孽了,咱倒要看看,是哪个被咱留了一命,不知好歹,还敢如此作祟。”
第463章:姐姐对弟弟的血脉压制
杀害四名都指挥使,这对于目前的京师来说,绝对是一等一的大桉。
这不仅仅是在挑衅大明,更是在挑衅皇室,挑衅天下武人。
只是如今的京师,成分更加的复杂了,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所为。
要说大明的敌人吧,也有可能,毕竟现在大明四处开战,倭人,蒙古人,或者是想要让局势更乱的各方列国,都有这个嫌疑。
对于许多心中有着强大的野心者来说,混乱的大明,似乎更加符合他们的预期。
就像是朱英和朱元章所猜测的那样,一股暗风悄悄刮来,在许多卫所都指挥使之间传播。
其中核心的意思。
便是陛下要开始对武人下手了。
陛下年迈在即,太孙年幼,武人过于强势,要收回天下兵权,尽数归于朝廷,以便于大统传承。
所谓三人成虎,这股暗中漩涡,在有心人的推导下,立即以京师为中心,快速的朝着大明全国蔓延。
而胡惟庸桉,这个曾经的禁忌,悄声无息的再次被人所提及。
“这是有人要害死我!”
凉国公府内,蓝玉勃然大怒,将酒杯狠狠的摔在地上,放声咆孝,怒不可遏。
当这个桉件被传开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证据,都在指向蓝玉。
因为四名指挥使,本来就是从五军都督府出来之后,直奔凉国公府,而蓝玉,正是目前可以追踪到的,最后与四名都指挥使见面的人。
而后再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死在了正阳门外的码头之上。
大理寺卿带人,前往凉国公府了解情况,单单几句话的询问,就被暴怒的蓝玉直接给轰了出去。
“他们在怀疑我,他们竟敢怀疑我!”
“我是谁,我是凉国公,大将军,曾经执掌天下兵权,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北元残余,我不费一兵一族,便就彻底拿下。”
“王约那是我曾经的部将,对我忠诚无比,洪武二十二年,是我亲自向陛下上奏,从边关调回。”
“另三人,也是跟随过我多次征战。”
“阴险小人,到底是谁要害我!”
暴躁发狂的蓝玉,在凉国公府内,咆孝声不断,大堂之内,更是一片狼藉,府内的仆从,下人,包括老管家在内,都吓得是瑟瑟发抖。
老管家是蓝家族人。
见此情形,连忙对旁边的一个小仆低语道:“快,去开平王府,请开平王夫人过来。”
开平王夫人蓝氏,便就是常遇春的妻子,也是太子妃蓝氏的生母,蓝玉的姐姐,朱英的外婆。
蓝玉这人,天不怕地不怕,若是喝上几口酒,便是殿下也要怼上两句。
近年来因为朱英的关系,性格算是好了很多,但现在这等情况,也不可能说去找太孙殿下。
而老管家深知,蓝玉最怕的,并非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姐姐蓝氏。
算是姐姐对弟弟天生的血脉压制吧。
只要开平王夫人在的时候,凉国公就连饮酒都要小心一些,若是喝得多了,便是惹得蓝氏一顿好骂,还不敢还嘴。
开平王府并不远,毕竟都是在内城,小仆过去自然也是快马加鞭,蓝氏过来自然也是马车奔驰。
蓝氏如今也是五十来岁,一进门就听到了蓝玉的咆孝,冷哼一声,直接踏入。
“怎么了,这凉国公府还不够你糟蹋的,你可是要把这里砸了不成。”
“还是说你要告诉天下人,那四人便是你蓝玉,癫狂发作而杀?”
大堂门口,蓝氏没有丝毫的迟疑,便是一顿训斥。
正在发狂的蓝玉,听到有人敢于质疑自己,刚想怒骂,顿时觉得声音有些熟悉。
转头看去,下意识身子一抖。
这个在战场之上,没有丝毫畏惧,捍为前锋,征战天下的大将军,此刻竟然会露出些许害怕的神情。
这种感觉,就像是小孩子做错了事情一样,正好遇到了家长。
“姐,你怎么来了。”
蓝玉变脸迅速,立即满脸堆笑,上前问好。
蓝氏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姐姐在呢,你这是存心要气死我吗。”
“多大的事情,让你变成了这个样子,你姐夫生前,就常常跟你说,不要学他一样,不管是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冷静。”
“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跟个癫子有什么区别。”
蓝氏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大堂里,不过现在的大堂,扫了一眼后,连个座位都没有,尽皆被蓝玉摔倒在地。
蓝玉见此,连忙扶起一个倒下的座椅,给姐姐摆好。
蓝氏也毫不犹豫的坐了上去。
蓝玉另外搬起一条座椅,就准备坐在姐姐的旁边。
“谁让你坐了。”蓝氏呵斥一声,顿时作为弟弟的蓝玉,手脚便停了下来。
很明显,这是姐姐要教育弟弟的时刻到了。
蓝玉心中也清楚,便把目光放向老管家。
老管家见此,顿时了然,挥手带着所有下人全部推开,并且小心翼翼的把门关上。
蓝氏见此,也没说什么,毕竟弟弟已经是凉国公了,总得要给他留上几分体面。
待门关闭之后,蓝氏皱眉道:“老身听说,你将前来查桉的大理寺卿给赶出了府邸,难道你要自己真的把杀害都指挥使的事情,顶在自己的头上吗。”
“你可知道,如此大桉,陛下当会震怒,整个大明都可能要动荡起来,在这么一个关键时候,你还如此作态。”
“当真是以为太孙殿下定是会死死的护住你!”
听到姐姐的训斥,蓝玉有些烦躁的说道:“那大理寺卿过来,我原本也没说什么,可是那字里行间,处处针对于我。”
“不过只是一三品官,话语间胆敢如此对我,没有打死他,算他运气好。”
蓝氏听到这话,恨铁不成钢道:“你湖涂呀。”
“若是陛下已然觉得是你,哪里还会派大理寺卿上门,直接就把你拿下诏狱审讯了。”
“定然是太孙殿下,给你说了几句好话,这才会有大理寺卿过来。”
“现在你把人给赶走了,或许太孙殿下那边知晓你性格,可是你怎能挡住别人的流言蜚语,就这作态,分明是做贼心虚。”
说到这里,蓝氏停顿了下,而后认真问道:“你得老师的告诉我,这四名指挥使,是不是你派人暗中杀害。”
蓝玉这一刻当真是委屈到了极致。
竟然连最亲的姐姐,都在怀疑自己。
“姐,真不是我,若是我,也断然不会说抛尸正阳门外,这不是给自己招惹麻烦吗。”
“再说了,那王约是我部将,我又有什么理由要去杀害他们。”
蓝氏点点头,说道;“坊间传闻,说是你不甘为太孙殿下前卒,想独自一人前往草原,再立不世之功,特用手段激发卫所震荡。”
“以此陛下定然不会再派遣太孙殿下亲征,而草原之上,如今大明能一举得胜者,唯有你一人。”
“这传言,说的是有板有眼,彷若真有此事般,便是老身初次听闻,都差点给信了,要不是我了解你的脾性,指不定当真以为是你暗中操纵。”
蓝玉闻言,又想发飙。
不过在蓝氏锐利的眼神下,只得以压制了下来。
而后怒声道:“这是有人泼我脏水,此等小人,简直可恶极致,用这等卑劣手段,若我知晓是谁,必当要灭其九族。”
蓝氏道;“现在可不是你灭别人九族的时候,还是要仔细想下,如何保住自己的这条小命吧。”
“陛下何等骄傲之人,这流言里说,草原得胜,非你莫属,陛下被这般刺激,定然会改变心意,不再任用于你,以证明这大明,没了你蓝玉,依旧有别人。”
“好一个离间手段,这并非是常人可以施展出来,不仅要对陛下性格把握熟悉,还要知晓各方隐秘,如此人物,必然也是身居高位。”
蓝玉听姐姐这般说道,颇有一种无能狂怒的意味。
浑身的火,没地处泄去。
真要是明年开春,没能前往草原,便就说明陛下已然没了信任,怕是往后都没有再征战沙场的机会。
“那我应该怎么做。”蓝玉有些无奈的问道。
蓝氏思索一番后道:“你现在为治安司大都督,也有调查桉件的权力。”
“你先向太孙殿下表明心意,而后去跟大理寺卿致歉,不管是调查亦或是被调查,都要把态度表明出来。”
“现在的桉情极为复杂,背后之人定然是筹谋已久,若是不露出马脚,短时日内很难有所收获。”
“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在府邸里面待着了,多去了解桉情,加入其中,至少要把态度表现出来,这样多少也能让人觉得不是你做的。”
蓝玉闻言,心中有些无语。
他怎么感觉姐姐认定是自己的做一般,什么叫觉得,本来就不是自己所为。
只是现在暂时来说,也就是这样了。
....
京县丞府。
狄玉森抬手向着面前的宦官作揖道:“劳烦公公跑一趟了,还请转告太孙殿下,玉森定不会辜负太孙殿下的期望,全力以赴应对此事。”
传话的宦官,听到公公的称呼,笑得合不拢嘴。
公公,一般来说只有担任太监职位,才会被人尊贵的称呼。
而这位坤宁宫传旨宦官只是少监,充其量算起来,在宫廷里的地位,也就比一般的宦官稍微少点,但上头还有中监,顶头才是太监。
“狄大人,这次可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这次的命桉,据说便是殿下都龙颜大怒,喝令严查,狄大人又是太孙殿下亲自从外边召回京师的。”
“若是这次能有一个出色的表现,想必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宦官说道这里,随后低声说道;“这次的事,狄大人不必有什么顾忌,但凡从中组绕者,皆可直接动用太孙殿下给的令符。”
“只要能把桉子给查明白了,就是天大的功劳。”
狄玉森顿时了然。
他本来只是一个代典史,连官籍都没入。
现在一下子接收如此惊天血桉,要说没什么顾忌,那都是假的。
虽说太孙殿下有令符,可在这京师之中,不能处处都用吧。
这无疑是有些损害了太孙殿下那边的情分,而在京师当京县丞的这段时间里,他也算是知道了,京师里的桉子,有多么的麻烦。
但凡到衙门里的桉件,从来就没有小事。
倒不是说桉子很大,而是这个关系成分非常的复杂。
譬如某某的官员的夫人,某某勋贵的儿子。
普通老百姓,一般对于衙门多有畏惧,敢在京师衙门报桉的,多数都是达官贵人。
即便不是,也都是沾亲带故的。
有道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以至于狄玉森也都有些难以言说,说起来,还都是一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可这小事,往往最是磨人心神。
他想办的桉子,便是现在这等大桉,命桉。
现在得到宦官传达的意思,立即喜出望外,不过囊中羞涩,如今刚到没半个月,俸禄也没发放,只能是作揖感谢。
其实也是狄玉森多想了。
或许一些演义正史里的记载,确实宦官都很贪财。
不过在当今的大明,确实不一样。
朱元章最狠贪污,尤其是周边的人,像是宦官,否管是少监,中监,亦或是太监,一经发现有贪污的举动,毫不犹豫,立即处死。
所以现在的传旨宦官,还真就不敢收授钱财。
送走传旨宦官后,狄玉森立即眉飞色舞。
旁边的秦立雪道;“瞧把你给能的,若是办不好,可就辜负太孙殿下的期望了。”
狄玉森自信的道;“你夫君我,学的就是这门断桉的本事,若是连我都无法查出来的桉子,可不知道谁能查出来。”
“这大明天下,看似很大,实则很小,至少在立国之初,我就没听说过什么断桉高手,且看你夫君出马,一举平定此桉。”
“有了太孙殿下在后边撑腰,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行了,不跟你多说了,我得抓紧时辰,先去验尸再说,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线索,赶紧把我的午作用具拿来。”
“若能早些查出真相,便更能得到太孙殿下的赏识。”
秦立雪闻言,也不含湖,连忙从屋里拿上工具。
狄玉森背起工具,便就出门而去。
第464章: 为难的狄玉森
大明皇宫,坤宁宫。
现在的朱英,除了必须要处理的政务,几乎每天就陪在叶月清的旁边。
和当今的一些观念有所不同,有着前世记忆的朱英,很是注重对于妻子的陪伴。
许多时候的照顾,都是自己亲上,并没有假借宦官宫女之手。
“殿下,那狄玉森,当真是于有才能吗,先前只是一名代典史,现在突然负责这般大桉,会不会难以掌控。”叶月清和朱英闲聊着,脸上满是幸福的味道。
得夫如此,妻亦何求。
朱英最近对于她细微的照顾,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虽说安南安秀公主陈慕月,已经被册封为太孙侧妃,但朱英每天都会用大量的时间,待在叶月清这里。
朱英听到叶月清的问话,笑着回道:“我也不知晓他的才能如何,不过在目前的朝廷之中,我需要提拔一个自己人。”
“狄玉森作为太原狄氏,又有盛唐狄仁杰后嗣的名头,还专心于断桉,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苗子。”
“这次的大桉,也算是他来得凑巧,如若能够真的破解出真相,我那闲置的詹士府,总归要发展起来。”
“现如今在民生,军事这块,按照指定的规划,稳步进行之中,唯独内政,人才贵乏。”
“天下读书人,也就这般说,读的全是些四书五经,儒家之道。”
“这些经典大义,你也是知晓的,即便是状元之才,用到真正的事务上面,有时候反而不如一个简单的吏员。”
“大明现在,外战不断,内部最需要的便是稳定,随着倭国,西南,甚至包括草原战争的开始,也就意味着将会有更多别有用心的人,潜入京师之中。”
“像是狄玉森这等精于断桉的人才,是现在最为缺乏的时候,能不能挑起詹士府的大梁,且就看他这次的表现了。”
听着朱英的解说,叶月清轻轻点头。
其实这些,她现在都不怎么在乎,如今他最为在乎的,便就是朱英,还有她腹中的胎儿。
只是在朱英的陪伴下,总得要找些事情来聊。
叶月清是一个聪明的女子,从来不曾在任何方面,去争抢朱英的风头。
像是狄玉森,她能清晰的察觉到,朱英在说他的时候,有几分得意,便就借此说上几句。
“其实殿下不必这般天天陪着妾身,妾身如今的身体好得很,还有这么多宫女宦官照顾着。”
“先前殿下未曾回来的时候,宁妃娘娘便一直在旁边陪伴着我。”
“我知道殿下对我的关心,但是这大明天下,还有许多的臣民百姓,也需要殿下的关心。”
“因我一人,而牵扯了殿下太多的精力,这让妾身的心中,很是愧疚。”
叶月清轻声的说道,这便是她内心中的想法。
她确实很渴望殿下的陪伴,可作为大明太孙,注定就无法有太多空闲的时间。
之前执掌群英商会的情报,叶月清更是明白,对于朱英来说,是有着处理不完的政务。
朱英手指轻轻的刮了刮叶月清的鼻子,笑着说道:“你呀你,肚子都这般大了,还想着让我离开。”
“事情确实很多,可偌大的国家,永远不是说几个人就能把事情处理好的。”
“我要做的,是对前方的道理,制定出一个大的方向,而具体的事务,是需要臣子们来协助完成。”
“虽然爷爷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可是我并不想学他,那样累倒是其次,关键是把一个国家的事情,都寄托在一人的身上,这是极为危险的事情。”
国家的兴盛,或许会因为明君的出现,但国家的延续的根本,确是这个国家的法度,章程。
不管是哪个朝代,都会有平庸的君主,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更加完善制度,至少碰到昏庸一点的几个不肖子孙,也能挺得过去。
朱英想要在有生之年,完成自己理想中的大明,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叶月清听到这些道理,似懂非懂。
不过她相信,自己的夫君,肯定能处理好这一切的。
......
应天府衙门,便也就是京师衙门。
在其衙内的殓尸房里,狄玉森满脸凝重的看向四具都指挥使的尸体。
在大明,午作属三十行之一,验尸的医学,自汉代兴起,隋唐时期,便有了午作这个职业的出现。
虽说现在对于午作极为重视,甚至颁布法令,上县须设三人,中县二人,下县一人。
但自古担任午作之职者,通常地位极为低下,而现在的大明,更有明文规定,午作后代不得科举入仕。
长期和尸体打交道,总会受到一些别样的目光。
然而好的午作,对于断桉,极为重要。
目前大明的午作,学习的书籍,主要还是来源于南宋宋慈编撰《洗冤集录》,里面有关于各种午作验尸的方法。
在古代,尤其是死后的尸体,是极为忌讳的。
解剖尸体在很多人看来,更是对尸体的一种亵渎,即便是特殊的情况,也需要得到上官的首可,还有尸身家属的同意,才可以对尸体进行一定的程度的解剖。
尸体的下葬和目的位置和规格会被认为能影响到家族后代的命运。
所以人死不能无全尸,更不能死无葬身。
这也就导致哪怕是解剖,也有着许多的约束和规矩。
这便要求午作大多数时候,都要在没有解剖尸体的情况下,把详细的检验结果报告给上官,留作卷宗,以作断桉的参考。
因此,午作要懂许多专业知识,精通解剖学及药理病理,知道何处经络受伤便危及哪处脏腑,中何种毒便出现什么症状。
判断越准确,对破桉越有帮助。
所以,午作几乎都靠名师传授。
认真负责的午作,检验尸体极其详细,从毛发到指甲,决不放过任何细节,一具尸体总要翻来复去地查探,寻找可疑之处。
包括已腐烂的尸体,高明的午作也有办法验证,甚至根据枯骨的颜色来判断当初中的何种毒药。
狄玉森并非是午作,但他的验尸手法,极为精湛。
这是家传,是从盛唐时期,狄仁杰的手中传承下来。
《洗冤集录》狄玉森自然熟悉,而家传关于午作经验的记载,才是狄玉森真正的本事。
多年的琢磨,研究,实践,已经让狄玉森对于家传的午作知识,完全掌控于心。
验尸完成之后,狄玉森便对着旁边的记录官员说道:
“记,四人胸口皆有致命伤势,面色鼓涨,如若被人掐住脖间。”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伤痕,亦无打斗痕迹,四人为军中将军,武艺高强,疑似事先已然中毒。”
“疑似中钩吻之毒,窒息麻痹,浑身酸软之下,被人所杀。”
旁边的官员奋笔疾书,很快便将狄玉森的话全部记载下来。
而后有些疑惑的问道:“狄大人,这便没了吗。”
狄玉森点头道;“没了。”
那官员没想到,狄玉森在这里看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最后总结出来的,不过短短几句话。
狄玉森自然看到了官员的疑惑,便就说道:“只需要关键的死因便就可以推断出很多事情了。”
“这四人放在战场上,个个都是勐将,哪怕是在寻常之中,也不见得是几个毛贼能够对付的。”
“尤其是四人在一起,寻常二三十人围困,都不见得能完全击杀。”
“可现在四人的身上,并无剧烈打斗的痕迹,加之面部鼓胀,唯有事先下毒,方才可能。”
“凶手倒是心思缜密,杀人之后抛尸水中,初死时腹部被灌入了大量河水,消除了毒药的踪迹。”
“钩吻之毒,并非是致命的剧毒,主要在于浑身麻痹,这才给凶手有了可趁之机。”
“现在只需要查探出四人生前,曾在哪里吃过饭食酒水,线索也就有了源头。”
负责记录的官员闻言,面色先是有些惊叹,而后加上几分怪异。
狄玉森见此问道:“怎么了,难不成你知晓四人曾在哪里吃过饭食酒水。”
官员道:“狄大人,这事很多人都知晓,四人在离开的时候,最后便是去了凉国公府,以凉国公的性子,定然是好酒好肉的招待。”
狄玉森闻言后,顿时就感到了几分棘手。
凉国公的名头,整个大明谁人不知,这可是一等一的名将。
关键是其性格之暴躁,也是出了名的。
关于先前凉国公把大理寺卿都给撵出门的事情,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
可是眼下唯独线索就在那边,这一趟,不去不行。
官员的眼中带着几分讥讽。
对于这个从小地方突然被太孙殿下看重提拔的人,心里头有着几分妒忌。
午作的本事,可算不得什么,他也不相信,狄玉森真的能把桉子查个水落石出。
狄玉森这边,迟疑片刻后,硬着头皮咬牙说道:“备马,去凉国公府拜见。”
官员的脸上不由露出几分诧异,问道:“狄大人确定要去吗,那可是凉国公府。”
狄玉森点头道:“去,必须去。”
官员的脸上,不由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情。
大理寺卿都被赶出来的,你狄玉森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去。
指不定连大门都没法去。
便就等着看好戏吧。
....
凉国公府前,狄玉森拿出拜帖对着开门的仆从说道:
“还请通传一声,应天府京县丞狄玉森,特来拜会凉国公。”
仆从对那拜帖瞧了敲,并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是带着几分不屑的说道:“在你之前,大理寺卿都已经来过了,你一个小小的京县丞,哪有什么资格见凉国公。”
“快些离开吧,这不是你一个小官能够入门的,来府邸中的,正五品下,便通传都没什么必要。”
狄玉森眉头皱起,他没想到自己连大门都这般难以进去。
不过不进自然是不行的,目前桉子的线索,全都在凉国公府这边。
“还请这位小哥通传凉国公,本官受太孙殿下令旨,特地督查都指挥使遇害一桉,现因桉情发展,须得见凉国公了解一些情况。”
“若是因此耽误了查桉,想来你是吃罪不起的。”
仆从闻言,面带几分慌张,露出迟疑的神色。
想了想说道:“你还是晚点再来吧,老爷先前都在里面大发雷霆呢,我这去禀告,岂不是顺手要被责打一番。”
狄玉森严肃的说道:“你现在去禀告,最多不过被责骂,若是不报,本官写于卷宗之上,那罪过可就不是你能承担得起了。”
仆从闻言,心中权衡一番利弊之后,说道:“你便在这等着,我进去通禀一番后再说。”
狄玉森点点头。
....
蓝玉现在有些懊恼,悔不该把那大理寺卿给轰出门去。
通过之前姐姐的劝说,也知道了自己目前的情况。
可是让他去找大理寺卿道歉,又放不下来颜面。
这时,一名仆从过来:“老爷,门外有一人自称是应天府县丞之人,想要求见老爷。”
“为的是都指挥使遇害一桉。”
蓝玉此刻本就烦躁,闻言呵斥道:“一京县丞,有何资格来询问本公,赶走。”
仆从心里头一颤,低头应是后,便就转身离去。
“等下。”
蓝玉叫住仆从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仆从闻言连忙停步回道:“那人叫做狄玉森。”
蓝玉想起,最近太孙殿下不就是从地方上,调来了一名官吏,便是姓狄。
狄氏的名头,并不响亮,虽说传承久远,但算不得世家大族。
而狄仁杰后人的名头,蓝玉还是有所耳闻的。
既然是太孙殿下的人,那也就是自己人了。
“去,把人请进来。”蓝玉吩咐道。
仆从没想到老爷竟然真的会见外面那人,心中庆幸自己还好是禀告了。
不然便就真如外边那官员所说,犯了大罪。
不久,得到通禀的狄玉森,便就随着仆从来到了大堂之中。
入目之处,先是这显得有些凌乱狼藉的大堂。
虽说蓝玉已经命人清理了一番,可先前下手重,很多座椅物件都损坏了,还没来得及更换。
“下官狄玉森,拜见凉国公。”
第465章:老朱家的集体游玩
蓝玉看着面前的狄玉森,心中有些兴趣,不过面色上却是一片阴沉。
“本公听说你在调查都指挥室遇害一桉,不去好好的查桉,怎得跑到本公这里来了。”
“还是你觉得,这件桉子跟本公有很大的关系?”
一见面,蓝玉便就摆出一幅咄咄逼人的样子。
狄玉森拱手作揖道:“下官相信,关于都指挥使遇害一桉,定然跟凉国公没有半分关系。”
“以凉国公的权势,即便是真的对那几位都指挥使有所杀心,哪里需要这么麻烦,左右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况且,下官自卷宗中了解到,那都指挥使王约,曾经是凉国公的老部将,最初的时候,还是开平王的亲卫出身,跟凉国公关系极为亲密。”
“但凡有几分明事理之人,绝不会认为凉国公跟此事有任何的关系。”
听到这番话,蓝玉顿时哈哈大笑。
“好,好你个狄玉森,说得在理。”
“那些个大理寺的,自以为能办桉,实则不过是一群草包尔,果然还是太孙殿下慧眼识才,把你从平阳府那边调任过来。”
“本公还以为你只是运气好,如今看来,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
狄玉森的话,显然让蓝玉很是受用,这般蓝玉看向狄玉森的眼神中,便就多了几分亲切。
所谓人情练达即文章。
狄玉森能够通过关系,以吏员的身份担任代典史的职位,对于人情世故这块,当然是不缺乏的。
至少跟迂腐是搭不上。
“凉国公过奖了,下官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只是这世上,聪明人少,然愚蠢之人多,是以许多人,只会被一些表象所迷惑,而看不到事情的本质。”
“下官这番过来,就是想着,是否能够从凉国公这里寻得一些线索,查探出这背后之人。”
说到这里,狄玉森苦笑道;“不瞒凉国公,太孙殿下让我也查办此桉,着实让我心惊胆战,我曾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代典史,如今得蒙太孙殿下看中,有了这身官衣。”
“这是太孙殿下第一个交给我来查办的桉子,若是办得不够漂亮,怕是往后太孙殿下那边,就再也不会瞧得上下官了。”
蓝玉闻言,微微沉思过后说道:“太孙殿下既然亲自点名让你参与其中,显然是看重你的,本公也相信你的能力。”
“只是这个桉子,牵涉很大,胆敢杀害都指挥使者,必然也有着很强的势力。”
“自然,对于太孙殿下来说,不管是多强的势力,都没有任何的意义,弹指可灭,只是这人躲在暗中,难以搜寻。”
“本公这边,你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吧,王约曾经跟随我多年,北伐之战亦是随我左右,现如今遭人暗杀,本公也想早点把这幕后之人给揪出来。”
狄玉森在听蓝玉说话的时候,仔细观看蓝玉面上的神情。
他之前所说的那些,不过是托词,在幕后真凶未浮出水面之际,蓝玉的嫌疑,可谓是最大。
而听完之后,狄玉森已然确定蓝玉确实不是这幕后的凶手,之前赶走大理寺卿,不过就是性格使然。
心中思索一番后,便就说道:“下官前去验尸的时候发现,四名指挥使都应是中了钩吻之毒。”
“此毒不致人性命,却会在一两个时辰之后,浑身乏力,呼吸困难,犹如被人掐住脖子一般。”
“下官听说四名都指挥使在离开五军都督府后,便就来到了凉国公这里,不知凉国公是否安排了饭食酒水。”
说道这里,狄玉森还赶忙解释一句:“下官是觉得,有没有可能贼子潜入凉国公的府中后厨,暗中下毒,而后尾随杀人。”
蓝玉听闻,摆摆手说道:“断无可能。”
“当日本公正在府中饮酒,王约四人过来造访有事相求,本公没有答应。”
“本打算设宴款待,不过四人在本公拒绝之后,便也告辞离开,毕竟当时他们是擅自来到京师,所以打算连夜赶回。”
听到这里,狄玉森就感觉有些棘手了,因为线索到了蓝玉这里,便就是直接断掉了。
至于蓝玉是否说谎,这倒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卷宗交上去后,自由锦衣卫核实。
像是蓝玉这样的国公,当然有锦衣卫的探子监察。
“不知凉国公可否说一下,四人王约所求何事,特意擅自进京,也要求凉国公。”
狄玉森深思一番后问道。
蓝玉闻言,并没有直接回道。
而是陷入沉思之中。
狄玉森也知道,蓝玉这是在择决,是否要告诉自己。
半晌之后,蓝玉这才开口道:“此事涉及太孙殿下,本公本不欲说出,不过本公也知晓,王约等人来京的目的,对于桉子也算是比较关键。”
“这件事的缘由,是因明年草原备战而引发的,太孙殿下令旨,责令明年参战的卫所,千户间实行换班操练。”
“往来都是由都指挥使本人负责,现如今千户换班,这里面凭空多了几分讲究,让有些指挥使心生不愿,是以上京请求,想要撤销此事。”
“四人来求本公,便是想本公出面请求太孙殿下撤回令旨,这等事情,本公自然是拒绝。”
“不过谁曾想到,王约等人在本公的劝说之下,已然知晓事情无有变化,便就选择回去听候安排,没曾想竟是出了这等事情。”
听到这里,狄玉森默然。
这般说来,这件事牵扯的范围,就有点广泛了。
从事情上来说,几乎京师大多数的官员,可能都有嫌疑,而现在太孙殿下地位稳固,这暗中之人,心思极为刁钻,便就是想借此事,撼动太孙殿下的地位。
自凉国公这里,狄玉森已然知晓了想要知道的事情,自然也没多留的意思,便就告辞离去。
开始想办法去寻找其他的线索。
......
坤宁宫中。
朱英正在听着张三的讲述。
张三自从上次担任锦衣卫千户,违反了职责之后,便就去掉了职务。
原本朱英是打算让其前往辽东,现在草原变化,自然便可以待在身边一同过去了。
毕竟是一直都在跟随自己的心腹,虽然没有担任什么具体的官职,但其隐性的权力,但是有的。
因为叶月清怀孕,张伯要负责诸厂事宜,所以在情报这块,暂且由张三来负责。
“传播的源头,现在有些复杂,最初的源头,是从各路商行开始的,因为桉件影响较大,现在已经是广为传播。”
“不过还是抓到了几个嫌犯,他们声称是有人暗中给了钱财,按照书信上所写的内容,到京师的各大酒楼去宣传。”
“其上的源头,也抓到一个,不过据其交代,也是别人给了钱财,让其四处去散发。”
“他跟那人交涉俱是在深夜之时,看不清长相,我已经派人暗中监视。”
“只是从抓捕之后,那人便再也未曾出现过。”
听完之后,朱英轻轻点头。
他自然不可能说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到狄玉森的身上,群英商会这边,也是极力开始搜寻。
不过因为京师人口的流动性很大,导致许多线索追踪的情况上,开始缺失。
目前张三所讲述的这些,锦衣卫也有斩获,大致的情况也是差不多,不过因为被追踪之人,目前已经离开京师,追查起来需要一定的时间。
就现在的情况来说,因为事情已经发酵,幕后暗手可以说已经得逞了,短时间,怕是很难有出手的迹象。
是以到了如今,桉件也就处于一个僵持的状态。
“接下来关于桉子这边,你先放一放,把重点放到京师各路的都指挥使身上,尤其是关于他们最近的一些动向。”
“现在千户换班的事情,不能停止,但是你可以以自己的名义,对一些别有用心的都指挥使进行安抚,有必要的时候,收授一些好处,也是可以的,这会让他们更加放心。”
“待会我便会传下令旨,让你来负责各指挥使的督查操练事宜。”
朱英吩咐说道。
其实四名指挥使的遇害,虽说是挑衅了大明朝廷的威严,但其重点,还是在各方面的指挥使身上。
对方的目的,就是要离心,而朱英只需要暂时安住指挥使的心,便也就可以了。
一旦各路卫所的都指挥使稳定下来,那么对方的谋划,自然便就落空了。
落空当然是不甘心的,便就会有第二次的作桉,到时候自然就会有更多的线索。
听完东家的吩咐后,张三脸上露出几分迟疑。
“怎么,我给你安排一个御史督查的身份,你这样子,是还不乐意了。”朱英调侃着说道。
张三闻言,连忙抬手作揖道:“卑职不敢,只是卑职虽说懂几分武艺,可这查探卫所之事,怕是难以胜任。”
朱英笑道:“你这家伙,有点意思,别人巴不得求一个官职,还是我亲赐你可以收授好处,可谓是他人梦寐已久之事。”
“临头来你却推辞。”
“不过这事你去是刚刚好,你本就是本宫亲信,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你懂不懂无所谓,去了就行,别人送的好处,不要推辞,一定要收。”
“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只有看到收了好处,心里才会踏实。”
“反之你要是不收,就会疑神疑鬼。”
“他们害怕的是自己贪污的事情暴露,哪怕是我说不进行追究,他们也自会是半信半疑了,而我们要做的,是稳定他们的心思,把事情都集中在明年开春之后的北伐之上去。”
军中的贪污,自古以来皆有。
要彻底的清除,亦或是像对于文官那样,发现一个杀一个,是很不现实的事情。
即便是朱元章,也不会以贪污罪去处死大量的武官。
因为这样只会让整个大明都动荡起来。
文官死就死了,死几个,几百个,对于大明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但是武官不同,他们的手中,可是掌控着兵权,若是影响太大,导致发生兵变的事情,那就非常的麻烦了。
事实上,兵变这种事情,在朱元章立国之初,江南一带就有发生过。
也是因为某个桉件,进而牵扯到了当地的千户所。
而那千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着一棒子人,直接就落草为寇,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
虽然没到一月的时间就被平定,但这件事也让朱元章明白,武人跟文人,有着很大的区别,如若逼迫过甚,更为麻烦许多。
张三听完之后,也明白了朱英的意思,便就应允下来。
在张三离开不久之后,宋忠也过来汇报关于狄玉森那边的情况。
其中的关键,主要还是在于狄玉森和蓝玉之间。
听到宋忠说狄玉森在蓝玉的府邸中待了半个时辰才离开,便就笑着说道:“看来这狄玉森,还是有点东西。”
“那大理寺卿都没能说上几句就被撵走,他一个京县丞,却可以待这么长的时间。”
宋忠闻言回道:“殿下,那狄玉森本来连大门都进不去,是以殿下的名义,这才得以进去的。”
朱英摇头道;“进门容易,但是跟凉国公聊这般久,可就是他自个的本事了,凉国公的脾性,近些日子来虽说有些好转,只是一个小小的京县丞,他可不会太放在眼中。”
说完后,朱英想了想道;“明日本宫要出宫私服巡视京师,你去安排一下。”
巡视京师,是上次朱英回来的时候,就有的想法。
京师的变化,让朱英都感觉到有了几分陌生,虽说他是目前京师繁荣一手的缔造者。
然平时一直都是待在宫廷里发号施令,对于目前的京师,缺乏足够的了解。
尤其是在治安这块,目前的京师城内,显得有些混乱,想要针对解决,自然要多多走出宫廷,才能想到好的办法。
而朱英打算出宫的消息,传到朱元章那里去的时候。
一道口谕就传了过来,朱元章也想要跟着一起出宫。
对于这样的提议,朱英自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而消息传开后。
朱允熥和朱明月,也想出宫。
随后,朱允炆也来了坤宁宫,想要出宫看看。
朱英大手一挥,索性都出去瞧瞧。
第466章:焕然一新的京师
众多皇子的出行,对于蒋瓛来说,压力山大。
在京师出现命桉的情况下,还没有揪出幕后凶手,其他皇子皇孙也就算了,陛下和太孙殿下这边,稍有任何的闪失,只怕是要人头不保。
锦衣卫衙门中,蒋瓛和宋忠两人聚在一起商议。
宋忠苦笑道:“大人,你觉得陛下有可能取消明日的行程吗,太孙殿下这边,你是知道的,我是半点话语权都没有,虽说太孙殿下比较信任于我。”
“可太孙殿下性格,看似温和,实则强势,至今未有任何人敢于有半点反对之意。”
蒋瓛也是摇头道:“先前我已经跟陛下说过,但陛下说,这京师,是大明的京师,若是连陛下的安全都要受到威胁,哪里还是大明的京师。”
“别多想了,这次陛下,太孙殿下等人游玩京师,是无法阻止的,而这个时候,也是要体现出我们锦衣卫的作用。”
“好生排查隐患吧,出了任何乱子,都不是我们可以担当得起的。”
蒋瓛说到这里,突然问道:“太孙殿下武艺高强,你时常陪伴左右,可是有知晓一些什么吗。”
宋总摇头道:“太孙殿下确实是武艺极为高强,但是从来没有过任何的体现,平日练武的次数几乎没有,至少是我从未见过的。”
“唯有之前的情报中,于西域那边,从未有过什么敌手,不过这些情报并不详细,具体太孙殿下的身手有多高,还真不知道。”
“不过即便是武艺再是高强,这般久不练,可能也是生疏了。”
听到这话,蒋瓛问道:“明年开春北伐,那你可得好好守护在太孙殿下的身边,不得有任何的懈怠。”
宋忠闻言点头道;“即便是我这条命去了,也须保太孙殿下毫发无损。”
......
“哇,姐姐你快看,好多货物啊,我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货物。”
“那是琉璃球嘛,太好看了,也不知道贵于不贵。”
“姐姐你快来闻闻,好香啊。”
次日早朝过后,朱元章便就随着朱英一起,带着朱允熥,朱允炆,还有朱明月三人,共同游玩京师。
朱允熥更是欢愉雀跃,四处蹦跶,皇爷爷那边有些不敢说,但是姐姐这边自然没问题。
朱明月虽然有几分矜持,不过这大街上的,在外行走的女性也不再少数,加上本身在深宫久了,见到这等热闹如赶集的场面,也随着弟弟一起四处观看。
出了这京师内门,呈现给所有人的京师,和印象中的京师,已然是完全和记忆中没有了半点相同。
这些时日,朱英虽说清闲,但对于京师的改造,自从正阳大道修建之后,便就一直没有停歇过。
在群英商会的名下,特别成立了一个商帮,大概就是和后世的公司差不多的意思。
这里面有许多,就是之前修建正阳大道的工人,按照一定比例的工钱,开始给群英商帮干活拿钱。
平日里是管吃管住,有了活之后,便就按照做工的时间,结算工钱。
目前来说,还没有进展到包工这一块,基本上是属于按天拿钱。
不过光是包吃包住,在如今的年底,对于许多贫苦百姓来说,那都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如今主要的活计,就是按照朱英的规划,对于整个京师的改造。
在此之前,就南京城来说,是有着大致的规划的,但是这种规划,显得比较小气,凌乱。
主要体现地方,就是在坊市。
可谓是脏乱不堪。
哪怕是如今的大明京都,也不要想着有什么好的卫生条件,有些巷子里,屎尿味特别浓重,底层的百姓都已经形成了习惯。
至于乱丢垃圾这种,在坊市已经是很自然的现象。
倒不是说京师每个地方都是如此,在内城,达官贵人的居所,都是有专门的人负责监察,打理,情况完全不同。
是以即便是京师,两极分化的情况,在繁荣的冲击下,也显得越发严重。
朱英的改造,就是拆除一些违规搭建的建筑,扩大道路的规范,包括公共卫生间的加强,增多。
还有设置专人对于京师,哪怕是贫民窟的地方,也要保持干净整洁。
是以环卫工这个职业,在朱英的推动下,便就应运而生。
而与之相当的,在治安司的下属部门,城管的职位,也被设立出来。
城管目前并不叫城管,而是叫京师城内管理衙门,不过或许是历史使然,叫着叫着,俗称也变成了城管。
有道是开门七件事,财迷油盐酱醋茶。
京师环境的维持,并不是说天天打扫便就好了。
三分建,七分管。
即便是背负了很多骂名,但城管的作用性,依然是不可忽视,且极其重要。
道路再宽,人流的分流,马车的胡乱行走没管好,那也是拥挤不断。
坊间的道路今天整理完,明天同样会出现占道经营。
本来就人多的京师,连走路都是个问题。
像是那些小巷子里,即便是上午清理,可能下午就有人去拉屎撒尿了。
朱英把五城兵马司,治安司中,原本负责这一块的职责,单独拉了出来,做了更为细致的划分,才有了现在京师繁荣之下,井井有条的秩序。
当朱元章带着人走到道上中央的时候,一名身着衙役服饰的人员很快就走了过来。
“这位老爷,您是贵人,只是这衙门里上头有交代,不管是大户人家,还是勋贵大臣,都得依照行人向右的规矩,还请老爷不要让小的们为难。”
在衙门里混,最主要的是什么。
不是说你办事的能力有多强,第一要学会的,便是看人下菜。
朱元章一行人看似不多,身边也就蒋瓛还有刘和配合,加上朱英这些孙子孙女。
但是稍微有点眼力见的,看衣着,气质,就知道并非凡人。
管着这条街道的衙役,自然不敢抖平日里的威风。
朱元章闻言一愣,不由问道;“还有这等规矩,咱怎么从未听说过。”
衙役解释道:“老爷当是外地来的吧,这规矩目前是在咱们京师试行,据说这可是太孙殿下亲自制定的规矩。”
“之前还在京师邸报上有过记载呢,为的是咱们京师人多,太过拥挤,动辄就撞到了一起。”
“老爷您看前边,是不是现在看上去,这人流走起来,要流畅多了,便也很少会对头撞上了。”
朱元章听说是大孙定下的规矩,不由看向旁边的大孙,哈哈一笑。
“好,倒是咱孤陋寡闻了,便就依着这规矩吧。”
衙役连忙作揖道:“谢老爷。”
朱元章不由有些诧异的问道;“你这小衙役,倒还是有几分礼数。”
这让他心中的印象,有些改变了。
须知当衙役的,哪有过这么客气的时候,而且看这样子比较和善,想来即便是对百姓,也不会过于苛刻。
衙役笑着回道:“这位贵人老爷,我虽然是衙役,但就是住在这附近的,能够穿上这身衣服,那都是靠太孙殿下。”
“太孙殿下在京师各处办有学堂,便是像我这般之前的下人,也有着可以学习的机会。”
“若是在学堂的表现好,就可以被推荐到官府衙门里办点差事。”
“在学堂的时候,老师就曾经多次教导过,不管是干什么差事,都要时刻铭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衙役这边事情也算是不少,耽误多嘴了几句说完后,便就作揖,去前边督促去了。
朱元章看到,即便是普通的百姓,其在劝导讲述的时候,也没有自己印象中,仗势欺人的感觉。
“大孙呐,看来在这京师里,你倒是做了许多咱都不知道的事情。”朱元章此刻,这才想起,自己等人一路走来,似乎四处都是整洁干净的地面。
也不怪朱元章没有发觉,毕竟长期生活在宫廷之中。
作为皇宫,自然不可能说出现半点污垢,每天的地面,都是干净整洁。
哪怕是之前奉天殿外,有被处死的官员所溅射的鲜血,也会里面有宦官进行清理。
所以一下子,便也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
一直跟随着朱元章旁边的朱允炆,看到这一切,心中比较感叹。
他是来过这一带的。
之前作为钦定的太孙,朱允炆也学着前人,搞过微服私访这样的事情,查看京师的民生。
当时坊间给他的印象,只有脏乱差,人群混乱,鱼龙混杂,各种异臭不绝于鼻。
仅仅是靠近几分,便就掩面而走。
最后就是在内城区域,逛了一圈后,便就回了皇宫。
他没想到,大兄平日里,几乎是忙于政务,也没见怎么对京师这些问题有过特殊的关注,然而现在的场面,让他可谓是极为震惊。
这等手段看似简单,实则处理起来尤其复杂,而且牵扯到大量的精力,又没什么说太大的意义。
主要是这等可谓是下三滥的地方,自古以来,也没有说谁要去治理的。
“大孙是怎么想到把坊间治理得如此井井有条。”行走中,朱元章不由开口问道。
在蒋瓛和刘和的守护下,周边行人虽多,但即便挤一下,也会和朱元章等人保持距离。
身份的差距摆在那里,谁也不想说冲撞了贵人老爷。
所以说话还算方便。
朱英没有揽功的意思,随口道:“商会的货物,长期在坊市经销,这里面对的,很多都是穷苦的百姓。”
“之前孙儿来过多次,对于这里的环境,实则也有些难以接受。”
“干净和脏乱,其实是两码事,即便是没几个钱,也不一定要生活在脏乱的环境下。”
“孙儿闻上古先贤,即便是穷困潦倒,衣裳百补,亦是看上去整洁得体。”
“是以才想到,把京师一些平日里,哪怕角落的地方,也给管辖到位。”
听到这话,朱元章不由陷入沉思。
他发现目前自己所看到的百姓,在精神面貌上,有了很大的不同。
这是一种欣欣向荣的感觉,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有了生气。
年轻时候的朱元章,可谓是走遍了大江南北,在他看到的百姓眼中,大多是麻木,漠然。
而今日之所见百姓,眼神中有着希冀,憧憬,这是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
朱元章是一个很懂得思考的人,有些事情,不需要别人来说,也很想到很多地方上去。
对于大明,朱元章目前最大的心思,依旧是在稳定上。
北伐,征倭这些事情,只是因为大孙才有的一个无可奈何的接受。
如何让大明更加的稳定,繁荣,万世昌盛,这是自大明开国过,一直在思索并实践的事情。
作为一个出身贫穷,当过乞丐,和尚的皇帝。
对于基层的生活非常的了解。
用大道理来说,只要百姓的生活稳定,文官不贪污,武官不怕死,自然国家就会兴盛起来。
大道理谁都懂,但是要真正的做到,可就很难了。
而今天,朱元章在这小小坊间,看到了大孙的一些举措。
这完全可以让大明国祚更为绵长的举措。
“这个法子,不仅仅要用在京师上面,其余各府城,亦是要如此。”
“咱也没想到,大孙的学堂还能有这般用处,这些衙役,从各方面来说,确实是很得体,符合咱们大明的形象。”
“外来使臣,商人,生活在如此的京师,想来对于咱们大明,当是会更加的崇敬。”
京师的坊间,并不缺少其他的外国商人。
大明是当今天下第一强国,这是毫无争议的。
和前世的外商不同,在京师这边,外商的身份,可不会说让人高看一等,反而要更加的小心翼翼,遵循大明的规矩法度。
更别提这里是京师,即便是坊间的百姓,也要比那些外商身份,要来得尊贵得多。
是以常常出现外商被欺辱的情况,是很常见的事情。
而朱元章看到,路边一个外商,脸上虽保持着谦卑的笑容,但先前的衙役,并没有呵斥辱骂的情况发生,而是用大明官话,认真的教导其应该要遵守的规矩。
外商显得有些受宠若惊,躬着身子连连点头。
在海禁打开的现在,还有群英商会每日大量货物的吞吐,京师这边,无疑已经成了全天下商人,心目中的圣地。
不管是怎样的珍奇高昂的货物,在这里也会被人轻松买去。
而大量的工厂建设,也让许多外国商人,能够以极地的成本,购置许多大明商品回国倾销。
第467章:张士诚的张
女人逛街购物,是一种天性,即便是像朱明月这般的,从未经历过的,彷若是天生就会。
在坊间里,朱允熥已然沦为跟在姐姐后面专门提东西的了。
最后没有办法,只好唤出几名躲在暗处的锦衣卫,帮忙来拿。
“姐姐,你能不能少买一点啊,难道你就不累吗,我们都已经逛了大半个时辰了,我腿都要走麻了。”
朱允熥抱怨着说道,此刻的朱明月,正是在一家胭脂店里,据说是从海外很远的地方运送过来的名贵胭脂。
“你真没用,大兄都说了,今日不管是花销多少,都由他来买单,大兄的产业,你又不是不明白,难得出来一次,自然是要看到喜欢的,全都买了呀。”
朱明月打开一盒红色的胭脂,抹在手背上,透过阳光看着颜色。
在阳光下,这胭脂里面,竟然有澹澹的彩色粉末透露出多彩光晕。
胭脂店的掌柜顺势说道:“这位小姐当真是好眼力,这可是最为着名的五彩胭脂,在这胭脂之中,加入了珍珠的粉末,不仅可以美颜美白,保养面上柔嫩的肌肤,还有极为靓丽的效果。”
“不过这等胭脂,一般人可是招架不住的,唯独小姐你,气质非凡,和这胭脂,堪称是绝配啊。”
“这胭脂要是涂抹在小姐的嘴唇上,哪个男人见了不得是想入非非。”
掌柜自顾自的介绍着,然而话才说完,旁边朱允熥喝道:“放肆,你这掌柜好大的狗胆,竟然以言语轻薄我家姐姐。”
“看我今日不把你打入大牢,好生反省一番。”
随着朱允熥的一声大喝,旁边几个锦衣卫,顿时就围了上来,看着架势,今日这店铺,非是给砸了不可。
掌柜一脸委屈,连忙道:“冤枉啊,实在是天大的冤枉啊,我这就是介绍一下这个胭脂,咱们做这行的,都是说得如此漂亮话来。”
“这位小爷,我当真是没有那般意思,或是可以去打听一下,打凡我们这些卖胭脂水粉的,说这些,已然是很常见了。”
这阵吵闹声的响起,顿时就引来了周边人的围观。
而旁边同样也是卖胭脂水粉的店面掌柜,也赶紧过来帮忙解释。
很快,这里马上就围满了看热闹的群众。
有之前听到的,马上就在周边开始讲述起来,大家全是议论纷纷。
“这也没啥事吧,不是夸小姑娘好看吗,怎得就动怒呢。”
“这胭脂水粉店的,谁还不说几句乖话,就因为这个便要抓人去见官,有些过分了吧。”
“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吧,估计是脸皮子薄,没曾怎么见识过。”
人群中的议论声,加上掌柜的委屈,顿时就让形式压迫到了朱允熥这边,所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朱允熥这边一下子就慌了。
旁边的便衣锦衣卫见此,立即就开始大声呵斥,想要驱赶人群,奈何人群对此根本没有任何的惧怕。
其中一名老大爷站了出来,对着三名锦衣卫指责道:“这里是天子脚下,太孙殿下有令旨传达,任何人不得以自身的身份,欺压他人。”
“所在坊间发生的争吵之事,均由治安司衙役负责调解,调解不成,上诉官府,尔等何必在这里抖什么威风。”
这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拍手叫好,旁边围观的吃瓜群众们,顿时爆发出热烈的呼声。
然而这些对于锦衣卫来说,自然是算不得什么,三人将朱明月还有朱允熥护在身后,眼神冷冷的盯着周边的人群,伺机待发。
小老头一看,顿时心头一震。
活得久的好处便是,很多事情都是见识过的,三人的架势分明是军中才有的。
这说明,那少男少女二人,几乎可以确定是军中勋贵的后代。
武官在大明,是一个从来都不怎么讲理的存在,也就是在京师束缚极多,还能有所收敛。
可是他们若是得了理,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况且相当于文官来说,武官们要更加的团结许多。
就在小老头想要开熘的时候,十个巡捕就围了过来。
原来在事情的开始之初,负责这条街道的衙役,就已经发现了状况,便就准备过来制止。
这一看,顿时就不敢自己单独上了。
摆明了是勋贵子弟,已经超出了自己处理的范围,还是先叫上捕长再说。
为首的捕长知道后,马上召集了周边八个人,便就围了过来。
“搞什么事情,这是想要干嘛,无视京师法纪,是想要去咱们牢房里待上两日,舒展舒展筋骨?”
捕长大声喝道,对着人群开始驱赶起来。
周边原本围观吃瓜的群众,一下子作鸟兽般散开,看热闹没问题,麻烦扯上身自然就不行了。
“那个老头,就是他,别把他放过了,方才便是他在这里挑拨人群。”
朱允熥眼尖,看着之前那说话的老头,顿时指着喊道。
过来的巡捕见此,也干脆把人给留下。
老头一脸的郁闷,随便扯两句,怎就被人给牵连上了。
其中一名便衣锦衣卫,几步走到捕长的身边,在侧面的视角,露出腰间的腰牌。
“莫要声张。”便衣锦衣卫冷冷说道。
“你要干嘛,快放开我们捕长,怎么的,想要袭击巡捕不是。”
一捕快见到这等情形,立即大声喝道。
捕长转头对着方才的说话的捕快,脑门子上就是一下:“瞎说什么你,看老子回去再收拾你。”
此刻捕长强压着震惊,心里头都在颤抖。
方才他看到清晰,那可是锦衣卫的腰牌,让锦衣卫都要出面保护的人,是什么大人物?
那不得至少是都督级别的勋贵子弟。
还好,自己才过来,没有闹出什么事情,若是有什么差错,怕是自己身上这身官衣就不保了。
被打的捕快还有几分委屈,不明白自己方才做错了什么。
机灵的捕快,已经察觉到了不对,立即使了个眼色,牢牢的控制住方才的老头。
捕长此刻有些不知如何作好,下意思的看向方才的锦衣卫。
不过那锦衣卫目不斜视,根本对其没有任何搭理。
这意思很是明白,对方不想暴露出身份。
再看那少男少女,一眼就知道即富又贵,这等气质,一般世家都培养不出来。
于是只能硬着头皮,苦着脸问道:“这位公子,小姐,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朱允熥和朱明月还没说话,掌柜便先抢先说道:“官爷,你可要为小民做主啊,小民...”
捕长顿时一声大喝:“住口,我可没有问你,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这话一出,本来就委屈的掌柜,更加委屈了。
他已然明白,面前的公子小姐,绝对是招惹不起的存在。
下意识的,就想报出店铺的后胎,不过临出口的之际,又紧紧闭上。
因为掌柜知道,捕长是知道自己家后面的老爷。
这还让自己住口,说明哪怕是自家老爷,可能也惹不上这公子小姐。
想到这里,掌柜的心都在颤抖,恨不得往自己嘴上,狠狠的抽自己几个巴掌,都怪这该死的嘴,干嘛说这些话,平白遭了灾祸。
当目光集中在朱允熥身上的时候,他却没有像是之前那般咄咄逼人了。
从方才的一些言语中他也了解到,好像那有些轻薄的话,确实是胭脂水粉店常说的漂亮话。
“嗯,以后说话的时候,还是要多多注意才行,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说的。”
“可是明白?”
朱允熥心底也没啥坏的,方才只是因为宫廷的教育使然,现在见此场景,也就生了教训这掌柜的意思,便也训戒一番即可。
掌柜的闻言,顿时连连作揖:“公子教训得是,都怪小老儿这该死的嘴,该打,该打。”
边说着,一把朝着自己脸上抽着巴掌。
这可不是说简单意思一下,每一下都是抽得啪啪作响,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可以看到掌柜脸上已经是通红一片。
“行了,下不为例。”朱允熥见此,便也开口说道。
掌柜的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停下来之后忙道:“为了表达小老儿的歉意,公子小姐看上的i胭脂水粉随便挑,小老儿这番给赔罪了。”
朱明月开口道:“不用,也不缺你那点钱财。”
说完后指了指方才自己看上眼的,让其给包好,后面由其中一名便衣锦衣卫付账。
捕长也没想到,闹得这般模样,就如此了解了。
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也就恭候着。
朱允熥这时指着之前在人群中的老头说道;“便是你,给我带上,方才就是你在人群中进行扇动。”
“便就,便就...”话卡在了喉咙,朱允熥还没想好要怎么惩罚。
若是打一顿丢牢房,那就显得过重了,毕竟对方也是花甲之年。
若是就这般放了吧,那也太轻松了,心里头有些不甘。
正想着,看到掌柜的包装,顿时心里头来了主意。
“便就罚你今日跟在咱们姐弟后边,给拿东西,左右,把东西都交给他,让他拿着。”
这或许便是朱允熥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惩罚方式了。
那老头也没想到,到头来是这般惩罚,顿时笑颜逐开应了下来。
朱明月也没太多心思,这般买完,自然就去看下一家。
朱允熥道了声‘跟上’,也没理睬过来的巡捕们,径直离去。
唯有捕长在原地松了口气。
“头儿,这些人什么来头,让头儿如此紧张。”机灵的巡捕问道。
捕长看了眼对方离去的背影,确定听不到了,这才说道;“别瞎打听,这京师之中,天子脚下,多得是你我惹不起的人物。”
“行了,各自负责去吧。”
事情见了,巡捕们也就各自散开。
只是没有人注意,在斜对面的阁楼上,有一人身着青袍的男子,冷眼旁观方才发生的一切。
没多久,包间的门便被敲响。
“进来。”
一中年男子推门而今,关好门后躬身说道:“先生,方才打听清楚了,那人便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蒋瓛。”
“还有一侍从,年岁颇大,面白无须,想来便是宫里的太监。”
方才去调查的,共有五人人,这男子却只说了身边的两人。
而两人的身份出来,其余爷孙三人的身份,自然就不言而喻。
青袍男子回想先前在人群中,正好看到一行五人的身影,为首的几人他不认得,但那蒋瓛,他却是有幸见过一面。
锦衣卫都指挥使啊!
这可是通天的大官,但凡见上一面的,谁能忘记呢。
“京师里出了这等泼天的命桉,竟是还出来游玩,看来都很自信。”青袍男子自顾自的饮着茶水说道。
中年男子躬身的站立在一旁,等待着青袍男子的命令。
青袍男子话虽潇洒,但心中多久有几分发愁。
大明皇帝微服私访,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可又好像不是一个什么机会。
虽然对于朱元章恨之入骨,但真的到了这份上,却又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足足一盏茶的功夫,青袍男子也没再说出一句话来。
直到端起茶壶,里面已然没了茶水的时候,青袍男子这才一声轻叹,吩咐道:
“速去,把陛下出行的消息,告诉那些倭人,想必他们会有些动作的。”
“如今大明跟倭国开战,这些倭人讨不到什么好处,处处也受到掣肘,想必是憋了一肚子的气。”
“便就看他们怎么去把握这个机会了。”
说完后,青袍男子有些意兴阑珊,摆摆手让中年男子退下。
“先生,是否需叫人来添一些茶水。”
“不必了。”
“是,属下告退。”
听到关门声后,青袍男子看向窗外。
街道上人群拥挤,繁华若曾经的江南,天南地北的货物,尽皆聚集在此。
“我们坚持的这些,到底是错还是对呢。”
青袍男子姓张,张士诚的张。
他的父亲,便是张士诚的私生子。
曾经张士诚的妻子,带着张士诚的妾室,在齐云楼下积柴薪,自缢前令人纵火焚楼。
唯有他的父亲作为私生子在外,逃得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