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三更
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根本没反应过来,鬼帝的气场便唰的一下变了!
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人是傅雪烟,傅雪烟决定出战,自然要先来观战,她今日没打算出手,坐的位子比较靠后,恰巧在鬼帝的身边,当鬼帝起身去迎战,却突然气息骤变时,傅雪烟的汗毛嗖嗖嗖地竖了起来!
傅雪烟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她感受到了这股危险的源头来自鬼帝,于是朝鬼帝望了过去,结果,就看见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似有还无的黑气中。
傅雪烟连忙站起了身来,她不敢惊动鬼帝,只快步走到云珠的身侧,抓了抓云珠的袖子,给云珠使了个眼色。
云珠回过头,一看鬼帝的样子便知噩梦又开始了。
纵然过去了数十年,久到她满头青丝变白雪,她也依旧对当年的惨状历历在目。
可怕的记忆如潮汐一般涌上脑海,眼前仿佛蒙了一层血雾,耳畔是凄厉的哀嚎……云珠整张脸都褪去了血色。
乔薇扶着凭栏,等待鬼帝出战,可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忙回过头,却先看到了云珠,见云珠的神色不对,忙问:“姥姥,您怎么了?”
云珠一把拉开血月弓,对准了鬼帝:“快走!”
余下几人皆是一愣。
“走啊!”云珠大喝,松开弓弦,朝鬼帝射出了一箭!
众人一瞧这架势,来不及多想,赶忙自台阶上走了下去。
燕飞绝一把抓住海十三的肩膀:“走什么走?跳啊!”
傅雪烟抱住了乔薇。
乔薇大叫:“十七!我爹!”
十七抓住了乔峥,与傅雪烟、乔薇以及燕飞绝、海十三唰唰唰地跳了下去。
在他们跳出去的一霎,整个看台轰隆一声塌下来了。
巨大的冲击,震得几人喉头全都涌上一股腥甜。
傅雪烟用身躯护住乔薇,可饶是如此,跌在地上的一霎,乔薇仍旧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几人跌在了一片废墟中,乔峥呛咳着拍开头顶的尘土,睁着一双被风沙迷得流泪的眼睛:“女儿!女儿你去哪儿了?”
乔薇呛咳道:“我在呢。”
“娘的!”燕飞绝抱住了剧烈疼痛的膝盖,倒在地上,冷汗直冒。
海十三忙扶住他道:“你怎么了?”
燕飞绝疼得倒抽凉气说道:“好像是摔断了。”
以他们的轻功,本不至于落得如此狼狈,可方才鬼帝陡然释放内力,所有人都被冲击了一下,燕飞绝又用身子替海十三挡了挡,海十三倒是被兜住了,他自己却把腿给折了。
乔峥忙撕下布片要给他处理伤势。
“来不及了!”傅雪烟一把抓住乔薇,施展轻功急速一跃。
与此同时,十七也抓住乔峥,飞速地离开了原地。
海十三则是扛着燕飞绝,也以最快的速度退到了一边。
就见原先几人待着的位置,一块巨大的石板砸了下来,地面都抖了三抖,方才若是谁慢一步,这会子已经被压成肉饼了。
“姥姥呢?”乔薇问。
众人扭头,齐齐朝着看台坍塌的方向望了就去,就见一片尘土飞扬中,满身灰屑的鬼王,扛着云珠飞速地奔了过来!
众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可不待这口气松完,鬼帝也追来了。
云珠曾不止一次提醒他们,鬼帝是个走火入魔过的人,他体内魔性未除,一旦发起狂来,将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杀人邪魔。
可谁也没信,毕竟那么一个仙风道骨、爱看书、爱吃糖豆、又对谁都彬彬有礼的男人,怎么可能真的变得那么可怕?
这一瞬,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笼罩在一股黑气之中的邪魔,没人再有一丝怀疑了。
云珠用血月弓射了鬼帝,被鬼帝用内力震了回去,她遭到反噬,气息紊乱,经脉断了一半,嘴角不时有鲜血流下来。
乔峥忙拿出了一颗治疗内伤的药丸给她。
她将药丸服下,不过这也只是杯水车薪罢了,根本控制不了她内力的伤势,她蹙了蹙眉,艰难地提起一口气,对几人道:“快……快去银湖岛!”
银湖岛是曾经关押鬼帝的地方,那里才有可能镇得住鬼帝,就算镇不住,至少隔着一个湖呢,死士又不会水!
但鬼帝已经追来了,这么逃……是逃不掉的。
鬼王将云珠交给了十七,怀里的糖豆也给了十七。
头可断,血可流,糖豆不能丢!
好在十七不爱吃糖豆,十七揣好糖豆后,抱上云珠,与乔薇一行人快步朝圣教的方向跑了过去。
当几人离开祭坛时,乔薇下意识地朝南看台看了一眼,方才出了这么大的事,那边似乎半点动静都没有,静得有些不正常了,而当她看见空空如也的看台时,也就明白那股死亡一般的安静究竟从何而来了。
那群家伙,明明前一秒还在看台上的!是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全都消失不见了?!
“有暗道。”傅雪烟说道。
“别怪本王没提醒你,现在就到本王身边来!”
“乔氏!本王的耐心不是随时随地都有的!你最好现在就到本王身边来!否则……”
“本王是想提醒你,不要冥顽不灵,你们一定会输得很惨,趁早到本王身边来,或许可保你一命!”
胤王不止一次地提醒她过去,难道……是早料到鬼帝会发狂?
他又是怎么料到的?!
乔薇没功夫去深究这些了,因为身后的鬼王快要支撑不住了,鬼王与鬼帝差的可不止是一个境界,鬼帝清醒时一根指头都能捏爆他,眼下发狂了,战斗力更是不用说了。
乔薇回头。
云珠道:“别回头!”
乔薇又乖乖地将脖子转了过来。
一行人冲进了圣教。
圣教的大门紧闭着,云珠定定神,运足内力,一记血月弓射了出去!
大门被轰破了!
十七抱着云珠,海十三背着燕飞绝,其余人各自步行,以最快的速度进了圣教。
“……走小路!”云珠指了指东南方。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一路奔往银湖岛,这条小路果真近很多,比走大路足足缩短了一刻钟。
只是再缩短似乎也没多大的用,因为当他们赶到银湖岛的渡口时,所有船只不是已经被圣教的人划走了,就是被圣教的人点火烧掉了。
最后的一艘乌篷船上,月华坐在骚包又精致的轮椅上,面上含着得逞又快意的笑。
在他身边,是一丝墨色锦衣的胤王。
胤王双手负在身后,神色冰冷地望着狼狈的几人。
乔氏,本王提醒过你的,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你,是你自己不听,现在,怪不得本王了。
月华畅快地笑了起来:“少教主,我那把火放得可好?”
他一把火,烧掉了藏在枯枝下仅剩的一艘破船。
胤王的拳头紧了紧:“……好,好得很。”
“哈哈哈哈……”月华癫狂地笑了起来。
瑶姬,今日我终于能够为你报仇了!
不论是背叛了你的鬼王,还是杀掉了你的云珠,还有你痛恨的姬家人,全都将死在鬼帝的手上!
“吼——”
祭坛的方向,传来了鬼王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乔薇面色一变:“不好!鬼王出事了……”
他话音一落,就见一道黑气翻滚的身影,如地狱的修罗一般从天而降,落在了几人的身后。
他那一双血淋淋的双手,正一滴一滴地滴着鲜血。
他一双眼睛变得赤红,唇色乌黑,眉心一团红莲的印记,也渐渐染了黑气。
云珠跳下地,将几人挡在身后,对着鬼帝拉开了血月弓:“快跳下去!”
扑通!
海十三将燕飞绝绑在身上后,摔下跳下了冰冷刺骨的湖水。
十七不会水。
傅雪烟将他背在了背上。
乔薇则背上了自家爹爹。
乔峥本也识水性,可如此冰冷刺骨的湖水,以他的身体素质,没两下就冻得游不动了。
岸上,鬼帝打掉了云珠的血月弓,掐住云珠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都举了起来。
她的呼吸被扼住了,脸色渐渐变得涨红。
她用手抓着、打着,却什么用也没用。
她的体力开始急剧流失,丹田也开始一寸寸损毁,再这么下去,她怕是就要没命了……
乔薇回过头:“姥姥!”
鬼帝眸光一厉,唰的朝乔薇探出一只手。
乔薇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道缠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从冰冷的湖水中拽了起来。
她眼疾手快地将乔峥扔了下去!
乔峥扑通跌进了水中。
傅雪烟朝着乔峥游了过去。
乔薇就没那么幸运了,她也被鬼帝扼住了脖子,高高地举起,无法呼吸。
她艰难地拔出匕首,就要朝鬼帝刺去,鬼帝一股内劲一震,她整条胳膊都麻掉了。
鬼帝掐住云珠与乔薇的手缓缓加大了力道。
云珠率先晕了过去。
乔薇也快要撑不住了,她肚子里的小宝宝也渐渐开始缺氧了……
乔峥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拼命地朝岸上游去,却被傅雪烟与海十三死死地扣住。
乔薇的意识一点点变得模糊。
就在她连最后一丝意识也即将消散无踪时,不远处的天际,嗖的飞来一支黑光闪闪的长矛!
【47】乔妈来了
鬼帝的内力凝如实质,宛若一层层厚实的屏障,将鬼帝稳稳地罩在其中。
别说是兵器,就连鬼王都无法冲破他的内力。
然而这支长矛,却带着难以想象的力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强势破开了鬼帝一层又一层以内力化作的屏障,扑哧一声,刺中了鬼帝的肩膀。
利刃入体,鬼帝的身子被冲击得晃动了一下。
这么一晃动的功夫,手一抖,云珠与乔薇跌落了下来。
乔薇终于得了呼吸,猛地吸了一口凉气。
可这口气还没吸完,鬼帝已经拔出了肩膀上的长矛,朝着乔薇高高地举了起来。
乔薇这会子可逃不了了,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个走火入魔的男人,像个夺命的修罗似的朝着自己走来。
鬼帝看着乔薇的脸,身子忽然怔了一下,也不知是在怔愣了什么。
乔薇以为他是认出自己了,忙开口换他,可下一秒,他猛地举高了长矛,又猛地朝乔薇刺了下来!
乔薇吓得一把闭上了眼!
长矛刺向了乔薇的心口,连衣衫都被刺破了,然而就在它即将刺进乔薇的身体时,一股巨大的内力如云海一般朝着乔薇铺了过来,将乔薇整个人笼罩。
乔薇再一次得了呼吸,惊恐地睁大眼,看着面前的鬼帝,依旧是举着那支长矛,却似乎再也刺不下去。
狂风大作,摧枯拉朽地刮过四周的林木,满地白雪,如风暴一般扭转了起来。
连天色都仿佛变了,墨云翻滚,遮天蔽日,空气里陡然充斥起了一股极强的肃杀之气。
咚!
咚!咚!咚!咚……
乔薇感受到了地面的震动,却不是马蹄声,而是数以百计的长矛,一下一下砸在冰冷而坚硬的地板上。
整齐划一的声音,带着一股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力量,让整个圣教都在颤抖!
银湖的水波开始翻涌,船只开始颠簸,几名没稳住身形的弟子扑通扑通地掉进了冰冷而刺骨的水里!
一个巨浪打来,船只颠簸得险些翻了过来,月华的轮椅吧嗒一声倒在甲板上,他也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滚了出去,一把撞上船舷,半边身子翻下了水!
“救我——”
他失声大叫!
胤王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正要将他拽上来,可又一道巨浪打了过来,胤王身子朝前一冲,非得没把他拽上船,反而将他撞下了水。
“啊——”
跌进冰冷刺骨的湖水中,月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与几乎在海啸的湖心不同,乔峥一行人这边平静得连水温都好似升高了几度。
几人怔怔地看着圣教那伙人翻船的翻船,落水的落水,全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直到前方的水波突然被一股大力破开,一道纤细的身影,穿着外黑里红的斗篷,乘风破浪而来,众人才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那道身影以几乎难以想象的速度自几人的眼前掠过了过去,乔峥被她带出水面,轻轻柔柔地放在雪地上。
她的身形也落在了一旁。
落地的一瞬,她背对着众人反手一震,所有人都被震出了冰冷的湖泊,一个个下豆子似的下在了雪地里。
她一气呵成地做完这些,没有半点拖沓,又眸光冰冷地朝着鬼帝的方向撞了过去。
她一把撞进了鬼王用内力筑造的无形屏障,单手扣住鬼帝的脖子,将他狠狠地撞向了几十米外的山石。
山石哗啦啦地碎了一地,鬼帝手中的长矛也被撞得掉了下来。
圣教那群人不约而同地朝这边看了过来,就见皑皑白雪中,一女子衣袍鼓动,极致的黑,极致的红,深沉又张扬,一眼看去,仿佛她才是九幽走来的魔。
鬼帝怒了,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抬手朝着贺兰倾狠狠地拍了过来!
贺兰倾身形一闪,凌空而上,双手运足了一股内力,朝着鬼帝狠狠地砸了下去!
鬼帝被砸进了一片废墟之中!
可不过须臾,鬼帝又破土而出,贺兰倾毫不给他喘息的余地,一掌又一掌地拍下去。
是谁说,有了鬼王就能捏死贺兰倾了?他们全都低估了贺兰王血的实力。
这要是鬼王,早已经被活活拍死了,也索性他是鬼帝,可饶是如此,鬼帝也被贺兰倾那快到不可思议的攻击以及绵延不尽的内力,打得几乎没有还手的机会。
鬼帝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渗出了衣袍,但这也是外伤罢了,他的内力还足够浑厚,他死死地顶住贺兰倾的攻击,右手运了一股磅礴的内力,朝着贺兰倾狠狠地拍了过去。
贺兰倾身形一闪,避开了他的一掌。
二人全都开始放大招了,气沉丹田,掌心凝结了越来越多的内力。
“不要打了!”
不知何时的清醒的云珠,忽然冲到了二人的中间,受伤地看着早已神志不清的鬼帝。
“娘!”
乔薇也跑了过来,挡在贺兰倾的身前,定定地看着她说:“鬼帝是冥修的太姥爷,他走火入魔了,他是被人害的!”
贺兰倾冷冷一哼。
云珠缓缓走向了鬼帝。
鬼帝看着云珠脖子上已经有些干涸鲜血,眸子里浮现起了一瞬的彷徨。
云珠一步步地走向他:“你杀呀,你杀了我呀。”
鬼帝凝结着内力的手掌轻轻地抖了起来。
就在云珠离他只有半步之距时,他突然惊慌地往后退了一步,惊恐地看着云珠,看了半晌,又看看自己满是鲜血的手,仓皇地逃掉了。
云珠捂住胸口,无力地弓起了身子。
乔薇要去扶她,被自家娘亲给拽住了。
乔薇知道她娘还生着鬼帝与云珠的气,也不与她娘拧巴,转过身,抱住她娘的胳膊,灿灿一笑:“娘!”
贺兰倾似是而非地哼了一声:“还知道叫娘?”
“知道的知道的!”乔闺女点头如捣蒜,特别乖!
贺兰倾睨了她一眼,脱下斗篷,罩在了她湿漉漉的小身子上。
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混乱终于结束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七上八下的心也终于落回了实处。
乔峥哽咽着朝妻子走了过来,一头扎进妻子怀里,哭成了小泪人。
贺兰倾变得无比温柔起来,轻轻地哄着他:“别难过了,我这不是来了吗……”
乔峥抱紧贺兰倾,眼泪更汹涌了。
一行人除了云珠受了内伤,燕飞绝受了外伤,其余人有点冻伤,一切还算安好,但很快,众人想起了鬼王,方才似乎听见他惨叫了,也不知他有没有被鬼帝怎么样。
十七施展轻功,将重伤的鬼王抱了过来。
鬼王伤得很重,浑身上下几乎没一处完好的地方了。
方才若不是他拖着鬼帝,他们怕是也撑不到贺兰倾赶来,只是他付出太大了,伤成这样,也不知还能不能养好了。
“他需要毒丹。”乔峥说。
还不是普通的毒丹,乔峥在心里说。
贺兰倾眯了眯眼,目光落在湖心那几艘没来得及沉下去的乌篷船上,嫣红的唇角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
她飞身而起,如闪电一般掠到了一艘乌篷船上,穿过了乌篷船的船舱。
整个过程没有丝毫停顿,就像是一只小鸟儿打船舱里飞了过去。
然而等圣教的弟子回过神来,就看见了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鬼姬。
鬼姬的丹田被人生生挖开,毒丹取了出来。
都没人清楚这一幕是怎么发生的!
他们方才不过是眼前黑了一下,鬼姬就让人虐杀在他们眼皮底下了?!
若不是船舱里残留着的淡淡馨香,证明确实有一个女人来过,他们怕是要以为大白天的撞鬼了!
圣教最厉害的鬼王,在圣教的地盘上,让人把毒丹给挖了!
这简直不要太嚣张了!
刚被人从水里打捞起来的月华,看见这一幕,直接气得吐血了。
可若是以为贺兰倾这便嚣张完了,那也太天真了。
贺兰倾将毒丹交给了自家相公,拿出帕子擦了擦手,含笑望着乌篷船上的胤王,抬手打了个响指。
三名玄衣卫唰唰唰地飞了过来,每人怀中抱着一个小尼姑。
看见三个小尼姑的一瞬,胤王整个脸色都变了!
【48】二更
胤王俨然没料到会在这里看见自己的女儿,那日突发大水,所有人都被冲散了,三个小家伙也不例外,他事后虽是让人打捞了上来,可三个小的却自此没了踪迹。
他当然一刻不停地派人找着,只是都没有结果。
竟然是在这个女人的手上!
胤王看着三个小家伙跐溜溜地朝着贺兰倾跑去,贺兰倾随手抱起其中一个,让她趴在自己柔软的肩膀,素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小脊背,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只有胤王看见了她唇角那丝挑衅的冷笑。
胤王气得险些跳下船冲过来了!
三个小尼姑没看见船上的阿巴,倒是看见了景云的亲妈,齐铎铎地朝乔薇崴了过来,没被贺兰倾抱着的两个小尼姑,也不管乔薇身上还湿着,一边一个挂在了她腿上。
乔薇:“……”
胤王面色铁青地看着贺兰倾一行人带走了自己女儿,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圣教出了这么大的事,连鬼姬都让贺兰倾给杀了,云夙却依旧没出面,这便是谁都不能出面的意思了。
胤王只能眼睁睁一行人下了山,气得心口都痛了!
……
决斗台都毁掉了,今日的决斗没办法再进行下去,乔薇一行人离开圣教,坐上了回往夜凉城的马车。
乔薇与乔峥都换上了干爽的衣裳,与贺兰倾同一马车,三个小尼姑也在这辆马车上,正盘腿坐在铺着羊绒毯的地板上,有着婴儿肥的小手抓着乔薇带来的小食,全神贯注地吃着。
三人可真不爱留头发,吵着贺兰倾给剃了。
乔薇看着那三个闪闪发光的小脑袋,忍不住探出手摸了一把。
手感可真好!
被摸的老二抬眸朝乔薇看了过来,她有一张萌萌哒的小圆脸,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张红嘟嘟的小嘴巴,五官漂亮得不像话,就是有点儿太像胤王了。
乔薇暗暗嘀咕,你爹那么坏,你们干嘛要长得像他呢?你们应该长得像你……
乔薇的脑海里闪过第一美人粗狂又豪气的脸,清了清嗓子,你们还是长得像你爹吧!
老二又自顾自地去吃东西了。
乔薇好奇地看向自家娘亲:“娘,那天发大水,你是怎么把她们给救起来的?”
贺兰倾道:“不是我救的,她们自己挂我腿上的。”
乔薇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还真像三个小尼姑能做出来的事。
乔峥拉着妻子的手,一刻都不肯松开,还幽怨地说道:“你到底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们?”
贺兰倾轻声一笑:“我是想来找你们的,但不小心误服了一株药草,药性太过浓烈,害我险些走火入魔,闭关了许多日才将药效给克化了。”
“那她们三个……”乔薇看了看三个小尼姑。
贺兰倾道:“有玄衣卫照看,没惹出什么事来。”
听到贺兰倾的话,策马在前开路的玄衣卫们齐齐抽了抽嘴角,卓玛你说这话时良心不会痛吗?
没惹出什么事是指没杀人么?因为除了这个,就没什么坏事是这几个小恶霸没干的了。
乔峥仍是不放心,拉着贺兰倾的手,不停地嘘寒问暖。
乔薇看着爹娘交握的手,心道人家的孩子都是坐爹娘中间,只有她孤零零地被她爹扔到另一边,可谓凄惨!
等乔峥与贺兰倾腻歪够了,才终于想起来马车里还坐着一个人——他的小白菜与小小白菜。
乔峥与贺兰倾说了小小白菜的事,贺兰倾很高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外人从不曾见过的温柔。
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当她温柔下来时,整个世界都为之动容。
乔薇被她娘看得脸都红了。
她觉得她娘真好,她简直不能更喜欢她了。
又坐了一小会儿,乔峥要给贺兰倾把脉,贺兰倾不让。
他事事都顺着贺兰倾,唯独这事不行,他执拗地捏住了贺兰倾的脉搏,一探,脸色沉下来了。
乔薇看了她爹一眼:“怎么了,娘有什么事吗?”
贺兰倾一本正经道:“你娘怎么可能会出事?”
说罢,给了自家相公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小眼神。
乔峥不动声色地放下了贺兰倾的手腕,给她捋好袖子,说道:“你娘当然没事了。”
乔薇将信将疑道:“别是刚刚与鬼帝交手,伤了元气吧?”
“怎么可能?”贺兰倾想也不想地说道,“你娘打遍天下无敌手,区区一个鬼帝,还能让你娘伤元气吗?”
乔峥捂住了眼。
老实说,贺兰倾的确没有受伤,但元气耗损过多,绝不像表面所看到的这般云淡风轻。
鬼帝毕竟是鬼帝,不是那么容易捏死的。
别看贺兰倾将他打得血肉模糊,那却也不过是些皮外伤。
方才二人的大杀招若果真放出来,搞不好……会是一个两败俱伤。
当然了,贺兰倾这么要面子的人,怎么可能在女儿面前跌份?
她就是把鬼帝打赢了,妥妥哒!
鬼帝都吓得落荒而逃了!
落不落荒而逃乔薇不知道,但她娘确实将鬼帝伤到了,就冲这份本事,她娘在她心里就是最厉害的!
与这边温馨的一家三口不同,另一辆马车上,云珠与傅雪烟则是满面愁容。
鬼帝不见了,还不知他会跑到哪里去,又会遇上什么人,以他而今的武功,不大可能让人杀掉,可他若去杀别人呢?大半个城池都是能被屠戮的。
傅雪烟沉思道:“鬼帝发狂的事,我总觉得不简单,姥姥,是不是圣教做了什么手脚?”
云珠点点头:“应该是。”
鬼帝一发狂,圣教的人溜得比谁都快,要说不是早有准备,谁信?
傅雪烟蹙眉道:“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办法,才让鬼帝发狂的。”
云珠摇头:“我也不知道。”
傅雪烟想了想,说道:“当年鬼帝走火入魔,屠杀了大半个的圣教的事,只怕也与云夙和他爹脱不了干系。”
云珠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圣教已经是别人的了,她已经是丧家之犬,她父亲……也已变得神志不清,就算弄清了当年的真相,也还不回他们父女这么多年受到的苦难。
当然了,就算没弄清真相,她与云夙之间也有一笔不得不清算的账。
云夙这个叛徒,她是一定要杀掉的!
一行人顺利回了慕王府。
景云与望舒正蹲在院子里玩雪,一抬头,看见贺兰倾满面含笑地站在那里,二人齐齐哇了一声,丢掉手中的小铲子,哒哒哒哒地朝着贺兰倾跑了过去!
“姥姥!”
“姥姥!”
二人争先恐后,都想第一个冲进贺兰倾的怀里。
值得庆幸的是,这次景云恰巧就在门边,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与姥姥的距离绝不是妹妹能够用速度弥补的。
只是他怎么都没料到的是,他明明都要扑进姥姥的怀里了,又被不知打哪儿长出来的三个小尼姑吧嗒一声摁在地上了……
景云生无可恋地看着妹妹打他身旁跑了过去,笑眯眯地扑进姥姥的怀里。
等贺兰倾将妹妹抱进屋时,景云的脸颊已经被小尼姑们亲得肿肿的,活像一只小胖松鼠了。
……
在回来的路上,乔薇与贺兰倾大致说了夜罗这边的状况——姚珺已死,云珠为冥修寻到了九阳掌的秘笈,现如今,他正在闭关冲击第九重;胤王是云夙的儿子,眼下做了圣教的少教主;昭明公主的遗体已经找到,就在圣教的银湖岛;而云珠的父亲鬼帝才是真正的圣教教主,所以这次他们决斗夺回圣教,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今日若不是鬼帝发狂,他们已经拿下这一局了。
鬼帝发狂的原因想来与圣教脱不了干系。
难怪当初乔薇提出以圣教做赌注,胤王也一口答应了,根本是因为圣教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真正的与他们论出一个输赢,圣教只想借机害鬼帝发狂,让所有人都死在鬼帝的手上。
而事实上,若非贺兰倾及时赶到,他们确实已经成为鬼帝的刀下亡魂了。
而当鬼帝清醒之后,发现自己杀掉了云珠,杀掉了乔薇,后悔与难过下,就很容易求死了。
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可惜,云夙算准了所有人,独独算漏了贺兰倾。
现在,贺兰倾来了。
她会让圣教那群王八蛋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49】三小只上阵,实力碾压
贺兰倾归来,最高兴的当属乔峥。
乔峥一进王府,忙不迭地进了厨房,将方翠园的厨子统统轰出去,亲自下厨,要给贺兰倾做一大桌她爱吃的好菜。
贺兰倾靠在门口,含笑看着他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眼神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宠溺与温柔。
乔峥一抬眼,见贺兰倾用那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心口一热,这顿饭险些都做不下去了。
贺兰倾迈着修长的美腿走了进来,将他轻轻地推在碗柜上。
乔峥的身子一下子怔住了,血液不停地翻涌,血气都要冲破头顶:“我……我还拿着刀……”
贺兰倾一手捏住他精致的下巴,另一手不着痕迹地拿走了他的刀,放在身后的灶台上,缱绻而温柔地唤着他:“阿峥。”
她声音不似寻常女子的娇嗔,带着一丝淡淡的磁性,清冷又撩人。
乔峥只是这么听着,就连心都酥掉了。
……
教主大人与燕飞绝这几个都是尝过乔峥厨艺的,尤其教主大人,从大梁去隐族吃了一路,对乔峥的厨艺简直不要太赞不绝口,也因为如此,御厨阿达尔才光荣下岗了。
今日听说乔峥要下厨,众人全都早早地放下了手头的事,乖乖地坐在餐桌上等。
可左等乔峥不来,右等乔峥不来,等到一屋子人的肚子全在咕咕叫。
燕飞绝正要去厨房催催,突然想起自己的腿瘸了,于是打发海十三去。
谁让燕飞绝的腿是为救海十三才瘸的呢?海十三认命地去了。
哪知他刚一走到门口,贺兰倾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气色红润得不像话。
海十三当即一愣,不知为何,竟然有些脸红。
贺兰倾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手中端着一蒸笼中午做多了没来得及吃掉的冷馒头,潇洒利落地坐在了乔薇的身旁,对众人说道:“阿峥累了,今晚随便吃点吧。”
众人默默地看了一眼蒸笼里的冷馒头,满汉全席一下变成冷馒头,众人泪往心里流,可又不敢说什么,因为不吃冷馒头,就得吃贺兰倾的拳头,那就还是冷馒头吧。
众人纷纷拿起砖头……呃不,馒头,委屈巴巴地啃了起来。
……
啃完冷馒头后,贺兰倾大步流星地回屋了,又摁着自家美相公里里外外的欺负了一遍。
燕飞绝摔断了一条腿,乔薇给他接上了,打了个简易的支架,让他接下来的日子都躺在房中静养。
习武之人断断胳膊折折腿都是家常便饭,燕飞绝没放在心上,左不过他是为救海十三才受的伤,看海十三像个愧疚的小媳妇儿似的端茶倒水,他心情意外地还不错。
伤势最不容乐观的是鬼王,他以一己之力拖住鬼帝那么久,一身内力被鬼帝毁了个七七八八,好在是有鬼姬的毒丹,这一颗毒丹虽还是比不上纯阴之体的,可到底是凝结了鬼姬一部分的功力,对修复内力而言再合适不过了。
鬼王捧着垂涎欲滴的毒丹,开开心心地去闭关了。
现如今,就剩鬼帝了。
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并不稳定的状态,怕他伤了别人,也怕他伤了自己,云珠决定出去找他。
可鬼帝分明是自己跑掉的,他定不愿让人找到,莽荒山脉那么大,就连小白它们都未必能追踪他的气息。
还是得出动禁卫军。
乔薇寻思了一番,决定去会会慕王爷,不论如何,都要赶在圣教那伙人找到鬼帝前,将鬼帝带回府来。
慕王爷最近不在府里,去王妃的娘家作客了,还是乔薇让毕管家给他捎了消息,他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书房,他见到了乔薇。
他脱下满是飞雪的氅衣,让毕管家拿了下去,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乔薇坐下,并问道:“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见本王?”
乔薇客套地说道:“确实有些要紧事想要麻烦王爷,老实说,叨扰王爷这么久,已经有些过意不去了……”
慕王爷坐下,打断她的话到:“冥修是本王的儿子,你就是本王的儿媳,没什么过意不去的,你想让本王帮你做什么,但说无妨。”
乔薇心道,慕王爷此人也真是矛盾,喜爱昭明,却又奉旨杀了昭明,别说他自己没点私心,不能违抗夜罗王的命令是真,可他痛恨昭明嫁给了姬尚青也不假,如今得知昭明有了“他”的儿子,又恨不得把这些年的亏欠全都弥补回来。
他心里,怕不是以为昭明嫁给姬尚青是形势所逼,事实上内心真正爱着的人是他吧?
乔薇被自己的猜测恶寒了一把,但又忍不住探究起了当年的事:“王爷,您……是怎么确定冥修是您的儿子的?”
这个问题,她藏在心里很久了,只是一直不大好意思开口,今日慕王爷主动提及冥修的身份,她才胆子壮了一回。
慕王爷在这件事上俨然没有瞒着乔薇的打算,叹了口气说道:“昭明曾回过夜罗几次,我第一眼见她便深深地被她吸引了,只可惜,王兄也恋慕着她,我不敢激怒王兄,便一直将对昭明的感情藏在心底,一直到……那一日国师殿设宴,我喝多了几杯,去湖上醒酒,结果在一艘画舫上看见了昭明,我……”
后面的某些细节,慕王爷直接跳过了,毕竟乔薇是女人,对着她讲这种事,有些太不尊重她了。
慕王爷又道:“王兄那晚也喝多了酒,他也看见昭明了,我知道他一直以为冥修是他的儿子,但那晚昭明是与我在一起的,与王兄在一起的另有其人。”
这么说,乔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姚珺控制姨母的这些年,根本一次都没有侍寝,只是用些迷药,让夜罗王产生幻觉罢了。
多年前的那一晚,想来也不例外,不止这两个都看见了“昭明”,云夙也看见了。
云夙无法容忍夜罗王与慕王染指“昭明”,于是给二人下了迷药,二人都以为与“昭明”一夜风流了。
可真正与“昭明”一夜风流的是云夙。
只是云夙也算错了,那并不是真正的昭明,而是同胞妹妹云歆。
云夙在事后的某一天自然是知道了真相,可这怪不得人家姑娘,又不是人家姑娘勾引他,是他自己霸王硬上弓。
杀了云歆吧,云歆又怀孕了。
不杀云歆吧,云夙又并非真的喜欢她。
于是就有了将云歆的孩子送去大梁做皇子的事。
尝到胤王做皇子的甜头后,云夙又与云歆有了三殿下,如法炮制地将三殿下变成了夜罗的王子。
如此,等他的两个儿子继承大梁与夜罗,这天下,还能不是他的吗?
啧,这心机,这手段,这不要脸的程度,十个荀兰与姚珺都不是他对手!
当然了,以上只是乔薇的猜测,与现实应当还是有一两分出入的,但也不会太大,毕竟与夜罗王后生了两个儿子,又把夜罗王后变成傀儡的事,必须得是云夙首肯的,否则姚珺哪儿有胆子去算计他的女人?
“你在想什么?”慕王爷打断乔薇的思绪。
乔薇意识回笼,笑了笑,说道:“我在想,怎么向王爷开口。”
慕王爷慈祥地说道:“我说过,你与本王之间不用见外。”
乔薇犹豫着要不要把方翠园那片小天地住着几个大佬的事与慕王爷和盘托出,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住了,旁敲侧击地问道:“王爷,我们去过莽荒山脉几次,碰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你是说那些毒体?”慕王爷曾听毕管家提过,禁卫军里有几人遭到了毒体的攻击,“本王已经下令去彻查了,看究竟是谁在搞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
最歪门邪道的两个毒体就住在你家后院儿……乔薇抿了抿唇,决定还是瞒下来:“我说的不是毒体,是……圣教的弟子。”
“圣教弟子?”慕王爷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这不可能,圣教早覆灭多年,没有弟子了。”
乔薇忽然有种把他抓去云中城看看的冲动。
慕王爷冷声道:“怕不是有人心怀不轨,在冒充圣教弟子妖言惑众。”
王爷您想多了。
慕王爷又道:“对了,小卓玛,你看……既然冥修与秋阳是兄弟,什么时候……让冥修把他弟弟放了?”
不提这个乔薇都要以为王爷忘记有这么一个儿子了,可如今不是她放不放的问题,是慕秋阳早就背叛慕王府,成为圣教的爪牙了。
乔薇的眼神闪了闪,急中生智地说道:“我今天来其实就是为了这件事,冥修闭关前已经通知人去将世子接回来了。”
“真的?”慕王爷眼睛一亮。
乔薇面不改色地点头:“当然是真的了,世子是冥修的弟弟,冥修再残忍也不会去迫害手足的。”
慕王爷欣慰一笑:“不枉本王疼他一场。”
“只不过……”乔薇话锋一转,“去接他的人在半路遭到一伙高手的袭击,与世子一块儿不见了!”
“什么?”慕王爷腾地站起了身来!
乔薇将鬼帝的特征描述了一番:“……就是这个人去接世子的,今早刚去,结果回来的路上和世子一起失踪了,我们只用找到这个人,就能找到世子了!”
慕王爷捏紧了拳头道:“在哪儿失踪的?!”
乔薇道:“莽荒山脉。”
是夜,禁卫军倾巢而出。
出动前,乔薇提醒过他们,这人武艺高强,但戒心重,一般人接近不了他,若是发现他的踪迹,回来通知他们,他们去接。
做完这些,乔薇回方翠园了。
鬼帝失踪了,鬼王去闭关了,院子里没了嘎嘣嘎嘣的声音,可真冷清啊。
夜里,三个小尼姑歇在了云珠与夜罗王后的房中,床铺够大,她们睡进来完全没问题。
只是这三小只一点都不想和她们睡啦,光着脚丫子,跐溜溜地跑出去,拉开乔薇的房门,一个一个地钻进了景云与望舒的小被窝。
被挤成肉饼的景云:“……”
被挤得吧嗒一声掉在地上的望舒:“……”
……
乔薇是被人抓头发抓醒的,醒来就看见三个小尼姑盘腿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她。
饿了。
这会子可天都没亮呢,乔薇揉了揉晕乎的脑袋,起床去给三个小尼姑做吃的。
乔薇和面,做了三十个白面馒头,三十个胡萝卜羊肉包子。
馒头与包子没那么快,三个小尼姑饿得直咽口水,乔薇只得先摊几个肉羊卷饼,让三小只先解解馋。
结果这一摊就停不下来了,她做一个,她们吃一个,盘子里就从来没不空过,等好不容易把包子馒头蒸熟时,乔薇掌着勺的手都软了。
喂了一个时辰总算把这三个小尼姑喂饱了,天也亮了。
乔薇顶着黑眼圈回了屋。
其余人也陆陆续续地起了,昨日发生太多事,几人都忙到很晚,睡眠都不算充足,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教主大人上完茅房回来,还一头撞在柱子上了。
唯一精神抖擞的就是贺兰倾了,她也“忙”到很晚,比任何人都要晚,可她精神得令人嫉妒。
云珠带着金雕连夜去找鬼帝了,一直到现在也没回来。
贺兰倾没等她,吃过早饭后,便带着女儿一行人坐上了前往圣教的马车。
三个小尼姑也坐了上来。
她们一上去,景云与望舒自然也爬上去了。
小白貂毛一炸,也嗖嗖嗖地飞了上去!
总是被丢下,今天终于抢到第一名了!
小白骄傲地秀了秀肱二头肌。
第二个跳上马车的是大白。
事实上,最先发现大家倾巢出动的是珠儿,珠儿之所以没抢到第一是因为她在小慕颜的房间里疯狂地找东西!
她将小慕颜的箱子全都打开了,衣裳一件件地抛了出来,抛得满地都是,终于在抛光了三个箱子后,找到了被叠放得整整齐齐的、外黑里红的小斗篷!
她披上小斗篷,系小上丝带,涂上嫣红的豆蔻,吹了吹豆蔻未干的指甲,昂首挺胸,邪魅又霸气地出门了!
这次是贺兰倾带着他们上山,贺兰倾可不是个会低调行事的性子,她马车未到,数百名玄衣卫已经将圣教的山门团团围住了,号角声、战鼓声、将士威风赫赫的呐喊声,震得圣教地动山摇。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公然在圣教的地盘叫嚣,不过想想贺兰倾杀掉鬼姬的事,会干出这个也不足为奇了。
圣教的弟子与死士如临大敌,呼啦啦地冲了出来。
玄衣卫的弓箭手、长矛手一步到位,冷冰冰的箭矢与长矛对准了冲出大门的弟子与死士。
拼功夫谁输谁赢尚且两说,可拼士气,就没谁干得过贺兰倾的玄衣卫了。
圣教的弟子们面面相觑,握住长剑的手有些发抖。
贺兰倾骑在自己的坐骑上,长矛自地上一震,玄衣卫们齐齐朝前走了一步:“嚯!”
圣教的弟子们吓得队形都差点乱了!
贺兰倾红唇勾起一个漫不经心地弧度:“老子是来决斗的,让迎战的人出来,否则,老子今天就踏平你们圣教!”
“踏平圣教!”
“踏平圣教!”
“踏平圣教!”
玄衣卫整齐划一的呐喊声惊天遏云。
也不用这边的弟子通传了,胤王已经听到山门外的动静了,即刻率人赶了过来。
当他看见一马当先的贺兰倾以及黑压压的一片玄衣卫时,只觉心口都被什么东西给重重地捶打了一下。
皑皑白雪,万千山脉,在广袤的苍穹下,贺兰倾不过是一道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身影,却愣是让这大千世界全都成了她的背景。
她什么也不用干,只那么静静地坐在马背上,就能光芒万丈。
而她身后的玄衣卫,不过是百名之众,却生生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胤王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了。
“他们还真敢来?”胤王身旁的手下,一脸惊讶地说。
胤王也惊讶极了,本以为鬼帝出了事,决斗便会到此为止,哪曾料到贺兰倾竟然杀上圣教了?
贺兰倾的实力,早在皇宫那一次,他便见识到了,杀掉鬼王的一霎,他便知道这个女人强大到可怕,只是也没料到会如此可怕,连鬼帝都被她给打伤了。
若真的与她决斗起来……
胤王的眸子微微眯了一下,决斗起来也不怕,毕竟贺兰倾再厉害,也只能守住一天的擂台罢了,接下来的两天,他们就该被圣教吊打了!
胤王敛起心中冷笑,正色地说道:“卓玛可知决斗的规矩,输掉了你们就要任凭圣教处置了,卓玛一定要掺和进来,就把隐族押上吧。”
乔薇一把掀开了帘子,这个王八蛋,竟然想把隐族算计进去?
贺兰倾吹了吹嫣红的指甲,笑容莞尔:“好呀,不过我加了注,你们是不是也得加呀?别的我也不稀罕,不如就把这云中城押给我吧?”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胤王,云中城是圣教的据点,繁衍生息了数百年才有今日之繁华,可不能这么搭上啊……
胤王信心满满地说道:“好,本王答应你。”
双方都加了大注,决斗变得越发紧张了,原本只是云珠与圣教的恩怨,现在连隐族都被拖下水了。
乔薇紧张地看向自己娘亲,她做小卓玛还没做够呢,可别给输掉了……
望舒自车厢里探出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望着圣教巍峨的古堡以及山下车水马龙的云中城,羡慕地哇了一声。
“喜欢吗?”贺兰倾笑着问。
望舒点点头!
贺兰倾宠溺地摸摸她脑袋:“姥姥打下来给你。”
决斗的事就这么商定了,祭坛昨夜已被修复,今日依旧是前往那边。
马车停在了祭坛外,乔薇与傅雪烟走了下来,三个小尼姑也一个接一个地蹦了下来。
胤王没料到她们也在,神色狠狠地惊了一下。
贺兰倾拍拍三个小尼姑的肩膀,指向不远处的胤王:“你们阿巴。”
三个小尼姑看见阿巴了,迈着小短腿儿,跐溜溜地跑了过去。
胤王不明白贺兰倾怎么突然大发慈悲,把她的三个女儿给放了,他蹲下身,看看女儿的牙齿,又看看女儿舌头与指甲,确定贺兰倾没给她们投毒,才领着三人上看台了。
昨日那一局算是搅黄了,没有一方上场,因此也不存在胜负,今日方是真正的第三局。
决斗规则不变,哪一方能先打赢对方的三个人,便拿下这一局的胜利。
而判断打赢的标准,无非是两个:一,将对方逼出祭坛;二,将对方打倒,十声之内都站不起来。
贺兰倾既然来了,想必是要出手的,她上场,可没人打得过,胤王不预备在她手中折损太多得力干将,随便指了个长刀死士上场了。
乔薇眯眼:“好奸诈啊,知道打不过我娘,就随便找人输掉这几场。”
贺兰倾唇角浮现起一丝冷笑,胤王被他的笑弄得心里咯噔了一下,心头涌上一层不祥的预感。
“看台上,谁出战都可以?”贺兰倾问。
胤王道:“只要是没上过场的,都可以。”
贺兰倾哦了一声,拍了拍景云的小肩膀:“你去。”
景云:“?!”
乔薇:“……”
乔薇看看小胖子,严重怀疑她娘是拍错对象了。
不过下一秒,贺兰倾便用轻功将景云送上决斗台了。
景云是懵逼的!
圣教的人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哈哈地笑起来了。
派个孩子出战?这是要完?
但很快,他们笑不出来了。
因为就在景云“跳下”的那一刻,三个小尼姑也咚咚咚地跳下去了。
她们根本就不知道这么高的地方不能跳,等胤王反应过来时,三个小家伙已经一个接一个地面朝下,摔在祭坛的地板上。
地板都被砸出了三个窟窿啊……
三个小尼姑从窟窿里爬了起来,一窝蜂地将景云摁倒了!
胤王的冷汗都冒出来了,瞧见这一幕,才觉是虚惊一场,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乔薇与贺兰倾,傲慢又得意地说道:“这可是你们自找的,现在你们别不认……”
他“账”字未说完,就听见被压得喘不过气的景云,用最后的力气,红着脸说了一句:“你们……你们躺下,我一个人亲一口!”
三个小尼姑齐刷刷地躺倒了!
圣教一名弟子赶忙去拉,可是拉得起来么?用锹都铲不起来!
胤王要给气死了啊!
乔薇唇角一勾,饶有兴致地笑了:“一个对三个,胤王,今天我们赢了。”
擂鼓声响起,决斗结束,景云走下祭坛。
三个小尼姑跟着他走了下去,在祭坛外,排队等亲亲。
胤王要吐血了。
都说女大不中留,特么的还这么小,怎么就留不住了啊?!
得了亲亲的小尼姑很开心,回到阿巴身边,还给了阿巴一个亲亲。
胤王:“……”
胤王终于明白贺兰倾为何那么爽快地把女儿还给自己了,还以为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呢,自己可真是低估她了!
可现在明白又有什么用?早已被坑得不要不要的了。
胤王并不想认账,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彻底赖账不可能,可彻底认账他又不甘心。
贺兰倾与女儿耳语了几句,乔薇点点头,微微一笑,走下看台,走上祭坛,望向南看台的胤王道:“知道你不服气,这样吧,给你一次挽回局面的机会,你有没有胆子与我们这边单打独斗一场?若是你赢了,今天这一局就算你们拿下了;若是你输了,刚才的结果你就得全盘接受了。”
胤王道:“单打独斗?和你娘?”
乔薇扬起下巴道:“我娘今日不会出战。”
胤王是打过一场的,按理说不能再参与决斗,可对方既然不介意,那胤王也没什么好推辞的,纵观对方一行人,除了贺兰倾,就没谁能让他忌惮的了。
胤王缓缓走上祭坛:“乔氏,你和本王打,输了可别喊冤,本王再疼你,在决斗场上,也是绝对不会让你的。”
乔薇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谁说你要和我打了?”
胤王一愣。
乔薇往旁侧让开。
几乎是同一时刻,不远处传来了咚、咚、咚、咚的巨响。
每一次响动,大地都会跟着抖动。
咚咚咚越来越近,所有人被震得东倒西歪!
“孩——儿——他——爹——我——来——啦——”
圣教弟子的耳膜都要震破了,循声一瞧,就见一个五大三粗、虎背熊腰、穿着兽皮、踩着皮靴、留着长发的女中豪杰,迈着豪放的步伐,奔上祭坛,一把扑倒了他们的少教主!
【50】被虐的胤王(一更)
胤王明明看见一个庞然大物朝自己飞来,习武者的直觉让他下意识地要躲开,却偏偏没躲掉,被扑了个结结实实,整个后背都重重地跌在了冰冷而坚硬的地板上,后脑勺也砸了一下。
剧烈的疼痛,让他怀疑自己的脑袋都被开瓢了。
当然骨架也似乎散得差不多了。
他两眼冒着金星,耳旁是圣教弟子倒抽的凉气,不用看也知道自己丢脸丢大发了,可他天旋地转的,什么都做不了,等他从晕晕乎乎的状态解脱出来时,又险些被眼前这张粗狂而豪放的大饼脸吓得再一次昏死过去了!
第一美人勾唇一笑:“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胤王华丽丽地晕了……
圣教弟子这边并不认识第一美人,而她方才又说的中原话,他们之中绝大部分没听明白,自然也就没反应过来对方究竟是个什么身份,还以为是云珠这边的某位简直不要太可怕的高手,一直到三个小尼姑跐溜溜地跑下看台,阿妈阿妈地叫着,众人才恍然大悟,这特么是他们的少教主夫人啊?!
少教主要不要这么重口啊?!
天涯何处无芳草,怎么恋上一棵树?!
众弟子纷纷捂住眼,要瞎了、要瞎了、要瞎了……
第一美人很快发现孩儿他爹晕掉了,不过她并不认为是被自己闷晕的,她只觉得他是太激动,所以才血气上涌失去意识了。
她十分善解人意地掐了掐他人中,把他掐醒了。
醒过来的胤王:“……”
为什么要掐醒我?让我死吧……
胤王一直以为自己藏得很好,这个女人一辈子都找不到,他又哪里知道他与三个孩子被夜罗人“拐走”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到高月族了,第一美人又不是个草包,加上玄衣卫有意无意地指引,想不找到这边都难。
只是她找来的契机却不是玄衣卫算过的,这就是胤王自己的命了。
早一点,胤王许就将哄住了;晚一点,也就赶不上趟了。
不早不晚刚刚好,都是命。
一旁,有机灵的弟子叫出了声:“这个不算!她是少教主夫人!是我们的人!”
乔薇不解地问傅雪烟:“他说什么?”
傅雪烟说道:“他说,第一美人是少教主夫人,不是我们的人。”
乔薇笑了笑,说道:“那你告诉他,胤王与高月族千金并未完婚,算不得少教主夫人。”
傅雪烟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角,与那边的圣教弟子说了。
圣教人全都气白了脸。
第一美人温柔地摸了摸胤王的小脸蛋儿,用不太标准的夜罗话,朗声道:“你们让他娶我,这一局就当我没有参与过。”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了胤王。
虽然这个决定很难,但为了圣教,您就从了“美人”吧!
胤王恶狠狠地说道:“本王……死也……不会……娶你……”
第一美人两手一掰,将垂死挣扎的胤王摁回了地板上!
这一场,胤王完败,面子里子输尽,怕是要好长一段时间在人前抬不起头来了。
……
第一美人与三个小尼姑留在了圣教。
没人敢不让他们留下,毕竟三个小尼姑,一手拽着阿巴,一手拽着阿妈,少教主都没发话,他们还能说什么?
胤王主要是说不了,被点穴了。
五局已去其三,比分二比一,乔薇这边二,圣教一,乔薇与贺兰倾只用再拿下一局,圣教与云中城便统统都是他们的了。
只是让乔薇感到疑惑的是,圣教出了这么大的事,云夙竟然都没有露面,可真沉得住气。
不过就算他再沉得住,明天也一定会出来了,毕竟除了他,整个圣教没人会是贺兰倾的对手,他除非不要圣教了。
“我们现在干嘛?”海十三扬眉吐气地问。
今日的决斗快到不可思议,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圣教便输掉了,这会子天色尚早,还不到午饭的时辰。
乔薇看向贺兰倾:“娘,时间还早,我们要不要去找一下鬼帝?”
贺兰倾淡淡地说道:“那家伙有什么好找的?”
乔薇心知她娘还在气鬼帝差点杀死她的事,忙宽慰道:“我不是想他啦,是……他现在神志不清,万一让圣教找到了,利用他来对付我们,我们岂不是多了一个敌人了吗?”
贺兰倾冷声道:“让他来!老子怕他?”
乔薇抱住她娘的胳膊,狗腿地说道:“我娘这么厉害,当然不怕任何人了!只是我们也不能便宜了圣教那群王八蛋,娘说呢?”
贺兰倾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一行人出了圣教,兵分几路,在云中城里找寻了起来。
两个孩子则由玄衣卫带着,在城中闲逛。
云中城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建筑古朴而大气,又处处都透着一股异域的风情,景云与望舒很喜欢,一路上,看得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燃文
乔薇与小白一路,往东边的方向去了,之所以去东边是有过深切考量的,据说云中城最大的糖葫芦铺子就在东边。
没糖豆吃,糖葫芦,或许也能将就一下吧。
这边,乔薇一行人在城中紧锣密鼓地找了起来,而另一边,胤王则是被第一美人扶(架)回了自己的住所。
这是一桩古堡式的石楼,共两层,每间屋子都宽大得不可思议,走廊又长又明亮,还有台阶供三个小尼姑蹦蹦跳跳。
三个小尼姑乐不思蜀地玩了起来。
胤王被第一美人推进屋,第一美人还顺手插上了门闩。
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不知多少日了。
胤王屈辱又愤怒地瞪着她。
她解开了胤王的哑穴。
胤王破口大骂:“你这个疯女人!休想动本王一根手指头!”
第一美人:“呵呵。”
胤王在床头柜上一通摸索,摸了好半日,总算摸到了一个灯台,忙抡起灯台,朝着第一美人的脑袋砸了下来。
第一美人又哪里会被他砸到?
这女人也不知是吃什么长大的,内力比胤王这个武林高手还要可怕。
胤王看着她的大饼脸,总觉得她每天早上都是刮过胡子的!
胤王又趁她不备,一把跳下地,朝着大门口奔去!
他拉开了房门!
他冲出了房间!
吧嗒!
被三个小尼姑不小心滚到地上的弹珠给滑倒了。
不远处,有巡逻的弟子走过。
他朝他们伸出了手:“救——”
命字未说完,被第一美人拽住脚踝,硬生生地拖回屋了。
……
……
……
【50】二更
乔薇这边还不知道胤王已经在第一美人的身下瑟瑟发抖了,她正与小白大街小巷地走着,寻找着鬼帝的踪迹。
这算是她头一次正儿八经地在云中城里溜达,可惜没多少心情欣赏路边的风景,只是不停地在人堆里寻觅着鬼帝的身影。
鬼帝身材异于常人的高大,往哪儿一站都属于鹤立鸡群的存在,怕就怕他用缩骨功将自己变成了一副毫不起眼的样子。
小白在街道上左闻闻,右闻闻,不时有孩子打它身旁走过,好奇地看着它,还有人伸出手要去摸它。
很快,不止孩子这么做,连大人也纷纷探出手来,要去摸小白。
小白不让摸,张牙舞爪,凶了众人一把。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齐齐低下头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乔薇古怪地看了这些居民一眼,将小白抱起来,迈步离开了。
总感觉这些人看小白的样子怪怪的,也不像是敌意,具体是什么乔薇又说不上来。
总之,乔薇本能地不愿小白与这些人多待就是了。
小白难得被乔薇这么抱,翘起小尾巴,整个小脑袋都埋进了乔薇的怀里。
蹭胸胸,蹭胸胸,蹭胸胸……
刚蹭到一半,吧嗒一声,被乔薇丢下地了。
小白摔了个嘴啃泥,爬起身,摆了摆脑袋上的雪,吐出一口冰渣子来。
不让宝宝蹭胸,宝宝就回去蹭鸟!
正在密室闭关的姬冥修,身子忽然抖了抖……
乔薇与小白继续在城东而去,这一路,乔薇选的都是相对偏僻的路线,倒不是为了躲避那些对小白奇奇怪怪的居民,而是她觉得以鬼帝的性子,不大可能往川流不息的大街上窜。
他就算走火入魔,神志癫狂,也该明白圣教的圣师正拿着那些对付死士的兵器,铺天盖地围捕他。
他不会轻易地暴露自己。
一人一兽又走了几个小胡同,突然,小白发觉了异常,使劲儿地闻了闻,跐溜一下窜了出去!
乔薇叫都没叫住:“小白,你去哪里?”
小白窜出了胡同。
等乔薇也跑出胡同时,已经看不见小白的影子了。
“这孩子!”
乔薇急得跺脚,一时间把不准小白是发现鬼帝的气息了,还是让那些狂热的百姓给抓走了,她左右看了一下,最终凭着一股直觉往右手边追了过去。
她追了没会儿,果真在一条小巷子里看见了一道小白影。
小白影立在墙头,昂首挺胸,望着太阳的方向,漂亮的尾巴被微风徐徐吹起,纷扰的云中城忽然就有了一丝神秘而宁静的气息。
乔薇定睛看了看,不太确定这货就是自家小白,因为小白就没这么端庄优雅的时候,也没……它这么大的个头。
倒也不算很大,却比小白要大上一圈儿,不仔细看可能还看不出差别来。
所以到底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乔薇慢悠悠地挪着步子,试探地唤了一声:“小白?”
它唰的跳进了墙里。
乔薇也跟着翻了过去。
这是一座空院,看着像是年久失修,无人居住。
乔薇追着它走了一段,绕过一个小花园,小花园的另一头有一扇月亮门,穿过月亮门后景色便全都变了。
先是一片一望无尽的竹林,再是一个风景秀美的山谷。
说它秀美,乃因寒冬腊月天,风雪不断,这里却郁郁葱葱,姹紫嫣红,让乔薇恍惚间像是来到了春天。
繁华的城中心竟然有座山谷,这本身已经够奇怪了,这山谷还是一副春色满园的样子,就更令人匪夷所思了。
这会子,乔薇哪儿还记得去找那只雪貂,只这眼前的景象便够她目不暇接的了。
她顺着山谷走啊走,走了一段之后,远远的看见一处仙气缭绕的池子,池子掩映在花丛后,水面的轻烟升腾而起,让花丛都有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温泉啊。”乔薇看了半晌,总算看出了名堂,还当自己是来了王母娘娘的瑶池呢,敢情是一处天然温泉,难怪这儿的花花草草全都长得这么好。
话说回来,这里的风景虽然秀美,却除了这池子外,都不像是浑然天成的,一花一草,处处都透着修饰过后的精致。
真不知谁这么大手笔,竟在城中心置办了这样一处世外桃源。
乔薇正思量着,不远处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乔薇心念一动,下意识地要找个地方躲起来,可这一块除了花丛还是花丛,往哪儿躲?
总不能躲进池子里吧?
就算乔薇有这么个打算,也为时已晚,几个侍女打扮的女子捧着一堆东西朝这边过来了。
乔薇一把扑在了花丛后。
侍女若当真走过来,还是能发现乔薇的,万幸的是几人在池子的另一边停下了。
“你们几个,把东西放好。”领头的侍女说。
“是。”
余下几人将屏风拉开,桌子摆开,美酒佳肴奉上。
乔薇隔得老远都闻到了那股浓郁的野山葡萄酒醇香,还有酸酸甜甜的果香。
乔薇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
那群侍女没待多久便离开了。
乔薇还没饿到去偷吃人家几个果子的地步,待到侍女们一走,她也站起身来准备开溜了,只是不凑巧的是,她刚迈出步子,那一波侍女又回了。
“哪儿去了?你们快找找。”领头的侍女说。
乔薇这句话还是听懂了,这群人要开始找东西了,虽不知在找什么,但花丛后想来是藏不住了。
在道明真相祈求原谅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之间,乔薇果断选择了后者。
乔薇折了一根花茎,将花茎含在嘴里,缓缓地下了池子。
这池子够大,又约莫是矿物质含量较高,水质不怎么透明,她龟缩在最远的角落里,一时间竟还真没让谁注意到。
那群侍女找了一会儿,找到不慎遗失的金钗了。
乔薇心道这下总算可以走了吧。
然而乔薇还是太天真了。
不仅这群侍女没走,反而还来了一个新的。
却不是侍女,而是一个翩翩公子。
“公子,请沐浴。”领头的侍女说。
那公子没动。
领头的侍女又重复了一遍:“公子,请沐浴。”
乔薇在水下听不清她的声音,但看嘴型大致猜得出来,不由地暗暗纳闷,都说是公子了,人家想沐浴就沐浴,不想沐浴就不沐浴,你们这群做下人的有没有一点眼力劲了?
“公子……”
领头的侍女第三次规劝时,公子面无表情地开口了:“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领头的侍女欠了欠身,带着同伴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那公子背过了身去,开始宽衣。
他褪去外袍与中衣,穿着一身素白的亵衣下了水。
下水的一霎,乔薇总算看清了他的模样,眸子狠狠一瞪!
这、这不是公孙长璃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瞧那群下人对他恭恭敬敬的,莫非他就是这处世外桃源的主人?
那好办了呀!
闯他的宅子,闯个十次八次也没事啊!
就是不知道待会儿他看见她的湿身诱惑,会不会把持不住,狂喷鼻血……
算了,她不会取笑他的!
念头闪过,乔薇准备起身了。
可乔薇今日仿佛是与这“宅子”耗上了,就在她打算破水而出,与公孙长璃来个贴面惊喜时,又双叒叕地走来一个人了。
乔薇真是生无可恋,灰头土脸地缩回了水里。
那人长什么样,乔薇没细看,只是匆匆扫了一眼,知道是个身材高大、举止尊贵的男人,但要问他会不会武功,乔薇看不出来。
这世上只有两种人让乔薇看不深浅,一种是的确不曾习武的,另一种,是像鬼帝那样能够自如地收敛自身气息的。
乔薇并不知道他是哪一种,因此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乔薇寻思着,公孙长璃在泡澡呢,这人应当说上几句话便会离开,可令乔薇惊讶的人,这人非但没走,反而三两下脱了衣裳,也在池子里泡了起来!
话说公孙长璃不是有洁癖么?怎么会允许一个臭男人和他同泡一个池子啊……怎么也得是他心目中的女神譬如她,才有资格不被他嫌弃吧?
乔薇正疑惑着,一转眼,就见那个男人坐到了公孙长璃的身边。
男人探出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地抚上了公孙长璃面无表情的脸。
【52】找到鬼帝(一更)
乔薇的身子当场就石化了!
是她眼花还是这儿的民风真的就这么开放啊?
这儿的男人还流行摸脸的么?
乔薇严重怀疑自己在水下待的太久,乃至于出现幻觉了。
乔薇闭上眼,默默地数了个十,再睁眼时,却险些被眼前的景象惊得从池子里站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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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在做什么?!
把你的咸猪手从我长璃的身上拿开!
拿开你听见没有?!
公孙长璃依旧是静静地坐在池子里,一张精致得天怒人怨的脸没有丝毫表情,热气氤氲着他白皙而莹润的肌肤,健硕的肌理上有透明的水珠一颗一颗滚落。
男人的手越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得益于公孙长璃一次又一次舍命相助,乔薇在心里十分无耻地将公孙长璃暗恋她,以及公孙长璃是她私有物,划上了约等号的关系,所以眼下这个什么咸猪手突然开始占她家长璃的便宜,乔薇一下子不高兴了。
她当然不会承认是公孙长璃自愿的,毕竟公孙长璃那么喜欢她。
公孙长璃怕是还不知道自己让人占便宜了吧……
乔薇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冲出去给公孙长璃提个醒时,又有个人脚步匆匆地过来了,还是先前那领头的侍女,不过她不是孤身前来的,她的身后跟着一名圣教的弟子。
公孙长璃是圣教的人,他的地盘会出现个把圣教弟子并不奇怪,怪就怪在,那弟子竟然是来与那个男人说话的。
他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也不知与男人说了什么,男人打了个手势,弟子与侍女退下了。
之后的事有些不可描述,不过也没进行到最后,男人湿哒哒地出了池子,早先穿着宽袍倒不明显,眼下衣衫被水打湿,贴在他健硕又高大的身躯上,乔薇才发现这个男人的身材可以啊!
小麦色的肌肤,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力量的美感。
这人到底是谁?
乔薇纳闷着,想看看对方的长相,对方却去屏风后,换了身衣裳离开了。
偌大的池子里只剩下乔薇与公孙长璃。
乔薇这下可尴尬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那么闷在水下装傻,她甚至连看公孙长璃一眼都不好意思了,心情也有那么一丢丢的复杂,说不上来是为自己,还是为公孙长璃。
乔薇在水下待了一会儿,公孙长璃也起身离开了。
乔薇见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回廊尽头,迅速地自水里冒了出来,吐出那根险些被自己咬破的花茎,一边喘着气,一边朝岸上爬去。
她很快爬上了岸,拧了拧身上的袍子,脚下迅速出现了一大滩水迹。
大冬天的,她穿着这样,非得冻成冰棍儿不可!
乔薇就想去衣柜那儿找一套干爽的衣裳。
女装是没有的,男装勉强凑活吧,长是长了点儿,但能不冻死就够了。
乔薇三下五除二地换了衣裳,正系着腰带呢,一道修长的身影投射在了乔薇脚边的地上。
乔薇系腰带的动作顿了顿,睫羽微微一颤,慢吞吞地抬起头来,望向了那张清冷而绝色的脸。
公孙长璃淡淡地看了乔薇一眼,拿起忘在桌上的玉佩,一句话也没说,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乔薇的脸颊烫烫的,撞破秘密的人,比被撞破的人还要尴尬,这要命的感觉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乔薇望着公孙长璃的背影,几次想问问他,那个男人是谁,他和他到底什么关系?话到嘴边,却又一个字也问不出口。
“唉。”
乔薇叹息一声,也转身走出了园子。
早先是顺着竹林过来的,这会子自然也要顺着竹林出去,乔薇刚走到竹林的门口,便瞧见了小白的身影。
她确定是小白,因为这家伙正不要脸地秀着肱二头肌。
被它秀肱二头肌的对象是方才让乔薇追了许久的另一只雪貂,这会子两只貂站在一块儿,身形上的差距出来了,小白果真是小上一圈的。
两只貂似乎相处得不错,小白秀完肱二头肌,就开始围着它蹦了起来,它追着小白,一把将小白扑倒在了地上,小白打了个滚,又把它扑了回来。
两只小兽兽扑来扑去的,欢快极了。
乔薇眨巴了一下,这只雪貂才是小白的同类吧,原以为大白是,后来发现不是,她一直在想小白究竟是哪儿的品种,可就连霍师公都答不上来。
乔薇轻轻地走过去。
那只貂发现乔薇了,一把跳起身,将小白挡在了身后,神色威严地看向乔薇。
乔薇微微一笑:“别怕,我不是坏人,我不会伤你的。”说着,往她身后瞅了瞅,“小白,出来。”
小白跐溜溜地出来了,蹦进了乔薇的怀里,在乔薇的小胸胸上一阵撒欢。
乔薇又将小白放回了地上,含笑看着那只貂:“要吃糖丸吗?”
小白流口水。
乔薇自怀中拿出一个密封的小瓷瓶,拔掉瓶塞后,倒出两颗砒霜丸,轻轻地放在地上。
小白自己抓了一颗,给了它一颗。
它闻了闻,一把将砒霜丸吃进了嘴里。
乔薇仔细地观察着它的动静,随时准备给它解毒。
下一秒,它欢喜地蹦了起来。
小白也蹦。
当然了,小白蹦得像个二傻子,它却蹦得十分优雅,活脱脱一个貂界小淑女。
“还真是同类啊。”乔薇笑了,探出手去摸它,也不知是小白的缘故,还是糖丸给乔薇加分了,这一次,它总算是没躲开了,乖乖地让乔薇摸了摸。
毛可真软。
和小白的一样软。
乔薇摸它的时候,小白就在一旁兴奋地蹦跶着,俨然很喜欢乔薇与新小伙伴的相处。
乔薇也喜欢它,家里那三个,一个赛一个闹腾,一个赛一个不正经,哪儿像这小淑女,温柔得乔薇一颗心都要化了。
最高兴的还是小白。
小白蹦得根本停不下来,乔薇就没见它这么兴奋过,可时辰不早了,他们得走了。
乔薇抽回手,对小白道:“还要去找鬼帝呢,和你的小伙伴道别吧。”
小白难过地低下了头,咬住小伙伴的尾巴,想把小伙伴一起拽走。
这时,有侍女呼喊着谁的名字的过来了。
乔薇一把抓起两只白,躲在了树后。
侍女一边呼喊着,一边找到了竹林。
它看了乔薇与小白一眼,轻盈地跳下地,朝着那几个侍女走了过去。
这看来是个有主的,带不走了。
侍女找到它,带着它回往宅院。
它走了几步,回头朝小白笑了笑,又迈步往另一头去了。
小白难过。
乔薇揉揉小白的脑袋:“你不是还有珠儿吗?回去和珠儿一起玩,嗯?”
小白嫌弃地撇过脸!
乔薇抱着小白出了这个“世外桃源”,回到大街上,继续寻找鬼帝,也不知是不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关系,这之后,乔薇竟然频频看见“小白”的衍生品在店铺里卖了起来。
有“小白”的画像、“小白”的木雕、“小白”的瓷器、“小白”的玉佩,乔薇当然不会认为这些真的全都是小白,毕竟小白还没在云中城露过面,多半……是方才那只小雪貂。
这就不难解释为何城中的百姓为何拿那样的眼神看小白了,怕是把小白当成那只小雪貂了。
珠儿跟着贺兰倾一条街一条街地找着鬼帝,也发现了“小白”的不少身影。
一家卖古玩与木雕的铺子,“小白”被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十二生肖都只能给它做陪衬。
珠儿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把“小白”拿下来,把一只木雕小猴猴放了上去……
约莫半个时辰后,乔薇与贺兰倾汇合了,二人都没找到鬼帝的踪迹。
海十三与十七那边还没传来消息,应该也是没找到。
贺兰倾道:“他故意躲着,没这么容易找到的。”
乔薇想了想:“会不会他已经离开云中城了?”
贺兰倾冷笑:“你觉得以云夙会轻易让他离开?”
是的了,云夙也在寻找鬼帝,他不会这么轻易放他走出云中城。
乔薇虽不觉得云夙拦得住鬼帝,可若真打起来,也一定会有动静。
“再找找吧。”乔薇道。
贺兰倾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眼:“你怎么穿成这样了?头发也湿了。”
乔薇叹气:“一言难尽,路上和您说。”
这边,母女俩在云中城睁大眼睛找着,另一边,玄衣卫却发现了鬼帝的踪迹。
这得从望舒想吃糖葫芦说起,望舒与景云被六名武艺高强的玄衣卫护送着在街上溜达,溜达着溜达着她就饿了,望着人家那亮晶晶的糖葫芦直流口水。
玄衣卫抱着她去买。
这时,玄衣卫都还没有发现鬼帝,是望舒对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笑眯眯地唤了一句:“圣师老伯伯!”
那个男人糖葫芦都不要了,拔腿就跑,玄衣卫才意识到他们是碰上鬼帝了。
六名玄衣卫,一个抱着景云,一个抱着望舒,余下四个去追。
可鬼帝并不是这么好追的。
鬼帝的速度,让贺兰倾来追还差不多,玄衣卫是万万赶不上的,没一会儿便让鬼帝逃掉了。
四人仍不罢休,又分头包抄。
这一抄,竟然瞎猫撞上死耗子,把鬼帝给抄了出来。
鬼帝打晕了其中一名玄衣卫,自他堵住的巷子里逃了出去。
哪知这条巷子的门口就站着一名玄衣卫与景云。
二人真不是来逮他的,只是给贺兰倾发了暗号,原地待命,等贺兰倾过来而已,哪知贺兰倾还没到,鬼帝自个儿先到了。
景云眼睛一亮:“圣师老伯伯!”
鬼帝惊恐地看着景云,剧烈的奔走让鬼帝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黑气又一点点地散发了出来,他看了看自己冒着黑气的手,转身就走!
景云追了上来:“圣师老伯伯!圣师老伯伯!”
鬼帝闪进了一条胡同,躲在一个装满垃圾的推车后,景云打巷口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还喊着圣师老伯伯。
鬼帝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起来,他摊开手掌,看着掌心的纹路以及怎么压都再也压不下去的黑气,在雪地里狠狠地擦了起来。
雪地里擦不干净,他又改成去墙壁上擦,擦得一双手血肉模糊,还是能看见那团若隐若现的黑气。
他拿起了一块砖头,就要去捶自己的手。
却忽然,一个穿着紫色披风的男人,缓缓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男人的头发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浴池里走出来一样。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鬼帝一眼,表情温和地说:“我知道你在躲着他们,你怕自己会伤到他们,我可以帮你。”
鬼帝一脸茫然地看向他。
男人说:“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想帮你。你想变回正常人不是吗?你想回家不是吗?这些,我都可以帮你。”
鬼帝的眸子里浮现起了一丝警惕。
男人勾唇,打开披风,抱出一只软萌又娇小的小雪貂。
他将小雪貂轻轻地递到鬼帝的面前。
鬼帝犹豫再三,还是将那只温柔的小雪貂接在了手里。
随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些他怎么压都压制不下去的黑气,竟然在雪貂的舔舐下,一点点消失不见了。
男人朝鬼帝伸出了手:“跟我走,我会让你彻底好起来。”
【53】二更
景云最终没能追到鬼帝,只是在回来的路上,走进了一条小巷,并在一辆装着垃圾的推车旁找到了一颗自己送给鬼帝的弹珠。
早先的几场大雪让圣教沉浸在一片银装素裹当中,这几日虽是放了晴,可依旧干冷,不见雪融化。
胤王被人请出屋子时第一美人仍在沉睡,呼噜声一声比一声大,他双腿发抖地下了床,抖抖索索地穿了衣裳,又喝了一碗十全大补汤,才总算是能像个正常人走出房门了。
“少教主,这边请。”前来接他的侍女比了个手势。
圣教中鲜少能碰见侍女,便是照顾三殿下的也全都是圣教的女弟子,看见对方的打扮,胤王约莫猜出是谁在召他了。
胤王没说什么,带着一个随侍的弟子,安安静静与对方去了。
侍女领着胤王一路穿过圣教的大道,来到了一座僻静的小院前,这个地方胤王早先并未来过,可即便如此,这里看似简单,却处处都透着不凡,也让胤王越发笃定了心中的猜测。
侍女进去通传。
胤王与随行的弟子留在院门外等候。
这原本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胤王不觉得面子上有什么过不去,一直到……身后走来一个人。
“长璃公子。”弟子眼尖儿地看到了公孙长璃,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胤王于是也看见了对方。
公孙长璃淡淡颔首,算是应了那弟子的那声招呼,又转头看向胤王,语气如常地唤了一声“少教主”。
胤王本以为公孙长璃也是要在外等待通传,哪知他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去了!
胤王瞬间不平衡了,凭什么他堂堂少教主都得在外头等通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男人却能轻轻松松地登堂入室?
更不平衡的还在后头,公孙长璃进去后,没一会儿便出来了,手中多了一个锦盒。
胤王没打开锦盒细看,可不看也闻到了盒子里散发出来的清香。
他都来圣教这么久了,也没得过这种宝贝,公孙长璃却已经不是头一次了,早在不知几天前,胤王便见他拿过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当时的盒子里也是散发着这股清香。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公孙长璃与胤王客气地打了个招呼,拿着盒子与胤王擦肩而过,消失在了一片黄橙橙的暮光中。
胤王今日连番受挫,心情本就跌进谷底,而今又被个公孙长璃比了下去,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面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一旁的弟子看穿了他的心思,四下看了看,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少教主何必与他一般见识?他不过就是个玩物罢了。哪日教主厌弃了他,少教主只管把他卖到窑子里……”
弟子话未说完,声音便哽住了。
胤王听这话听得舒坦,正想他继续往下说,他却没声儿了,胤王不悦地朝他看了过来,只一眼,惊得整个人都后退了三四步。
只见这弟子两手掐住喉咙,浑身的皮肉自嘴角一开始,一寸寸裂开,先是脸颊,再是额头,一整张脸都烂掉了,一直烂到喉咙,随后,他整颗脑袋都掉了下来。
脑袋掉了,躯干却还在雪地里抽搐着。
胤王是见惯生死之人,什么残暴的场面没见过?却仍旧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
他不过是讲了两句公孙长璃的坏话,就变成了这样一副样子。
怪道圣教人人皆知公孙长璃的事,却没一人敢对他不齿。
胤王惊恐地看了紧闭的门窗一眼,想起方才自己对公孙长璃咬牙切齿的样子,后背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就在胤王惊魂未定之际,前去通传的侍女走上前了。
她看也没看地上的一滩血肉,对胤王客气地行了一礼:“教主有请,少教主请随我来。”
……
却说另一边,乔薇与贺兰倾会合后,便将自己不慎闯入“世外桃源”并且碰见另一只小白的事与贺兰倾说了,贺兰倾关心的是她为何全身都湿透了,连衣裳也换了。
乔薇没好意思提及公孙长璃的隐私,只说是自己为躲避巡逻的下人,跳进了一旁的温泉。
“对了,娘,小白到底是什么貂?”乔薇还是怕她娘追问细节,果断岔开了话题。
贺兰倾看向了走在二人前方的小白,小白无精打采的,珠儿拿了个顺来的木雕小猴撩它。
撩一下,小白不理。
撩两下,小白不理。
撩第三下时,小白烦了,与珠儿打了一架。
珠儿打不过它,委屈巴巴地蹦回贺兰倾怀里了。
珠儿是乔峥捡回来的,看在自家美相公的份儿上,贺兰倾对她还不错,将她放在了自己肩膀上。
珠儿幽怨地瞪了小白一眼,开始玩起贺兰倾的头发了。
贺兰倾将小白抓了过来,想看看这小东西究竟是个什么。
珠儿仗着小白被贺兰倾抓紧了,趁其不备,抬起小黑手,在小白的脑门儿啪的拍了一巴掌!
小白:!
“是灵貂。”
贺兰倾将小白放回了地上。
“云貂也是灵貂。”乔薇道。
贺兰倾一笑:“云貂只是普通的灵貂,这一只,是灵貂王血。灵貂王血已多年未现世了,塔纳族搬迁至无名岛时也曾带了几只,可最后都死掉了,没能留下血脉。你是在哪里捡到它的?”
乔薇挑了挑眉,瞪大一双眸子道:“犀牛村的林子里。”
贺兰倾:“……”
这运气!
贺兰倾又道:“灵貂王血曾是夜罗圣物,夜罗一统天下后,几大部落也得了几只,但不知怎的,全都绝迹了,你这一只,与白日里碰上的那一只,很有可能是世上最后的两只了。”
乔薇眯眼,摸了摸下巴:“这么说小白还挺厉害?”
小白哼着,暗戳戳地秀个肱二头肌。
“到了。”贺兰倾望了望不远处的马车。
二人是接到了玄衣卫的暗号,特地绕过来见鬼帝的,只可惜鬼帝在半路便不见了,巷口只剩几名玄衣卫、望舒与景云。
景云把鬼帝的弹珠交给了娘亲:“圣师老伯伯为什么要走呀?他不喜欢我了吗?”
乔薇摸了摸他脑袋:“当然不是了,圣师老伯伯最喜欢景云了。”
“那他为什么要走呢?”景云眨巴着无辜的眸子问。
乔薇迟疑:“他……”
“他有事去了呀!”望舒摊手说。
景云看向娘亲。
乔薇微笑着点点头:“望舒说的对,他有事去了,等他办完事就会回来了。”
“真的吗?”景云怔怔地问。
乔薇笑着道:“当然是真的,娘亲什么时候骗过你?好了,你们先上马车,要回家了。”
景云与妹妹乖乖地爬上马车了。
小白对着乔薇手中的弹珠叫了起来。
乔薇蹲下身,把珠子递给它:“你要吗?”
小白不要。
小白只是原地兴奋地蹦跶。
乔薇先是一愣,想起这家伙上午的反应,明白小白在兴奋什么了:“娘,这颗珠子上,有另一只灵貂王血的气息,它碰过这颗珠子,它见过鬼帝!”
贺兰倾顿了顿:“这么说……鬼帝是被人带走了?”
带走?怕是忽悠走的才对,以鬼帝的功夫,没什么圣师奈何得了他,便是云夙亲自出马也不能,但若是哄他……就得另当别论了。
那只貂出现在公孙长璃的地方,难道带走鬼帝的人是公孙长璃?
乔薇正色道:“娘,你们先回,我去城里找个人。”
……
乔薇换了套自己的衣衫,去了方才那处“世外桃源”,她这回不打算翻墙而入,而是准备登门造访。
也是巧,她刚到门口,公孙长璃的马车便驶了过来。
赶车的小护卫一眼认出了乔薇:“哦?你不是那个……那个……”
公孙长璃挑开了车帘,看了一眼紧闭的府门,对乔薇道:“上车。”
乔薇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上车了。
小护卫将马车赶去了云中城最喧闹的街道,人声鼎沸,反而将车内的动静掩住了。
乔薇一路上没大好意思说话,想起池子里的事,她有点儿如坐针毡。
她犹豫了良久,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开口:“那个……”
公孙长璃打断她的话:“我的事,你别管。”
乔薇张了张嘴,把话头咽下了,弱弱地瞟了他一眼,问道:“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给你把把脉。”
公孙长璃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乔薇给他探脉的手:“你找我就为了说这个?”
乔薇见他不乐意,也没勉强他,说道:“我是来向你打听鬼帝的行踪的,鬼帝不见了,你的貂见过它。”
公孙长璃眉心微蹙:“我的貂?”
乔薇点头,把那颗弹珠拿了出来:“这是景云送给鬼帝的弹珠,小白在上面闻到了那只貂的气味。”
公孙长璃移开视线道:“那不是我的貂。”
“是谁的?”乔薇问。
公孙长璃欲言又止,顿了顿,说道:“圣教的。”
乔薇一愣:“圣教的?鬼帝被圣教带走了?”
公孙长璃:“嗯。”
乔薇捏紧了拳头道:“圣教带走鬼帝做什么?他们想控制鬼帝不成?”
公孙长璃道:“鬼帝不是那么好控制的。”
乔薇不解地问道:“那他们想干嘛?偷走鬼帝,不让鬼帝帮我们决斗吗?那可抱歉了,有我娘在,我们还是会赢的!”
公孙长璃淡道:“如果云夙得到了鬼帝的毒丹,卓玛就未必有胜算的了。”
乔薇惊讶地看向了公孙长璃。
公孙长璃没看她,只静静地说道:“别看我,我不知道鬼帝在哪里,我只知道云夙垂涎他的毒丹很久了。”
乔薇古怪地问道:“云夙也想把自己炼成死士吗?”
公孙长璃摇头:“鬼帝的毒丹不是只对死士才管用,它含有鬼帝全部的功力,只要将毒去了,功力是能供云夙吸收的。”
当然,云夙也不是一开始就能吸收如此磅礴的内力,可这次出关后,云夙的功力已经达到了最巅峰的状态,随时能够炼化鬼帝的毒丹。
乔薇气得直跺脚:“那个王八蛋!连鬼帝的主意都打,他不知道鬼帝是他爹的义父吗?真是个该千刀万剐的东西!”
云夙该千刀万剐的又何止这一件事情?
公孙长璃将揣了一路的锦盒递到了乔薇的手边。
“什么?”乔薇接过锦盒,打开一瞧,竟是一朵圣教雪莲。
冥修正在冲击九阳掌的最后一重,最缺的就是这东西了,乔薇没矫情,好好地收下了:“谢谢你啊。”
公孙长璃挑开了帘子:“你该下车了。”
乔薇下了马车,带着雪莲坐上由玄衣卫驾着的、一直跟在后头的马车回了王府。
她前脚刚跨过王府大门,后脚胤王便上门了。
胤王告知乔薇,因圣教整理庶务,决斗三日后举行。
乔薇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狗屁的整理庶务?分明是想吞掉鬼帝的毒丹!
可鬼帝的毒丹是那么好取的么?
任何人的毒丹必须在活着的时候取出来方有功效,她娘取鬼姬的毒丹时,就是活生生挖出来的,她不信云夙有这个本事去挖鬼帝的毒丹!
一间幽静的小竹屋中,鬼帝坐在冷冰冰的角落里,他身旁是一只熟睡的小雪貂。
他手上的黑气已经被小雪貂舔舐干净了,可没过一个时辰,黑气又一点一点地散出来了。
他赶忙将小雪貂摇醒,将被黑气萦绕着的的双手伸了过去。
嘎吱——
门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紫色披风的男子缓缓地走了进来,他看了看孤零零坐在角落里的鬼帝,蹲下身来,轻轻地说:“它只能解燃眉之急,你想彻底痊愈吗?”
鬼帝无措地看着他。
他温和地说道:“想痊愈也不是没有办法,把毒丹交出来,你就能变回正常人了。”
毒丹无异于是一个死士的命,交出毒丹,就是交出了自己的命。
鬼帝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警惕。
他轻声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救活你。”
鬼帝犹豫着,低头看向了萦绕在周身的黑气。
男子语气轻柔地说道:“这些都是魔气,你走火入魔了,只要拿掉毒丹,才能痊愈,你想见云珠吗?想见那个孩子吗?拿掉毒丹,你就能回去见他们了。”
鬼帝再一次地低下头去,这一次,他撩开了自己的衣裳,定定地望向自己的丹田。
男子勾唇:“对,就是这里。”
鬼帝探出了正被小雪貂舔舐的右手。
小雪貂一愣。
鬼帝的右手缓缓地探向了自己的丹田。
男子道:“别怕,不疼的。”
鬼帝的右手轻轻地抖了起来,很快,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
男子看着他道:“你杀了那么多人,你还想继续杀下去吗?你昨天在银湖岛,是不是差点把云珠也杀了?还有小卓玛,她也险些死在你手上了,你要是就这么回去,云珠、小卓玛,还有那个孩子,你迟早会杀掉他们的。他们都死了,你不会难过吗?”
鬼帝颤抖的右手摸上了自己的丹田。
男子说道:“你拿出毒丹,我就送你回家,你从今往后,都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你不会再杀人了,也不会有人杀你了。”
鬼帝的手……按了按自己的丹田。
小雪貂惊恐地看着鬼帝。
鬼帝抬起了右手,指尖对准丹田,额头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男子道:“动手吧。”
鬼帝运了一股内力,就要狠狠地挖下去。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身侧传来了突兀而清脆的声音。
鬼帝与男子循声望去,就见门口不知何时多出了三个小尼姑。
她们的荷包里装满了乔薇早上新炸的糖豆。
三个小尼姑一边吃着荷包里的糖豆,一边巴巴儿地望着屋子里的人。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54】糖豆的威力(一更)
鬼帝听着那嘎嘣脆的声音,下意识地便咽了咽口水。
男子定定神,缓缓地吸了一口凉气,假装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循循善诱地说道:“你就只差一步了,很快你就能回……”
嘎嘣嘎嘣!
“回家了,到时候你……”
嘎嘣嘎嘣!
男子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摒除杂念:“你就能和糖豆在一起……”
话落,男子的身子猛地一僵,他都说了什么?!
嘎嘣声,从最初的门口,渐渐转移到了他的耳畔,三个小尼姑来到二人的身前,一边看着二人,一边嘎嘣嘎嘣地嚼着。
满世界都只剩下嘎嘣嘎嘣的声音,男子的心头涌上一股烦躁,不耐地看了三个小尼姑一眼。
三个小尼姑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愣了一下之后,用满是口水与油以及糖豆渣渣的手指,从荷包里捏出一个最小的糖豆,递到了男子的嘴边。
男子:“……”
男子当然没吃,谈话也继续不下去了,冷冷地站起身来,看了三个小尼姑一眼,甩甩袖子,迈步走出了屋子。
他没几步,身后的屋子里便传来了一连串的嘎嘣嘎嘣声,他气得面色一冷,加大步子离开了原地。
油灯如豆的室内,鬼帝与小雪貂以及三个小尼姑团团坐,一手一把糖豆,嘎嘣嘎嘣地吃了起来。
……
却说胤王向乔薇提出了休战协议后,即刻坐上马车返回了云中城。
云中城正值日暮时分,一切都显得祥和而有序,胤王挑开车帘,看了看这座即将属于自己的城池,郁闷了一整日的心情总算是稍稍放了晴。
马车抵达圣教时,天际最后一丝暮光也消散了,一轮弯月跃上半空,月光下的圣教像是笼罩在了一层银色的薄纱之下,人踩在静谧的小道上,仿佛能感受到岁月的流淌。
如此神圣又权威的地方,以后也是他的。
胤王自我安慰完,心情彻底好到飞起了。
胤王回到自己的住所,未进门,便先听到了那天雷滚滚的呼噜声,胤王的嘴角就是一抽,在心中好不容易才筑起的梦想大楼哗啦啦地坍塌了。
他整张脸都沉了下来,暗暗地咬了咬牙,没回自己屋,而是转头去了书房。
他在书房坐了一会儿,没听见三个小尼姑的声音,便唤来弟子,问三个小家伙都去了哪里。
弟子也不知道,原本三人都在楼梯上蹦蹦跳跳的,可一眨眼的功夫,便全都不见了,当然他们已经派人去找了,想着是孩子,应当不会跑远才是。
不会跑远?
那几个小的在胤王府就能时常消失一整夜,这比胤王府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圣教,那还不得失踪好几天?
胤王瞬间觉得日子又和自己过不去了,他按了按发胀的脑袋,出动了身边所有的弟子去找那几个不着调的小家伙,他自己也坐不住,也去找了。
别说,还真让他给找到了。
他是在一间废弃的小石楼前碰见三个小家伙的,夜色深深,三颗圆溜溜的脑袋像一个又一个会发光的夜明珠,让人想不看见都难。
胤王大踏步地走了过去,就见三个小尼姑正被几名圣教的高手“护送”着,关在了一个手推车的笼子里。
看到这一幕的胤王瞬间火冒三丈,冷冷地走上前,一拳头打飞了一名推车的高手。
“阿巴。”
“阿巴。”
“阿巴。”
三个小尼姑抓着笼子,阿巴阿巴地叫了起来。
胤王看了看三人,又看向一旁的三个弟子,面色冰冷地问:“谁给你们胆子,让你们绑了本少主的女儿的?”
三个弟子面面相觑了一眼,领头的弟子行了一礼,客气地说道:“回少教主的话,弟子也是奉了教主的命,要带几位小姐去思过崖面壁思过。”
胤王一听思过崖,整个气场都冷下来了。
所谓思过崖并不是真正的悬崖,而是一处建造在半山腰的小黑屋,那里与世隔绝,听不到任何响动,一般只有犯了大错的弟子才会被送往那里思过,而不论多嚣张、多胆大的弟子,进去关个三五日出来,都会变得服服帖帖,再也不敢造次。
可这明明只是三个幼小的孩子,怎么就要送去那种地方?!
胤王自是不好公然叫嚣教主,就看向几人道:“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她们是教主的亲孙女,教主怎么可能这么对她们?”
领头的弟子笑了笑,和颜悦色地说道:“教主这也是为了她们好,无规矩不成方圆,小姐们也是到了该学规矩的时候了,这规矩啊,晚学不如早学,早早地学会了,日后都不会再弯路了。”
胤王冷声道:“我才不信教主会这么做,一定是你们这群欺上瞒下的东西擅作主张,想要报复本少主!”
领头的弟子福下身去:“少主明鉴!”
胤王没理他,淡淡地伸出手:“把钥匙交出来。”
领头的弟子道:“属下不能。”
胤王眸光一冷,抬起脚来,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又踩在他的胸口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本少主使唤不动你了是吗?本少主命令你,把钥匙交出来!”
领头的弟子忍住疼痛,艰难地说道:“少主就是杀了弟子,弟子也不能交。”
“是吗?”胤王果断抽出了另一名弟子的佩剑,剑刃贴上他脖子,“交还是不交?”
领头的弟子咬牙道:“……不交。”
胤王冷声道:“你当真不怕死?本少主是教主的亲生儿子,杀掉几个对本少主不敬的弟子,想来教主并不会追究,你可考虑清楚了?到底要不要听本少主的话?”
领头的弟子倔强地看着胤王。
胤王抡起佩剑,一把转过身,砍掉了笼子上的锁。
三个小尼姑推开笼子门,一个一个地钻了出来。
老二爬到了胤王的身上,老大、老三挂在了胤王的腿上。
胤王看了看三人的手腕,发现腕子都被这群家伙捏红了,他七窍生烟,回头将这三人狠狠地揍了一顿,随后,牵着老大、老三的手往院子里走去。
老二耍赖地挂在他身上不肯自己走,很快老大老三也不走了,也一个个地往他身上挂。
他摘掉一个,又来一个,最后好不容易把三个都摘下来了,三个却又撒开脚丫子跑去玩了。
一个要去花园,一个要去湖边,还有一个要去滚台阶。
那可是几十尺的台阶,滚下去还有命吗?!
胤王赶忙把这个捞住了,可另外两个又跑远了。
胤王只得再去捞,捞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把三个小尼姑连拖带拽地弄回院子了,可还没进门,就被一名容颜清丽的侍女拦住去路了。
这侍女不是别人,正是先前来这儿通传他去见云夙的,算是云夙的得力心腹之一,只不过,她并不参与教中庶务,只负责云夙的饮食起居。
胤王看到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侍女客气地冲他行了一礼,微笑着说道:“少教主近日公务繁忙,怕是无暇看顾几位小姐,就由我代为照顾几天吧。少教主与少夫人若是想念她们了,可随时过去探望,我会为几位小姐安排最好的师父,教导小姐们功课。”
玩得满身泥巴的三个小尼姑仰起头,巴巴儿地看向自家阿巴。
胤王的神色里掠过一丝复杂:“她们太皮了,我怕会打搅了教主的清修。”
侍女微笑:“我会照顾好她们的。”
说罢,她蹲下身来,自荷包中取出三块亮晶晶的糖。
三个小尼姑口水横流地走了过来。
侍女摸摸三人的脑袋,将糖块给分了,随后,她微笑着看了胤王一眼,将三个小尼姑带走了。
胤王望着几人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一点点地拽紧了拳头。
【53】云夙吐血(二更)
乔薇回府后,先把圣教雪莲交给了乔峥,乔峥拿着雪莲去给姬冥修炼制丹药了。
乔薇又将鬼帝被圣教带走的事与贺兰倾以及云珠说了,虽不知鬼帝究竟让云夙藏在了哪里,是圣教、是云中城,亦或是莽荒山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云夙既然只将决斗推迟三日,说明他在三日内一定有办法拿到鬼帝的毒丹。
乔薇两手托腮道:“我就纳闷了,鬼帝的毒丹是那么容易吸收的吗?”
云珠道:“不必一下子吸收,但只吸收一部分,就足够对付你娘了。”
贺兰倾淡淡地睨了云珠一眼:“你说足够对付谁呢?”
云珠道:“你别以为打跑了鬼帝就真的是赢了鬼帝,鬼帝的功力,不是你们想象的。”
贺兰倾不屑地说道:“那你让他来呀,老子和他打一架!”
乔薇生怕二人一言不合打起来,忙一边按住一个,讪讪地笑道:“咱们还是快点想办法,找到鬼帝吧!云夙这王八蛋,不知道又琢磨出了什么馊主意对付鬼帝。”
贺兰倾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新涂了豆蔻的指甲:“爱对付不对付。”
云珠一巴掌拍上了桌子!
“姥姥姥姥……”乔薇忙站起身,轻轻地扶住云珠的肩膀,又扭过头,冲自家娘亲使了个哀求的小眼色。
贺兰倾翻了个白眼。
云珠平日里没这么容易被激怒,偏偏遇上贺兰倾,就变得跟那火炮似的,一点一个准。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两个大佬,乔薇后背的冷汗都出来了,真怕这二人打起来把半个王府都拆了,戚戚然地说道:“我怀着孕呢,你们吓着我没关系,别吓着我肚子里的宝宝了。”
宝宝可真是杀手锏。
贺兰倾果真不再与云珠抬杠,端起茶杯,优哉游哉地喝茶去了。
她不闹,云珠自然也不好再计较。
云珠定了定神,对乔薇说道:“云夙肯定是把鬼帝藏在圣教了。”
“姥姥怎么知道?”乔薇问。
云珠道:“我也是猜的,云夙想要鬼帝的毒丹,但如果鬼帝自己不同意交出来,他就得想法子把它弄出来。”
乔薇蹙眉:“他弄得出来吗?”
云珠摇头,叹了口气:“按理说是不能的,但有一种巫毒能让丹田内的气息暴涨,若不及时将毒丹取出来,整个人都会爆体而亡。”
乔薇恶寒了一把:“还有这么邪门的东西?可若是取了,不也是个死吗?”
云珠说道:“寻常死士必死无疑了,以鬼帝的身体,九死一生。”
九死一生,这么说至少能保住一条命?可纵然当时保住了,云夙又会让鬼帝好过么?一个失去毒丹的死士,与一个失去双腿的舞蹈家又有什么分别?
还是不能让鬼帝冒这个险!
突然,乔薇想到了什么,问云珠道:“姥姥,您当初探鬼王的气息,就说他的丹田让人毁过,他也是中了这种巫毒,让人拿出了他的毒丹吗?”
云珠点点头:“我想大概是的。”
能结成毒丹的,除了毒体之外便都是鬼王级别或以上的死士,如此看来,云夙很有可能已经吸收掉一颗鬼王级别的毒丹了,若再叫他吸收一颗鬼帝的,那他岂不是真的天下无敌了?
乔薇只要一想这种丧尽天良的王八蛋竟然能一而再、再而三吞她身边之人的毒丹,她就恨不得找根绳子帮云夙绑起来,活生生地揍得他丹田毁掉才好。
对这种喜欢将别人功力据为己有的混蛋来说,最好的惩罚莫过于把他变成一个废人了。
要真有那么一天,乔薇想,她一定会解气的。
顿了顿,乔薇又问道:“可是姥姥,这个与鬼帝一定被藏在圣教有什么关系?”
云珠解释道:“鬼帝的毒丹含有剧毒,不是那么容易炼化的,云夙自己也必须事先服用药物巩固身体,才能确保不被立马毒死。但这种所谓的药物,其实是一种容易让人走火入魔的毒物,稍有差池,他可能性命不保。”
乔薇蹙眉道:“知道可能性命不保还要这么干!”
从这一点来说,云夙倒是像极了鬼帝,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同的是,鬼帝追求无上的功力是在折腾自己,而云夙……却是在折腾别人。
他养那么多毒体,表面上是想给圣教炼出几个鬼王,可谁又能说,他炼鬼王的目的不是为了他自己呢?
毕竟,鬼王越多,他能享受的毒丹也就越多不是吗?
鬼姬的毒丹若不是被贺兰倾取走了,八成也是要落到云夙手上的。
这个男人,为了所谓的强大,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了。
乔薇厌恶地啧了一声。
云珠又道:“圣教有个种植雪莲的药池,能帮助压制体内躁动的内力,云夙需要一直待在药池中,才能保证自己不走火入魔。”
乔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么鬼帝呢?他也在药池附近吗?”
云珠嗯了一声道:“鬼帝就算不在附近,一定也不远。”
……
幽静的小竹屋中,鬼帝与男子席地而坐,二人的面前放着一个小茶几,茶几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食,最香、最精致的当属一盘新出锅的糖豆。
鬼帝瞟了一眼香喷喷的糖豆,没说话。
男子将一整盘糖豆推到了他的面前,轻声说道:“都是给你做的,你不妨试试看,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个口味。”
鬼帝没动。
男子又道:“你是不是还在想回家的事?这件事你慢慢考虑,我不催你,你若是喜欢,可以一直在这边住下去,吃糖豆吧。”
鬼帝伸出了手。
男子眸光一动。
鬼帝又把手抽了回来,无精打采地躺在暖烘烘的地板上。
男子温声道:“你总得吃点东西不是吗?这糖豆是我这边最好的师傅做的,我尝过了,味道很好。”
鬼帝负又坐了起来,定定地看了糖豆半晌,终于拿起一颗。
男子满意一笑。
鬼帝闻了闻,正要放进嘴里,房门被什么东西嘭的撞了一下。
男子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先吃,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男子起身拉开了屋门,看见地上躺着一个散掉的雪球,他眸光微冷,望向不远处的罪魁祸首,罪魁祸首对于自己干了什么一无所知,继续在地上抓雪,一边抓还一边躲避侍女的“追捕”。
侍女终于还是追上了,拽住了满世界乱窜的小尼姑,对男子诚惶诚恐地行了一礼。
男子比了个手势。
侍女用糖块将小尼姑轰走了。
男子回到屋内时,鬼帝正嘎嘣嘎嘣地嚼着一颗糖豆,男子满意地勾起唇角:“不打搅你了,我明日再来看你。”
出院子后,一名弟子迎上前。
男子吩咐道:“通知药师,鬼帝已服下巫毒,让他赶紧熬药。”
弟子应下:“是!”
却说男子走后没多久,鬼帝便一把推开窗子,将嘴里的糖豆吐了出来!
随后嫌弃地呕了呕,好难吃!
却说侍女一路半哄半抓的,总算将三个小尼姑全部弄进教主的庭院了。
此时已入夜,廊下的灯笼被点了起来,暖融融的光斜斜地投射在山石与大树上,泄了一地斑驳的暗影。
三个小尼姑在影子上蹦蹦跳跳。
侍女走上回廊,轻轻地推开一扇门,用熟练的中原话,语气温和地说道:“好了,都进来吧,要准备吃饭了。”
三个小尼姑在大梁待了这么久,还是能听懂中原话的,一听是要吃饭,全都乖乖地跑过去了。
“坐好。”侍女指了指屋内的小凳子。
三个小尼姑不坐。
侍女一改温柔的神色,面无表情地说:“不坐好,就没饭吃。”
三个小尼姑还是不坐。
侍女扬起下巴道:“看来你们是想饿肚子。”
三个小尼姑走到她面前,伸手去拿手里的糖。
她将手一扬,三个小尼姑便够不着了。
三个小尼姑口水横流地看着她。
侍女又指了一遍凳子:“乖乖地坐好,吃了饭,再吃糖。”
三个小尼姑不动。
恰巧这时,有小丫鬟端着装满饭菜的托盘走了过来,饭菜的香气一下子传了过来。
三个小尼姑齐刷刷地睁大了眸子,争相朝小丫鬟挤过去。
侍女却单手一撑,拦住了几个小尼姑的去路。
三个小尼姑一撞,将她撞到了地上。
小丫鬟吓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侍女淡淡地站起身来,唤来几名孔武有力的高手,将三个小尼姑一个一个地丢进了房里。
随后,她拍拍手,严肃地说道:“今天晚上,你们没饭吃。”
三个小尼姑于是开始饿肚子了。
侍女说不给吃,就当真没给吃,三个小尼姑饿得前胸贴后背。
廊下,小丫鬟听着里头的动静,小心翼翼地问:“青儿姐姐,都关这么久了,是不是可以给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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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不咸不淡地说道:“这么快就给吃的,她们能长记性么?饿一晚上又饿不出什么事,你瞎操什么心?手头的活儿都干完了?给教主的药都熬好了?”
熬药不是小丫鬟的事,有专程的药师,可对方这么说,显然是嫌她碍眼了。
小丫鬟不是不识趣的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端着饭菜回厨房给药师打下手了。
侍女在屋子里守了一会儿,确定三个小东西闹不出太大的动静,也转身离开了。
但小尼姑们怎么可能乖乖地坐在屋子里挨饿受冻呢?她们打不开门,但她们可以翻窗子呀!
三个小尼姑搬来凳子,踩着凳子爬上窗台,这种事在胤王府就不知做过多少次,简直轻车熟路,一下便将窗子弄开了。
三人跐溜溜地爬出了窗子,闻着饭菜的香气一路来到厨房。
厨房有人,三人躲在了厨房外的窗子下。
厨房里不仅有饭菜的香气,还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小丫鬟坐在三个小炉子后,拿着一把蒲扇,一会儿扇扇这个,一会儿扇扇那个。
小丫鬟一抬头,看见了窗台后的三颗小脑袋,她吓得把手里的扇子都丢了出去!
扇子吧嗒一声砸到了药师的肩膀。
药师冷冷地转过头来:“你想干什么?”
小丫鬟一个哆嗦,站起身,战战兢兢地说:“对、对不起,我手滑了。”
药师警告道:“好生看着火儿,都是教主要的东西,稍有差池,仔细你的脑袋!”
“是!”小丫鬟赶忙将扇子拾了起来,默默地坐回小板凳上,继续扇炉子。
药师拿起第一个药罐的盖子,仔细地闻了闻,对小丫鬟道:“你去洗几片薄荷叶来。”
小丫鬟点头,起身去拿柜子里的薄荷叶,又趁药师不备,抓了几个白面馒头塞进怀里。
她闷头出了厨房,小心翼翼地绕到了窗台后,朝三个小尼姑招了招手。
三人走过去。
她蹲下身来,把馒头分给了她们。
三人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小丫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低低地说道:“回房去吃。”
三人听不懂夜罗话。
小丫鬟又不会讲中原话,比了个手势:“回……房……吃。”
三人闷头接着吃。
小丫鬟拍拍三人的肩膀:“跟我来。”
她就要带三个小尼姑回去,厨房里又传来了药师的吆喝:“再去药池摘一朵雪莲来!”
小丫鬟走不了了,将三个小尼姑拉到草垛后:“躲在这里吃,别让人发现知道吗?”
“听见没有?”药师不耐地问道。
小丫鬟赶忙启声道:“听见了听见了!我这就去打水!”
说罢,小丫鬟一脸不忍地离开了。
她先去井边洗了薄荷叶子,又拿上一个水桶去了药池。
药师打开了第一个药罐的盖子,自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又取了一把十分精致的小汤匙,他倒了十分之一勺黑色的粉末,一点点地撒进药罐中。
这种黑色粉末便是云珠口中容易让人走火入魔的毒物,虽药效霸道,可掌控好分量,再以药池雪莲净之,能最大限度地除去药物的躁性,只留下相对温和的毒性。
当然了,哪怕是这点毒性对寻常人来说也是致命的,也好在云夙功力深厚,又早早地炼化过一颗鬼王的毒丹,也就勉强能扛住它的毒性。
药师不敢多放,能抵制毒丹的毒药,其毒性绝非寻常毒物可比,十分之一勺是极限,再多一点儿,云夙的丹田怕是都甭想再要了。
药师放完黑色粉末后,不耐地往门外瞅了瞅:“让洗的薄荷叶子呢?洗哪儿去了?”
小丫鬟洗倒是洗了,却又揣在身上带走了。
药师骂了两声,放下药瓶,自己拿了两片薄荷叶前去后院清洗了。
这边他刚一走,三个啃完馒头却还没吃饱的小尼姑跐溜溜地晃进来了。
厨房吃的不少,鸡鸭鱼肉应有尽有,老大捧起一只烧鸭,老三抓起一条油炸香酥鱼,老二掰了一根鸡腿,一边啃着一边闻着药味儿来到了翻滚的药罐子前。
药罐子的另一边,一张干净的小凳子上,放着一个拔掉了瓶塞的精致小瓷瓶。
老二好奇地拿起小瓷瓶,往下甩了甩,一大坨黑色粉末掉了出来,不偏不倚地砸进了罐子里。
其实掉的并不多,也就七八勺的量吧!
等药师洗好薄荷叶子归来时,三个小尼姑已经抱着自己的“战利品”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药师拿起凳子上的小瓷瓶,插上瓶塞,放进了怀里。
随后,药师将薄荷叶撕碎了撒在药罐中,搅拌均匀后倒了一大碗黑乎乎的药汁,给云夙送去了。
不知是不是药师自己的错觉,他总感觉这药比想象中的要黑上一些。
鬼帝已服下巫毒,三个时辰后气息便会暴涨,届时,鬼帝将不得不取出毒丹,以保全自己的性命,眼下,教主需要做的就是赶在那之前将药汁服下,先入为主,以毒攻毒,将毒丹的毒性逼出去。
药师将药汁递给云夙了。
云夙心情愉悦地喝下了。
可还没一眨眼的功夫,丹田内便传来一阵撕裂一般的剧痛。
云夙的眸子瞬间瞪成了牛眼,他虎躯一震,喷出了一口黑血——
【56】小胖子来啦(一更)
云夙吐血的事一下在圣教的高层传开了,之所以是高层,乃是因为而今正值圣教非常时期,旧教主的传人赶来踢馆,这时什么都比不上稳定“军心”重要,所以对底下的弟子而言,也不过就算度过了一个寻常的一天。
第一个赶到场的是胤王,他接到的消息并不是云夙吐血了,而是云夙吃坏肚子了。
提到这吃坏肚子经历,那他可是太多了。
他第一反应就是,不会是自家那三个熊孩子又抓了什么泥啊土的往大锅里撒了吧?
在王府闹一闹倒还罢了,可云夙这性子,分明是不能容人的,胤王茅厕都没上了,撒开脚丫子跑了过来。
因得知他要来,侍女早早地将饭菜摆在三个小尼姑的屋子了,三人正晃着小腿儿坐在凳子上,一口一口啃着手里的鸡腿。
胤王看着那热气腾腾的鸡腿,心道这都什么时辰,不会现在才给晚饭吃吧?
这么一想,胤王的眸光暗下来了。
“阿巴。”
三个小尼姑看见了他,自凳子上蹦了下来,把啃得面目全非的鸡腿喂到他嘴边,“阿巴。”
胤王看着这完全没有食欲的鸡腿,嘴角抽了抽:“阿巴不吃。”
三个小尼姑又跐溜溜地蹦回椅子上,聚精会神地吃起来了。
她们吃得越香,胤王越是胡思乱想,恰巧此时,小丫鬟打了一盆水要去云夙的屋,打这边路过,胤王叫住了她。
小丫鬟行了一礼:“少教主。”
胤王用还算熟练的夜罗话说道:“她们现在才吃东西吗?”
小丫鬟低下头,想撒谎说不是,却又死活撒不出口。
胤王整张脸都黑了。
这三个小东西按时吃都吃不饱,竟然还让她们挨饿?!
“胤王殿下,里边请。”
云夙的屋前,传来了侍女的声音。
小丫鬟连忙端着热水去云夙的屋了。
胤王定了定神,敛去一脸戾气,面色沉静地进了屋。
云夙的情况不大好,确切地说,是非常不好,他丹田受损严重,整个人都疼得扭曲一团,手掌与眉心隐隐散发着一团黑气。
胤王没见过类似的情况,一时间看不出这团黑气是什么,可药师给鬼帝配过药,一眼就看出了这便是传闻中的走火入魔之兆。
习武之人,习的是一身正气,而一旦走火入魔,邪气入体,正气便成了黑烟一般的魔气。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侍女与小丫鬟默默地守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药师战战兢兢地给云夙把完脉,冷汗一层一层往外冒,冒得整个后背都湿透了。
不多时,婆婆、新任大圣师以及坐着轮椅的月华也神色匆匆地赶过来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问话的是月华。
他虽是断了胳膊断了腿,又在冰水中泡了一场,伤了根本,可到底还是圣教尊主,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赶来。
他与胤王一样,接到的消息是云夙吃坏了肚子,只不过胤王新来的不懂行情,他看着云夙长大的,能不清楚“吃坏肚子”意味着什么吗?
真的只是闹个肚子就不会大半夜地将他们捞过来了。
药师捏了把冷汗,都不知该如何回答月华尊主的话。
婆婆杵着拐杖走上前,她虽只是护法,可她与月华是一辈的,又守护着银湖岛,她的地位并不在尊主之下。
她一过来,侍女与小丫鬟便乖乖地让开了。
婆婆给云夙把了脉,神色陡然凝重了下来:“教主体内怎么会有这么多毒?”
药师腿都软了,老实说他也想知道啊,他明明只放了十分之一勺,这个用量是绝对安全的……
“药师。”婆婆沉沉地朝他看了过来。
药师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对婆婆说道:“回莲护法的话,我给教主放的量,与上次是一模一样的,我本想着,鬼帝的毒丹,毒性应当比鬼王的毒丹要强,可我又担心教主的身子无法承受,所以还是沿用了上次的量,我也不知道教主是怎么了,突然连……”
连这点毒性都扛不住。
这话有点埋汰教主无能的意思,药师没敢真的说出口。
胤王看了一眼神色痛苦的云夙,这是他的生父,却不知为何,他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难过。
“少教主。”婆婆看向了胤王,“此事,你可有决断?”
云夙若醒着,圣教就是他的一言堂,可云夙既然倒下了,那么圣教的担子,理所当然地落在长子李胤的身上了,要不然呢?把三殿下那个成天吃吃喝喝的小可爱捞出来应付大局么?
胤王正了正神色,一脸严肃地问:“究竟是剂量的问题,还是教主自身的问题,希望莲护法与月华尊主能查个明白。”
月华让弟子将轮椅往前推了些,也来到了床前。
习武之人不说是半个大夫,可对气息的感知还是十分准确的。
月华探过云夙的丹田后,与婆婆一样,都认定云夙是服毒过量了。
药师惊恐地辩驳道:“少教主明鉴呐!我没有多放!我真的没有!我不会毒害教主的!我对教主忠心耿耿!少教主您要相信我啊——”
胤王听得耳朵都要炸了,摆摆手:“拖下去,先打一百大板,看他招不招。”
一百大板?药师可不是死士,他“凡胎肉体”的,连内功都没有,别说一百大板了,二十板子都能要他半条命了。
他拼命地求饶:“少教主饶命啊——少教主饶命啊——”
“少教主你不能屈打成招——”
“少教主你这样会……唔——”
药师的嘴巴被堵上了,让两名孔武有力的弟子拽了下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了。
侍女与小丫鬟面面相觑了一眼,也识趣地退下了。
教主出了这样大的事,已经不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能够帮得手的了。
胤王出乎意料的有些沉默。
二人只当他是太难过,没说什么。
月华被鬼帝与贺兰倾弄得半身不遂,他是最着急找那伙人算账的,也是最希望云夙能够立马康复的。
他看了婆婆一眼,自动忽略掉彼此间的不快,语气诚恳地问道:“莲护法,你也颇为精通医理,你可有法子治好教主?”
“这……”婆婆沉默。
“没有吗?”月华追问。
婆婆继续沉默。
月华又看向一旁的新任大圣师,这位大圣师曾在决斗中拿下鬼王,也算是一名圣教的实力干将了:“大圣师可有办法?”
新任的大圣师叹了口气:“我也不知这法子可行不可行。”
月柱急切道:“什么法子,但说无妨。”
新任的大圣师看向了婆婆:“莲护法是不是也想到了这个办法?”
婆婆一听他这话,便知他指的什么了,叹息着点了点头:“教主走火入魔太厉害,每时每刻都在继续恶化,再不想法子镇压他体内的魔气,他不是被毒死,也会爆体而亡。先取灵貂之血,压制一二,再……再把祭师请来。只有祭师才能彻底清除他体内的魔气。”
胤王讥讽道:“姬冥修在闭关,自己都半死不活的,怎么救人?”
月华附和道:“没错,他正在修炼九阳掌,修炼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我们强行去把他绑来,只会让他被功法反噬,身受重伤。”
姬冥修伤不伤的,月华并不在乎,可若是废了半天的劲,掳来的却是一个压根儿救不了教主的废物,那他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婆婆就道:“说的好像你们想掳,就能把姬冥修给掳来一样!”
几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把鬼帝打得毫无还手的贺兰倾,齐齐噤声了。
“不过……也不是非他不可。”婆婆忽然说。
几人纳闷地朝她看了过来。
婆婆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姬冥修的孩子,也觉醒了祭师的血脉,你们去把他请来,或许……教主还有救。”
当然了,即便是姬冥修的孩子,也不是那么容易请的,有贺兰倾那尊大佛在,牛鬼蛇神什么的,几乎难以靠近方翠园。
可今日,老天爷似乎是站在了圣教这一边。
云珠推断出鬼帝就被藏在圣教的药池附近后,即刻与贺兰倾兵分两路,赶往圣教“逮人”了。
贺兰倾不在方翠园,云珠也不在,鬼王与姬冥修各自闭关,自不必说,圣教的高手一路翻进了乔薇等人的院子,都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们这是真的进来了?
真的真的进来了?
两位高手你看我,我看你,各自摸了摸自己脖子,脑袋还在。
确定自己还活着的高手们开始在方翠园内小心翼翼地搜索起来了。
其实他们真不必这么小心的,今日不仅贺兰倾与云珠出门了,就连阿达尔、傅雪烟、教主大人以及四禽兽也纷纷出去寻找鬼帝了,偌大的院子,只剩乔薇、沐小将军与乔峥,二师姐搬去与荀兰同住了。
沐小将军还在养伤,早早地睡着了。
乔峥在丹房捯饬丹药,根本听不到外头的动静。
乔孕妇带着小慕颜睡得香甜,景云睡中间,望舒半边身子悬在床外,一下一下地打着小呼噜。
不怪他们如此放松警惕,实在是云夙都准备去炼化鬼帝的毒丹了,哪儿还会去费心思对付他们呢?
云夙确实没动这心思。
只是云夙也没料到自己会碰上那样的事。
“他们都住在上房,对准月亮门,往东第二间。”
这是胤王的原话。
两位高手很快便找到了上房。
高手甲自怀中摸出了一个小竹筒,里头装着一管迷烟,他正要将小竹筒插进门缝,可轻轻一动,门被推开了。
两个高手都吓坏了,还以为是自己暴露了,结果发现是对方根本没有锁门。
所以这到底是一群什么人?
睡觉都不锁门的吗?
心咋这大呢?!
不锁门就不锁门吧,反倒省事儿了!
高手甲掸了掸小竹筒,将一头含在嘴里,就要吹出里头的迷烟,却忽然,床上的小胖子一个翻身,吧嗒一声砸在了硬邦邦的地板上!
高手甲惊得倒抽一口凉气!
得,迷烟被吸进去了。
高手甲晕倒了。
高手乙:“……”
望舒迷迷糊糊地自地上爬起来,刚爬到床上,又骨碌碌地爬了下来。
要尿。
她眯着眼睛,晕晕乎乎地去了自己的小茅房。
高手乙果断抬走同伴的“尸体”,藏在了假山后。
望舒尿完尿,擦了小屁屁,还不忘洗了个小手,随后,继续闭着眼往上房走。
高手乙上下打量了望舒一眼,望舒披散着头发,穿着毛绒绒的白色小寝衣,这一看,妥妥哒小姑娘。
“是个很漂亮的孩子,长得跟个小姑娘似的,你要是见了他,一定能够认出来。”
这也是胤王的原话。
高手乙眸光一动,没见过比这更像小姑娘的孩子了,确实漂亮得不像话,就是他了!
高手乙从天而降,落在了望舒的面前。
望舒被一股冷风铺面,吹得她唔了一声,睁开懵懵懂懂的眼睛。
高手乙还是决定确定一下:“你是祭师吗?”
望舒疑惑地嗯了一声,茫然地看向他,迷迷糊糊地说道:“我爹爹是祭师,我叔叔是祭师,对呀,我可不就是一个小祭师吗?”
孩子是不会撒谎的,他说是,那就一定是了。
高手乙心花怒放啊!
“你找我有事吗?”望舒揉了揉眼问。
高手乙眼神一闪,语气温和地说道:“我想找你去救个人,小祭师,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望舒想也不想地说道:“当然可以啊!”
她可是个热心的小姑娘!
这孩子原来这么好骗!高手乙激动得险些都要跳起来了:“那我们现在就走吧,等你治完了,我会把你送回来的。”
这话换景云,景云铁定不信了,可望舒就没什么是不信的。
何况,外公和娘亲也经常出诊啊!
她是小神医,她也会出诊的嘛!
她都治好那么多人了,她是有经验的大夫了!
望舒小神医第一次出诊,自然得严肃对待。
望舒说道:“你等等,我去拿我的医药箱!”
望舒回屋,从床底下摸出了自己的百宝箱,百宝箱里不仅有镇魂珠、镇魂钉,还有乔薇亲手编写的医(食)书(谱)哦!
“小祭师”就这么被带去了圣教。
此时,云珠与贺兰倾也从不同的方向潜入了圣教,当然她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心肝也被人给带来了,她们一个负责找寻鬼帝,一个负责找寻云夙。
云夙已经被转移去了银湖岛,那里有遗留的阵法,虽被破了大半,可巫后之躯仍在,还是能压制一些走火入魔之气。
胤王以主持大局为由留在圣殿了,月华从旁辅佐,只有婆婆与新任大圣师在曾经关押过鬼帝的地牢中看守着越来越躁动的云夙。
这里是关押了鬼帝数十年的地方,云夙大概做梦也没料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关押在这里。
云夙吸收过一颗鬼王的毒丹,他的境界早已超越鬼姬,离鬼帝的实力也就一步之遥,他走火入魔起来是十分可怕的。
这一处破损的阵法已经压制不了他多久了。
新任大圣师捏了把冷汗,看向婆婆问道:“莲护法,祭师真的……能够治好教主吗?”
婆婆望向在疼痛中渐渐失去理智的云夙道:“如果我告诉你,祭师连鬼帝的走火入魔都能治,你信吗?”
新任大圣师蓦地睁大了眸子。
“教主他刚走火入魔,还不算太严重,现在抢救还来得及,只是毒性终究是有些烈了,能不能保住丹田就看祭师的能耐了。”婆婆说着,杵着拐杖转过身,“你在这里看着教主,我去熬点药来。”
其实熬药也没多大用,可眼下的状况,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婆婆离开后,偌大的地牢只剩下新任大圣师。
他胆寒地看着随时可能发狂的云夙,就在他险些坚持不住时,“小祭师”被带到了。
【57】二更
望舒走得急,身上仍是穿着那件小寝衣,不过高手乙怕“他”冻坏了,给“他”裹上了自己的披风。
本就胖,再裹上个三五层,这么定睛一看,简直就像个水桶飘进来了。
新任大圣师嘴角一抽,这真的是传闻中的祭师?确定没抓错人吗?
也是巧了,景云上场对阵三个小尼姑那日,新任大圣师与婆婆恰巧不在,因此新任大圣师并没有见过真正的小祭师。
婆婆倒是在三殿下的房中见了一次,可还没看清,便被乔薇给挡住了,所以这会子即便是婆婆来了,也辨认不出这究竟是不是景云。
不过对方长了一张与乔薇七八分相似的脸蛋,一看就是小卓玛的。
小卓玛亲生的,自然也是姬冥修亲生的了。
这么一想,新任大祭师又确定对方的身份了。
而就在大圣师打量望舒时,望舒也打量起了他。
她曾经医治过一个老伯伯啊,那个老伯伯就是穿的这身衣裳,原来老伯伯已经痊愈了,还变得这么年轻了啊!
新任大圣师刚过三十,俊公子一个。
望舒:“老伯伯,你还记不记得我啦?”
新任大圣师:“小祭师,你给人治过病吗?”
望舒:“我是上次治好你的小神医呀!”
新任大祭师:“教主他走火入魔,需要祭师的力量才能压制。”
望舒:“你变得好年轻、好帅气了哦!”
新任大祭师:“不知道小祭师打算怎么给教主医治?”
新任大圣师讲的是夜罗话,他听不懂中原话。
望舒则是说的中原话,她听不懂夜罗话。
二人鸡同鸭讲半天,谁都没弄明白对方到底在说什么。
还是望舒的肚子咕咕地叫了一声,新任大圣师才想起大半夜把人折腾过来,八成是饿了。
新任大圣师放满了语速,一边说,一边用双手比划:“小祭师请稍后,我去给你准备点吃的,待会儿等莲护法来了,再一起商议……医治……教主的……办法。”
他并不十分信任这个小祭师,只不过婆婆坚持声称小祭师修复了阵法的符文,她相信祭师的血脉已经觉醒,可怎么治,还得她从旁辅佐才是。
“好……吗?”新任大圣师问,这是他唯一会说的两个中原字了。
望舒点点头:“好……呀!”
新任大圣师放心地去了。
望舒根本不知道他是干嘛去了。
然后“小祭师”开始给唯一的病人治病了。
要确定云夙的病人身份并不困难,因为偌大的屋子,只他一人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手上脚上都绑了铁链,眉心与手心一丝丝地冒着黑气。
这些都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人在走火入魔时并不好受,心跳比平时剧烈,精神高度焦躁,体内就像是有一团燃不尽的烈火,灼烧着自己的每一条筋脉,不仅如此,严重时,骨头里还会像是爬进了一万只蚂蚁,又疼又痒的感觉,能让人抓狂得想要疯掉。
唯一能纾解这种痛苦的方式就是不停地消耗自己的内力。
这也是为何人走火入魔后,往往都会大开杀戒了。
可云夙他不能轻易地大开杀戒,因为他服毒过量,丹田受损了。
丹田内那一阵又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绝不比走火入魔好过,再从中调动内力,只会让他变得更难过。
云夙到底是有着惊人的毅力,都这样了也没疼晕过去。
可这绝非是一件事好事,毕竟晕了就不难受了,这想晕都晕不了的,才是最折磨人的。
云夙难受得奄奄一息之际,隐约看见一个小胖子朝自己走过来了。
这小胖子长得粉雕玉琢,粉嫩嫩的脸颊,红嘟嘟的小嘴儿,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弯弯的小柳叶眉,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她蹲下身来,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软软糯糯地说:“老伯伯,是你生病了啊?你哪里不舒服?可以告诉我吗?我是来给你治病的小神医。”
云夙的意识有点儿模糊,他严重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小神医?
一个孩子?
望舒将自己的医药箱放在了地上,探出肉呼呼的小手,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
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落了下来。
云夙忽然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
望舒抽回了手,他又开始难受了,难受中,看见对方摊手道:“你额头好烫哦,一定是病得很重,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是一个很有经验的小神医,我、我给很多人都看过病,就是、就是刚刚那个老伯伯啊,他也是我治好的,他还变年轻了呢,他头发都不白了。”
云夙是懂中原话的,这些字分开了他全都懂,可合在一起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这怕不是个小傻子。
望舒打开了百宝箱:“好了我要开始给你治病了,我先给你施针!”
云夙虚弱地看了这不知打哪儿来蹦出来的小傻子一眼,就见对方从个散发着浓厚土豪气息的黄金小箱子里取出了一盒镇魂钉。
云夙的太阳穴当即突突一跳!
这小傻子,是怎么来的镇魂钉?!
正所谓熟能生巧,上次在大圣师身上翻来覆去不知扎了多少次,而今再施展,已经是轻车熟路了。
望舒一手拿着镇魂钉,一手按住患者的肩膀。
云夙挣扎!
患者都是不听话的,她都习惯啦。
望舒十分宽容地看了云夙一眼,一把将挣扎的云夙摁在了地上!
云夙哪怕是被伤了丹田,无法运功,却也没想过会挣不开一个小傻子,可那小傻子一出手,他只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碾碎了。
云夙这会子哪里还顾得上丹田的伤,就要催动内力,将这小傻子狠狠地拍死。
哪知他还没出手,望舒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第一枚“银针”扎进了他的身体。
云夙当场疼晕了过去!
镇魂钉可是连鬼帝都不敢轻易尝试的东西,云夙的修为还不如鬼帝呢,眼下又受了伤,这一颗镇魂钉下去,他半条命都快没了。
在望舒钉扎到第三“针”,云夙又给活生生地疼醒了。
醒来知道原来还剩十五“针”时,又两眼一翻,晕过去了。
这晕晕醒醒的,不知过了多久,总算把两套针法都扎完了。
云夙也被折腾得翻白眼的力气都无了。
望舒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气喘吁吁地说道:“呼呼,好累好累呀!”
云夙就那么斜眼看着她,现在他浑身上下只剩眼珠还能转动了。
很快,望舒发现这个老伯伯似乎并没有好转,她又赶忙打开医药箱,拿出了乔薇亲手撰写的食谱。
望舒不认得这么复杂的字,可她知道这是她娘亲写的,她娘亲是神医,神医写的书,当然就是医书啦。
完全忽略了这只是一本乔孕妇想吃却不能吃只得画饼充饥一下的食谱。
食谱图文并茂。
乔薇的毛笔图,乔薇的毛笔字,辨识度:一个负。
第一页,凉拌醉虾。
望舒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是一只虾,但那方法,她领会了七七八八。
第一步:去须。
望舒拿出一把小剪刀,咔擦咔擦地把云夙的头发剪了。
第二步:放入小盆内。
望舒一把抓起云夙,哒哒哒哒地去找小盆了。
小盆没找到,不过却让她找到了一口厨房的大锅。
望舒拿开锅盖,将云夙丢了进去。
第三步:倒酒。
这里原本就是专程给鬼帝做饭的厨房,鬼帝不见了,厨房才荒废了,可没荒废几日,该有的应有尽有。
望舒很快便找到了酒坛子,哗啦啦地倒了进去。
云夙原本已经在她拖拽的途中磕晕了,又生生被那伤口撒盐一般的剧痛辣醒了,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口满是烈酒的大锅里!
这小傻子要干什么?酒煮了他么?!
云夙用尽全力,微微抬起一点脑袋,朝望舒手中的食谱看了过去,那鸡飞狗跳的字可真是醒脑。
凉拌醉虾?
这小傻子,是在做醉虾?
她到底是把他当虾了,还是把食谱当医书了?!
云夙张嘴,想说话,却发现嗓子全都哑了,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望舒不解地蹙了蹙小眉头,翻到第二页:清蒸螃蟹。
云夙的太阳穴又是突突一跳。
“唉。”望舒小大人似的一叹,“我不会生火。”
云夙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可他这口气没有松完,望舒又翻到了第三页。
当云夙看到那歪歪斜斜的“剁椒鱼头,第一步,剁掉鱼头”时,吓得两眼一翻,两腿一蹬,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中风了……
【58】一更
却说新任大圣师去银湖岛的厨房让人做了点热食给小祭师,时间紧迫,他担心小祭师在那里待的太久,会碰上教主发狂,被教主误伤。
他这么做可并不是担心小祭师的生死,而是担心小祭师死了便再也没人能给教主医治。
所以,小祭师一定不能有事!
一念至此,他只让厨子简单地下了一碗肉丝面,煮了两个卤蛋。
他速度已经够快了,然而当他拎着食盒去地牢时,却惊讶地发现小祭师已经不见了!
有那一瞬间,他还以为小祭师被发狂的教主给活生生地吃掉了!
毕竟,地牢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一看就特别像是一个凶案现场!
不过很快他定下神来,就发现不仅小祭师不见了,教主大人也不知所踪了!
不仅如此,就连龙浔链也断掉了!
要知道这种铁链之所以被称为龙浔链,除了它本身有镇压鬼王鬼帝的功效外,它的坚硬程度也绝非寻常铁链能够比拟的,寻常刀剑根本无法斩断,可瞧这些龙浔链断裂的切口,像是让人硬生生地扯断的。
能把龙浔链扯断,这得是个什么样的变态高手?
他是冲着教主来的!
却连同小祭师一块儿抓走了!
新任大圣师捏着手中断裂的龙浔链,深深地觉得自己真相了,忙不迭地跑出地牢,撞响了银湖岛上的大钟:“不好了!有人潜入圣教了!把教主与小祭师抓走啦!”
钟声响起,整个圣教都戒备了起来。
刚潜入药池的云珠:“!”
刚偷了一艘小船的贺兰倾:“!”
刚要翻墙的鬼帝:“!”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云珠默默地翻出了药池。
贺兰倾默默地回到了小木屋。
鬼帝默默地爬下了墙头。
正在圣殿处理公务,一宿都没合眼的胤王也听到了银湖岛传来的钟声,放下手中的册子,问一旁的月华道:“出了什么事?”
月华神色凝重地说道:“有刺客入侵圣教。”
胤王不咸不淡地说道:“有刺客入侵圣教需要这么兴师动众么?”
月华古怪地看了胤王一眼,似乎在责备他的心不在焉:“钟声是冲银湖岛传来的,说明刺客去银湖岛了,教主就在银湖岛。”
这件事别的弟子不知道,他们这些高层心腹还不清楚吗?
如果不是教主出事了,谁敢敲响银湖岛的大钟?
那口钟自设立以来,一共只敲响过两次,一次是今晚,一次是鬼帝屠戮圣教,不是到了圣教生死存亡的时刻,没人会去动那口钟。
月华正色道:“少教主,我们赶紧去岛上看看吧!”
胤王垂了垂眸。
月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少教主在犹豫什么?难不成少教主以为教主出事了,你就能更早地继承教主之位了?别忘了,如果不是教主顶着,圣教早已经被云珠给夺回去,送给姬冥修了。”
月华永远知道怎么戳人软肋。
不能输给姬冥修,就是胤王最大的软肋。
胤王冷冷地看向他:“本少主也要提醒你,少在本少主面前耍心机,你现在只是一个废人,本少主乐意,你就还是个尊主,本少主不乐意,随时能够废了你!”
月华的嘴角抽搐了起来。
最后的最后,胤王作为少教主,自然还是去了银湖岛。
银湖岛早已戒严,所有女弟子都提着兵器冲了出来,对整个岛屿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
胤王向婆婆了解具体的情况,可婆婆去熬药了,连小祭师的面都没见着,哪里又清楚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至于说新任大圣师,他去厨房弄吃的,也没看见刺客的具体样子,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对方仍在银湖岛上。
因为岛上所有船只都清点过了,确定没有新的船只过来,也没有旧的船只离去,且湖面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人游过去的痕迹。
众人分头行动,继续寻找云夙与“小祭师”的身影。
而对此一无所知的望舒,正坐在一条矮矬矬的小板凳上,一页一页翻着她娘亲的“医书”。
“唉,我没有辣椒。”她叹气。
不应该担心不能“剁鱼头”么……
望舒又翻了几页,发现不是没有这个,就是没有那个:“算了,就用第一个药方吧。”
她说罢,拿起大锅盖,Duang的一声将中风中得鼻歪嘴斜的云夙盖在里头了。
这之后,望舒开始了她漫长且耐心的等待。
就在她等得快要昏昏欲睡时,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她眸子一亮:“小白?”
白光消失在了厨房外。
望舒提上百宝箱,迈开小胖腿儿,呼哧呼哧地追了上去。
她刚一走,新任大圣师便找过来了。
新任大圣师还是有些头脑的,别人都认为刺客抓着云夙与小祭师离开了地牢,他却反而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何况这又不是一座普通的地牢,它大到不可思议,说是一座小地宫也不为过。
所以刺客极有可能是藏在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顺着这条线索,新任大祭师独自在地牢中搜寻了起来,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让他察觉到了动静。
他先是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再是听到了什么在微微撞击的声响,他顿住脚步,拔出了防身的匕首,缓缓地进入厨房。
厨房内有明显被翻动过的痕迹,大锅里也像是盖着什么东西。
新任大圣师紧握着匕首,一步步地走向大锅,一边走,一边仔细注意着大锅内的动静。
他听到了微微的喘息。
他确定里头躲着一个人!
他冷冷一哼,以为躲在锅里就能逃过一劫了么?
天真!
新任大圣师自怀中拿出了一颗镇魂钉。
对方能扯断龙浔链,功力不容小觑,可镇魂钉是所有高手都害怕的东西,哪怕是贺兰倾来了,吃上这一钉子,也得要掉她半条命!
新任大圣师不动声色地抓住了锅盖,在心中默默地数了个数,一把将锅盖拿开,镇魂钉狠狠地钉了下来!
然而就在他钉到一半时,却猛地发现对方穿着教主的衣裳!
他狠狠一怔,及时刹住了手中的镇魂钉。
他再定睛朝对方看去,屋子里有夜明珠,光线还算明亮,只是……那鼻青脸肿、鼻歪嘴斜还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尿骚味儿的秃头真的是曾经俊雅风流的教主么?
怎、怎么变成这副德行了?!
新任大圣师严重怀疑自己认错了,赶忙去找人来,跨过门槛时一个踉跄扑倒在了地上,他连滚带爬地去了。
很快,胤王、婆婆与月华都被他带来了。
三人进屋,没见人,先闻到了一股刺鼻的酒气与尿骚气,三人齐齐蹙眉,胤王更是暗暗地干呕了一下。
思路客
随后,三人来到大锅前,看向那个像只小虾米似的蜷缩在烈酒中的男人,一个赛一个地风中凌乱了……
三人将云夙自烈酒中捞了出来。
云夙的情况很严重。
中毒、中风、走火入魔、被钉了镇魂钉,他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解毒、能不能镇住魔气的问题了,他整个身体都跨了,丹田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衰弱下去。
再让丹田继续衰弱,他怕是就要彻底变成一个废人了。
婆婆赶忙拿出银针,先缓住了他的中风之兆,再给他吞服了几颗治疗内伤的丸药,可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根本就解不了燃眉之急。
“太可恶了,简直是太可恶了!一定是贺兰倾,一定是她!除了她,没人有这本事!”月华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婆婆就道:“先别管这个了,赶紧想法子抢救教主是正经。”
小祭师也不知是上哪儿去了,如果这一切果真是贺兰倾干的,那么小祭师极有可能已经被贺兰倾带走了。
婆婆道:“教主的功力想要全部挽救回来是不可能了,但如果有一个高手能将他体内的剧毒吸收到自己身上,再耗费功力压制住他体内的走火入魔之气,那么教主的命还是能够保下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教主只要活下来了,再过个十年八年的,不愁回归不了巅峰。”
月华冷声道:“你说的轻巧,什么人肯把这种剧毒吸到自己的身上?就算是我们肯,我们也没有这个能耐。”
婆婆叹了口气:“我们几个当然没有,可鬼帝有。”
月华一愣:“鬼帝?不错,以鬼帝的功力,完全能将教主体内的毒吸过去。”
“吸过去之后,鬼帝会死吗?”胤王问。
婆婆没有说话。
胤王不解道:“鬼帝临死前,会交出毒丹的吧?可以教主如今的状况,怕是炼化不了鬼帝的毒丹了。”
婆婆摇头道:“确实炼化不了,不过,也不是非得炼化鬼帝的毒丹才能得到鬼帝的功力,鬼帝如果自愿为教主输入功力,那么既不用担心中毒的问题,也能压制住教主体内乱窜的魔气。当初姬冥修与姬冥烨中了掌毒,也是靠着高手牺牲功力才保住两条命的。”
虽严格讲来只牺牲七成,可高手遭到的反噬不是剩余三成可以抵挡的,所以往往最后,高手都变成废物了。
而鬼帝身上有剧毒,一旦变成废物,离死也不远了。
胤王一听见姬冥修的名字便头疼,讥讽地嗤了一声,说道:“既然有这个法子得到鬼帝的功力,当初为什么要打毒丹的主意?”
婆婆解释道:“因为鬼帝不可能随随便便为一个人输入功力,另外,毒丹中蕴含鬼帝全部的功力,而鬼帝自己输出的功力,最多只有七成。”
这么说,胤王就明白了,说白了,云夙还是太贪心,非得得到鬼帝的十成功力。
胤王蹙了蹙眉,又问道:“鬼帝从前不肯为教主输入功力,难道现在就肯了吗?”
婆婆叹道:“鬼帝肯不肯是其次,以教主的机敏,若真想让鬼帝为他输入功力,多的是法子哄骗鬼帝,教主是想得到他全部的功力,才一直等到现在。”
胤王将信将疑道:“哦?那你倒是说说,到底有什么法子,肯让鬼帝心甘情愿地交出自己七成的功力?”
婆婆不吭声了。
月华冷笑:“这有何难?鬼帝不是最心疼云珠么?把教主易容成云珠的模样,让鬼帝看见云珠受了这么重的伤,别说是引个毒,浪费几成功力了,相信就算是砍他脑袋,他也不会不答应的。”
鬼帝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也不记得自己与云珠的关系,可他还是知道要去对云珠好,云珠就是鬼帝的软肋。
月华了解任何人的软肋,鬼帝的也不例外。
其实他早早地便建议教主易容成云珠,可惜教主端着架子不肯易容成一个女人,这才连哄带骗的,走了一个又一个的弯路,可结果最后,还不是得走这条他一早便为教主铺设的康庄大路了?
云夙昏迷不醒,自然没办法对于自己被易容成女人提出异议。
几人又看向胤王。
胤王没有反对。
月华虽半身不遂了,却用实力向胤王证明了自己不是一个废物,他耗费了近半的功力,将云夙易容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云珠,别说他看不出差别,就连曾侍奉过云珠的婆婆也瞧不出一丝一毫的异样。
胤王简直惊呆了。
月华苍白的面上浮现起一抹得逞的笑:“好了,现在可以去找鬼帝了,相信他……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拯救‘云珠’的。”
【59】二更
鬼帝如今所在的院子离云夙的院子并不远,都在药池附近,可离银湖岛就有些距离了。
救人如救火,坐船太慢,婆婆带着一行人走了银湖岛的湖底隧道。
早在云清做教主时,月华就已经是圣教的弟子,他的年龄绝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年轻,可他都在圣教待了这么多年,也不知这湖底竟然有一条通往教主寝殿的隧道。
再看新任大圣师与胤王一脸震惊的神色,俨然也是不知道了。
怎么偏偏就这老婆子知道?!
月华嫉妒地眯了眯眼。
这条大道直通教主的寝殿,难道教主私底下竟这般器重这老婆子么?
是啊,不器重也不会把整个银湖岛交给她来看守了。
想当年,她不过是云珠身边的一个丫鬟,现如今,却几乎要与他平起平坐了。
这边,月华嫉妒得不可自拔之际,另一边,婆婆面无表情地开口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误会,教主不喜欢有人在背后议他是非,你最好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收起来。”
月华冷冷一哼,撇过脸不再看她了。
胤王来得晚,圣教有他不知道的事不足为奇,可说不上来为什么,他还是深深地看了婆婆一眼,总感觉这个女人还对他们瞒着什么别的秘密。
咚!
脚底陡然传来一阵震动。
背着“云珠”的胤王,坐在轮椅上的月华,以及推着轮椅的新任大圣师,全都被这突然起来的动静惊得齐齐怔了一下。
只有婆婆淡定从容地往前走着,不咸不淡地说道:“食人鱼撞上隧道罢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提到食人鱼,月华不禁想起姬家一行人落水的那次,怎么就没碰上几条食人鱼呢?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这之后,脚底又传来了几阵咚咚声,众人只当是食人鱼又来了,没再放在心上了。
“教主的功力真的保不住了吗?”胤王突然问。
婆婆说道:“功力会折损一些,但不是会有鬼帝的功力吗?就算他保不住自己的,有鬼帝的也够了,最重要的是,把毒给引出去,护住经脉与丹田,尤其丹田。”
丹田是习武之人的根本,不是谁都像鬼王那个变态,在丹田毁坏之后又能给重新修回来的。
“确定鬼帝能保住吗?”胤王追问。
婆婆就道:“以鬼帝的功力,应当没问题。”
胤王迟疑道:“那两日后的决斗……”
这也是月华所担心的,就算是保了命,可若是没恢复到应有的实力,他们还是可能将圣教,甚至整个云中城给输出去。
婆婆说道:“一切,等教主醒了,自有决断。”
月华冷笑着看了过来:“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有些东西,怕是连云珠都不知道吧?”
婆婆扬起下巴道:“你不用套我的话,你想知道什么,等教主醒了,你亲自去问他。”
月华沉下了脸。
说话间,几人出了密道。
出口竟然是一个树洞,树洞上的门与树身契合得天衣无缝,不怪月华等人日日打这边路过,却愣是没发现里头藏着一条密道。
这里,离药池不远了。
冷风吹过,阵阵雪莲的清香扑鼻而来。
胤王又想起了公孙长璃的雪莲,心里一阵吃味儿,大掌紧紧地拽成了拳头。
几人去鬼帝的院子时,鬼帝正狼狈地坐在角落里。
小雪貂不知跑哪儿去了,他身上的黑气又一丝丝地冒出来了。
他双目变得赤红,心脏剧烈地跳动,浑身的经脉都像是要炸裂了一般,偏偏骨子里如万蚁噬咬,难受得他几乎要暴走。
但他控制着没让自己的气息流动,越控制,越难受。
胤王推开房门时,明显感到了鬼帝的异样,哪怕鬼帝一而再地压抑自己的气息,可空气中还是像流转着一个巨大的风暴,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爆开了。
婆婆不着痕迹地将胤王挡在了身后:“少教主请在外头稍等。”
胤王嗯了一声,没逞强,将“云珠”放到了月华手中。
月华由新任大圣师推了进去。
新任大祭师颇有些忌惮鬼帝,那日他虽是侥幸战胜了鬼王,可他并不认为自己在鬼帝面前有哪怕一根手指头的胜算。
好在鬼帝还算克制。
月华将“云珠”轻轻放在了铺着虎皮的藤椅上。
鬼帝的目光朝“云珠”看了过来。
“她是谁,你还认得吗?”月华笑着问。
鬼帝的眸子里浮现起了一丝急切。
月华满意地笑了笑,说道:“云珠不小心误服了毒药,又让镇魂钉给伤到,危在旦夕,只有你能救她。”
鬼帝大掌一伸,一股巨大的吸力将藤椅吸到了他的面前,他看着近在咫尺的云珠的脸,眸光一点点变得复杂。
月华心道,脑子坏了就是好,都不用与他解释前因后果。
鬼王一脸难过。
月华唇角一勾,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先将她的毒引到自己体内,再输入内力压制她紊乱的内息,相信她就能保住这条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怎么办就看你自己了。”
说罢,月华与大圣师转身出去了。
逼得越紧越可疑这个道理月华还是懂的,他相信自己的易容术不会让任何人看出破绽,除非是云夙自己醒了,并开口说话了,可云夙已经重伤成了这样,不把他治好怎么可能会醒呢?
月华放心地出了屋子。
几人并未离开,而是站在廊下,凝神聚气地注意着里头的一举一动。
胤王始终觉得这个方法有点冒险,虽说易容确实天衣无缝,可万一鬼帝扒他裤子呢……
月华自信地说道:“少教主不必担心,我的易容术还从来没有失败过。”
他话音一落,屋子里的鬼帝便将“云珠”扶了起来,让“云珠”坐在自己面前的地板上,开始运功为“云珠”引毒了。
众人透过门缝,看见云夙的头顶冒出了一丝又一丝的黑气,全都被鬼帝吸进了体内。
云夙乌黑的脸色,渐渐有了几分正常的颜色。
鬼帝对云珠,果真是连命都能豁出去的。
然而就在鬼帝即将引毒完毕时,他的身躯忽然一震,嘴里吐出了一口黑血,那些被他引入体内的毒,又刷刷刷地涌回了云夙的体内。
云夙经受不住这样的冲击,哇哇哇的吐起了血来。
月华面色一变:“怎么会这样?”
婆婆蹙眉道:“毒性太强了,鬼帝正在走火入魔的紧要关头,承受不住。”
“那怎么办?”月华问。
婆婆道:“取圣教雪莲来!”
月华一怔:“什么?”
婆婆解释道:“圣教雪莲能稳固经脉,护住丹田,让走火入魔的鬼帝好受些。”
圣教雪莲可不是能随便去动的东西,它虽在提升功力上不比隐族的两生果,可论起修护丹田与经脉,它堪称一味神药。
云夙这些年走了多少捷径,要是没有这些雪莲,早不知走火入魔多少回了。
只不过,圣教雪莲产量极低,云夙平时都是紧着吃的。
这个节骨眼儿上,自然没人敢去吝啬一朵圣教雪莲,毕竟鬼帝是云夙的保命符,所有砸在鬼帝身上的宝贝,最终的功效都会报答到云夙的身上。
新任大圣师即刻去了药池,胤王也想看看那池子,便与他一道去了。
圣教雪莲从外表上看与寻常的莲花没有多大分别,可它的清香,仅仅是闻一闻便能让人通体舒畅。
成熟的雪莲不多了,一共只有七朵。
新任大圣师摘了一朵。
胤王望着剩余的六朵雪莲,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新任大圣师看了他一眼,不解地问道:“少教主,怎么了?”
胤王眼神一闪:“啊,没什么,我……就是在想这里离鬼帝居住的地方这么近,不怕鬼帝来偷雪莲吗?”
新任大祭师笑道:“鬼帝不喜欢水。”
是的了,所有的死士都对水敬而远之,连鬼王都溺水,鬼帝虽不至于这般凄惨,却也不会主动地去靠近它,难怪这么宝贵的雪莲,鬼帝都摘不到了。
二人将摘到的雪莲交给了鬼帝。
鬼帝转过身吃下,又开始为云夙引毒。
可这种毒还是太厉害了,鬼帝稍稍吸收一点,体内的魔气便成倍地翻滚。
为压制鬼帝体内的魔气,众人又去摘了一朵雪莲。
又一朵。
一朵,一朵,又一朵。
一直到把七朵摘完,鬼帝的魔气才总算是彻底压回丹田了。
众人汗都急出来了,所有的雪莲都搭进去了,这要是还救不活云夙,那他们真可以一头碰死了。
好在接下来鬼帝没再出现无法承受的状况了。
鬼帝一气呵成地将云夙体内的毒引入了自己的身体。
几人站在门外,透过门帘的缝隙看着云夙头顶的黑气一点一点散尽,乌黑的面色渐渐变得润白,几人心里悬着的大石总算是慢慢地放了下来。
可不等他们放完,就见云夙的脸色在变得润白之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急剧变得苍白、惨白……
胤王古怪地问道:“鬼帝在做什么?”
月华是见过云夙对别人做这种事的,他率先反应了过来:“不好!他在吸教主的功力!”
新任大圣师赶忙祭出了袖子里的镇魂钉!
可惜晚了一步,鬼帝气息一震,便将所有人都震飞了出去!
镇魂钉射偏了,钉上了房梁。
等几人自院子里爬起来,赶回房间一探究竟时,云夙的功力已经被鬼帝吸干了,不仅如此,那些原本被鬼帝引走的剧毒,又尽数回到他体内了。
没了内功护体,剧毒第一个吞噬掉了云夙的丹田。
丹田被毁,云夙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听着身后传来的惨叫,鬼帝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随手抱着怀里的包袱,施展轻功,找到了一处假山前。
这座假山里,有个细小的山洞。
云珠就躲在里边,浑然不知鬼帝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鬼帝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眼圈一点点地变红了。
他轻轻地放下手里的包袱,难过地抹了抹眼睛,在云珠察觉到什么,并且转过身来之前,足尖一点,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中。
云珠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可转过头来又什么人都没有。
不过,云珠却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她顺着香气看去,发现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包袱。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包袱,定睛一看,竟然是七朵新摘下来的圣教雪莲。
云珠眸光一颤,抓起包袱走出假山,望着无尽的夜色道:“我知道是你,你给我出来,出来呀!有本事你别躲着!不是赶你都不走的吗?你躲什么呀?你抛弃我那么多年还不够吗?你跟我回家!跟我回家啊!”
云珠咆哮着,眼泪都掉了下来。
鬼帝站在树丛后,看着她哭,也难过地呜咽了一声。
云珠也不管会不会让人发现了,扯着嗓子喊道:“你出来!我让你出来呀!你再不出来我就不理你了!”
鬼帝朝前迈了一步,可当他看了一眼散发着黑气的手,又委屈地呜咽了一声,转过身,消失在了无边的夜色。
【59】废了云夙(一更)
“别叫了,他走了。”
贺兰倾不疾不徐地自夜色中走了出来,在云珠的身后站定。
云珠不想让人瞧见自己一脸狼狈,抬手抹了抹眼睛,深吸一口气,神色淡淡地转过身来:“你那边怎么样了?”
“云夙不在银湖岛。”贺兰倾道。
云珠微微一惊:“你去岛上了?那方才的钟声是……”
贺兰倾漫不经心地说道:“敲钟的时候我不在岛上,敲完了我才潜水过去。”
顺便弄死了几条食人鱼。
“你没事就好。”云珠道。
贺兰倾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
云珠一抬眸,撞进她意味深长的眼神,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贺兰倾似是而非地笑了笑:“我看你是不是谁假冒的?”
云珠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我看你就是欠骂。”
贺兰倾挑眉,啧了一声:“货真价实。”
云珠不再与她斗嘴,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明明只有几朵雪莲却重如泰山的包袱。
贺兰倾不用看,只是闻也闻出是什么了,毕竟天下雪莲这么多,能让武林高手心驰神遥的便只有传闻中的圣教雪莲了。
“鬼帝给的?”贺兰倾问。
云珠没有说话。
这落在贺兰倾眼中无疑就是一种默认了。
贺兰倾不知鬼帝是怎么摘到这么多圣教雪莲的,毕竟死士怕水,她可不认为鬼帝会施展轻功在水上飘来飘去。
圣教雪莲可是好东西,能大大减少走火入魔的可能,对于轻微的走火入魔具有直接治愈的功效,鬼帝若吃了它,虽不能治愈,却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减轻经脉与丹田的痛苦。
可他没有这么做,他把所有的雪莲都给云珠留下了。
这说明,他暂时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
他是故意躲着云珠的。
贺兰倾看向云珠,难得的没有怼一怼她:“行了,他既然故意躲着你,就不会还留在圣教等你抓了,先回去吧。”
云珠嗯了一声,与贺兰倾一道往圣教的大门走去,刚走了几步,云珠忽然道:“对了,你是在敲钟之后上岛的,那方才他们为什么要敲钟?除了你和我,难道还有别人潜入圣教了吗?”
这怎么可能呢?
除了云中城的人以及他们这一群人,根本再无人知晓圣教的存在,而云中城的百姓是不可能去潜入圣教的。
贺兰倾摊手:“你问我,我问谁?”
“莫不是鬼帝?可他又不会水……”云珠蹙眉,摇了摇头,“罢了,走吧。”
圣教已处于戒严的状态,巡逻的人数增加了三倍不止,不过这些对于两个大佬来说都形同虚设。
二人轻轻松松地往前走着,路过一棵大树时,贺兰倾突然双耳一动,一把抓着云珠丢在了自己身后!
咚!
树皮开了小洞。
一个肉嘟嘟的小胖子自树洞内滚了出来。
“哎哟!”
小胖子滚着滚着,撞到了贺兰倾的腿上。
贺兰倾听到动静时,还当是个什么窝藏在树里的弟子,内力都运好了,就差一巴掌拍下去了,看到这胖子滚出来,又硬生生地刹住了。
贺兰倾惊道:“望舒?”
望舒揉了揉晕晕乎乎的脑袋,愣愣地抬起头来:“咦?姥姥?”
她是追着小白跑出来的,跑呀跑呀就跑进一条好窄好窄的地道了,又跑呀跑呀,就撞到一扇门了。
贺兰倾将小胖子提了起来,一脸严肃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里?”又看了看树洞,一个追出来的人都没有。
望舒折腾大半夜,这会子都有些困了,打了个小呵欠,软软地说道:“我是过来给老伯伯治病的啊。”
贺兰倾看了看望舒手中的百宝箱,心道信你才怪了,八成又是让圣教那群王八蛋拐来的。
可话说回来,圣教的胆子未免也太怂了些,明明都拐了鬼帝想要吞服鬼帝的毒丹,还做两手准备拐了他们家的孩子。
怎么?怕输不起吗?
贺兰倾可真是冤枉圣教了,人家才不是怂,人家是真心实意地请“小祭师”去给云夙治病的,虽说越治越病了……
“回去吧。”一直沉默的云珠开口了,“我们都出来了,家里没什么人,景云他们还不知道怎么样了。”
贺兰倾点头,相公与女儿外孙的安危最重要,至于这狗屁圣教,离决斗不过剩下两日功夫了,届时她倒要看看,云夙究竟怎么输!
二人带着望舒走了。
望舒困得不行了,在贺兰倾软软又香香的怀里,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一直到离开圣教,贺兰倾与云珠都不知道圣教究竟是被什么人给潜入了,更不知他们的死敌云夙已经被以小胖子为主力的多方友军摧残得不像话了。
云夙被抬回了自己的寝殿,放在柔软而宽大的床铺上。
胤王与婆婆、新任大圣师以及月华,神色凝重地守在一旁。
圣教有不少药师,全都来给云夙诊治,在众人与婆婆的合力抢救下,总算是把云夙这条命给吊住了,但余下的情况……就都不怎么乐观了。
婆婆让药师们退了出去,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胤王神色关切地问:“莲护法,教主他怎么样了?”
婆婆像是一时间苍老了十岁,想要杵着拐杖站起来,却身子一晃,又跌坐在了椅子上。
胤王眸光动了动,抬手拎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婆婆轻轻地推开茶杯:“不用了,多谢少教主。”
胤王放下了杯子,问婆婆道:“教主他没事了吧?”
婆婆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尽力了。”
月华眸光一颤:“莲护法,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教主他没救了吗?”
婆婆疲倦地闭上眼:“你自己看吧。”
月华用完好的右手推着轮椅走上前,先是看了一眼形同枯槁的云夙,再是将手轻轻地摁在云夙的丹田。
摁上去的一霎,他整个脸色都变了。
胤王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纳闷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月华呆呆地说道:“教主的丹田毁了。”
对一个习武之人而言,丹田毁了,余生都将是一个废人了。
云夙曾毁过不少人的丹田,其中就有鬼王的,可他大概做梦都没料到,最后一个毁掉的,竟然是他自己的。
胤王不知云夙的这些事,在云夙中了毒,中了镇魂钉,又让鬼帝吸干了功力之后,胤王猜到云夙的结果可能不会太好,却也没料到竟然有这般糟糕。
两日后,就是与贺兰倾一行人决一死战的日子,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事……
胤王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他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明白了。
婆婆沉痛地说道:“当初就不该打鬼帝的主意。”
不打鬼帝的主意,就不用去服毒,不服毒便不会阴差阳错地让人下了过量的毒,而没中过量的毒,便不会走火入魔,不走火入魔,也就不需要请来小祭师,不请来小祭师,也就不会惊动贺兰倾,不惊动贺兰倾,便不会有那镇魂钉,不中镇魂钉,也不会想法子去忽悠鬼帝,结果反而被鬼帝给吸干了功力……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落索。
月华又何尝不知是这个道理?可知道了也无济于事,世上有后悔药吃吗?
月华冷冷地看向了她:“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现在再来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教主打鬼帝主意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婆婆激动地杵着拐杖站了起来,一边指着云夙,一边眼眶发红地说:“你以为我没有说吗?他但凡肯听我一个字,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
月华被她突如其来的气势慑住了,认识这老婆子这么久,还是头一回见她这般动怒。
可被这老婆子唬住,月华又觉得自己有点儿下不了台。
就在月华寻思着怎么把这老婆子怼回去了,一旁的胤王开口了:“你们都别吵了!大敌当前还起内讧,你们是想让姬家人看笑话吗?”
婆婆深吸一口气,将怒气压回了心底,缓缓地坐下。
月华也撇过脸,不再打理她。
胤王沉吟片刻道:“教主伤成这样,两天后的决斗怕是不能上场了,你们还有什么好主意能赢过贺兰倾?”
一屋子人集体沉默了。
贺兰倾的变态程度,他们全都看在眼里了,要说圣教有谁能动她,大概是不可能了。
但凡有一丝胜算,云夙都不会想要去吞服鬼帝的毒丹。
胤王正色道:“你们应该清楚,两日后的决斗,直接关系着姬家人能不能胜出,他们已经连胜两局,再拿下一局,教主多年的心血就要落在姬家人的手上了,你们想看到这样的局面吗?”
新任大圣师清了清嗓子,低低地说道:“少教主,不是我们想不想看到,而是贺兰倾那个人……我们根本赢不了。”
胤王又道:“鬼帝已经走了,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回到姬家人身边,只是一个贺兰倾而已,圣教难道都对付不了吗?”
月华摇头。
新任大圣师低下了头。
胤王看向了一旁的婆婆,她的神色比二人都要冷静许多:“莲护法,你是不是有法子对付贺兰倾?”
婆婆的睫羽颤了颤:“没有。”
胤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莲护法,圣教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你可别有法子却藏在心里不说。”
婆婆握紧了拐杖,喉头滑动了一下,说:“属下……真的没有办法。”
月华叹气,贺兰倾这人就没有软肋,对付云珠时尚且可以利用云珠对胤王的感情,可贺兰倾呢?他是能把人易容成乔薇,还是能把人易容成乔峥?不论怎么易容,以贺兰倾的实力,都只是动动一根手指头的问题。
何况,被鬼帝摆了一道之后,月华对自己的易容术也不若原先那般自信了。
胤王捏紧拳头,心情复杂地看向了床上的男人,又看了看对面的屋子,三个小尼姑已经睡下了……
胤王发现自己没有想象的悲痛,也不是很在意这个男人究竟能不能康复,可如果他不能康复的代价是让圣教落到姬冥修的手中,他又觉得他或许还是康复了吧……
婆婆叹道:“都回去吧,让教主好生歇息。”
一行人挨个离开了,婆婆也准备离开,可就在她转身的一霎,云夙忽然拉住了她的衣袖。
婆婆看着那只拽住了自己的手,这手没什么力气,与其说是拽,不如说是碰,且只碰了一下便掉下来了。
婆婆惊讶地看向床上的云夙,云夙虚弱得连眼睛都没能睁开,只嘴唇微微地翕动了两下。
“你在说什么?”婆婆坐在床边问他。
云夙太虚弱了,动了动嘴皮子,却依旧没有什么声音传出来。
婆婆将拐杖放到一旁,俯下身,将耳朵递了过去:“你想说什么?”
云夙干枯裂开的嘴皮子几乎没什么弧度地动了动。
婆婆听懂了,面色就是一变,直起身来,惊恐地看着他:“不可啊!那个东西不能放出来的!你忘记它当年差点杀死云珠了?鬼帝费了多大的劲才把它镇压了,你现在把它放出来,岂不是在告诉所有人,当年圣教的那些人不是鬼帝杀的,是被它给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