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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偏方方     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txt下载     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云珠身世(一更)

    乔薇惊讶,教主姓云?叫云夙?为什么会和姥姥一个姓?姥姥和教主到底什么关系?

    鬼王看向那个朝云珠咆哮的小弟子,怒吼一声,一股强悍的威压朝着对方狠狠地压了过去。

    鬼姬见鬼王出招了,迅速飞身一跃,凌空打出一掌。

    巨大的掌风迎上了鬼王的内力,两股力量在宽阔的平地上轰然碰撞,这个级别的高手过起招来简直就是噩梦,脚底的汉白玉地板都被轰出了一个大坑,碎石飞溅,杀气如刀,朝着两端的众人嗖嗖嗖地飞了过去。

    燕飞绝与海十三挡在了云珠与乔薇的身前,双臂格挡,遮住脸,硬生生被逼退好几步。

    而另一边的境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公孙长璃没有动,全靠月华一人挡下这股杀气的冲击,月华精致的宽袖都被撕裂了一道口子。

    月华幽怨地看了一眼巍然不动的公孙长璃,不是这家伙不出手,自己何至于如此狼狈?

    公孙长璃略一颔首:“多谢月华尊主。”

    月华冷冷地放下了袖子!

    燕飞绝摘掉了头发上的碎石,小声地嘀咕道:“这个鬼姬的实力是不是又涨了?”

    海十三瞪他道:“能不涨吗?没见人家是拿什么喂的?”

    毒丹。

    燕飞绝叹气:“我们这群人,就是太有良心了,连一颗普通的毒丹都舍不得挖。”

    海十三白了他一眼:“说的好像你挖得到似的。”

    燕飞绝:“……”

    燕飞绝瞪他:“就不能不拆台?”

    其实海十三说的并没有错,毒丹这东西可不是他们想挖就能挖的,那些毒体全都被圣教安放良好,鬼知道都藏在什么地方?以往碰到的毒人,又全都没有毒丹的,抓了也没用。

    燕飞绝讪讪地凑近云珠:“云夫人,那什么……您会炼制毒体吗?”

    云珠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燕飞绝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默默地将海十三拽了过来,挡在自己与云珠的中间。

    云珠缓缓地朝前走了几步,望向台阶之上的一群人道:“让云夙出来见我。”

    方才那叫嚣的小弟子见识到对方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好惹后,倒是不敢再大放厥词了,余下不认识的弟子,在一次又一次听云珠直呼教主姓名时,也不禁对云珠的身份产生了几分忌惮。

    公孙长璃与国师大人依旧是按兵不动,只有月华老贼慢悠悠地站了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云珠道:“教主在闭关,恕不见客。”

    他的神色不像在撒谎,毕竟圣教高手如云,教主还真不至于龟缩在某处,没胆子出来见云珠。

    云珠接受了他的说法,却不接受他的怠慢:“那就找个能说话的出来。”

    月华笑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在这里说便是了。”

    云珠淡道:“你的意思是,你能做主圣教的事了?”

    月华莞尔笑了笑,没说能,也没说不能,而是修长的大腿往旁侧一迈,让出了一条道来。

    背着光略显阴暗的殿堂,缓缓走出一道高大而又健硕的身影,穿着一袭墨色锦衣,乌发束冠于顶,容颜精致如玉,一双冷峻的眉眼,高贵得让人难以鄙视,红唇紧抿着,抿出一个冷然的弧度。

    他自月华让出的地方走了出来。

    灿灿的日辉打在了他如玉风华的脸上,乔薇一行人全都看清了他的模样,随后,所有人都惊呆了。

    云珠惊讶,是因为这张脸,实在是太像云歆了。

    乔薇几人惊讶,是因为这根本就是……就是胤王啊!

    失踪数月的胤王,竟然在圣教出现了,还出现得这么……他们不会承认,能让月华尊主让道,这排场实在是有些大。

    乔薇向前走了一步,直勾勾地看着他,难掩惊诧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音一落,胤王周围的弟子也看见了他,齐齐转过身,虔诚地行了一礼:“少教主!”

    乔薇再不懂夜罗话,也听出这三个字是什么了。

    少教主……

    他们竟然唤他少教主……

    他是圣教的……少教主?

    他亲生父亲是云夙?

    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惊,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

    乔薇知道夜罗王与姨母并没有圆房,也知道胤王的生父不可能是慕王,可她也万万没料到会是圣教的教主。

    若他生父是教主,那么三殿下的呢?三殿下也是云夙的儿子吗?

    因为这样,三殿下才被留在圣教的吗?

    曾经蒙在眼前的谜团似乎终于被解开了,可乔薇的心里并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相反,她越发茫然了。

    她可以理解容妃利用胤王是因为不知胤王的真实身份,也能理解姚珺尽管痛恨云珠的后人,却还是因为忌惮胤王的身份安安稳稳地将胤王带回了圣教,她不理解的是,胤王竟然如此轻松地将这一切接受了。

    他看他们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群不死不休的敌人了。

    乔薇走了过去。

    燕飞绝一愣:“哎!你干嘛?”

    燕飞绝想抓她,却没抓住。

    有弟子拔出长剑,拦住了乔薇的去路。

    胤王扬了扬手,弟子冷冷地退开了。

    乔薇走上了台阶,走到一半,停了下来。

    胤王缓缓地走了下来,停在她面前的台阶上。

    他看她的眼神,有过不屑、有过不甘、有过懊恼、甚至有过憎恶,但从不曾像眼下这般冷漠。

    乔薇迎上他冷漠的眼神:“为什么?”

    胤王淡淡地地看着她:“什么为什么?”

    乔薇蹙眉道:“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圣教究竟是一群什么人,也别说你不清楚他们都对你和你娘做了什么。”

    胤王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

    乔薇指了指身后的云珠:“她是你姥姥。”

    胤王扬起下巴道:“要杀我生身父亲的姥姥。”

    乔薇素手一握:“李胤!你是不是疯了?!”

    胤王神色冰冷地说道:“我没疯,疯的是你们,就凭着一个鬼王,一个圣教的叛徒,就敢杀上圣教来,看在相识一场的份儿上,今天就放过你们,倘若有下次,我可没这么好说话了。”

    乔薇怔怔地说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胤王道:“我一直都是这样,我想要什么,你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么?”

    是啊,这个男人想要权势,想得几乎不折手段,在大梁,他斗不过姬冥修,眼下给他一个逐鹿天下的机会,他又岂会轻易地放过?

    但乔薇始终有些不信他会是这种为了权势而去通敌叛国的人,他生父是圣教教主又如何?他长在大梁,他是大梁的皇子,他养父是大梁的皇上!

    皇上待他不薄!

    他犯下过那么杀头之罪,可皇上除了揍他几顿,还对他做过什么?

    他怎么可以背叛他父皇?!

    乔薇的眸子里一片寒凉:“胤王殿下,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不知道你的女儿找到没有,她们若是知道她们的阿巴成了这样一个混球,会不会也会很难过?”

    胤王埋在宽袖下的拳头紧了紧。

    乔薇失望地转过身,一步步走下台阶。

    一名弟子盯着乔薇看了半晌,就在乔薇转身的一霎,忽然将她认出来了:“少教主,不能放她走!她就是上次那个厨子!是她给我们所有人下了药!是她毁了圣教的丹药!是她打伤了大圣师!是她救走了鬼王!”

    国师被姬家人打晕并假冒的梗俨然已被圣教接受,并在圣教传开了,且所有人都将这笔账算在那个“厨子”头上,当然他们也察觉到送下山去请厨子的两名弟子不知所踪了,那日的两个想来也是假冒的,只不过燕飞绝与海十三戴了人皮面具,这群人认不出是他们罢了。

    乔帮主表示冤枉极了,她可什么都没干!

    她只是偷走了荀兰。

    该算的账不算,不该算的瞎算!

    乔薇才懒得与这个弟子废话,大步流星地朝下走去。

    弟子气急,竟然不管不顾地朝乔薇偷袭了过来。

    胤王眸色一厉,拔出另一名弟子的长剑,挥剑一斩,斩断了这名弟子的脑袋。

    脑袋咕噜噜地滚了下来,正巧落在乔薇的脚边,乔薇淡淡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

    月华饶有兴致地看了胤王一眼,似乎对这种残暴而又血腥的手段欣赏得不得了。

    余下的弟子全都惊讶又惊吓地看着胤王。

    胤王将剑插回了那名弟子的剑鞘:“我说的话,不好使了是吗?”

    众弟子惶恐地低下头去。

    月华望向云珠一行人,优雅地抬起手,掩了掩唇角,笑得花枝乱颤:“少教主已经发话了,圣教便不为难你们了,识相的,就赶紧滚吧。”

    燕飞绝恶心得直抽抽:“这个臭娘炮!”

    云珠神色复杂地看着台阶上的胤王,这是她的外孙,与冥修一样,却成了云夙的爪牙,说不痛心是假的:“交出我女儿的遗体,我就走。”

    胤王神色倨傲地说:“你们没资格提任何条件。”

    月华笑靥如花道:“没错,你们还是走吧,再不走,少教主不动手,本尊主都要忍不住了。”

    云珠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冷芒,忽然抬起血月弓,朝月华狠狠地放了一箭!

    谁都没料到这个女人真有胆子在圣教放箭,月华的神色惊了一瞬,尽管他以最快的速度退开了,可袖子仍是被毁了一半。

    燕飞绝吹了声口哨:“断袖啊……”

    月华面色涨红:“你……”

    公孙长璃云淡风轻地说道:“既然少教主答应了放他们离开,月华尊主还是别徒增是非了。”

    月华讥讽地说道:“长璃今日似乎很替他们着想啊。”

    公孙长璃道:“替少教主分忧罢了。”

    云珠毫不退让地说道:“不交出我女儿,我是不会走的。”

    月华冷冷一笑:“你以为你打得过?”

    “你们还是走吧!”

    不远处,传来了一道沧桑中带着一丝哽咽的声音。

    乔薇循声望去,就见一个杵着拐杖的婆婆,双目发红地朝着他们走了过来,确切地说,是朝着云珠走了过来。

    她站在云珠的身前,哽咽地看了云珠一眼,转过身对台阶之上的人道:“少教主,这里就交给我吧,我会劝他们走的。”

    胤王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拂袖而去。

    他一走,公孙长璃也转身离开,紧接着,国师也走了。

    大佬们都走了,弟子们也不好留下,统统疏散了,就连鬼姬都晃悠晃悠地去找大圣师了。

    月华气得咬牙,这么好一个灭了云珠的机会……竟然就这么黄掉了,这群家伙是傻吗?!

    婆婆没理会月华的目光,径自面向云珠,眸光攒动,嘴唇颤抖,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一个字也说也不出来。

    相较而言,云珠的神色显得平静多了。

    婆婆放下拐杖,躬身,给云珠深深地行了一礼。

    云珠的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她已经历了那样的风浪,不是什么人、什么事都能让她失态了。

    乔薇与燕飞绝、海十三交换了一个眼神,识趣地退到一旁,将这一片空地留给二人。

    乔薇给鬼王也使了个眼色。

    鬼王哦(吼)了一声,往云珠的身侧迈了一步。

    乔薇扶额,是让走过来,不是让走过去啊!

    鬼王拿出了小糖豆,嘎嘣嘎嘣地吃了起来。

    婆婆的眼泪都滚出眼眶了,又被这满耳朵嘎嘣嘎嘣的声音生生地逼回去了,就没见过这么能破坏气氛的!

    婆婆定了定神,继续哭着望向云珠:“小姐……”

    嘎嘣嘎嘣!

    “我……”眼泪就要下来了。

    嘎嘣嘎嘣!

    “……”

    哭不出来了。

    婆婆面如死灰地看了鬼王一眼。

    云珠道:“如果你是来劝我走的,你别白费力气了。”

    婆婆叹了口气:“小姐一别多年,可是忘记当年的事了?”

    云珠淡漠地说道:“当年有许多事,你说的是哪一件?”

    婆婆抬起了眸子道:“那一位。”

    云珠沉默了。

    乔薇竖起了耳朵。

    婆婆语重心长道:“不是我不想让小姐把昭明带回去,可玉棺不能动,玉棺下镇压着什么,小姐比我清楚。等小姐什么时候有能力杀掉那个人了,再来接小小姐回家吧。”

    ……

    云珠最终带着血月弓离开了。

    乔薇默默地跟上。

    上车后,云珠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三人隔得不远,云珠与婆婆说了什么,三人全都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燕飞绝与乔薇虽不大懂夜罗话,可不是还有海十三这个语言小天才么?

    海十三全给翻译了,于是乔薇知道云珠是圣教的千金了。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只有马蹄子与车轱辘碾在雪地里的声音,以及隔壁马车上的鬼王嘎嘣嘎嘣吃着糖豆的声音。

    乔薇见云珠的脸色白得有些吓人,忙自暖笼中取了一个温热的水囊:“姥姥,喝点水。”

    云珠接过了水囊,却并没有喝,只是轻轻地摩挲着瓶口:“你想问什么,问吧。”

    乔薇轻叹一声:“我想问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是不是到了我该问的时候,若是我问了,您又说,该我知道的时候我自然就知道了,那我可是会失望的。”

    云珠唇角微弯:“生我气了?”

    “没有。”乔薇一笑,往云珠的身边靠了靠,挽住云珠的胳膊,“我那是激将法,想激您告诉我来着。”

    云珠并不排斥乔薇的亲近:“也是该告诉你了,我与圣教的教主都姓云,你应该是听到了。”

    乔薇点点头:“您和圣教的教主是亲戚吗?”

    云珠若有所思道:“是,也不是。”

    这个,就得从云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说起了。

    云珠是圣教的千金,生在圣教,也长在圣教,于她而言,圣教就是她的家,是她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也没想过去离开的地方。

    如果不是发生那样的事,她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发生了什么事,姥姥?”

    “我五岁那年,随我父亲进山狩猎,意外捡到了一个孩子。”

    “不会是云夙吧?”

    胤王与三殿下的爹没这么老吧?

    “不是云夙,是云清。”

    当时云珠还小,与全天下所有心肠软化的小包子一样,看到可怜的人,就会心生怜悯,云珠央求他父亲将他捡了回去,一个流浪儿罢了,圣教不缺这一口吃的。

    既然女儿喜欢,那便捡回去吧。

    那时的云清还不叫云清,他摔坏了脑子,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更别说出身何处,爹娘可又健在。

    他年纪与云珠相仿,机灵又聪明,而云珠没有兄弟姐妹,很容易便与这个捡来的孩子建立了友谊。

    这孩子十分懂得讨人欢心,不仅讨了云珠的欢心,就连云珠的父亲也渐渐地对这孩子赞不绝口。

    起先,云珠的父亲只拿他当条能哄女儿开心的阿猫阿狗养着,后面慢慢地发现了这孩子的天赋,他不仅将诗词歌赋学了个样样精通,连武艺身手也比圣教的弟子好上太多。

    在他十二岁那年,云珠的父亲收了他做义子,并取名云清。

    云珠父亲的本意是想让云清做自己女婿的,奈何云珠对他并无男女之情,云珠父亲又实在太喜欢这个孩子,喜欢到既然不能做女婿,便收为义子的地步。

    世上的人总有不一样的幸运,却大多拥有一样的不幸,譬如这种来路不明的孩子,十有八九会长成一个白眼狼。

    云清可没让这种狗血的套路失望。

    云清十七岁那年,圣教发生了一场极大的变故,云珠的父亲练功不慎走火入魔,屠杀了数百名圣教弟子,圣教血流成河,诸位尊主与护法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将云珠的父亲擒住。

    云珠的父亲彻底失了理智,不能继任教主之位,这时,就该云珠挺身而出,自父亲手中接管整个圣教了。

    可偏偏这时,发生了另一件让人意想不到的事——云珠将父亲放跑了,不仅如此,为助父亲潜逃,云珠还与圣教的弟子厮杀了起来。

    这一场厮杀,又是数百人的伤亡。

    这一次的伤亡过后,圣教再无父女二人的容身之处了。

    云珠的父亲最终被制服了,可制服的代价是惨重的,几位尊主全都丧了命,云清虽是保住一条命,却受了十分严重的内伤,一身武艺全废。

    最后的最后,云清众望所归,坐上了教主之位。

    云珠被放逐了。

    本是要处死她,是云清顾念兄妹情分,让她独自一人离开圣教了。

    她离开圣教时,身上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把血月弓。

    那时,她也不过是个十五六的姑娘,突逢这样的变故,说不害怕是假的,她也会躲在无人的地方抱头大哭,只是以她一己之力,要与整个圣教抗衡也是断没可能的。

    她放弃了。

    她想着,就安安稳稳地走完下半辈子算了,可谁料还是没能逃开圣教的魔掌。

    若说失去父亲与圣教,没让她坚强起来,那么失去女儿,就让她彻底地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

    乔薇心疼地抱紧了云珠的胳膊。

    云珠麻木地说道:“云清,就是云夙的父亲,云清已经死了,云夙继承了教主之位。”

    云珠一辈子都在极力与圣教撇清关系,而一次下山历练的云夙,却阴差阳错地看上了昭明。

    这到底是怎样一段孽缘?

    乔薇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云珠看着比自己还难过的乔薇,牵了牵唇角:“你不用安慰我,我已经不难过了。”

    最难过的时候,都熬过去了。

    当她一个人坐在沙漠里,哭得像个孩子时,古乾将她带了回去。

    她以为这个男人会是她这辈子的依靠,可最后……却不过是把她推向了更深的地狱而已。

    她已经从地狱里爬了上来,再没什么能让她难过了。

    乔薇果断不敢再往下问了,再戳姥姥心窝子,她都要恨死自己了,她赶忙岔开了话题:“对了姥姥,那个被镇压在银湖岛的高手是谁?”

    云珠沉默了半晌,眸子里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感伤:“我父亲。”

    可他已经不是一个父亲了,他把自己……炼成鬼帝了。

【32】二更

    圣教三大禁术中最厉害的莫过于炼制死士这一术,邪门不说,还残忍,用在别人身上就已经够可怕了,若是用在自己身上……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十七是死士,可他不是自愿的。

    鬼王是死士,他也不像是自愿的。

    冥修那太爷爷是哪根筋想不通,竟把这种法子用在自己身上了?

    难道……就为了所谓的武学境界?

    乔薇摇头,这太爷爷怕不是疯了。

    这之后,乔薇再没敢问云珠什么了,怕自己一不小心,又哪壶不开提哪壶,那可徒增云珠的烦恼了。

    云珠说话时没刻意压低音量,海十三与燕飞绝也听了过去,可二人也识趣的什么都没说,安安稳稳地赶着马车,在日暮前,将马车赶回了王府。

    方翠园的气氛有些不大对,丫鬟们全都战战兢兢的,低头清扫着院子里的狼藉,傅雪烟站在廊下,神色警惕地指挥着下人。

    见到乔薇一行人归来,她神色一松,迎了上去。

    乔薇看着一院子狼藉,纳闷地问:“出了什么事?”

    傅雪烟道:“你们走后不久,圣教的人来了,有死士有毒体,还有几个圣师,应该是冲着鬼王来的。”

    乔薇眉心一蹙:“他们想把鬼王捉回去?”

    傅雪烟点点头:“他们不知道鬼王出门了,以为鬼王就在院子里。”

    乔薇眸光冷了冷:“一群王八羔子,还想打鬼王主意呢?有人受伤没?”

    傅雪烟略有些庆幸地说道:“没有,十七发现得很及时。”

    那会儿望舒与景云恰巧不在院子,没受到什么惊吓。

    得知虚惊一场,乔薇稍稍放下心来。

    乔薇扫了一眼众人身后,没看见玉棺,也十分识趣地没追问什么,轻声道了句“晚饭好了”,便将几人迎进屋了。

    海十三与燕飞绝回了自己的屋。

    乔薇脱了披风,去了耳房洗漱,傅雪烟轻轻地跟了过来,望了一眼坐在床头逗弄小慕颜的云珠,轻声道:“怎么样?可见到公主了?”

    乔薇也看了看云珠,见云珠专心逗弄孩子,没往这边瞧,压低了音量道:“没见到公主,倒是见到胤王了。”

    傅雪烟给乔薇倒水的手一顿:“怎么会遇见他?他不是被大水冲走了?这么快就找到了吗?”

    乔薇想起胤王那欠抽的样子,只觉最近几次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些微好感荡然无存,牙痒痒地说道:“你可知他现在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傅雪烟下意识地问,不忘把热水倒进铜盆。

    乔薇拿过皂胰子,在手心狠狠地抹了一把:“人家可风光了,都是圣教的少教主了。”

    傅雪烟当即一惊:“他是圣教的少教主?姨母的……”

    乔薇点点头。

    傅雪烟的睫羽颤了颤:“没想到那个男人竟是圣教的教主,那三殿下呢?他也是教主的骨肉?”

    乔薇想起三殿下在圣教的待遇,挑了挑眉:“十有八九。”

    二人说着话,夜罗王后抱着一个新剥好的柚子没心没肺地进屋了,看着她那满面春风的样子,二人实在不知如何向她提起胤王与三殿下以及那个男人的事。

    “小薇!”

    乔薇正擦着手,夜罗王后的脑袋忽然探了进来。

    乔薇冷不丁地受了个惊吓,身子一抖,心肝儿都险些颤出来了。

    傅雪烟不动声色地掩了掩唇角:“我去看看饭菜好了没。”

    撇下乔薇独自撤了。

    乔薇暗道盟友不靠谱,关键时刻留她一人应付姨母,这不是坑她吗?

    “姨母,你来啦?”压下心头的翻滚,乔薇挤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夜罗王后捏了捏她的脸:“别笑了,好假。”

    乔薇黑了脸。

    夜罗王后道:“你今天去圣教了,看见笙儿没?”

    笙儿,三殿下的小名。

    乔薇面不改色地说道:“看见了,他好着呢。”

    夜罗王后不解地问道:“他们干嘛要抓他呀?他们是想威胁夜罗王,还是想威胁我娘?”

    都不是……

    三殿下是教主家的傻儿子,圣教宠他还来不及呢。

    乔薇正寻思着怎么完美地跳过这一话题,夜罗王后却自己开口了:“对了,你看见胤儿了吗?”

    自打上次“胤王”来探望了夜罗王后一次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夜罗王后都想他了。

    这个,乔薇就更不想让姨母知道了,姨母那么疼胤王,若知他背叛了他们,指不定怎么难过呢。

    “没看见。”乔薇果断摇头。

    夜罗王后失望:“哦。”

    她这副样子,乔薇更不敢告诉她真相了,能瞒一日是一日,大不了哪日把胤王那混球绑回来,揍到他不敢造孽为止。

    夜里,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饭。

    晚饭过后,两个小包子拉着云珠与乔峥去院子散步,乔薇则去了密室探望姬冥修。

    这是闭关的第八天了,乔薇一次也没见到他,密室的门从里头锁上了,除非他愿意,否则谁也进不去。

    乔薇摸了摸冰冷的石门,想让他把门打开,想起傅雪烟的话,又生生地忍住了。

    她没敢多留,站了一小会儿便离开了。

    她走后没多久,一道清姿挺拔的身影缓缓地走了进来。

    他一手托着一个锦盒,另一手贴在石门上,运足内力一震,震开了石门。

    通道内的幽光斜斜地照了进来,照在姬冥修因疼痛而蜷缩成一团的身体上,他的脸色苍白如一层蜡纸,嘴唇干裂,毫无血色。

    公孙长璃探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贴上他滚烫的额头。

    他掌心冰凉。

    姬冥修舒适地舒展了一下紧皱的眉头。

    公孙长璃跪坐在他身后,扶住他肩膀,将他半抱进自己怀中,打开了手中的锦盒,取出一朵圣教的雪莲,摘了莹白的花瓣,指尖挑开他干涩的唇瓣,一片一片地喂了进去。

    花瓣入口即化,清清凉凉的感觉在姬冥修的体内散开了,被掌毒腐蚀得极尽断裂的筋脉一点点地强韧了起来。

    公孙长璃一只胳膊将他圈入怀中,另一手握住他的手,轻轻地输入一股内力,将他紊乱的内息一点一滴地压了下去。

    被剧痛折磨得几乎要走火入魔的姬冥修终于得到了一丝缓解,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舒适的轻哼。

    公孙长璃的喉头滚动了一下。

    姬冥修又舒适地轻哼了一声,富有磁性的声音,透着一丝淡淡的慵懒。

    公孙长璃的呼吸急促了一把,收回内力,将人放回冰冷的地板上,头也不回地出了石室。

    第二日,云珠与乔峥拿着新研制好的几乎能替代雪莲的药物抵达石室时,姬冥修却已经度过第一次危险期了。

    乔峥眉梢一挑,女婿体质可以呀!

    ……

    姬冥修练成九阳掌的事迫在眉睫,可对付鬼帝的事也不能有所耽搁,除了不谙世事的姨母,几人都已知道银湖岛那个强大的高手就是鬼帝,也知道鬼帝就是云珠的父亲,如此,谁都不敢去提这件事了。

    云珠将乔薇叫到房中:“不用顾忌我什么,从他把自己炼成死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一个走火入魔的鬼帝,早已没了记忆,六亲不认,眼里只剩杀戮。

    十五岁的云珠,或许会想要尝试着唤醒自己父亲,可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接受父亲再也不能回来的事实了。

    那个人,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他是一个杀不死的怪物。

    不是她毁了他,就是他毁了他们所有人。

    云珠神色平静地说道:“让鬼王服下纯阴之体的毒丹,或许有一线希望杀了他。”

    乔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姥姥决定好了吗?”

    云珠正色道:“决定好了,你去办吧。”

    乔薇去了。

    去的是乔峥的屋子,她想问问荀兰的情况怎么样,结果就见鬼王气呼呼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冷冰冰的凳子上。

    很快,燕飞绝也跟了过来。

    乔薇与乔峥齐齐朝二人看了过来,异口同声地问:“怎么了?”

    燕飞绝叹了口气,看向乔薇道:“荀兰醒了,她不好好吃药,说是要见你,还说你要是不去,她宁可把毒丹毁了,也不留给你。”

    这个女人,可真是一天都不消停!

    乔薇去了荀兰的院子。

    荀兰果真是清醒的,以她如今的状况,能在大白天睁开眼睛都不错了,她竟然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这份毅力,着实让人折服。

    这还是荀兰进了王府以来,乔薇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打量她,她这几月应是过得不大好,憔悴得不像话,年纪轻轻的,眼角已有了细纹,头发也白了几根。

    这哪里还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姬家主母?

    她简直苍老得不像样了。

    “你来了。”荀兰指了指一旁的椅子,仿佛不知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被乔薇给看去了,语气如常地说道,“不怕的话,就坐吧。”

    乔薇拎着一个水囊坐到了她对面的椅子上。

    荀兰不用看也知道水囊里装的是什么:“你也有怕的时候?”

    乔薇将景云的童子尿在手边放好,淡淡一笑道:“有备无患嘛。”

    荀兰给乔薇泡了一杯茶。

    乔薇说道:“我不喝茶。”

    荀兰倒茶的手一顿,目光落在她尚且平坦的肚子上:“你怀孕了?”

    乔薇摸上肚子:“两个月。”

    荀兰神色平静,将倒好的茶放到了自己的手边,又拿了一个空杯子,倒了一杯温水:“给。”

    乔薇喝了一口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这么平静?”

    荀兰放下茶壶,端起自己的杯子,轻轻地抿了一口:“信不信由你,我已经放下了。”

    乔薇淡笑着说道:“是真放下了还是假放下了?”

    荀兰问道:“你可知道姬冥修当着我的面把鎏哥儿带走后,我都经历了些什么?”

    乔薇抬了抬手:“如果这是你的遗言,愿闻其详。”

    荀兰轻轻地摇了摇头:“你不会明白的。”

    乔薇道:“我明不明白很重要么?”

    荀兰道:“不重要。”

    乔薇道:“那么你要见我,究竟是想和我说什么?”

    荀兰幽幽一叹:“乔氏,你信不信命?”

    乔薇看了看她:“从前不信。”

    荀兰自嘲地说道:“我作恶多端,姬冥修明明已经放过了我,可我最后还是落到了你们手上,这就是下场,是我的命。”

    乔薇淡淡地说道:“既然知道是命,那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荀兰摇头道:“我不抱怨,我只是不甘心。”

    乔薇好笑地说道:“你才说你放下了,转头又来了一句不甘心,你到底让我相信你哪一句?”

    荀兰站起身,轻轻地推开轩窗,冷风灌了进来,她迎着风,眺望着无边的雪色:“一个人若是连命都快没了,也就没功夫去妒忌任何人了,我放下的是自己的执念,我不甘心的是自己的儿子,我知道我错了……离开大梁后,我曾无数次地问自己,如果我能回去,如果我能抓住一样东西,我会抓住什么……不是姬冥修,不是姬尚青,也不是姬家的主母之位……是鎏哥儿……”

    她说着,转过身来,哀求的目光落进乔薇的眼底,“你让我见他最后一面,你们想要什么,我都会给的。”

【33】景云,禁地(一更)

    早从荀兰清醒地喊着要见乔薇的那一刻起,乔薇就知道这女人要来事儿了,她就是个事儿作,作天作地作自己,不作乔薇还不习惯了呢。

    乔薇回了方翠园,傅雪烟几个早早地在屋里等着了。

    “她说什么了?”傅雪烟问。

    傅雪烟与荀兰交往不深,可也被荀兰算计过一次,又从教主大人口中听了不少荀兰的“风光历史”,自然对这女人十分警惕了。

    乔薇在凳子上坐下,抓了一颗瓜子,一边剥一边说道:“她说,要见他儿子最后一面。”

    燕飞绝噎了噎:“她还记得有个儿子啊!当初造那么多孽的时候,没想过自己是个当娘的呢!”

    海十三深以为然。

    乔薇玩味地说道:“不是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吗?人家也想通了,改过自新了,从此都要好好做人了。”

    “她好好做人?”燕飞绝嗤笑。

    一屋子人,俨然没一个相信荀兰会改过自新了,不过,就算他们信,也救不了荀兰的命,荀兰注定是个死,区别无非是死在他们手里,还是死在自己手里。

    若是她打定主意膈应他们一把,死在自己手里了,她体内的毒丹也基本报废了。

    这也是为何云珠让他们看紧她,别让她寻短见的缘故。

    眼下她给了自愿交出毒丹的机会,条件是见见她儿子,老实说,这笔交易值得考虑。

    “把鎏哥儿带过来,最快能有多快?”乔薇问。

    燕飞绝想了想:“这个不好说,若是个武林高手,十五天、二十天?他身子吃得消呢,也能赶得这么快,可那孩子不是病歪歪的吗?”

    鎏哥儿身子骨不大健壮,去隐族的路上就大病了一场,事后虽是摁着他强身健体,可他们离开了这么久,谁知那孩子有没有被惯回去?

    傅雪烟望了望窗外的飞雪:“大冬天的,不好赶路呢。”

    燕飞绝吸了口凉气问:“她该不会在故意拖延时间吧?”

    乔薇又抓了颗瓜子道:“拖延时间有用么?迟早都是个死,我倒是觉得,她是真的想见她儿子。”

    “让她见吧。”傅雪烟道。

    燕飞绝与海十三齐齐看向了乔薇。

    乔薇点头:“那就让她见吧。”

    燕飞绝与海十三着手去安排了,若是他们出发去大梁,一去一来,时间拖得太长,二人索性给姬无双写了一封信,让他飞鸽传书给煞血盟的高手,将鎏哥儿护送来夜罗。

    一切准备妥当后,乔薇又去见了一趟荀兰。

    荀兰开始配合吃饭、吃药了。

    另一边,因担心鬼王迟迟得不到毒丹而会功力减弱的云珠,开始为鬼王寻找替代的药物了,纵然不能助鬼王提升功力,但至少稳住眼下的水平,替代药的药材都找到了,可要炼制成毒丹还是有些难度。

    “这种毒丹真的能替代那些毒体的毒丹吗?”乔薇问云珠。

    云珠摇头:“并不能,但聊胜于无吧。”

    也就是没多大效果了,吃着玩儿的。

    就连着没多大效果的毒丹都不是这么好炼制的——第一天,乔峥烧了一个丹房;第二天,乔峥炸了一个丹炉;第三天、第四天……当然这是后话,眼下乔峥刚把丹房给布置出来了,正兴冲冲往里钻。

    云珠给鬼王检查身体,其实只是探探他的内息,看境界是否还在。

    鬼王乖乖地坐在凳子上,由着云珠的内力在他的经脉与丹田内走来走去。

    乔薇在一旁好奇地观摩着,她都不知道鬼王原来可这么乖的,将自己的经脉彻底交给对方其实是一件十分冒险的事,好比在战场时,将自己的后背彻底交给同伴,不是过硬的信任,谁敢这么心大?

    云珠探完,狐疑地蹙了蹙眉。

    “怎么了,姥姥?”乔薇问。

    云珠不解地说道:“他的丹田似乎被人毁过。”

    乔薇眨巴了一下眸子:“被人毁了丹田不就成废人了吗?他怎么成一个这么厉害的鬼王了?”

    这也是让云珠感到困惑的地方,寻常人,不,确切地说,是所有习武之人,丹田是他们的第二条命,一旦丹田毁了,习武的生涯也自此终结了。

    重塑丹田的人,云珠连听都没有听过。

    此人……当真是个武学奇才。

    不是被毁过一次丹田,他或许……早已成了一个鬼帝。

    “难怪不服用毒丹,也没有掉功力了,这样的武学奇才……”云珠话到一半,哽住了。

    乔薇明白她是想起自己父亲了,能练成死士,已经是千里挑一的资质,而练成鬼王,简直是亿里挑一的变态,至于鬼帝,恐怕根本就是传说中的存在。

    云珠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位大能。

    只可惜那位大能,已经变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乔薇突然有些犹豫,要不要让鬼王继续突破下去,万一到了最后,鬼王也变成太爷爷那副六亲不认的样子,可不就……

    嘎嘣嘎嘣!

    鬼王抱着糖豆,愉快地吃了起来。

    乔薇:“……”

    要是变得六亲不认,小胖子一定会好伤……

    鬼王仰头,将一袋子糖豆全都倒进了嘴里。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嘎嘣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乔帮主:“!”

    还让不让人好好的多愁善感一下了?!

    ……

    下午,大雪停了一会儿,至夜间,又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冰儿自打出了乌木多的事后,傅雪烟便没再让她做事,她静静地躺在床上,休养了好些日子,被打肿的脸早已痊愈,心头的伤疤也结了痂。

    躺了多日,躺得身子都要发霉了,她掀开被子,穿了棉袄,打算出去走走,一推开房门,狂风便夹杂着雪花灌了进来,她冷得打了个哆嗦,赶忙合上门,拉开柜子。

    她想找件披风穿上,就发现里头的衣裳全都变了样,一件件、一套套,都崭新又漂亮,料子柔软得不可思议,摸上去,像是摸着一层柔软的云。

    冰儿的眸光动了动,挑了件粉嫩的兔毛锦缎披风,穿上后出了房门。

    这个时辰,不早不晚,刚用过晚膳,教主大人去云珠的屋子了,傅雪烟去如厕了,只留着一个丫鬟守在屋内。

    冰儿是来向傅雪烟道谢的,她走到门口,见门虚掩着,轻轻地叩了叩:“姐姐,是我,我进来了。”

    屋内,没人回答,只传来了小慕颜微弱的哭声。

    冰儿赶忙推开门走了进去,打了帘子进里屋,就见小慕颜独自躺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而一旁的丫鬟却像个木头人似的杵在那里。

    冰儿眉心一蹙,低声叱道:“小主子都哭了你没听见吗?让你待在屋里是发呆的?”

    那丫鬟总算是被说动了,可动起来慢吞吞的。

    冰儿嫌她慢,径自走上前,将小慕颜抱了起来,小慕颜哭得抽抽的,上气不接下气。

    冰儿轻轻地哄道:“慕颜乖,别哭,姨母看看你是不是尿了?”

    她说着,将慕颜放回了床上,打开襁褓瞧了瞧,果真是尿了。

    她转身去拿尿布。

    她刚一动,一旁的丫鬟也动了。

    她以为丫鬟是要去哄小慕颜,便没放在心上,专心地去熏炉的架子上挑了几块烤干的尿布。

    丫鬟靠近小慕颜。

    小慕颜哭得更凶了。

    这孩子早产,先天体弱,哭多了能给背过气去。

    冰儿赶忙拿了尿布看过来,一句“你怎么还不把她抱起来”还未出口,就见丫鬟伸出了僵硬的手臂,那姿势不像是要去抱孩子,倒像是要去掐孩子。

    冰儿一把奔过去,扯开了丫鬟:“你干什么?!”

    丫鬟双目血红地朝冰儿看了过来。

    冰儿与丫鬟认识这么久,可从没见过她如此可怕的样子,冰儿的心当即咯噔一下,抱起嚎啕大哭的小慕颜,如临大敌地出了屋子。

    可外头的情况,并没有比屋子里好到哪儿去。

    廊下站着一个厨子,厨子的手里提着一把菜刀,那眼神,简直像是死人一样。

    冰儿吓得抱紧了怀中的小慕颜,转身走向右边。

    可右边也站着一个人,是守门的婆子,她的眼睛一片赤红,印堂发暗,嘴唇乌紫,她拦住了冰儿的去路。

    冰儿失声大叫:“救命啊——”

    一道白光闪了过来,一爪子将守门婆子拍飞了。

    大白一跃而起,将守门婆子摁倒在了地上。

    很快,小白与珠儿也冲了过来。

    巨大的动静,惊到了云珠一行人。

    几人迅速自房中走了出来,教主大人一眼看见冰儿怀中抱着自家小千金,赶忙走过去,将女儿接了过来。

    燕飞绝与海十三也听到了动静,一出门,就见了满院子黑压压的人,正与三小只打得不可开交。

    “娘亲,出什么事了?”景云问。

    两个小包子还没睡,大白小白珠儿突然冲出去,他们便也跟过来了。

    乔薇转身,将二人塞进了屋子:“没什么,你们先别出来。”

    二人乖乖地进屋了。

    乔薇将冰儿与抱着女儿的教主大人也拽过来塞了进去。

    不多时,傅雪烟如厕归来,一瞧这混乱的架势,心口就是一惊,乔薇宽慰道:“慕颜和冥烨没事,冰儿也没事。”

    傅雪烟困惑地看向一屋子明显不大正常的下人:“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她们一个两个全都……”

    全都变成毒体了。

    乔薇冷声道:“看来,昨天他们不仅仅是冲着鬼王来的,他们根本就是想把这里的人全都变成毒体。”

    一旦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全都变成毒体了,几个无辜的孩子遭到毒手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真是好歹毒的阴招!

    乔薇捏紧了拳头:“一定是月华老贼,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这么歹毒!”

    这些都是无辜的下人,只是因为中毒就杀了他们未免太残忍。

    乔薇将躺在床上装睡的鬼王叫了起来。

    鬼王心不甘情不愿地出去吃“烂菜叶子”。

    “哎呀不好了不好了!”燕飞绝出去视察了一趟,神色慌张地进来了,“王府好多人都变成了毒体了!正在朝这边涌来,方翠园要守不住了了!”

    云珠对乔薇与傅雪烟道:“你们带人先走。”

    二人点头,进屋,一人抱了一个,又让冰儿去将夜罗王后叫了起来。

    乔薇将景云塞进了夜罗王后怀里:“我去叫我爹和沐小将军,你们先找个院子藏起来!”

    几人自后门出去了。

    乔峥刚烧了一个丹房,正在收拾狼藉,就见自家女儿冲了进来,他一边呛咳着一边道:“你来做什么?快出去快出去!”

    乔薇道:“这里不安全了,你先和我走!”

    “啊?”乔峥一愣。

    一个洒扫的丫鬟凶神恶煞地走了进来。

    乔薇一脚将她踹进了水桶,拽住乔峥的手,拉着乔峥出了丹房,又冲进沐小将军与二师姐的屋子,一手一个抓了出来。

    院子里的毒体越来越多,后门也被堵住了。

    “翻墙吧。”乔薇道。

    “啊?”

    乔峥尚未回过神,就被乔薇扔出了墙外。

    乔峥趴在雪地里,吐出一口冰渣子,我一定是第一个被女儿丢出来的爹……

    乔薇将沐小将军与二师姐也丢了过去,随后自己也翻墙而过,在毒体涌上来前,带着二人与乔峥追到了傅雪烟等人藏身的小院。

    这间院子距离方翠园倒是不算远,可中间隔着一座小木桥,下面是冰冷的人造池塘,把桥拆掉,那些毒体便追不过来了。

    乔薇拿了斧子,去拆掉木桥。

    一双孩子睁大无辜的眼睛,还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躲到这里来。

    傅雪烟摸摸二人的脑袋,铺了床,让二人与小妹妹睡在柔软的床铺上,轻声道:“睡吧,院子里有些东西坏了,等修好就能回去了。”

    这种蹩脚的借口,也就望舒能买账了。

    望舒不择床,哪儿都睡得着,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抱着小妹妹,甜甜地睡了。

    景云翻过身,面向床内侧,听着斧头砍在木桥上的声音,他毫无睡意。

    当傅雪烟与乔峥去安顿其他人时,景云缓缓地坐起了身子,外头,有大人们说话的声音,有傅姐姐的、有二叔的,也有外公的。

    景云轻手轻脚地拉开房门,探出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左右望了望,没看见人影,悄咪咪地走了出去。

    他远远的便看见娘亲单薄的身影,挥动着一把斧子,一下一下地砍着木桥。

    他的鼻尖忽然变得酸酸的。

    他想长大,想再也不要娘亲这么辛苦。

    他迈开小短腿儿,朝着乔薇跑了过去,却刚跑没几步,一脚踩空,跌进了一个地洞。

    吧嗒一声,有什么东西合上了。

    他用手去推,却怎么也推不动。

    很快,有脚步声传了过来。

    “是这里吗?”

    “是的。”

    “开门。”

    “诶,好!”

    两个男人走了过来,抬走了一个又一个箱子出去,其中也包括景云的箱子。

    景云拽紧了小拳头,没有出声。

    箱子被放上了一辆马车,马车行进了一段路,七弯八绕的,绕得景云的头都晕了,终于在一个不知什么样的地方停下了。

    方才抬箱子的二人,其中一个开口了:“启禀尊主,这是我家爷孝敬您的,还望您笑纳。”

    那男人随意地看了几个箱子,满意地笑了一声:“东西我收下了,你们都回吧。”

    “是!”

    二人离开了。

    月华尊主让手下将箱子搬上了马车,转身上了另一辆马车,对车上之人道:“少教主,东西都到手了,只是,都是些俗物罢了。”

    胤王淡淡地说道:“俗物便俗物罢,心意到了就好。”

    景云一听这熟悉的声音,惊得睁大了眸子。

    “王府情况如何了?”胤王又问。

    月华尊主讥讽地笑道:“早已乱成一锅粥了,这次他们不死,也得脱下几层皮。”

    胤王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月华尊主看了他一眼:“少教主可是不忍心了?”

    胤王面无表情道:“没有,只是这种事,你该先与我商议的,我不希望再看见有任何人擅作主张。”

    月华尊主垂眸,顿了顿,莞尔一笑:“是我鲁莽了,下次,一定会先请少教主示下,再做打算。”

    “嗯。”胤王淡淡地应了一声,“回去吧。”

    月华尊主摆摆手,车夫挥动马鞭,马车缓缓地行驶了起来。

    此去圣教,路途遥远,又是在夜间,待到一行人抵达圣教时,已是后半夜。

    大雪已停,整个圣教静悄悄的,连巡逻的弟子与死士都没有闹出任何动静。

    胤王与月华尊主下了马车。

    月华尊主客气地说道:“少教主先回寝殿歇息吧,我去把东西处理一下。”

    胤王望了望银湖岛的方向:“那个岛上究竟住着谁?”

    月华的眸光动了动,不动声色地笑道:“几个女弟子罢了。”

    胤王平静地问道:“我可否上去看看?”

    月华道:“教主有令……”

    胤王打断他的话:“以后的教主就是我,不是么?”

    月华到底是不习惯被个毛头小子如此轻慢,唇角撇了撇,挤出一副莞尔的笑容道:“少教主想去,月华便陪着少教主去吧,正好得了些珠宝,就当是少教主给她们的赏赐吧。”

    胤王没接话,那副高冷的神态,让月华一肚子的不自在。

    月华深吸一口气,冷着脸,唤来船夫。

    船夫备了船,又与弟子搬了几箱珠宝上船。

    湖面上有些碎冰,船夫小心翼翼地划着船,约莫一刻多钟后,抵达了对岸。

    月华率先下船,朝胤王伸出手:“少教主。”

    胤王没理他伸过来的手,径自上了岸。

    月华闹了个没脸,眸光越发幽怨。

    船夫与弟子将箱子抬了下去。

    婆婆听到了声音,披上外袍,杵着拐杖走了出来:“什么人,大半夜的竟敢擅闯银湖岛?!”

    月华冷冷一笑:“是少教主来了,别大呼小叫的。”

    婆婆严厉都看了二人一眼:“月华尊主在圣教待了这么久,难道不清楚圣教的规矩吗?没有教主的命令,谁都不许擅闯银湖岛!”

    月华阴测测地笑道:“少教主,就是未来的教主,他的命令,就是教主的命令。”

    婆婆冷哼道:“呵,这话还是等少教主坐上教主之位后再与老婆子说吧!”

    月华漫不经心地说道:“别不识好歹了,少教主是来给你们送东西的。”

    婆婆的目光落在几个正被弟子搬过来的箱子上,毫不客气地说道:“老婆子用不惯山下的东西,少教主还是抬回去吧!银湖岛不是少教主能来的地方,少教主赶紧离开,否则,别怪老婆子以下犯上!”

    胤王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训斥,就听见身后的船夫呀的一声叫了起来。

    原来,是船夫的脚绊到了一块石头,手一松,箱子掉了下来,他虽是及时用膝盖顶住了,可箱盖被撞开了。

    船夫看见了躺在里头的孩子,这才惊得叫出声来。

    景云见状不妙,赶忙从箱子里爬了出来。

    胤王一眼认出了景云,瞳仁一缩!

    月华也认了出来,与胤王长得这么像的孩子,除了三个小尼姑,就只有姬冥修与小卓玛的儿子。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这小子是怎么出现在那些箱子里的已经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又有了一枚要挟云珠的砝码了!

    月华朝着景云探出了手。

    婆婆一把伸出拐杖,拦住了他。

    月华神色冰冷道:“你这是何意?”

    婆婆正色道:“这里是银湖岛,没人能在岛上胡来!这孩子是在我的岛上出现的,怎么处置他,我说了算!”

    月华对景云是志在必得的:“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二人交起手来。

    月华武艺高强,婆婆却也不是好惹的。

    二人打得不可开交。

    景云撒腿就跑!

    月华厉声道:“少教主!别让他跑了!抓住他,姬家和隐族就是你的了!”

    他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朝着景云冲了过去。

    胤王施展轻功,落在了弟子与船夫的身前,目光凛凛地看着景云。

    景云一步步地后退。

    胤王一步步地逼近。

    景云很快被逼退到了石柱前。

    月华与婆婆一扭头,见这孩子竟然走到石柱那边去了,不由地齐齐一惊:“不好!”

    胤王朝景云伸出手:“过来。”

    景云惊恐地看了他一眼,一转头,跑过了石柱。

    月华与婆婆齐齐傻眼了,这孩子是疯了吗?竟然跑到禁地里去了?!

    他知不知道禁地里究竟关着谁?!

【34】景云遇鬼帝(二更)

    胤王并不知什么禁地不禁地的,见景云进去了,迈开步子也要过去,却被及时赶来的月华与婆婆抓住了。

    婆婆说道:“少教主,前方是禁地,你不能进去!”

    胤王蹙眉道:“为什么我不能进去?你说银湖岛是禁地,我不能上来,可我上来了,现在,你又说那里头才是禁地,我到底要不要信你?”

    月华尊主叹道:“少教主,她没有撒谎,里头确实不是我们能去的地方。”

    “为什么?”胤王追问。

    月华尊主放开了胤王,望了望景云消失的方向,徐徐说道:“少教主来圣教时日尚浅,还不知这岛上其实关押着一个高手,这高手早在多年前便已突破鬼帝,可惜走火入魔,失了心智,连自己是谁都记不清了,所有人靠近他,都会被他当做自己的敌人。”

    胤王将信将疑道:“既然他这么厉害,又是怎么被关押起来的?”

    月华瞥了胤王一眼,淡淡笑道:“这说来就话长了,当年为了制服他不知死了多少圣教的高手,却也没有杀了他,只是将他关押在地底,以圣教的阵法以及……”

    “咳!”婆婆咳嗽了一声。

    月华笑了笑,不做痕迹地说道:“这禁地的牢笼对他进行压制。”

    直觉告诉胤王,月华的原话不是这样,他与婆婆都隐瞒了一件事,镇压鬼帝的除了阵法之外,还有一样必不可少的东西,而这东西并不是禁地的牢笼。

    胤王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幽暗:“照你这么说来,那孩子跑进去岂不是必死无疑?”

    月华红唇勾起,眸子里闪过快意:“原则上是的,当年鬼帝被镇压时受了重伤,可这几年鬼帝的伤势渐渐痊愈,禁地已经快要困不住他了。我记得前几日鬼帝就躁动了一次,可有记错,莲护法?”

    婆婆没理他。

    月华也不恼,毕竟此时他心情很好,活捉了那孩子能有利用的价值,但倘若捉不到,他还是他情愿他死了的好,眼下进了禁地,十有八九会成为鬼帝手下的亡魂,届时他倒要看看云珠那个女人究竟会不会难过!

    慕王府的情况总算被稳住了,毒体并未袭击其余院子,只是追着云珠一行人,想来在出发前,月华做了不少功课,让这些人记住了他们的气息,一部分毒体追到了小池塘处,可木桥没了,他们渡不了河,只能在岸边眼巴巴地看着了。

    所有毒体都被绑了起来,一个个送到鬼王的屋子,鬼王嫌弃地吸着他们身上的毒气,这些最初级的毒气对一阶鬼王或许还有些微的作用,但这个顶着六阶的境界,打出七阶实力的鬼王来说,真是比烂菜叶子还烂菜叶子了。

    海十三与燕飞绝的腰间挂着俩大尿壶,大摇大摆地在毒体中穿梭。

    “到你了,你!进去!”

    “下一个是你!”

    “你!”

    “你!”

    “你!”

    这边,三人卖力地善着后,另一边,傅雪烟发现景云不见了。

    她不过是去安顿了一下二师姐与姨母,回到房中,床上便只剩下小慕颜与望舒,她赶忙带着人去找,将院子里里外外翻了底朝天,仍是没能找到景云。

    她去了池塘边,抓住乔薇的手:“……景云不见了!”

    乔薇的斧头咚一声砸在了地上……

    景云是在傅雪烟离开后不见的,而傅雪烟并未离开多久,所以他应当没有走远才是。

    乔薇点了灯笼,让众人在院子四周找景云的脚印。

    雪停了许久了,路面上有不少人走过的痕迹,一行人也是费了极大的功夫才总算找到了景云的脚印,几人顺着脚印来到了一块看似没有任何异常的假山旁,脚印就是在这里消失的。

    乔峥、乔薇与傅雪烟都找过来了,三人都是极为谨慎之人,看了脚印消失的地方,觉着不对劲,赶忙停下了步子。

    傅雪烟祭出白绫,狠狠洞穿了地面,就听见一声闷响,一捧白雪落在了什么硬硬的地方。

    傅雪烟定睛一看:“是一块活板,下面有地窖。”

    傅雪烟跳下地窖,在里头寻了一阵,并未发现景云的踪迹。

    这就奇怪了,脚印是在这边消失的,说明他确实是来过这里,还极有可能踩在活板上掉了下去,以景云的小个子,掉下去了就不大可能爬上来了。

    乔峥打着灯笼,四下瞧了瞧,古怪地问道:“难道是有什么武林高手,把景云给掳走了?”

    这倒真像月华老贼的做派,一边派毒体吸引他们的火力,一边又悄悄潜入王府,掳走景云,若是景云落在月华老贼的手上……

    乔薇的手捏得咯咯作响。

    “等等。”地窖内的傅雪烟开口了,“这里有一条通道。”

    傅雪烟顺着通道一路走到底,不多时,便走到了假山以北,五丈之外的一口枯井,她自枯井爬了上来,井底有网子,有起重的工具,而在井外,还额外发现了几组新的脚印。

    这脚印起先尚且容易辨认,可不一会儿便到了王府的青石板路面上,路面上并无积雪,线索中断了。

    乔薇想了想,让金雕将三小只驮了过来。

    三小只闻着鞋子的气味,找到了那几人去过的地方,一个是王府外,一个,是小厮居住的后罩房。

    乔薇将两个小厮揪了出来。

    两个小厮刚搬了那么重的箱子,累得够呛,倒床就睡了,哪知稀里糊涂地又被人给拎起来了。

    二人正要发火,一抬头,看见乔薇那双恨不得吃人的眼睛,喉头齐刷刷地哽住了。

    乔薇冷冷地看向他们,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儿子在哪里?”

    傅雪烟用夜罗话问道:“小卓玛的儿子在哪里?”

    二人懵了,什么儿子?不知道,没看见啊!

    傅雪烟面色冰冷地问道:“敢说半句谎话,把你们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地剁下来!”

    二人扑通跪在了地上。

    “我们真的没有看见小卓玛的儿子!”

    “是啊,小姐,我们什么人都没看见!”

    傅雪烟的匕首落在了其中一人的脖子上:“没看见?那枯井里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大半夜地溜出去了一趟,你们干什么去了?”

    二人吓得够呛,却咬紧牙关,不敢说。

    傅雪烟一把削掉了那人的耳朵!

    那人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同伴吓坏了,整个人瑟瑟发抖了起来,跪伏在地上:“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傅雪烟的匕首又对准了他的耳朵:“老实交代,小卓玛的儿子到底去哪儿了?”

    这小厮可不想被削掉耳朵,战战兢兢地什么都招了:“……我们真的没有看见小卓玛的儿子……我们只是……把少爷吩咐的东西给一个人送了过去。”

    “他说什么?”乔薇问。

    傅雪烟把他的话一字不落地说给乔薇了。

    乔薇的眼波动了动,狐疑地问道:“你们除了世子,还有别的少爷?”

    小厮摇头。

    乔薇与傅雪烟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俗的疑惑,慕秋阳明明在他们手上,又怎么吩咐一个王府的下人去给人送东西?

    乔薇使了个眼色。

    傅雪烟问道:“他什么时候吩咐你的?”

    小厮害怕地说道:“就是前几日!”

    说话间,燕飞绝施展轻功过了池塘,来到了几人审问小厮的地方,神色有些凝重:“朱石来了。”

    朱石是他们在匈奴遇到的汉人,曾收留过景云,后与姬无双一道去了夜凉城附近的遥水镇,慕秋阳就是被关押在那里。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朱石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主动与他们联系。

    乔薇去花厅见了朱石。

    朱石冒着风雪,快马加鞭赶来,连眉毛上都结了冰渣子,他的耳朵冻得通红,牙齿打颤,脸颊与嘴唇僵硬得连说话都艰难了。

    乔薇一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便猜出大半:“可是出什么事了?”

    朱石点头,脸冻僵了,用不大利索的声音说道:“慕秋阳……跑了。”

    不仅跑了,还把姬无双打伤了,朱石装晕逃过一劫,事后,立马拿着姬无双的令牌来慕王府通风报信了。

    乔薇冷冷一哼:“怕不是他跑了,是圣教的人找到他了。”

    傅雪烟深以为然,慕秋阳是阶下囚,姬无双又是用毒的高手,随便下点什么毒都能将他困住,除非是有外援,否则慕秋阳不可能跑掉。

    想到了什么,乔薇问傅雪烟道:“那个小厮说,慕秋阳让他们给一个尊主送东西,是哪个尊主?”

    傅雪烟道:“月华。”

    乔薇咬牙:“这个老贼,当真是无孔不入!”

    傅雪烟琢磨道:“他搭上圣教,算是背叛了夜罗、背叛了王府,他正心虚着,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光明正大地回来。”

    乔薇浑不在意地说道:“那就让藏着,看他能藏到几时。圣教多一条狗不多,少一条狗不少,随他去吧,等灭圣教的那一天,不过是多收一个人头罢了。”

    傅雪烟赞同地点点头:“先找景云吧。”

    ……

    银湖岛,胤王三人并未就此离开,而是等在石柱外,按理说,景云都进去这么久了,也该碰到那个怪物了,怎么没听见这孩子的惨叫声呢?

    景云并不知道这里是所谓的禁地,他是在山上长大的,也是在岛上住过的,于他而言,除了四周静一点,这里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不知踩了多久,他看见了一座十分奇怪的小房子。

    半圆形的,像一个倒扣的碗。

    小房子前,有一块竖着几座石像的空地,空地上铺满了积雪。

    他迈着小短腿儿走过去。

    他来到小房子前,房子只比他高一点,门也小得惊人。

    他抹掉门上的积雪,用稚嫩的小拳头叩了叩:“请问有人吗?”

    石头太硬了,叩得他生疼,他改成了拍的,刚拍了一下,石门开了。

    里头,有淡淡的幽光透了出来。

    景云好奇地往里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屋子,长长的台阶……

    不论怎样,都比冻死在冰天雪地的好。

    景云钻进了石门,走下螺旋而下的台阶,来到了一个怪石嶙峋的小花园。

    花园里种的都是假花儿,姹紫嫣红,却没有香气,更不见生机。

    小花园尽头,是一扇月亮门。

    景云穿过月亮门,映入眼帘的是另一扇石门。

    景云推开了石门,又是一道螺旋而下的台阶。

    台阶下,有些幽暗。

    景云一路走到底,被对面墙壁上的一颗夜明珠吸引。

    那夜明珠竟然能够变换颜色,初看时是淡淡的翡翠色,可当景云将小手放在它的身上,它又变成了浅浅的雾紫色。

    景云好奇地喔了一声。

    浑然不知自己身后,一道比正常人高大许多的魁梧身影,恶魔一般,缓缓睁开了血红的眼睛。

【35】一更

    景云的注意力完全被这颗会变色的珠子吸引了,没注意到身后蛰伏着一头嗜血的“凶兽”,那“凶兽”睁开血红的眼睛,暴戾的目光落在他瘦小的背影上,像看着一头终于入笼的小猎物。

    景云对身后的危险浑然不察,到底是个六岁的孩子,在外人面前端着,可心性又怎会真的死板到哪里去?

    他只觉着珠子好玩极了,小手放下去,雾紫色了,小手拿下来,翡翠色了,他放上去,拿下来,拿下来,放上去,玩得不亦乐乎。

    危险,一步步地逼近了。

    那蛰伏的“凶兽”像是终于自幽暗的夜色中剥离出来了,一身黑漆漆的衣裳,一张被灰白的头发遮了大半的脸,一双瘦骨嶙峋仿佛像骷髅的手,缓缓地伸向了眼前的孩童。

    景云对珠子实在有些爱不释手,已经不满足于这种虚虚的触碰,顿了顿,忍不住将它拿了下来。

    握在手中的一霎,就见那颗原本只是泛着一丝朦胧紫光的夜明珠,陡然变得明亮起来,夺目的紫光四射,照得景云都差点睁不开眼睛了。

    久不见光的眼睛,受不住这样的刺激,那双已经快要掐住景云后颈的手,在紫光大射的一霎,刷刷刷地收了回来!捂住眸子,倒退好几步。

    景云哇了一声,好漂亮的珠子,比皎月珠漂亮多了。

    他用小手搓了搓,越搓珠子越亮,到最后,整间石室都被照得宛若白昼了。

    鬼帝害怕这样的强光,蜷缩着身子蹲在墙角,用胳膊死死地挡住脑袋。

    景云看见了蹲在墙边的男人,以为他是这个家的主人,赶忙收好珠子,迈着小短腿儿跑了过来,见他蹲着身子,他也蹲下身子,巴巴儿地望着他。

    珠子没了,强光也散了,鬼帝缓缓地抬起了头来,一眼看见蹲在自己身侧的小不点,鬼帝的身材比正常人高大许多,景云这样的小身板儿在他眼中也就是个两三岁的幼童。

    他冷冷地看着这个幼童,眸光非但没有丝毫柔和之色,反而一点点变得凶残。

    他抬起骷髅一般的大掌,恶魔一般地掐向了景云的小细脖子。

    景云还不知他朝自己掐过来了,低头,在荷包里扒拉了一阵,掏出了一个小东西:“要吃糖豆吗?”

    鬼帝:“……”

    ……

    禁地外,胤王、月华尊主与婆婆依旧目不斜视地等着,自景云闯入禁地已过去小半个时辰,他们不仅没听见这孩子的惨叫,甚至连机关的动静也一丝一毫都未听到。

    这孩子……该不会已经出事了吧?

    摔晕了?

    吓死了?

    婆婆的神色变得十分凝重。

    胤王的面上不见多少表情,却也瞧不出有什么欢喜的情绪。

    月华尊主似笑非笑地看了二人一眼,幸灾乐祸地说道:“这冰天雪地的,路上又滑,那孩子别是已经摔死了。”

    胤王冷冷一哼:“他可没你想的那么没用。”

    月华尊主莞尔笑道:“那孩子又不会武功,能有什么用?”

    胤王淡淡地说道:“他不会武功,可他从瑶姬尊主的手里逃出来了,据本王所知,那不是他第一次被抓,也不是他第一次逃脱,永远都不要低估你的敌人,月华尊主。”

    月华讥讽地笑道:“一个没断奶的小娃娃罢了,还不值当做本尊主的敌人。”

    “月华!”婆婆沉下脸来。

    在少教主面前竟敢自称本尊主,可谓是对少教主的大不敬了。

    月华的嘴角抽了抽,对着胤王,略一欠身:“月华失礼了。”

    胤王没理他。

    几人说话间,一股危险的气息自禁地的方向传了过来,像一块犀利的刀片,冷不丁地在人的面门上割了一把,几人的脑门儿都凉了!

    胤王面色一变:“这难道就是……”

    他话音未落,那股不经意间溢出来的气息又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这股气息实在是太可怕了,虽不如鬼王与鬼姬对战时那般山崩地裂,却更让人感觉危险。

    胤王下意识地摸了摸头皮,索性,还是好的。

    他正要松一口气,那股危险的气息再一次地逼近了。

    他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气息压在他的头顶,像是凉凉的刀刃一寸寸地割过他的头皮。

    他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就在他几乎坚持不住时,气息再一次地消散了。

    这就是鬼帝的气息?真是比传闻中的还要可怕。

    月华冷冷地笑了,鬼帝醒了,那孩子怕是要凶多吉少了,很好,很好!

    几人密切地关注着禁地的动静时,一道红色的身影缓缓走来了。

    三人循声一看,竟然是公孙长璃。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柳絮般的小雪,公孙长璃撑着油纸伞,云淡风轻地走来,他看了三人一眼,语气如常地说道:“我方才路过湖边,听到银湖岛有动静,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没想到是少教主来了。”

    胤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胤王一直都知道姬冥修的手下有七大高手,却只知前六,对于最后一个从不露面也不在江湖走动的第七人,胤王知之甚少,可胤王在醉生阁为容妃购买凤血丹砂时曾与公孙长璃曾有过一面之缘。

    没看见脸,但这样风华绝代的男子,哪怕只是一个背影,一只手,都能让人过目不忘。

    “长璃,见过少教主。”公孙长璃客气地打了招呼。

    胤王也没理他。

    月华见胤王也不理公孙长璃,瞬间平衡了。

    公孙长璃看向一旁的婆婆:“莲护法,为什么你们全都等在这里?是鬼帝要醒了吗?”

    婆婆握了握拐杖,叹息一声道:“一个孩子进去了。”

    公孙长璃微微困惑:“孩子?”

    圣教可没孩子。

    婆婆叹息着不知如何回答。

    一旁的月华尊主笑吟吟地开口了:“是姬冥修的儿子。”

    公孙长璃的眸光一顿:“他的儿子怎么会在这里?”

    月华笑道:“我比你还要好奇,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在岛上了,我本想好心好意地救他,哪知他竟给跑进去了。”

    婆婆冷冷地瞪了这不要脸的家伙一眼!

    公孙长璃淡淡地朝前走去。

    月华叫住他:“长璃你想干什么?”

    公孙长璃云淡风轻道:“那孩子价值一个隐族,以及姬冥修的一条命,你说我干什么?”

    月华淡淡地笑道:“你可不要冲动。”

    公孙长璃没再接话,毫不犹豫地进了禁地。

    他一进去,胤王也闪身进了,月华与婆婆想拽都没拽住。

    月华咬牙:“一个两个,莫不都是疯了?!”

    婆婆讥讽道:“少教主都进去了,你还要杵在外头吗?”

    “你什么意思?”月华冷声道。

    婆婆好笑地说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担心教主出关后,得知他的长子死在禁地,会杀了你这个袖手旁观的人泄愤!”

    月华眯了眯眼:“你不也是袖手旁观?”

    婆婆坦荡一笑道:“我不怕死啊,你也不怕么?”

    月华狠狠地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尽管不愿意,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很对,少教主在他眼皮子底下闯入禁地,于情于理他都应当一并闯进去,否则少教主有个三长两短,他今后的日子也别想好过了。

    婆婆努了努嘴:“还不走?”

    月华捏紧了拳头,最后瞪了婆婆一眼,硬着头皮追上去了。

    禁地从没有外人进入过,地上一排小孩的鞋印,显得格外突兀与清晰。

    三人顺着脚印一路走到禁地的最深处,看见了一座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墓穴,墓穴看上去不大,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可墓穴之下,是一整座龙浔铁打造的囚笼。

    鬼帝一直被关押在这囚笼中,除了教主与曾经的昭明公主,谁都没有进去过。

    三人来到了墓穴前的空地上,空地八方摆放着八座神色威严的石像,三人同时顿住了。

    公孙长璃警惕地抬起脚来,小心翼翼地落下,刚一站稳,石像的眼中便咻咻咻地飞出了十几支冷箭。

    三人迅速朝两旁退开,避过了这一波冷箭。

    公孙长璃又换了个地方落脚,可刚一踩下,又一波冷箭嗖嗖嗖地射了过来!

    这些箭原不是用来阻拦他们进去,而是用来阻挡鬼帝出来的,可既然是连鬼帝都能对付的箭,又岂是他们能硬接的?

    三人狼狈地躲开,万不敢让毒箭沾到自己身上。

    这之后,公孙长璃又试了几个地方,可不论打哪儿下脚,都会触动地底的机关。

    真不知一个不会武功的孩子是怎么跑过去的。

    要不是看到了地面上的脚印,几人只怕要以为景云就根本没有来过。

    步行不通,公孙长璃只得施展起了轻功,可不等他整个人跃起来,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地压回了地上。

    月华冷声道:“用来困住鬼帝的阵法,又岂是那么好破的?”

    胤王捏紧了拳头,既然不好破,那熊孩子又是怎么过去的?

    月华讥讽一笑道:“叫他呗,他听见了,自然就出来了。”

    公孙长璃睨了他一眼:“你想害死他?”

    他们一开口,第一个听见的一定会是鬼帝,惊动了鬼帝,那孩子焉能有命?

    月华笑笑不说话了。

    叫不叫鬼帝其实都已经醒了,那孩子又摆明进了墓穴,这会子迟迟不出来,怕是早已成了鬼帝的刀下亡魂。

【35】二更

    月华无心闯阵,公孙长璃与胤王却偏执地找起了破阵的方法,二人琢磨了好一阵,终于发现用力越猛,受到的压制就越大,二人试探着封住了自己的功力,结果,竟给二人安然无恙地走过去了。

    所以这阵法拦截的都是高手,菜鸟都不理的!

    月华老不想闯阵了,可尊敬的少教主都过去了,莲护法那疯婆子还在后头虎视眈眈地监视着,他有什么理由不与少教主共进退?

    月华尊主翻了个大白眼,也封住了自己的功力,像个普通人一样,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三人来到了墓穴前,这座墓穴看着没什么特别,可所有砖头外都凝固着一层龙浔铁,龙浔铁是专程用于对付死士的东西,连鬼王都能困住,鬼帝级别诚然更高,可若是以阵法加持,也能成为一座无法逃离的囚笼。

    门已经被景云打开了,只是那门框又低又窄,只能容一人堪堪爬过。

    月华忍不住再次翻了个白眼。

    公孙长璃一马当先,二话不说撩开下摆,爬进了狭窄低矮的石门。

    紧接着,胤王也爬了进去。

    月华都不知道这俩人到底是犯的什么傻,对付隐族与姬家固然重要,可倘若搭上自己的命,值得吗?

    月华也无奈地进了墓穴。

    万幸的是墓穴之中并不那般低矮,高高大大的屋子,有雪光斜斜地投射进来,几人借着这丝微弱的光,走下了墓穴中的台阶。

    几人都封住了内力,说不担心是假的,一不留神踩到什么机关,几人可就连躲避都来不及了。

    可转念一想,这底下就关押着一个鬼帝,纵然躲过了机关又如何?被鬼帝撞上,再小心也是枉然。

    几人尽量降低了存在感,一步步朝下走去。

    走完了第一段台阶后,几人都自脚底听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声音。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月华先是一愣,紧接着眉梢一挑,那小倒霉……不会是被鬼帝给吃了吧?都说鬼帝走火入魔,早已变得神志不清,该不会……已经疯到去吃人的地步了吗?

    啧啧啧,瞧这嘎嘣嘎嘣响的,是连骨头都没放过么?

    月华尊主简直不能更兴奋了!

    一直不情不愿地跟在最后的他,一把迈开步子,越过二人朝声源处走了过去。

    他迫不及待想看看鬼帝是怎么吃掉那孩子的了!

    可是当月华走完所有台阶,走进那间关押鬼帝的石室时,瞬间傻眼了!

    他看到了什么?

    地上五颜六色的,一个身着黑袍的男人盘腿坐在一堆五光十色的珠子中,侧对着门的方向,身形高大得不可思议。

    他的手中拿着一个于他而言秀气得近乎袖珍的荷包,荷包里不知装了什么,他拿出来塞进嘴里,一口一个。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这被嘎嘣的当然不是那个孩子,因为那孩子正没事人一样,蹲在地上打“弹珠”。

    月华惊讶得嘴巴都要合不上了。

    就在月华以为已经惊讶到极点的时候,更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荷包里的小东西没了,那人扒开荷包,仔仔细细地找,找了半天没找到,又仰起头,拿着荷包往嘴里倒,可真的是没有了,他倒了好几下都没倒出来。

    景云把最后一颗珠子也打进铁链的小孔中了:“到你了!”

    月华:不会不会,鬼帝绝对不会!

    鬼帝一把接过珠子,跪趴在地上,撅起大屁股,咻咻咻咻地打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的月华只觉心脏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一个踉跄下来,险些没把自己活活摔死!

    须臾,公孙长璃与胤王也来到石室了,二人听到景云说话声的一霎便知景云没事了,可景云没事,眼前的状况却险些让他们俩出了事!

    到了鬼帝这个级别,便不像刚突破的鬼王不懂如何收敛气息,还要通过化功蛊才能将自己的功力压制到鬼王以下的水平,鬼帝的气息收放自如,不外溢时,甚至察觉不到他会武功。

    外放多强的气场还不叫境界,真正的境界是能将自己收敛得与普通人一样,连公孙长璃与胤王这样的高手,却丝捕捉不出对方的气息,试问全天下,除了鬼帝,还有谁能做到这一步?

    可有人见过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打弹珠的鬼帝吗?

    这简直不要太惊悚了好么?!

    公孙长璃与胤王的小心心都差点炸裂了!

    景云趴在地上,两手托腮,看着鬼帝打弹珠,他当然不知道这就是传闻中杀人如麻、屠了大半个圣教的邪魔,这个老伯伯的弹珠打得特别好,他很喜欢。

    景云看了一会儿,不知怎的,下意识地抬了抬头,这下,可叫他瞧见了站在石室门口目瞪口呆的三个男人。

    他可记得那个穿月牙白长袍的男人,口口声声要抓他的!

    景云睁大眼,站起了身来。

    鬼帝依旧若无其事地打着珠子。

    三人可不会因为这样便认为鬼帝没有发现他们,只不过他们的实力在鬼帝的眼里几乎等同于一只路边的蝼蚁,有人会因为家里爬进一只蝼蚁而紧张惶恐吗?怕是连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吧。

    月华见鬼帝似乎十分平静,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神一闪,柔柔地说道:“前辈,我是圣教弟子,月华。”

    鬼帝打着弹珠没理他。

    月华不死心地说道:“算起来,我也是您的后辈,仰慕前辈已久,今日终于得见,月华三生有幸!今天的事,说起来是月华的不是,月华没看住这孩子,让他惊扰了前辈,月华向前辈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这种岔子了。”

    他叨叨叨叨的,鬼帝根本就没拿正眼瞧他。

    月华若有所思地看了鬼帝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自宽袖中摸出了一个小锦囊:“前辈喜欢夜明珠吗?我这儿也有几颗,前辈不嫌弃的话,拿去玩吧。”

    景云看看月华,又看看鬼帝,私心里他不希望老伯伯要这个坏叔叔的东西,他总觉得坏叔叔要把老伯伯拐走了,那样他就会很危险很危险了。

    然而这一招果真是有用的,鬼帝停下动作,缓缓地朝月华看了过来。

    月华是整个圣教私藏最多的男人,他用的东西无一不精致,就连宫殿都建造得与仙宫一样,拿出手的夜明珠自然也非同寻常的漂亮了。

    就见他手中的珠子,颗颗饱满,圆润透光,也是五光十色的,却因镶了金片而显得更加璀璨夺目。

    月华见鬼帝的眼底露出了一丝兴趣,当即喜上眉梢,一步步地朝着鬼帝走了过去。

    鬼帝没有排斥他的靠近。

    这让他的胆子又大了三分。

    原来收买一个鬼帝,几颗漂亮的珠子就够了,这可真是太好了,因为比这儿更漂亮的珠子,他的寝殿还有很多,只要鬼帝喜欢,他能把全天下的珠子都送给他。

    呵呵,鬼帝是他的了。

    有了鬼帝,还愁对付不了云珠、对付不了姬冥修与小卓玛吗?!

    月华心头的喜悦已经不足以用言语来形容了,太喜悦与兴奋的缘故,让他没注意到地上的小东西,他一脚踩了上去。

    嘎嘣!

    景云愣愣地看向了他的脚底,原来地上还有一颗糖豆呀。

    这是最后一颗了,这下可真的没有了……

    鬼帝的脸色瞬间变了,原本收敛得滴水不漏的气场陡然间撕开了一条裂缝,一股强大而冰冷的气息兜头兜脸地朝着月华撞了过去。

    月华整个人都被震飞了,巨大的力道让他撞破了顶上一层又一层的天花板,几人齐刷刷地看着他,直到他将墓穴也撞出了一个大窟窿,咻咻咻地飞入夜空……

    这之后,胤王出动了圣教所有弟子,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找出月华到底被鬼帝给震到哪个旮旯里去了……

    当然这是后话。

    眼下可没人关心月华。

    公孙长璃看向了景云,轻轻地说道:“景云,过来,我是你爹爹的朋友,我带你回家。”

    景云不认识公孙长璃。

    景云认识胤王。

    总想抢他做儿子的胤王。

    景云不过去。

    “景云,别怕。”公孙长璃试探着朝前走了一步。

    景云警惕地看着他,一把扑进了鬼帝的怀里。

    公孙长璃与胤王的脸色齐齐变了,这孩子傻吗,鬼帝也是你能扑的?

    景云扑进鬼帝怀里的一霎,鬼帝周身的气场果真急速冷下来了。

    公孙长璃面色一变:“不好!”

    说罢,即刻解开了自身穴道,浑厚的内力自丹田灌入筋脉,他抓住胤王,一把施展轻功,飞出了被月华撞出来的窟窿。

    二人已经逃得这样快了,在落地的一霎,依旧是胸口一痛,喷出了一口鲜血。

    下一秒,身后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响。

    二人扭头一看,就见原本镇压着鬼帝的墓穴在一瞬间轰然坍塌了,一片尘土飞扬的废墟中,一个高大而危险的男人,抱着一个孩子,神色冰冷地走了出来。

    他像一个炼狱的修罗,也像一个暗夜的魔鬼,通身都散发着一股死亡的气场。

    他的怀中抱着一个孩子,用他的披风紧紧地裹着,只露出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那双大眼睛好奇地眨巴着,还在兴奋自己终于出来了,根本不知道抱着自己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杀人邪魔。

    天空的乌云都仿佛压了下来,空气凝固得二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胤王不敢相信这个杀人邪魔真的出来了,他捂住疼痛的胸口,不可思议地说道:“不是说有阵法压制,他出不来的吗?”

    公孙长璃道:“阵法破了。”

    胤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怎么破的?”

    怎么破的?公孙长璃冷笑:“那些用来启动阵法的镇魂珠都被景云拿去当弹珠打了,你说呢?”

    胤王哑然了。

    他就算再没见识也知道那些珠子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拿得下来的,若非如此,教主早将鬼帝放出来为祸苍生了。

    胤王不由地再次朝景云看了过去,可景云已经拉下披风,整个人缩进了鬼帝的怀里。

    鬼帝抱着景云,朝石像走了过去。

    石像的机关还在,可没了阵法的加持,这些机关也就只能是机关了。

    鬼帝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石像便一寸寸地坍塌了。

    这样的实力,让胤王狠狠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胤王深深地看了鬼帝一眼,想到了什么,神色复杂地说:“他似乎没有伤害景云的意思,他是认主了吗?”

    公孙长璃若有所思道:“也可能是感激景云救了他。”

    他们若是知道他们走后景云都和鬼帝说了什么,一定不会这么想了。

    在石室中,景云见老伯伯发了这么大的火,便安慰他说:“你别生气了,我家里还有好多糖豆的。”

    所以,这么着急出来的鬼帝,其实是去蹭糖豆哒!

【37】一更

    乔薇还不知自己儿子拐了个鬼帝往王府来了,还在琢磨儿子究竟去了哪里,因人是突然消失的,她第一反应是被月华那个老东西捉去了。

    可倘若是月华老贼捉去的,月华一定会利用儿子要挟他们,这都过去了这么久也不见月华给他们递什么口信,这不像月华的作风。

    倘若排除掉让人掳走的可能,那便是自己走丢的了。

    景云的鞋印是在地窖的活板上消失的,他应当是踩上活板了,而且很有可能掉下去了。

    可既是掉下地窖了,又为何死活找不到呢?

    总不会是掉进某个箱子里让那两个小厮抬走了吧……

    别是真抬走了!

    乔薇将自己的想法与姥姥、爹爹以及傅雪烟燕飞绝海十三说了,这一点,其实他们也想到了,只是怕乔薇担心没敢当着她的面有所表露罢了。

    眼下乔薇自己提起,那也没什么瞒着的必要了。

    傅雪烟说道:“那些箱子里装的都是些金银珠宝,月华还看不上这些俗物,不会细细地检查,他有可能……并没有发现景云在箱子里,景云又这么聪明,不会刻意地打草惊蛇。”

    这也亏得是景云了,是望舒这小胖子,早一拳头把箱子砸开了。

    可即便如此,乔峥也还是好担心自己的小孙孙,他坐立不安的,脸色都不大好了。

    云珠说道:“我去找月华。”

    乔薇道:“我也去!”

    乔峥严肃地说道:“你不许去!”

    走丢一个小孙孙还不够,还得搭上一个女儿?

    傅雪烟拍拍乔薇的肩膀道:“你留下,望舒醒了看不见哥哥会难过的。”

    本来爹爹就去闭关了,眼下若连哥哥与娘亲都不在了,怎么想都会有些小难过呢。

    “我去。”傅雪烟说。

    乔薇想也不想地说道:“那怎么行,你还在坐月子?”

    傅雪烟轻轻一笑:“我是习武之人,不讲究这些,我内伤已经全都好了,可以出去了。”

    云珠也认为问题不大,她们这种刀口舔血过日子的,原本就不可能真的像闺阁里的妇人一样,真那么娇贵,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但云珠也心疼傅雪烟,没许她跟着自己上圣教,只让她与阿达尔在城中搜索,看能不能追捕到月华那伙人的痕迹。

    乔峥与燕飞绝倒是出了城,不过二人走的是天梯的方向,尽管这种可能性不大,但天梯的路途近,若是能先月华一步进云中城,在月华回到圣教前拦截他,也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至于海十三,他则与云珠一道走水路。

    鬼王和十七都留下了,景云失踪的事就是一个警告,前院防守得再好,后院失了火,也是白搭。

    几人陆陆续续地出去了。

    乔薇睡不着,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踱了一会儿听人禀报门外来了一辆马车。

    乔薇心中一动,连忙去了王府的大门口,就见清扫得一丝不乱的街道上,稳稳地停靠着一辆陌生的马车,不算奢华却也并不普通,车厢的式样简单,却用的是上等的黄梨木,两匹拉车的骏马也都是万里挑一的宝马,至于说那车夫……年纪小小的,模样有些眼熟。

    待到对方下了马车,将整张脸都暴露在乔薇的眼皮子底下,乔薇便想起他是谁了。

    这可不正是公孙长璃的小护卫么?

    在醉生阁,她曾见过这小护卫几次,只是没怎么说话,还以为他只是醉生阁的人,没料到也跟来夜罗了。

    赶车的是他,车厢里坐的莫不是……

    “娘亲!”

    景云掀开帘子,探出了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

    乔薇心口一跳,难以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儿子,快步抱了过去,在景云跳下马车的一霎将他抱进了怀里。

    乔薇紧紧地抱着儿子,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总算落回了实处。

    她摸了摸儿子红扑扑的小脸,惊喜又激动地问道:“你去哪儿了?”

    景云眨巴着眸子道:“去了上次那个地方。”

    乔薇一愣,正要问什么地方,景云扭着身子跳下地,哒哒哒哒地爬回马车上,掀开帘子,对里头的人说起了话:“老伯伯,我家到了,你快下车吧。”

    老伯伯?

    乔薇更疑惑了,怎么说公孙长璃这个年纪也与“老”字不搭边儿啊,伯伯也算不上,至多是个帅叔叔,还是帅得人神共愤的那种。

    很快,乔薇明白那句“老伯伯”从何而来了。

    马车里,徐徐走出了一个身着黑色宽袍的男子,宽袍的质地略有些粗糙,像是市井的棉麻,但他个头与鬼王一样高大,又气质卓然,生生将一身地摊货穿出了高级定制的气场。

    他留着一头略有些灰白的长发,披散在肩头,略遮了一点脸颊。

    他的容貌,算不上惊艳,毕竟到了年纪,再惊艳可就成老妖怪了,可五官看上去大气又立体,再配上这通身的贵气,半点不像寻常百姓。

    他不疾不徐地走下马车。

    景云拉着他的手,对乔薇介绍:“娘亲,刚刚有坏人要抓我,是这个老伯伯救了我!”

    景云可不是个愿意与人亲近的性子,才见了一次,他竟然就能去拉人家的手,若景云是被骗的,乔薇不信。

    乔薇看向这个一身沧桑的男人,走上前,感激地行了一礼:“多谢前辈。”

    这之后,乔薇将恩人请入了王府,因早先王府遭到了一波毒体的攻击,方翠园正在收拾,她带他回的是他们暂时歇脚的小院。

    去小院的路上,景云将今晚如何失踪,又如何被带去银湖岛的事与乔薇说了,景云并不知那个地方就是圣教,可他记得那个岛,他喝醉的那次曾经上去过。

    乔薇一听那岛,便知道景云又上圣教了,真不知该说儿子运气差还是说儿子运气好,说他好吧,他又去虎穴狼窝走了一遭;可说他运气差吧,他又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要知道,月华可不是什么善茬,自他手中逃脱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念至此,乔薇越发感激这个及时见义勇为的老伯伯。

    这老伯伯似乎是个哑巴,一路都不怎么说话,乔薇也不好唐突人家。

    关于“老伯伯”的身份嘛,乔薇虽是知道他是住在银湖岛上的人,可乔薇怎么可能把他往鬼帝身上想呢?

    一则,鬼帝是个杀人邪魔,自家孩子落到他手上,还能给安安稳稳地送出来?

    二则,鬼帝被镇压在阵法与重重机关下,跑出来?不存在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的身上没有一丝一毫死士的气息,怎么可能是鬼帝?

    这分明就是个……就是个……

    乔薇绞尽脑汁思索对方身份时,几人跨过新搭好的木桥,走进了临时居住的院子。

    鬼王感受到了常人感受不到的气息,眼神一冷,唰的一声抬起拳头,朝着不速之客砸了过来!

    鬼王速度太快,当乔薇发现他杀气腾腾地冲出来的时候,想叫住他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拳头贴上鬼帝的身子了。

    这可是儿子的恩人!

    被鬼王一招杀死了怎么办?!

    然而令乔薇目瞪口呆的是,明明都要砸中鬼帝的鬼王,却突然一个激灵,像被什么给电击了似的,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乔薇看看鬼王,又看看神色自若的鬼帝,忽然间捕捉到了什么!

    住在圣教,身上没有死士的气息,却能一招制住鬼王,这分明就是——

    圣师!

    还是与云珠一样厉害的圣师!

    鬼王不喜欢圣师,云珠通晓圣师的本领,身上自然也有几分圣师的气息了,所以鬼王第一眼见到云珠时,也朝云珠发动了攻击,结果也是被云珠一招摁在了地上。

    这、这是圣师无疑了!

    虽说因为十七与鬼王的事,乔薇对圣师的印象不大好,可乔薇也不会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譬如国师,又譬如眼前这个救了自家儿子的大恩公。

    鬼王黑着脸自雪地里爬了起来,刚一站稳,便听见乔薇喜滋滋地问了鬼帝一声:“我知道了,您一定是圣师!”

    鬼王一个踉跄,栽倒了!

    乔薇给鬼帝备了一间干净的屋子:“原本是住在那边的,今晚出了点事,要在这里将就一宿,请圣师大人不要嫌弃。”

    景云还记得自己是带鬼帝回来干嘛的,抓了抓娘亲的小手道:“娘亲,还有糖豆吗?”

    鬼帝的眼睛亮了。

    这边其实没什么糖豆了,仅剩的几颗都让小胖子给舔了,乔薇于是去厨房现做。

    虽是遭受了一点“风暴”,索性是没波及到方翠园的厨房,材料都是现成的,乔薇不一会儿便炸好了一大盘,端着香喷喷的糖豆去了小院。

    忙了一宿,很快就要天亮了,乔薇以为景云已经歇下了,一进屋,见他竟然还在鬼帝的身旁坐着,二人面前的桌上摆着几颗五颜六色的珠子。

    乔薇将小糖豆放下。

    她当然不止做了小糖豆,还做了冰糖燕窝、薏米粥与几个白白嫩嫩的馒头。

    景云也有些饿了,与鬼帝一块儿吃了起来。

    二人吃着吃着,天色便蒙蒙亮了。

    小胖子又被尿尿憋醒了,跳下床,迷迷糊糊地去尿尿,尿完回房时,闻到了一股令人大快朵颐的香气。

    瞌睡虫还没醒了,馋虫倒是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进了鬼帝的屋,爬到一个凳子上,左边是哥哥,右边是鬼帝。

    她抓了一颗糖豆,晕晕乎乎地塞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了起来。

    鬼帝端起了糖豆盘子,蹙眉看着她。

    景云道:“我妹妹。”

    盘子被鬼帝端走了,望舒闭着眼,摸了半天没摸到,鬼帝又把盘子放了下去,她摸到了,开始嘎嘣嘎嘣地吃起来了。

    这边,三人嘎嘣嘎嘣地吃着糖豆,另一边,站着鬼王与十七。

    二人站在门外的空地上,眼巴巴地看着屋子里的景象。

    鬼王:好想抢糖豆……

    十七:好想抢望舒……

    打不过啊打不过……

    景云到底是累了,吃着吃着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乔薇严重怀疑小胖子也没醒,闭着眼睛吃东西,可让她走,她是不干的。

    乔薇先将景云抱回了屋。

    她一走,鬼王与十七行动了。

    先是鬼王偷拿了一把云珠的辟邪剑,跑去行刺鬼帝,被鬼帝拍飞了。

    再是十七悄悄摸摸地跑进屋,去偷小望舒,也被鬼帝拍飞了。

    拍完鬼帝后悔了。

    他以为十七是来抢糖豆的!

    一刻钟后,十七出现在了每日都不会错过的凉亭,凉亭的桌上摆着满满几大盘肉。

    同样出现在凉亭的,还有挑食不吃肉的鬼王。

    二人对了对拳,各自拿起一块最大、最肥、最能补充能量的肉,忍辱负重地啃了起来。

【38】二更

    上午,方翠园收拾干净了,一行人搬回了方翠园,那些中过毒的下人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乔薇也没特地与她们说,众人一切如常地回了各自的岗位。

    前去寻找景云的云珠等人还没回来,乔薇让金雕一一去找了,夜凉城这么大,挨个找遍并不容易,估摸着得晚上,甚至明早才能全都回来了。

    景云还在屋子里补觉,望舒去玩小妹妹了,望舒原本是想找鬼王爹爹的,可鬼王爹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鬼王当然是去吃肉了,等他吃完肉回来,小望舒已经去妹妹的屋子了。

    方翠园屋子够多,乔薇拾掇了一间出来,给“圣师大人”居住,圣师大人当着月华的面把景云救了出来,想来这圣教他是回不去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何况人家还是自己恩公。

    乔薇不仅布置了屋子,还让人去成衣铺给圣师大人买了几套合身的衣裳,他身形太过高大,想合身可不容易,好在那边有照着鬼王的尺寸多做出来的成衣,他将就着也能穿。

    鬼王心塞塞,不仅抢了我糖豆,还来抢走我成衣!

    另一边,胤王安排了弟子去寻找月华老贼后,便与公孙长璃一道下山,前往慕王府了。

    胤王对公孙长璃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但他猜不出公孙长璃对姬冥修究竟是利用还是真心,他也没问。

    他不问,公孙长璃自然不会主动提及。

    二人就这么沉默着,井水不犯河水地进了夜凉城。

    夜凉城的戒备已经撤除了,马车进入得十分顺利。

    这还是胤王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夜凉城,本该好生欣赏一番城内的风土人情,可惜他心里装着事儿,连车帘子都没掀开。

    倒是不怪他如此心不在焉,那熊孩子带了个鬼帝回家,怎么想都是一件让人不舒服的事。

    至于是为何不舒服,胤王答不上来。

    “阁主,到了。”小护卫将马车停在了慕王府外。

    公孙长璃淡淡地睨了小护卫一眼,小护卫摸摸鼻子:“干嘛这么看着我?到了啊。”

    公孙长璃清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

    小护卫清了清嗓子,抓起马鞭:“知道了知道了!”

    说罢,将马车驾到了一处院墙外。

    公孙长璃施展轻功,翻过了墙头。

    胤王没想过自己竟然有翻人墙头的一天,大掌捏了捏拳,把心一横,还是翻了过去。

    胤王跟着公孙长璃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乔薇一行人居住的方翠园,方翠园的下人折腾了一整夜加一上午,刚刚被乔薇放了假,各自回房歇息了。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乔薇与鬼帝。

    鬼帝穿着乔薇给他置办的行头,一袭白衣,宽袖如云,仙风道骨,气质卓然,灰白的长发被挽了起来,插上一支碧玉簪。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院子里,手里捧着一卷竹简,头顶是盛开的寒梅,脚底是洁白的瑞雪,画面美得不像话,连带着整个院子都仿佛浮动起了一丝淡淡的书香气。

    看到这一幕的公孙长璃与胤王险些没一口气梗在喉头,生生把自己给噎死了!

    你识字吗?识字吗?识字吗?

    就敢捧着书看了?!

    乔薇拎着一壶煮好的果子酿走了过来,她见对方如今安静,不敢出声打搅,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

    她走到鬼帝身边,小心翼翼地给鬼帝倒了一杯果子酿。

    果子酿,又名百果酒,制作原理与葡萄酒雷同,只是用的果子更多一些,味道更甜美一些,酒性也没那么浓烈。

    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她倒酒的动作依旧“惊扰”了鬼帝。

    鬼帝朝她看了过来,十分绅士地略了颔首。

    乔薇严重怀疑,如果给他一顶帽子,他一定会脱帽致敬!

    圣教那种污浊的地方怎么会养出这么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啊?

    乔薇没把对方当外人,也就没刻意掩藏自己的情绪,公孙长璃与胤王一见她那表情便知她在想些什么,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

    很快,他们便发现翻白眼都不足以表达自己内心的翻滚了。

    乔薇竟然凑到鬼帝的身边,笑着唤了他一句圣师大人……

    公孙长璃与胤王整个人都不好了。

    乔薇笑着看了一眼鬼帝手中的竹简,轻声道:“圣师大人,您也喜欢看这本书啊?我相公在家时最爱看它了,可惜我不懂夜罗文。”

    鬼帝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大大方方地摊开竹简,对着日光看了起来。

    胤王不懂夜罗文,可公孙长璃懂啊!

    公孙长璃简直没眼看了,书都拿倒了,您就别装了成吗?

    乔薇由衷地夸赞道:“没想到圣师也这么学识渊博。”

    公孙长璃要吐血了……

    乔薇见鬼帝这么认真,不好继续打搅他做学问,看了一眼盘子里的糖豆,说道:“糖豆吃多了上火,您把这一盘吃完,就不要吃了,我再给您做些别的。”

    说罢,拎着茶壶去了厨房。

    若是以为鬼帝这样就作完了,那便太天真了。

    鬼帝没着急喝果子酿,而是放下书,端起桌上的糖豆,嘎嘣嘎嘣地吃了起来。

    鬼王在不远处,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鬼帝吃得差不多时,朝鬼王招了招手。

    鬼王内心是拒绝的!

    忍辱负重地走了过来。

    鬼帝将盘子递到了鬼王的手中。

    鬼王看着盘子里仅剩的一颗糖豆,当即眼神儿一亮。

    恰巧这时,乔薇又打厨房出来了,一眼看见鬼王一手端着空空如也的盘子,一手拿着最后一颗糖豆,正迫不及待地往嘴里送。

    乔薇的脸色当即沉了下来,走上前,拿下了没被鬼王送进嘴里的糖豆,放回盘子,痛心疾首地说道:“殿下,这是给圣师大人的糖豆,您怎么能全都吃光了呢?我早上不是给您炸了一袋吗?”

    说着,乔薇把鬼王塞在怀里的糖豆袋子拿了出来,打开让鬼王自己瞧,“您看,还这么多呢!”

    鬼王委屈:“吼~”

    乔薇不好让鬼王把糖豆赔给人家,这也太小气了,好像自己缺这么几颗豆子似的,乔薇去厨房,又给鬼帝炸了一盘。

    可鬼帝依旧没有作完。

    乔薇前脚一走,后脚鬼帝便朝鬼王伸出了手。

    鬼王乖乖地把自己的小糖豆交了出去。

    吼~

    好肉痛!

    ……

    乔薇最终还是发现公孙长璃与胤王了,景云是被公孙长璃的小护卫送会府的,乔薇还欠他一声谢谢,忙笑容满面地走了过去。

    “长璃,你来了。”乔薇微笑,看了胤王一眼,冷下脸来,“你怎么也来了?”

    胤王看着这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气得心口直抽抽:“你什么意思,乔氏?”

    乔薇坦荡地说道:“不欢迎你的意思啊,王爷听不懂吗?啊,现在我该称呼您少教主了,慕王府庙小,容不下少教主这座大佛,少教主还是尽快离开吧。”

    二人的关系不过是在容妃一事中好了几日而已,再见面,竟然又成了这副水火不容的样子。

    胤王也很不解,怎么这个女人就是这么能气他?每次都要活活气死他!

    胤王原本想告诉那个男人根本不是圣师,是杀人如麻的鬼帝!可她自找的,她惹毛他了,他不想说了!

    “你也不许说!”他低声警告公孙长璃。

    乔薇先公孙长璃一步开了口:“说什么说?”

    胤王沉声道:“不告诉你!”

    乔薇切了一声:“我还懒得听呢!”

    胤王气得牙痒痒。

    乔薇见他不走,淡淡地笑了一声:“少教主还愣着干什么?想让我送吗?抱歉啊,我要招呼贵客,就不送您了,您慢走啊。”

    胤王暴怒:“乔氏!”

    乔薇不理他,笑着看向公孙长璃道:“进去坐会儿吧,我新做了果子酿,很甜的。”

    公孙长璃道:“好。”

    乔薇领着公孙长璃,转身朝院子里走去。

    胤王独独被丢下,又没脸又尴尬,火冒三丈地说道:“乔氏你知道他是谁吗就把他往屋里带?他既不是圣教的尊主,也不是圣教的弟子,却能在圣教自由出入,还让所有人都忌惮他,你就没怀疑过他的身份吗?你这么迫不及待把他往院子里带,不怕引狼入室吗?”

    乔薇顿住了步子,回头,淡笑一声道:“最大的狼就是你,你走了,天下就太平了。”

【39】他来了,交锋

    胤王简直要被乔薇气炸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乔薇与公孙长璃走进了院子,他独自一人像个二傻子似的被人抛弃在这里,心中的怒火腾地一下烧了起来!

    在乔薇与公孙长璃进屋后,他捏捏拳,也黑着脸跟上去了!

    可就在他即将进门的一霎,乔薇将门在他面前狠狠地摔上了!

    胤王暴跳如雷:“乔氏!你找死!”

    乔薇隔着门,好笑地说道:“是啊,我找死,你来杀我呀!”

    胤王正要说“你真以为本王不敢”,一回头,就见鬼帝一边把玩着一颗糖豆,一边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他的脑门儿就是一凉,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乔薇见那家伙消停了,也懒得去管他走没走了,反正有那么多高手在,不怕他干出什么蠢事。

    乔薇拍了拍手,指向一旁的椅子,示意公孙长璃落座。

    公孙长璃坐下。

    因傅雪烟出去了,教主大人吃过饭也不知歪到哪个旮旯里去了,乔薇让望舒去书房练字,将小慕颜抱了过来,这会子小慕颜正躺在景云的身侧,呼吸绵长,睡得香甜。

    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奶香,温馨得让人心头发暖。

    乔薇倒了一杯香甜可口的果子酿,递给公孙长璃道:“甜味很浓,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

    公孙长璃轻轻地尝了一口,比想象中还要清甜一些,就道:“味道不错。”

    乔薇是第一次做这种果子酿,老实讲,太甜了,她自己有些喝不惯,鬼王貌似很喜欢,可傅雪烟与姨母都尝过,都受不了这股子甜到齁的味道,她想,公孙长璃应当不是真的喜欢,只不过,因为是她做的,所以爱屋及乌罢了。

    “对不起啊。”乔薇忽然道。

    公孙长璃拿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不解地看向她。

    乔薇幽幽叹了口气:“我以为,你那么折磨冥修是因为他以前欺负你了,现在一想,你都是为了我。”

    公孙长璃:“!”

    乔薇叹道:“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不该在不分青红皂白的情况下就将你踹下茅厕的。不过我并不后悔,因为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伤害冥修的事,我都无法容忍。”

    公孙长璃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乔薇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喃喃地说道:“这次你又冒死将景云送了回来……我……我都明白的。”

    你明白什么了?!

    公孙长璃整个人比看见鬼帝装X时还要不好了,赶忙岔开了话题道:“少教主方才说的,你当真半点不好奇?”

    乔薇古怪地看着他:“好奇什么?你的身份吗?这有什么好好奇的?我从前也不知道你是圣教的,可你害过我吗?你想让我知道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何况……你对我的心意,我明白的。”

    公孙长璃后悔没把胤王放进来了。

    ……

    景云归家的消息被乔薇写在了一张小纸条上,小纸条用一根红绳拴在金雕的羽翼下,比绑在脚上隐蔽多了。

    金雕率先找到的是阿达尔。

    阿达尔是与傅雪烟一路的,原本二人皆在城中寻找景云的踪迹,后面见这么找着实在太慢,商议一下后二人决定分头行动。

    阿达尔往北,傅雪烟往南。

    金雕找到阿达尔时,阿达尔刚走完了一条僻静的大街,金雕扑哧着翅膀,亮出了藏在翼下的小红绳。

    阿达尔顺着小红绳找到了纸条,打开一看,见景云已经没事了,心头大石落下,摸了摸金雕的脑袋:“去找傅姑娘吧。”

    金雕速度比他快,没等他跟上,独自飞走了。

    傅雪烟并不是乱找的,她与阿达尔先去了两个小厮与月华尊主做交易的地方,那里出现了几组车轮轧过的痕迹,一组明显去了云中城的水路方向,一组是回了慕王府,余下的两组,一组往北而去,一组往南而行。

    她于是与阿达尔分头行动。

    她顺着车轱辘的痕迹,一路往南城的方向而来,走着走着,地势渐渐偏僻了起来。

    此时正值后半夜,城中居民早已歇下,闹市都变得荒凉,更何况这种原本就僻静的地方。

    傅雪烟越走越觉得有些不对头。

    在又走出一条巷子后,她缓缓停下步子,不动了。

    她复杂的目光落在街对面,一个身着墨蓝色披风的男子身上,男子身形高大,脸颊清瘦,五官精致,眼眸噙着一抹玩味儿的笑,红唇斜斜地勾起,一脸诉不尽的风流不羁。

    男子俨然也看到傅雪烟了,或者确切地说,他早早地在这里候着傅雪烟了。

    傅雪烟停下步子的一霎,他红唇一勾,迈开修长的腿,横跨街道,朝着傅雪烟走了过来。

    傅雪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护住了肚子。

    他戏谑的目光在傅雪烟的肚子上扫了一个来回:“那小孽种还在?”

    傅雪烟这才想起女儿早已经生下来,不怕这家伙耍什么手段了。

    一念至此,傅雪烟的神色反而变得无所畏惧了。

    慕秋阳缓缓地走到了傅雪烟的身前,看着这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唇角轻轻一勾:“好久不见啊,妹妹。”

    傅雪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我不是你妹妹,你不要再来恶心人了。”

    慕秋阳阴测测地笑了笑:“啧啧啧,好歹是我把你养大的,一眨眼,有了野男人,就不认我这个哥哥了。”

    傅雪烟冷声道:“你还回来做什么?你不是投靠圣教了?若是让王爷知道,他怕是不会再认你这个儿子。”

    “你以为我怕吗?”慕秋阳淡淡一笑,“提到这个,我倒是想起一件事来,不进圣教,我都不知道你竟然也是一个夜罗的叛徒,打小潜伏在王府,做了那么多对不起王府的事,就连我……都一直被你蒙在鼓里。”

    傅雪烟正色道:“我没做对不起王府的事。”

    “是吗?”慕秋阳探出冰冷的大掌,指尖捏住了她下颚,“那你怎么和姬家那个废物生了孩子呢?!”

    傅雪烟一掌打了过去:“他不是废物!”

    慕秋阳早料到她会这么出招,早已做了防备,轻轻松松地便扣住了她的手腕,嘲讽地说道:“你的武功是我教的,真以为你能打赢我?”

    傅雪烟的右手被扣住了,又抬起左手来,去攻击他的面门。

    慕秋阳冷冷一哼,猛地往右手注入一股凌厉的内力,傅雪烟右臂一痛,半边身子都给麻了起来。

    慕秋阳又并指一点,点了她的大穴。

    傅雪烟被点住了,动弹不得了。

    傅雪烟死死地瞪着他!

    慕秋阳浑不在意地一笑,指尖摩挲起她白皙的脸颊,又顺着她脸颊,挑起了她一缕长发,他闻了闻她馨香的发丝,眸色深深地说道:“我说过,我讨厌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傅雪烟的眸光恨不得杀了他!

    慕秋阳将傅雪烟抱了起来,抱回自己暂住的小院。

    他将傅雪烟放到了柔软的床铺上,一边亲吻着她,一边拉开了她的丝带。

    衣襟散开,露出她素白的里衣来。

    慕秋阳欺身而上,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一手扣住她不堪一握的腰肢,另一手插入她发间,扣住她后脑勺:“想说话?”

    他解开了傅雪烟的哑穴。

    傅雪烟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像看着一个死人一样地看着他。

    慕秋阳邪恶地说道:“不说也罢,待会儿叫就够了。”

    傅雪烟恶心得胃里一阵翻滚!

    慕秋阳褪去了她的上衣,贪婪地抚摸着她的身体:“我早说过你是我的。”

    傅雪烟冷漠地望着帐顶。

    慕秋阳冷冷一笑:“你越是没反应,我越是想要你。”

    说罢,他大掌缓缓地滑下去,一把探入了她罗裙。

    傅雪烟屈辱地蹙紧了眉头。

    就在他即将撕碎她的罗裙时,一道寒光自他身后逼了过来。

    他心神一动,就要避开,可惜晚了一步,虽是避过了要害,却生生让那道寒光割掉了一只耳朵!

    他捂住鲜血淋漓地创口,暴怒地转过身来,就见教主大人不知何时出现了身后,手中握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匕首。

    教主大人憎恶地看着他,他放下被鲜血染红的手,气笑了:“又是你?来得正好,我正愁找不到机会杀了你,你自己送上门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教主大人冷声道:“谁让你客气?有本事你就来啊!”

    慕秋阳在教主大人手里吃过一次闷亏,知道对方体内压制着一股强悍的内力,当然不会再赤手空拳地去打他,慕秋阳抽出了桌上的宝剑,封住内力,硬生生地朝他的心口刺了过去。

    傅雪烟面色一变!

    教主大人拔腿就跑!

    慕秋阳冷笑:“你觉得自己跑得了?”

    教主大人一口气跑到了院子外,眼神冰冷地看着朝自己追来的慕秋阳,反手一挥,拿出一把金笛,冷冷地吹了起来。

    笛声响起的一霎,慕秋阳的胸口蓦地传来一阵剧痛,他双腿一软,用宝剑支撑住了身形。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教主大人,这个废物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他的心口好似要炸掉了!

    教主大人可不只是砍了他一刀,刀上还有一只夜鸣蛊。

    夜鸣蛊闻声而动,慕秋阳捂住心口,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慕秋阳解封了内力,可他以为自己是鬼王么?用点内力就能不怕夜鸣蛊了么?

    夜鸣蛊若是这么好解,为何还困住了整个塔纳族那么多年?

    慕秋阳提剑冲向教主大人,想一剑宰了他,可惜他步子没迈出一步,血倒吐了三口。

    再待下去,命都要没了。

    慕秋阳可气又可恨地瞪了教主大人一眼,托着剧痛的身子跑掉了。

    教主大人没去追他,他才不会承认自己是追不上,他回到房中,看着衣不蔽体的傅雪烟,素来爱炸毛的他竟然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默默地给傅雪烟穿好了衣裳。

    傅雪烟难堪又窘迫。

    教主大人平静地问道:“怎么给你解穴?”

    傅雪烟垂眸道:“你扶我坐起来,我自己能冲开。”

    教主大人将她扶坐在了床头。

    傅雪烟闭上眼,自丹田内运了一丝内力,狠狠地冲了几次,终于冲开了被慕秋阳封住的穴道。

    她累得够呛,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看向默默坐在一旁,望着窗外,似乎在发呆的教主大人,睫羽颤了颤,难堪地说道:“我刚刚……”

    “不用说了。”教主大人神色平静地打断她的话,脱下自己外袍,裹在她的身上,“回家吧。”

    “我真的没有……”言及此处,傅雪烟顿住,后面的话她有些说不出口。

    教主大人说道:“有也没关系。”

    “哎,你……”傅雪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

    教主大人沉默得有些不像他,傅雪烟想问你终究是介意的是吗?又想起他并不是今晚才这么沉默,最近好几日,他一直是这种安静得几乎能让人感觉不到他存在的样子。

    “你……究竟怎么了?”傅雪烟问道。

    “我没怎么。”教主大人说道。

    没怎么怎么会是这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傅雪烟望进他眼睛:“你有心事。”

    教主大人没说话。

    傅雪烟想了想:“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出来找景云,没带上你,你不高兴?”

    教主大人冷漠地说道:“我知道我没用,只会给人拖后腿,你们不带我是应该的。”

    傅雪烟哑然,她忽然意识他们过度的保护,伤害到这个男人的自尊了,难怪他最近总是“乖”得不像话,他不是真的想通了,他是难过了。

    傅雪烟抓住他袖子,轻轻地晃了晃:“哎。”

    “干嘛?”教主大人淡淡地问。

    傅雪烟道:“要不要去找景云?”

    傅雪烟话音一落,金雕扑哧着翅膀飞过来了,傅雪烟看到了它羽翼下的红绳与纸条,解下纸条一看。

    “出了什么事?”教主大人问。

    傅雪烟不动声色地将纸条绑了回去,对教主大人道:“是小卓玛,她问我们找到景云了没有。”

    金雕惊讶地睁大一双鸟眼。

    傅雪烟眼神一闪,拍拍它脑袋,让它飞走了。

    傅雪烟看向教主大人:“要不要去找景云啊?”

    教主大人清了清嗓子,一脸不情愿地说道:“我可找不到他!”

    傅雪烟轻笑:“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教主大人不说话了。

    傅雪烟抿了抿唇,看着他的手,犹豫了一下,轻轻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柔软的素手捏住他指尖的一瞬,教主大人整个人都僵住了!

    傅雪烟的脸颊以看得见的速度变红了。

    傅雪烟没有看他。

    他也没看傅雪烟。

    二人就像两只鸵鸟似的,仿佛不知道已经拉着彼此的手了。

    “景云……景云在哪儿啊?往……往……往哪儿找?”教主大人紧张得都结巴了。

    傅雪烟抿唇翘起的唇瓣,语气如常地说:“……往南吧。”

    二人拉着手,目不斜视地、一本正经地往南边的街道去了。

    却说早已回了府的景云,正躺在妹妹身边,不知做了什么美梦,唇角都挂着笑。

    天亮没多久,阿达尔回来了,他回来后,乔薇让他守着景云,自己则与公孙长璃一道去了姬冥修闭关的地方。

    胤王像条尾巴似的跟了上来。

    乔薇可不想他知道姬冥修的情况!

    这家伙就是冥修的死敌,若知冥修正在修炼九阳掌的紧要关头,谁知道他会不会打什么歪主意?

    乔薇转过身,不解地看向了胤王:“我说尊敬的胤王殿下,高高在上的少教主大人,您是闲着没事干了吗?怎么还不走啊?”

    胤王毫不客气地说道:“本王就是不走!”

    乔薇没好气地道:“你还赖上了是不是?”

    胤王冷笑:“赖上了又怎样?你有本事把本王赶出去吗?”

    乔薇捋起袖子道:“你以为我不敢?鬼王殿……”

    乔薇“下”字未说完,夜罗王后睡醒了,她打房中出来,正要厨房找点吃的,结果一眼看见了被乔薇堵在门口的胤王,她一双眼睛登时亮了……

    乔薇扶额,怎么忘记这家伙还有姨母这个大杀器了?

    胤王最终被夜罗王后留了下来,不过,虽是留下了,却没办法跟着乔薇了——夜罗王后拉着他的手,一刻也不让他离开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乔薇莞尔。

    ……

    乔薇与公孙长璃去密室的功夫,寻找景云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最先回来的是阿达尔,之后是乔峥与燕飞绝。

    又过了半日,傅雪烟与教主大人也回了。

    唯独云珠,迟迟未归。

    乔峥与燕飞绝都找去了云中城,有国师大人偷偷塞给乔薇的令牌,二人十分顺利地上了天梯,可没找多久,金雕便飞来了。

    金雕最后去寻找云珠与海十三,可惜一直没能找到。

    这倒不怪金雕找错了地方,金雕去了圣教,这是云珠原先的计划,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是,云珠发现月华老贼不见了!整个圣教的人都在找他!

    云珠当然不知道对方是被鬼帝给震飞了,只当他是抓了景云,跑到什么地方躲起来了。

    云珠于是没去圣教,在莽荒山脉中所有可能让他藏身的地方细细地找了起来。

    这一找,便与金雕错过了。

    云珠与海十三找了一日一夜,把月华的巢穴都翻遍了,也没看见月华的影子,就在云珠琢磨着月华是不是又回了夜凉城时,古怪的事情发生了。

    一股浩瀚的气息,如海浪一般,自圣教的方向奔涌了出来。

    这股气息离云珠并不算近,却依旧让云珠不寒而栗。

    云珠顺着气息奔涌的方向望了望,当即……面色一变。

    慕王府中,夜罗王后拉着儿子的手,笑眯眯地看着儿子,贴心话说不尽;望舒和十七鬼王去了后花园;燕飞绝等人刚端起饭碗,准备用膳;乔峥在丹房研究新的丹药,乔薇与公孙长璃去了姬冥修闭关的密室……

    一切都平静得不像话,直到一股浩瀚的气息,如浪潮一般层层叠叠地压了过来,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地心神一凛!

    又是这股气息……

    要抓国师的那次,潜入圣教的第一次,乔薇都曾感受到过这股强悍的气息,但那时,还远不如今日这般可怕。

    乔薇只觉得在这股气息的压制下,她连心脏都要爆开了。

    不止她,就连公孙长璃的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鬼王一把将小望舒抱进怀里,用脊背死死地扛住这股气息。

    景云已经醒了,正坐在院子里,陪鬼帝吃糖豆。

    他看见头顶的天,忽然暗沉了下来,乌云如墨,黑压压地滚了过来。

    燕飞绝吐出了一口鲜血!

    景云一愣。

    在这股几乎能把所有高手绞杀的气息下,只有鬼帝还镇定自若着。

    鬼帝释放了自己的气息。

    所有人都感觉头顶一轻。

    乔薇终于能喘过气来了,扶着墙壁,气喘吁吁地说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公孙长璃望着圣教的方向,喃喃道:“云夙醒了,他在警告鬼帝,他来了。”

【40】父女相见(一更)

    莽荒山脉中,云珠与海十三虽未被那股气息攻击,可仅仅是感受一下也足够让二人不寒而栗。

    海十三从未感受过如此强大的气息,也不对,惊恐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鬼……”

    他想说鬼姬,可又觉得鬼姬不该有如此强大的气息,又或者……鬼姬又突破了?

    云珠俨然猜到了海十三的想法,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不是鬼姬,是云夙。”

    “云夙?”这名字如雷贯耳啊,哪怕海十三只听了一次,也仍是牢牢记住了,谁让他姓云、又谁让他是圣教的教主呢?

    鉴于云家那对白眼狼父子对云珠父女做的恶事,海十三对云夙的印象可不怎么好,尤其这家伙的气息还这么强大,比鬼王更强大,海十三便整个人都更不好了,忌惮又厌恶地说道:“他不是在闭关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云珠点点头:“恐怕是要出来了。”

    离正式出关应当还有几日,但他似乎已经在警告什么人了。

    是他们吗?

    云珠脑海中念头刚一闪过,便自慕王府的方向感受到了一股丝毫不弱于云夙的气息,那股气息带着无尽的冰寒之意,从容不迫地将云夙的气息挡了回去。

    这一股气息给人的感觉也并不算好受,海十三只觉自己的头皮都被一片薄薄的利刃给划开了,这种感觉真实到离谱,乃至于他竟然抬起来,去摸了摸自己的天灵盖是否真的还在。

    都说高手过招,殃及鱼池,他跟这儿还不算鱼池呢,都快被二人的气息给弄死了。

    不敢想象,若是其中一人朝他出个招,他究竟会是个什么下场。

    海十三的汗毛竖了竖,特别不争气地云珠的身旁靠了靠。

    云珠不喜外人亲近自己,尤其男人,可这一刻她竟然没去理会海十三的靠近,她怔怔地望着慕王府的方向,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复杂的迷茫。

    海十三看了她一眼:“刚刚那个人……是鬼王吗?”

    虽说他并不觉得鬼王能有如此可怕的气息,可除了鬼王,慕王府再也没更厉害的高手了啊,所以,如果不是鬼王挡回了云夙,又会是谁?

    “鬼帝。”云珠说。

    海十三一愣:“鬼、鬼帝?他不是……”

    海十三望了望圣教的方向,又望了望慕王府,惊讶不已地问道:“他不是被镇压在银湖岛吗?怎么跑到王府去了?”

    这个,怕是要问鬼帝自己了。

    不过是出来找个孩子的功夫,慕王府便来了一个鬼帝,孩子在月华手中,至少还能保个平安,王府一群人落在鬼帝手上,怕是要凶多吉少。

    一念至此,云珠果断改道回了王府。

    王府中,一切都已平静了下来,众人又开始各忙各的了,刀口舔血惯了,每日在鬼门关走两趟,没毛病,就连那些不明情况的下人,都在虽不知情的情况下,练就出了一身虎胆。

    方翠园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夜罗王后依旧把胤王“关”在自己房中,胤王突然后悔自己没有回圣教了,现在想抽身都不行了……

    另一边,鬼帝与景云坐在院子里,看看书,吃糖豆。

    鬼帝有一盘自己的糖豆,乔薇给景云也炸了一盘糖豆,景云吃得慢,不过一盘子还是很快就没了,他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

    鬼帝在看书,看得津津有味。

    景云认得夜罗字,发现老伯伯的书拿倒了,可景云还是觉得他好厉害,因为倒着都能看懂的人,一定不是一般的厉害!

    很快,珠儿自屋子里出来了。

    她穿着一件冰儿新给她做的月牙白小袍袍,头上梳了个小揪揪,簪着一支小玉簪(其实只是冰儿的小玉坠)。

    珠儿右手端着一碟小糖豆,左手拿着一卷迷你小竹简,这猴巴掌大的小竹简也是冰儿做的,乔峥最近太忙,都没功夫搭理她。

    珠儿仙风道骨地走了过来,在鬼帝身旁坐下,双手举起其实什么也没写的小竹简,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云珠回到王府时,看到的就是一大二小坐在院子的藤椅上,一个吃糖豆,一个看书,一个边吃糖豆边看书,满院子都是那股熟悉的嘎嘣嘎嘣的声音,以及……一股让人感觉怪异的书香气。

    景云已经回了,云珠松了口气。

    随后,云珠的步子一顿,目光落在那个一袭白衣、仙风道骨的男子身上。

    海十三也看见了这个男人,不过他愣是没敢往鬼帝身上猜,他在院子里瞧了瞧,小声问云珠道:“云夫人,鬼帝在哪儿呢?是不是我们弄错了?”

    院子里这么和谐,一点也不像被那个杀人邪魔摧残过的样子啊!

    云珠没有回答,只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个男人。

    海十三一瞧她这神色,顿时心口嗖嗖地冒冷气了,该不会真的是这个男人吧?

    可是不像啊!

    从鬼王这个级别开始,死士的容貌就开始惨不忍睹了,可眼前之人容貌不丑不说,身上还没有半点死士的气息,反倒是有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这要是鬼帝,谁信呢?

    再者,鬼帝不是云夫人的爹吗?他与云夫人长得也不像啊!

    海十三不知道的是,到了鬼帝这样的境界,没什么禁术是会不了的,傀儡术也好、易容术也罢,统统不在话下,这张脸原就不是鬼帝本来的面貌,是易容过后的长相。

    寻常人看不出分别,云珠总还是能看出一二的。

    可云珠哪怕认出来了,也没有上前与他相认的打算,毕竟这个男人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从他一心把自己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死士时,就再也不是她父亲了。

    她大半辈子的蹉跎,都是以这个男人走火入魔为起始的。

    她最需要他时,他给了她致命的一击。

    她不需要他了,他再回来,也没什么意义了。

    云珠冷漠着脸,打鬼帝身后走了过去。

    鬼帝原本没在意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的两个人,可当云珠与他擦肩而过时,他鬼使神差地朝云珠看了过来。

    云珠却没看他,神色冰冷地朝自己屋子走去。

    鬼帝看了看云珠,又看看盘子里最后一颗糖豆,忽然将盘子端了起来,一步拦住云珠的去路。

    云珠倒是想躲来着,可鬼帝的实力,又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躲过的?

    云珠就这么被他给拦住了。

    他将盘子递到了云珠的面前。

    云珠撇过脸。

    他拿起糖豆,将盘子扔回了桌上,他用内力拖了一下,瓷器盘子砸到石桌上竟然也没有砸坏,他拉过云珠的手,将最后一颗糖豆放在了她的掌心。

    云珠看着掌心的糖豆,气不打一处来,难道过了这么多年,她受的苦、受的怨,就只值这么一颗糖豆吗?一颗糖豆她就能原谅他给她造成的一切了吗?!

    她不要!

    云珠将糖豆狠狠地丢向了右侧。

    鬼帝的身形唰的一下不见了,下一秒,他拿着被云珠丢掉的糖豆回来了。

    云珠又丢向了左侧。

    鬼帝又不见了,下一秒,又拿着被云珠丢掉的糖豆回来了。

    云珠气得直发抖,抓过糖豆,朝着方翠园外的小池塘丢了过去!

    结果当然是也没能丢成,糖豆坠湖的前一瞬,被急速飞来的鬼帝及时抓住了。

    鬼帝又屁颠颠地把糖豆放在云珠手心了。

    云珠:“……”

    云珠气走了!

    这一切,被鬼王暗戳戳地看在眼里了。

    云珠回屋后,一把将自己关在了房里,将那颗怎么丢也没能丢掉的糖豆狠狠地拍在了桌上!

    不一会儿,嘎吱一声,房门开了。

    虽是插了门闩,不过对于某些变态的高手而言,就和弄破一张白纸没什么区别。

    此番前来的却不是鬼帝,而是鬼王。

    鬼王先是悄咪咪地往里瞅了两眼,确定云珠与糖豆都在,他直起身,挺直腰杆,酷炫狂霸拽地走了进来。

    他自怀中地掏出两颗私藏的糖豆,威武霸气地甩在了云珠面前!

    女人,这是给你的糖豆!

【41】二更

    此时的乔薇还不知云珠与海十三回来了,她刚与公孙长璃探望完姬冥修,她谨记傅雪烟的叮嘱,不得入内打搅姬冥修,于是自己没进去,也没允许公孙长璃进去。

    二人干巴巴地看着石门,站了一会儿,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乔薇的错觉,总感觉公孙长璃的脸拉得有点儿长!

    不应该呀,自己陪了他一下午,还特地体谅他那颗嫉妒又酸涩的心,没让他与冥修碰面,他独自霸占了她这么久,不该高兴得嗨起来吗?!怎么还一副谁欠了他几百万的样子?

    还是说他要走了,舍不得了?

    乔薇深以为然,一定是这样!

    唉。

    乔薇摇摇头,这个她就爱莫能助了。

    公孙长璃最终黑着一张脸走掉了,临走时,冷冷地扔给乔薇一个盒子。

    乔薇打开盒子一看,竟然是一颗毒丹。

    却说公孙长璃留下毒丹后,便回方翠园,带上胤王回圣教了。

    胤王那个如释重负啊!

    终于从夜罗王后的魔掌里逃出来了!

    夜罗王后摸儿子的脸,都快给摸掉一层皮了,胤王几乎是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上马车后,胤王喘了足足一刻钟才总算缓过了劲儿来。

    他看了一眼与乔薇消失了一整个下午的公孙长璃,面色渐渐冷了下来:“公孙长璃,需要本王提醒你你的身份吗?乔氏不是你可以宵想的人,你最好死了这份心!”

    胤王说罢,公孙长璃没有说话,就在胤王以为自己把他训得无可辩驳之际时,公孙长璃不疾不徐地开口了:“不是我能宵想的,难道就是少教主能宵想的?”

    胤王早已在乔薇那里受了一肚子气,眼下公孙长璃竟然也敢自己摆脸色,他当即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地瞪着对方道:“公孙长璃,你什么意思?!”

    公孙长璃漫不经心地说道:“少教主不是忘了少夫人一直在苦苦寻觅少教主的事吧?”

    胤王一想到那个虎背熊腰的女人,小心口一阵抽抽,气焰跌了大半:“那个女人找你了?”

    公孙长璃淡淡地看向他道:“暂时还没找到我,不过却是是迟早的事,夜罗又不难找,少教主说呢?”

    胤王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你……你敢把本王的行踪透露给那个女人,本王就让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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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躲进圣教了,还不能躲开那个女人,就太没天理了。

    公孙长璃道:“井水不犯河水,王爷。”

    这次,倒是肯叫一声王爷了。

    可胤王却完全没被安慰到,反而整个人都郁闷透顶了。

    都当上少教主了还让人欺负,这日子也是没法儿过了……

    ……

    另一边,乔薇拿着毒丹回了方翠园,既然云珠已经回来了,那么鬼帝的身份便藏不住了。

    当她从海十三口中得知那个仙风道骨的白衣书生就是传闻中残暴血腥的杀人邪魔时,惊得差点没把毒丹给吞了!

    她第一反应是摸了摸自己脖子,她是怎么还活着的……

    若他是鬼帝,那儿子那晚岂不是一直和他在一起?

    这熊孩子,到底给他亲娘捡了个什么邪魔回来了?!

    乔薇想起景云将鬼帝自马车上拉下来的一幕,后怕得汗毛一阵一阵发抖。

    这个人动动手指头,能灭了半个夜凉城,儿子竟然把他带回家来吃糖豆……

    乔薇的腿又软了!

    海十三及时扶住她,海十三在半路便已经腿软过了,这会子就显得比乔薇平静多了,只是样子再平静,一开口还是露了馅儿:“别、别别别……别担心了,我我……我看他不是……挺好的吗?”

    乔薇嘀咕道:“好什么呀!”

    从前只以为是个圣教的圣师,现在却摇身变成鬼帝,据说这鬼帝的脑子比鬼王还不好使,鬼王脑子坏掉归坏掉,从不会发狂,这鬼帝曾走火入魔过,一个弄不好又入魔了,他们可全都翘辫子了!

    “我觉得不会。”海十三宽慰道,“他是云夫人的父亲,少夫人忘了吗?”

    听海十三这么一说,乔薇才想起来,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鬼帝不是已经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了吗?还会认出云珠吗?

    乔薇一边疑惑着,一边朝藤椅上的鬼帝看了过去。

    鬼帝的糖豆已经没有了,盘子里还有几块绿豆糕,这也是他喜欢的,往常他吃完糖豆会将所有绿豆糕干掉,可这次,他端着满满一盘子,一块都没下口。

    乔薇以为他不喜欢吃,正想问他要不要吃点别的,就见他一脸茫然地看向云珠的屋子,那神色,绝不像是已经认出云珠了,可即便没认出,他也还是把一盘馋得他口水横流的点心端进云珠的屋了。

    ……

    对于“圣师大人”就是鬼帝的事,乔薇琢磨了一下,还是忍住了没告诉两个孩子,其余人也十分有默契地没去与鬼帝相认,毕竟云珠的臭脸摆在那里,一副谁敢认他我就宰了谁的表情,众人纷纷表示认怂。

    于是鬼帝,依旧是圣师。

    好在鬼帝没鬼王那么龟毛,非得人家唤他一声陛下,叫他圣师,他不恼;叫他先生,他也答应。

    他在院子里的人缘好到不可思议,上到上了年纪的婆子,下到尚未及笄的小丫鬟,全都对这个彬彬有礼的君子喜欢得不得了——有说他善良,连蚂蚁都不敢踩死的;有说他有涵养,对下人都客客气气的;也有说他学识渊博,没他看不懂的书的。

    总之,杀人如麻、五大三粗、目不识丁的鬼帝陛下,短短三五日功夫,就已经成为所有女人心目中的神话了。

    云珠却不大赞成他在王府住下。

    “为什么,姥姥?”房中,乔薇给云珠倒了一杯热茶,问道。

    傅雪烟也在,她看了云珠一眼,也纳闷地问道:“是啊,姥姥,为什么不能让太……”

    “咳!”乔薇清了清嗓子。

    傅雪烟将那句“太姥爷”咽下,改口道:“鬼帝住下?两个孩子也很喜欢他。”

    这话不假,望舒与景云都挺喜欢鬼帝的。

    大概整个院子,除了云珠,没人不喜欢他了吧。

    偷听墙角的鬼王:“……”

    偷听墙角的十七:“……”

    云珠叹了口气道:“你们以为我是因为不喜欢他才不允许他住下的吗?我是担心他哪日又发起狂来,会伤到你们。”

    乔薇愣了愣道:“他不是已经好了吗?”

    云珠摇头:“没那么容易,他若是能好,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一直都被镇压在银湖岛了。”

    走火入魔这种事也得看人,一般来说,这种事只发生在武艺高强的人群,走火入魔的人中,功力越低,越容易痊愈;功力越高,越是不易大好,姬冥修早些年曾走火入魔一次,整整三日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鬼帝这个级别的高手就更不用说了。

    他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别看他平日里安静极了,一旦发起狂来,会十分可怕。

    乔薇与傅雪烟彼此看了一眼,乔薇道:“那……真的要把他送走吗?”

    云珠道:“我是为了你们好,早日把他送回银湖岛吧。”

    鬼王开心脸:吼!

    乔薇舍不得呢,她不会承认,她也很喜欢仙风道骨的太姥爷啊!

    乔薇低声道:“可是云夙不是要出关了吗?若他来对付我们……上次就是鬼帝,他才没得逞的。”

    云珠叹道:“鬼帝比云夙难对付,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们。”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乔薇不好再坚持了,当然她也只是同意而已,真把鬼帝“请”出去,她是没这胆子的。

    这件事,还得云珠亲自出面。

    云珠去了鬼帝的屋,鬼帝正在看书,这次倒是没有拿倒,只是却不知打哪儿拿了一本文字版的《春宫七十二式》,他一脸陶醉其中的样子,看得云珠脸都绿了!

    云珠二话不说把他东西收拾了:“你跟我来。”

    鬼帝乖乖地来了。

    云珠带着他走到王府大门口,指了指早已备好的马车道:“上车。”

    鬼帝不动。

    云珠把包袱扔进了他怀里:“回你原来的地方去。”

    鬼帝抱着包袱,特别可怜地望着云珠。

    云珠捏了捏手指,没去看他,转身朝府内走去。

    鬼帝拉住了云珠的手,把自己打劫来的糖豆全都交了出来。

    仿佛在说,他再也不吃糖豆了。

    小胖子给的点心也交了出来。

    点心也不吃了。

    景云塞的弹珠也交了出来。

    弹珠也不打了。

    云珠睫羽颤了颤,推开他捧着东西的手,迈步进了王府。

    鬼帝被孤零零地留在了那里。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

    鬼帝望着云珠越走越远的背影,以及在他面前缓缓合上的大门,难过地呜咽了起来。

【42】鬼帝的手段

    云珠回到方翠园时,乔薇与傅雪烟、夜罗王后、海十三、燕飞绝,齐刷刷地站在院子里望着她,仿佛是等了许久,就等着她回来似的。

    众人不约而同地往她身后望了望,没看见鬼帝,都不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屋子里的鬼王与十七对了对拳。

    云珠神色平静地看了众人一眼:“都站在这里做什么?不用做事吗?”

    海十三挠挠头:“我去帮乔老爷熬药了。”

    燕飞绝轻咳一声:“我去看看沐小将军。”

    夜罗王后:“我去看小慕颜。”

    傅雪烟台词被抢,噎了噎,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道:“姥姥累了吧,我刚摘了些梅花,这就给您送去。”

    乔薇没吭声,看着云珠打自己身旁走过,待云珠进了屋,她也脚步一转,跟了进去。

    云珠知道她进来了,没说什么,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伸手去拿茶壶。

    乔薇先她一步,拎起了茶壶,给她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随后,察言观色地说道:“姥姥,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您看我们这么多人,我爹又是神医,我也是神医,我们或许能找出解决之策。”

    云珠沉默,半晌后摇摇头:“找不到的。”

    乔薇先是一怔,随即深深地看了云珠一眼,试探地问道:“姥姥,您这些年,除了在帮姨母找龙草,也在帮鬼帝找能克制自己的办法是吗?”

    云珠没承认,却也没否认,只道:“这不是病,也不算伤,所以药物与功法统统不奏效,别白费心思了,他已经走火入魔,不是一个正常人了。”

    可他真的很正常啊!

    乔薇心中这么嘀咕,面上却是不敢与姥姥抬杠。

    云珠又道:“只有银湖岛的阵法能够困住他,让他回去,对谁都是最好的。”

    若他发狂错杀多身边的人,清醒过来之后,也会变得难过与自责。

    乔薇没见过鬼帝发狂的样子,自然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态,可她想,姥姥是见过的,所以她才会这么害怕噩梦重演了。

    可同时她也想,鬼帝被镇压在银湖岛那么多年,总不是白白虚度光阴了,他自己说不定早已找出克制之法了。

    云珠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疲倦地说道:“什么都别说了,你回屋歇息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乔薇闻言,才忽然意识到,他们这群人里,云珠才是与鬼帝最亲近的,把鬼帝送走,他们有多不好受,云珠只会更难受。

    这么想着,乔薇便是彻底理解云珠的决心了。

    乔薇回了屋,只看见景云,没看见望舒,问景云道:“妹妹呢?”

    景云眨巴着眸子道:“好像去尿尿了。”

    望舒确实是去尿尿了,她尿完,乖乖地洗了手,打算回屋,却突然,一颗糖豆从天而降,掉在了她面前的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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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将糖豆捡了起来,刚一捡起来,又一颗糖豆掉在了稍远一点的地方。

    她顺着不停掉落的糖豆,一路捡啊捡,捡着捡着就出了方翠园。

    出方翠园后,掉落在雪地里的就不是糖豆,而是弹珠了。

    望舒又捡起了不停掉落的弹珠,一路捡啊捡,捡着捡着到了小河边。

    河边躺着一个人,穿着黑色的衣裳,头发胡乱地搭在脸上,他躺在冰冷的雪地里,气息十分微弱。

    望舒叫了几声,都没把他叫醒,可是身上又没有带可以给他治疗的工具,于是一把抓起他的领子,将他拽回了方翠园。

    拽回去的过程有些不可描述,总之原本还需要易容的某人,在一路撞山、撞树、撞石头,撞得惨绝人寰,终于撞回方翠园后,已经变得爹妈都不认识了。

    “望舒!”乔薇惊讶地走了过去,“你怎么又出去了?这是谁?”

    望舒摊手道:“我去捡珠子了啊,然后我在河边捡到了一个伯伯,他晕倒啦,我就将他带回来治病了!”

    乔薇不好说她做的不对,毕竟这么有爱心的事,也是“多亏”她曾经讲了无数个**小故事。

    但乔薇也没立刻将人带进屋,而是蹲下身,仔细地看了看对方的脸,本想看看对方长什么样,是不是府里的人,结果她定睛一看——

    闺女,你确定没揍他么?

    不过乔薇就算是没认出他的脸,也认出了他那一身异于常人的高大身材,以及自己给他亲自挑选的黑色衣裳!

    还晓得换套黑的!

    白衣飘飘不要了么?

    难怪小胖子没认出来了。

    望舒仰头望着乔薇道:“娘亲,这个老伯伯怎么样了呀?他有没有受很严重的伤?”

    乔薇看着双眸紧闭的某人,唇角轻轻一扯,说道:“放心吧,闺女,你鬼王爹爹受伤了,他都不会受伤的。”

    望舒哦了一声,俯下身,乌黑发亮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对方,说道:“那他就是生病了吧,娘亲你看他的脸都肿了。”

    “你们在说什么?”

    云珠不知何时自屋子里走了出来。

    乔薇眼神一闪,一把将某人挡在了身后,转过身看向云珠道:“哦,没什么,有个下人晕倒了,我正打算给他治病的。”

    “下人?”云珠狐疑的目光落在虽然被乔薇挡住了脑袋,却没能挡住的躯干与四肢上,那异于常人的骨架,别说下人了,夜凉城最威猛的将军都没这么高大!

    云珠的眸光唰的一下暗了!

    乔薇心知坏事儿,拍了拍脑袋,说道:“姥姥,您听我解释……”

    云珠道:“望舒,你先进屋。”

    “哦。”望舒乖乖地进屋了。

    她是一个听话的小姑娘!

    云珠一步步走下台阶,乔薇站在鬼帝身前,被云珠犀利的眸光看得头皮一阵发麻,双腿不自觉地想要挪开,却咬牙,死命地忍住了。

    “你胆子挺大。”云珠说。

    乔薇支吾了半晌,眼神一闪,摸上肚子:“我……我怀孕呢,您别吓我,会动胎气的。”

    云珠道:“让开。”

    不让。

    乔薇坚守阵地!

    坚决守住鬼帝!

    云珠淡淡地朝她看了过来:“别让我说第……”

    乔薇十分自觉地让开了!

    云珠淡淡地走到鬼帝的身前,垂眸看着装死不醒的鬼帝:“我知道你没死,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把你绑走。”

    鬼帝不动。

    云珠捏了捏手指,对乔薇道:“拿绳子来。”

    乔薇眸光一颤:“姥姥!”

    云珠拽紧了拳头,神色平静地说道:“你也不听话了吗?”

    乔薇看了一眼屋门口的傅雪烟,傅雪烟朝她轻轻摇头,她难过地低下头,去屋子里拿了一捆绳子来。

    之后的事,她都不敢看了。

    她转身进了屋,听见绳子捆绑衣裳的声音,听见云珠叫人将马车驶到方翠园的声音,又听见车轱辘碾压着冰冷的青石板,一点点地朝方翠园逼近。

    马车停在了方翠园。

    云珠让人将仍旧是不省人事的鬼帝抬上去。

    下人抬不动。

    云珠隐忍着怒火:“十七。”

    十七也抬不动……

    主要也是不敢抬。

    云珠又叫来了鬼王,鬼王也抬不动。

    鬼帝就像是焊在地上了似的,用锹都铲不起来!

    云珠可是气坏了,咬了咬牙,躬下身,亲自去抱他。

    这下倒是让云珠给抱起来了。

    云珠将鬼帝抱上马车,哪知刚一放在车座上,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马车塌了!

    云珠:“……”

    云珠气得将他抓起来,走到院墙边,一把将他丢了出去!

    外头就是小池塘!

    咚!

    掉进池塘里了。

    听见落水的声音后,云珠喘息着回到了院子。

    可她刚一进院子,就见被五花大绑的鬼帝,闭着眼,湿漉漉地躺在冷冰冰地雪地上。

    云珠简直、简直……

    乔薇看不下去了,那么冷的天,浑身都湿了,不得生病啊,她可是大夫!

    乔薇走过来,心疼又无奈地说道:“姥姥,您就让鬼帝留下吧。”

    云珠一口气堵在了胸口:“连你也被他……”

    他根本就是装的!哪儿有鬼帝能真被人抛下水的?不过是一出苦肉计,偏这院子里,每个人都信了!

    可不是每个人么?丫鬟婆子,海十三、燕飞绝……统统站在门口,眼巴巴儿地看着鬼帝,就快要可怜死他了。

    但云珠不是那么容易心软的。

    云珠看着装死又卖惨的鬼帝,正要开口,景云自屋子里跑出来了。

    他原本在看书,妹妹和他炫耀说自己捡了一个伯伯,他不信来着,就探出脑袋瞧了瞧,一瞧,就瞧见了躺在地上的圣师老伯伯。

    他一来,云珠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景云拉着云珠的手道:“太姥姥,圣师老伯伯他怎么了?他是不是生病了?”

    鬼帝虚弱地呻吟了一声。

    云珠简直想炸毛!

    “圣师老伯伯是不是好难受?”景云蹲下身,去摸鬼帝的额头。

    鬼帝原本冰凉的额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超级滚烫!

    景云一摸,就开始忍不住担忧了:“太姥姥,他好烫呀,他病得好严重。”

    云珠:要气死了要气死了要气死了……

    要问云珠对谁最心软,非时时刻刻都在被妹妹抢风头的小景云莫属了。

    在景云无辜又哀求的眼神下,“大病号”最终没能被送走。

    可这也不代表云珠真的心无旁骛地让他留下了。

    云珠对景云道:“圣师伯伯要回家了,住一晚,养好病了,明早就走。”

    景云:“哦。”

    当然,鬼帝大人就没那么容易“痊愈”了。

    第一天,高热。

    第二天,高热。

    第三天,高热。

    第四天,高热外加咳嗽出红疹。

    云珠每日赶早去赶人时,都能发现景云都已经比她更早地出现在了鬼帝的床前,景云嫩呼呼的小手捧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吹了吹,一勺一勺地喂着鬼帝。

    鬼帝被药汁苦得直翻白眼!

    云珠进屋。

    他迅速不翻了,特别乖地躺在床上,并开始有气无力地呻吟。

    他抬手,仿佛想要去摸摸这懂事又善良的孩子,可还没摸到景云的脑袋,手臂便虚弱地垂了下来。

    景云回过头:“太姥姥,他还没有好,他还需要再养几天。”

    云珠杀人的心都有了!

    云珠说什么也不让他继续在王府待下去了,云珠唤来乔薇,让她带着两个孩子上街买点东西,随便买什么都好,重要的是天黑之前别回来!

    乔薇磨蹭了半晌,在云珠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里,拉着两个孩子的手,慢吞吞地上了马车。

    乔薇清清嗓子:“那个我好像忘了……”

    “还不走?!”

    云珠一声厉喝,乔薇一个哆嗦,放下帘子,让车夫把马车赶走了。

    哪知就在车轱辘刚转了两个小圈时,另一辆马车迎面而来,将乔薇的去路挡住了。

    乔薇缓缓掀开了帘子,从不大不小的缝隙中,看见胤王自对面的马车上从容淡定地走了下来。

    乔薇让孩子在车上乖乖地等着,自己则走下马车,走向胤王,淡淡地问:“王爷又来这里做什么?是来探望姨母的吗?”

    胤王冷冷地哼了一声:“本王这次来是有消息带给你们。”

    乔薇淡淡一笑道:“你别说你爹出关了,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不用你特地来通报一声。”

    胤王正色道:“与这个无关,我要说的是昭明公主的事。”

    乔薇的眸光动了动。

    胤王将她神色尽收眼底,唇瓣浮现起一抹冷笑:“总还是有你在意的东西啊。”

    乔薇看了他一眼,道:“你别小人得志了,又想威胁我们什么,尽管说吧。”

    胤王眉心蹙了蹙:“威胁?本王在你眼里就这种卑鄙小人?”

    乔薇莞尔一笑:“当然不是。”

    胤王满意一哼。

    乔薇又道:“你比卑鄙小人还要无耻那么一点儿。”

    “乔氏!”胤王脸色一沉。

    乔薇有恃无恐地看着他。

    胤王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被乔薇激怒得一阵翻涌的情绪,每次见了这个女人都能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

    胤王随手递给乔薇一张信函,说道:“我这次过来,是代表圣教给你们下拜帖的,你们若是想要回昭明公主的遗体,就在三日后前往圣教,我会在圣教设宴款待你们。”

    乔薇接过了信函,轻轻地掸了掸,说道:“设宴?怕是鸿门宴吧。”

    胤王讥讽道:“不敢来就算了,我知道你们想要硬抢,可是如果你们真以为有了一个鬼帝就能把昭明公主安然无恙地抢回去,那就太天真了。”

    乔薇冷飕飕地看了他一眼,他冷冷一笑,转身上了马车。

    乔薇看不懂夜罗文,拿着信函进了府,让燕飞绝带着两个孩子去街上转转。

    云珠在傅雪烟的房中,乔薇便把信函给二人看了,看完后,二人的脸色都有些阴晴不定。

    乔薇古怪地看着二人道:“怎么了这是?信上说什么?”

    傅雪烟将帖子放在桌上,说道:“这不是拜帖,是战书。”

    乔薇眸光一冷:“圣教给我们下战书?”

    傅雪烟点点头:“没错,上面说,三日后在圣教的祭坛,圣教要与我们一战,若是我们赢了,昭明公主的遗体归还我们;若是我们输了,血月弓归还他们。”

    乔薇眯了眯眼:“他们搞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两把血月弓?怎么觉得有猫腻呢?”

    傅雪烟道:“还有祭师剑和焚天刃。”

    全都是地宫的钥匙。

    这群王八蛋,还是没放弃打地宫的主意呢。

    乔薇摸了摸下巴:“单挑还是群架?”

    “嗯?”傅雪烟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乔薇的意思,解释道,“圣教提出单人对决,五局三胜。”

    乔薇竖起手指头:“那就是……五对五?”

    “也不是。”傅雪烟将战书上的细则与乔薇详细地解说了一下,大致情况与姬家对阵国师殿的那一次相似。

    对决一共分为五日,每日不限场次,哪边率先获得三场胜利,谁就拿下当天那一局。

    上场的人,只要赢了,就能一直打下去,但仅限当天。

    第二天再开局时,曾经打过的人便不能再上场了。

    乔薇一脸顿悟:“我明白了,这与守擂台差不多,我们只需要派出三个强大的高手,分别守住三天,这样我们就能赢了。”

    傅雪烟嗯了一声:“差不多是这样。”

    这三个高手是谁,还用说吗?

    偷听墙角的鬼帝,比了比心。

    乔薇与傅雪烟齐刷刷地看向了云珠。

    云珠良久没有说话。

    乔薇不信她不想要回女儿的遗体,更不信她不敢应圣教的挑战:“姥姥,您在担心什么?是担心鬼帝打不过云夙吗?”

    云珠摇头:“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动昭明的遗体吗?”

    乔薇想了想,说道:“因为……玉棺也是镇压鬼帝的一处机关?”

    云珠喃喃道:“整个银湖岛都被设下了阵法,所有人都以为玉棺是阵眼,却没人知道真正的阵眼……是昭明的巫后之躯。”

    巫师之上,有巫王。

    云家便是巫王之后。

    当年祭师祖上与国师祖上的师父,就是第一任巫王。

    只不过,随着一代代的生息繁衍,云家人体内的巫王血脉已经变得十分稀薄,并不是谁都能够觉醒,鬼帝当年就是没有觉醒,才一怒之下将自己炼成了死士。

    他想成为比巫王更强大的存在,却没料到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落索。

    乔薇惋惜一叹,不甘这二字究竟害了多少人!

    其实就算比巫王厉害又怎样呢?一江春水一江涛,一山更有一山高,这世上哪儿有绝对的最强者?不过是甘心了,满足了,人生就赢了。

    瞧他如今对待云珠的样子,在他还清醒的时候,只怕就已经后悔过了。

    若让他老人家再选一次,他大概不会这么执拗了吧。

    乔薇顿了顿,说道:“姥姥,接下他们的战书吧,但我们要加一个条件——让他们把圣教也拿出来做赌注!若是我们输了,要杀要剐随他们;若是我们赢了,让他们归还圣教!”

    圣教原本就是云家的,把它要回来了,昭明也就回家了。

    ……

    云珠同意了乔薇的提议,当日,燕飞绝便光明正大地以来使的身份去了圣教一趟,将他们这边新拟定的战书交给了胤王。

    胤王看过之后,竟然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他们的条件。

    燕飞绝好笑地说道:“你就不先请示一下你那位教主爹爹?万一届时你们输了,他又跳出来不认账……”

    胤王冷冷地说道:“这个你大可放心,本王的意思,就是教主的意思。不过本王也提醒你们,你们若当真输了,本王不会手下留情的!”

    有鬼帝,我怕你?

    燕飞绝嗤笑一声,转身下山了。

    决斗定在三日后,鬼王是一定会出战的,乔薇不觉得鬼王的对手会是云夙,但鬼姬也不可小觑,尤其圣教藏得深,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个厉害的圣师。

    索性这边有公孙长璃送来的毒丹。

    乔薇严重怀疑这家伙早知道圣教会向他们宣战,才特地送了一颗毒丹过来。

    乔薇将毒丹给了鬼王。

    鬼王拿着毒丹去闭关了。

    这只是寻常的毒丹,比不上纯阴之体的,鬼姬一日一颗,也没见有太迅猛的突破,所以鬼王服下后,大概就是巩固一下实力,让提升境界约莫还是不能够的。

    可当三日后鬼王闭关出来时,竟然已经从六阶的初期,飙升至了七阶的巅峰。

    众人简直惊呆了!

    才一颗毒丹就这样,真不敢想象,要是一天一颗那得厉害成什么样。

    当然了,这个实力在鬼帝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看。

    鬼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慢悠悠地伸出手。

    鬼王委屈巴巴地交出了乔薇好不容易才奖励的两袋糖豆。

【43】二更

    今日是约定决斗的日子,几人收拾一番后,便准备启程了。

    关于前去应战的人选,鬼王、鬼帝、云珠自不必说,另外,也带上了十七与阿达尔等人,这边,傅雪烟留守方翠园。

    乔峥也在随行的行列,毕竟打打杀杀的,有个厉害的神医也是十分必要的。

    景云与望舒与金雕、三小只留在方翠园了。

    乔薇去凑热闹了。

    至于教主大人,则是十分令人意外地留下了。

    有些事,傅雪烟与别人难以启齿,对乔薇却是无话不谈的,譬如那晚偶遇慕秋阳的事,傅雪烟便告诉了乔薇。

    乔薇在心里将慕秋阳那王八蛋骂了个半死,当然了,傅雪烟告诉她这些可不是让她骂慕秋阳的,是希望以后别再将教主大人留在家里了,他有种小自尊被人伤到的感觉。

    是以这次,乔薇第一个便通知了教主大人,让他一同前往圣教。

    教主大人哼道:“我才不去,要去你们自己去。”

    “哎?你怎么又不去了?你从前不是总嚷着要出去吗?不带你你也偷偷跑来。”

    “以前是以前,我现在……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我要陪小慕颜!”

    小慕颜,小慕颜,叫的可真亲热,换尿布你会么?穿衣裳你会么?

    乔薇总觉得这家伙心里有鬼,别是又想偷偷地去干什么自以为聪明却又很掉链子的事。

    念头闪过,众人去准备马车时,乔薇悄悄地跟上了教主大人。

    教主大人先是将小慕颜抱去了夜罗王后那边,夜罗王后最喜欢祸祸小姑娘了,赶忙拿出了自己的首饰盒,给小慕颜一头乌黑浓密的胎毛扎起了小辫。

    而教主大人自己则不动声色地回了屋。

    乔薇本想看看这家伙鬼鬼祟祟地到底想干嘛,结果跟进去一瞧,就见这家伙黏糊糊地贴在傅雪烟的身上……

    ……

    夜凉城的雪比大梁的要多很多,昨夜又下了半宿,好在后半夜雪停了,今早天气又放晴了,北风不大,阳光也算不错,是个决斗的好天气。

    乔薇坐在马车上,看着沿途的风光,想着很快就能把圣教夺回来,心情一片大好!

    可她身旁,乔峥的脸色却不怎么好了。

    乔薇问道:“爹,你怎么了?是不是担心我们赢不了?你放心吧,圣教最厉害的就是云夙了,可我们有鬼帝呢,上次姥姥和我说,云夙没鬼帝难对付,鬼帝一定能打赢他的。”

    乔峥没说话。

    乔薇愣了愣,轻轻地拉了拉他袖子:“爹。”

    乔峥难过地说道:“我想你娘了。”

    乔薇微微一叹,我也想啊,都过去这么久了,连胤王都找到了,她娘就怎么还连个消息都没有呢……

    这一次依旧是走水路,因出发得早,抵达圣教时不过堪堪正午,圣教备了午膳,说是要好生款待他们,可那些人做的东西,他们哪里敢吃?早在马车上吃过了。

    圣教的祭坛并不在圣教之中,而是在圣教以东的一块平地上,祭坛拔地而起,高约一丈,四周是层层叠叠的汉白玉台阶,顶端的圆形祭坛也以汉白玉打造,直径三丈有余。

    祭坛四周,有几个高高的看台,南面的看台已被圣教所占,余下三面可供乔薇一行人自由选择。

    能看清对手每一次输掉决斗的表情是最惬意不过的,几人不约而同地选了北看台。

    乔薇最后一个走上看台,上去前,胤王双手负在身后,闲庭信步地走了过来,春风得意地叫住乔薇道:“真敢来啊,想好待会儿输了要怎么求饶了么?”

    乔薇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这话,应当我对你说才对,别以为圣教人多势众,就能轻而易举地打赢我们,决斗拼的可不是数量,而是质量,你呀,还是乖乖地等着认输吧。”

    若在以往,胤王就该被气坏了,眼下,胤王非但不恼,反而十分大方地笑了一声,朝前走了两步,靠近乔薇,在乔薇耳畔轻轻地说道:“乔氏啊乔氏,你可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念在相识一场的份儿上,别怪本王没提醒你,现在就到本王身边来,本王或许会在你们输了之后大发慈悲地放过你。”

    乔薇简直被他逗笑了,轻轻地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不紧不慢地说道:“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王爷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其实有件事我一直不大明白,你姥姥才是圣教名正言顺的教主,你帮着她夺回圣教不好么?非得为那个一天都没养过你的爹助纣为虐?”

    胤王冷冷一哼:“我姥姥?有姬冥修在,什么好事能够轮到我?何况……”

    他顿住。

    “何况你还没有儿子。”乔薇勾唇一笑,这句话总算是戳中胤王的痛脚了,胤王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了起来,乔薇心情大好地说道,“原来王爷认为自己一辈子都生不出儿子了。”

    胤王勃然大怒:“乔氏!”

    乔薇莞尔一笑,再懒得与他废话,迈步上了台阶。

    胤王望着她的背影,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乔氏!本王的耐心不是随时随地都有的!你最好现在就到本王身边来!否则……”

    乔薇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

    胤王气得拂袖而去!

    ……

    看台还算宽大,凭栏较高,除了鬼帝与鬼王这种身高异于常人的变态,寻常人一坐下,视线就被阻碍得差不多了。

    鬼帝优哉游哉地坐在椅子上,他敛了一身气息,又早已不是原先的容貌,除了公孙长璃与胤王,圣教之中还没人猜出他就是鬼帝。

    鬼王气场全开,倒是让圣教中的人微微惊讶了一把,因为就在数日前,他都还只是一个六阶鬼王,眼下,却已突破到了七阶的巅峰,隐隐有冲破八阶屏障的势头。

    这速度,快得有些离谱了。

    圣教的人开始窃窃私语,怀疑鬼王是用了纯阴之体的毒丹。

    乔薇摸了摸面前的凭栏,问云珠道:“姥姥,这个祭坛是从前就有的吗?”

    云珠道:“从前也有,但不是这个样子,这是翻修过的。”

    乔薇点点头,朝北看台望了过去,她想知道今日前来决斗或观战的究竟都有哪些人。

    胤王与公孙长璃自不必说,银湖岛的婆婆也来了,婆婆看见云珠,也看见了云珠身后,那个优哉游哉吃着糖豆的鬼帝。

    她当然知道那是鬼帝,那日,她亲眼看见他牵着一个孩子走了出去。

    婆婆的神情有些激动。

    在婆婆的另一侧,乔薇看见了一个意料之中却又有些让人意外的人,意料之中是猜到他会出现,意外是没料到他会以这样的形象出现。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失踪了是整整七日,昨夜才被圣教弟子找到的千峦峰尊主——月华。

    月华的胳膊腿都断了,整个人都让绷带缠成了半个木乃伊,他坐在华丽又骚包的红宝石轮椅上,目光狠毒地望着乔薇一行人的方向。

    乔薇莞尔一笑,冲他挥了挥手。

    月华气得鼻孔里冒烟了。

    第一轮决斗很快开始了。

    决斗的规则很简单,被打到再也站不起来,或者被打下擂台都算输,刀剑无眼,生死自负。

    第一日的第一场往往都是用来投石问路的,圣教这边出动了一名厉害的长刀死士,这么死士已经到了长刀的巅峰时期,再有一步便能突破鬼王。

    从他眉间那丝似有还无的黑气看来,他已经在服用毒丹,是下一个鬼王的人选了。

    这人的实力在十七之上,在鬼王之下,若第一日,圣教出动的都是一些鬼王之下的死士,那么他们这边浪费掉一个鬼王,未免有些不划算。

    鬼王的对手是鬼姬,鬼姬出来前,鬼王决不能露面。

    “十七。”云珠道。

    燕飞绝一愣:“那人的实力比十七要高啊!”

    十七也是长刀死士的巅峰,可惜没服用毒丹,离鬼王之路还不知差了多少步,场上那家伙,却几乎能算小半个鬼王了。

    乔薇暗暗惊叹,不怪胤王那么自信,圣教实在是藏龙卧虎之地,高手如云,而反观他们,可消耗的高手太少,每一个都得紧着用,所以云珠的抉择没错,这一轮,必须是十七,而且十七必须要打赢!

【44】胜利(一更)

    决斗没有规定的时辰,在祭坛下方有专程擂鼓的弟子,当鼓声响起,便意味着决斗开始了,至于结束,只要双方都还好生生地站在祭坛上,哪怕过了三天三夜也是可行的。

    十七上场了。

    圣教的人能感觉他的水平约莫是一名长刀死士,原本有些不放在眼里,可当他们看清对方的年纪,不过是十五上下时,又齐齐地有些怔住了。

    长刀死士不少,也不难得到,可这么年轻的……闻所未闻。

    圣教这群人中,当属胤王与公孙长璃对十七最为熟悉,公孙长璃来夜罗后早已见过十七几次,胤王却还是头一回。

    他发现十七的功力似乎又比在大梁时精进了。

    姬冥修可真是好命,随便捡个孩子,都能给捡成武林高手!

    胤王的心头泛上一股淡淡的酸涩,而当他的目光看向对面的乔薇时,那股酸涩越发浓郁了。

    本该属于他的女人,当初对他死缠烂打,不惜与他私奔,若当初他没刺她一剑,是不是……

    咚!

    一阵击鼓声打断了胤王的思绪。

    胤王朝决斗台看了过去,就见十七与那名死士已经交起手来了,二人都不是用的长刀,十七擅剑,对方却拿着一支方天画戟,戟的长度与长矛差不多,却比长矛要多出两侧的月牙形利刃,可砍可刺,威力比长矛更迅猛一些,比死士惯用的长刀又更灵活一些。

    从兵器的选择上来看,十七落了下风。

    不过十七最厉害的并不是他的剑法,而是他的身法。

    十七敏捷地避过了对方凌厉的招式,对方的轻功俨然不是寻常死士能够比拟的,在与十七过了几招后,渐渐跟上了十七的速度。

    他的方天画戟离十七越来越近,可以命中十七的次数越来越多,到后面,十七被逼得不得不与他正面刚了起来。

    燕飞绝神色凝重道:“很棘手啊,这家伙武功这么高,遇强则强,变化多端,十七怕是难以招架啊。”

    海十三一叹,可不是难以招架吗?对方都一只脚踏入鬼王的境界了,十七拿什么和他比?

    二人说话间,对方的方天画戟狠狠地刺向了十七。

    十七挥剑,以剑刃抵挡住了方天画戟的尖刺,然而方天画戟却没有因此而停下来,而是戳断了十七的长剑,就听见铿的一声,十七的长剑断裂成了两截。

    看台上,乔薇一行人的脸色齐刷刷地变了。

    没了长剑的抵挡,方天画戟朝着十七的心口毫不留情地刺了过去。

    “十七!”乔薇拽紧了凭栏,要不是如今她已经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道,这一截凭栏非得生生让她抠出一个洞来!

    十七想要侧身躲开,然而那家伙却好似料到十七会有这么一手,在刺出去的同意释放了周身的内力,想要将十七死死地压住。

    可惜,这个准鬼王,比起当初在蒲城的准鬼王差多了,十七能顶着那样的内力前行,眼下的就更困不住他了。

    十七终究还是避开了。

    那人更猛烈地朝十七攻击了过来,论功力,十七不是他对手,仍以防守为主。

    变化就发生在下一瞬,那名死士原本与十七光明正大地拼着,却突然耍了个阴招,朝十七投了一包凤血丹砂粉。

    凤血丹砂的毒性几乎可以算是鬼王以下所有死士的克星,十七也不例外,十七的右胳膊被灼伤了,那人趁胜追击,朝着十七的胸口砍了过来。

    他倒是没砍伤十七的皮肉,却砍断了望舒送给十七的草编小蚂蚱。

    看着被“五马分尸”的小蚂蚱,十七当即暴走了!

    长剑都扔了,赤手空拳地走过去,左手扣住对方的方天画戟,右手一劈,生生劈断!

    死士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断裂的兵器,再看向气息暴涨的十七,眼神中,本能地掠过了一丝忌惮。

    十七一脚踹上他胸口,将他狠狠地踹在了地上!

    一个快要突破的鬼王竟然被十七给踹倒了,别说圣教那伙人,就连乔薇这边也惊呆了。

    之后的事,就更让人目瞪口呆了。

    十七完全没用功法,就那么骑在人家的身上,左一拳,右一拳,一拳一拳又一拳,生生将对方打成了猪头。

    第一回合,自然是十七胜了。

    十七是被燕飞绝与海十三架下去的,不架下去他还得打,一准将人脑浆打出来了。

    小蚂蚱的尸体也被燕飞绝悉心地收好了,回头拼一拼,编一编,还能复原。

    理论上来说,十七可以接着打第二场,不过从十七暴走的状态来看,他还是不要再打了,再打得走火入魔了。

    决斗重要,可他们的小十七更重要。

    十七被拽上了看台,扔在鬼帝的身边,十七还狂躁着,鬼帝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他就怂哒哒的了。

    乔薇猜测第一日基本没鬼王与鬼帝什么是,因为对方也在试探他们的深浅,绝不可能将鬼姬给拉出来,果不其然,第二个上场的仍不是鬼姬,却也不容小觑,因为,对方是一个毒体。

    这毒体可不是普通的村民,而是一个武林高手。

    “幸亏早有准备!”燕飞绝自篮子里拿出一个装着景云的童子尿的水囊,“我这就上了?”

    云珠点点头。

    燕飞绝带着童子尿去应战了。

    寻常人成为毒体后,会变得不知疼痛,力气增大,丧失心智,而武林高手若是成了毒体,就会如二师姐那般,功力倍增,十分难以应付。

    燕飞绝上了决斗台,晃了晃手中的水囊,挑衅地说道:“来呀来呀,怕不怕童子尿?”

    这可不是普通的童子尿,是小祭师的哦!

    男子显然被激怒了,拔出弯刀朝燕飞绝冲了过来。

    燕飞绝瞅准时机,拔掉瓶塞,一泡童子尿浇了过去!

    燕飞绝确定自己瞄准了,也确定对方不可能这么快躲掉,就在他以为自己袭击成功时,男子的左手却忽然自背后一摸,摸出一把油纸伞,他撑开一把伞,将朝自己泼来的童子尿一滴不剩地挡下了。

    燕飞绝:“?!”

    还能有这种操作!

    男子撑了伞后,燕飞绝又朝他泼了几次童子尿,全都被他严严实实地挡住了。

    燕飞绝气得跳脚,扔掉早已没了童子尿的水囊,朝对方发了一波暗器。

    男子轻轻松松地躲开了,大掌抓住燕飞绝的喉咙,将燕飞绝狠狠地扔下了决斗台。

    圣教扳回一局。

    第三回合开始了,男子并未下场,阿达尔拔出弯刀去迎战对方。

    阿达尔的武功更在燕飞绝之上,若在以往,这男子绝不是阿达尔的对手,可成为毒体后,阿达尔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阿达尔被挠伤了,流着黑血,让海十三背下了决斗台。

    圣教连胜两场,再胜一场,就拿下今日的胜利了。

    乔薇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她万万没料到对方手中竟然还有这样的王牌,她脑海里闪过了什么,却太快了,一时间没有抓住。

    当然了,眼下也不是去抓住那些东西的时候,赶紧想想怎么打赢对方才是道理。

    第一天的胜利关乎整个决斗的士气,绝不能输,也输不起,他们的核心战将只有三个,虽说乔薇觉得他们三个能够守住三天,可万一呢?总得给自己留一点余地不是么?

    但如果不想输掉,今日就必须出动三个中的一个了,难道云珠真的就要这么消耗第一天的决斗吗?

    乔薇敢肯定,云珠若是赢了这个毒体,接下来,圣教一定会随便派个弟子,敷衍了事。

    圣教的目的原本也不是拿下今日的胜利,而是要消耗掉云珠。

    胤王挑衅地望着北看台的方向,满脸嘲讽地说道:“没辙了么?那就认输吧,认输其实也没什么,反正接下来你们每场都会输,不如提前习惯一下?”

    “我来应战。”

    一道清冷的女子话音突然自祭坛后方徐徐响起。

    乔薇绕到看台的另一面,循声一望,就见二师姐手持一柄长剑,身着冰蓝色兔毛披风,神色清冷地自入口处徐徐走来。

    这还是乔薇第一次在大白天、她清醒的状态下看见她,与记忆中的模样没有太大的区别,她的脸上甚至看不出那丝黑气,荀兰已经够像一个正常人了,她比荀兰看上去还要正常一些,唯一能让人辨别出她是毒体的,只是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珠。

    她生得青姿秀美,这样的眼珠,非但不丑,反而让她清冷出尘的气质中多出了几分魔魅。

    她一步步走上决斗台。

    所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

    圣教这边当然认出了她便是第一个出逃的纯阴之体,没料到过了这么久,她还活得好好的,还似乎……与云珠那伙人纠缠在一起了。

    月华尊主自然明白这是一回事,可他不会说,毕竟得到毒体后,他最应该做的是交给圣教,而不是用来做砝码与云珠一行人解决私人恩怨。

    月华尊主装瞎。

    乔薇也懒得去点破他,乔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二师姐的身上。

    老实说,她有些意外。

    她没料到二师姐会出现,二师姐与她关系并不好,即便是住在同一个院子,可二人也几乎没打什么照面,二师姐安安静静地待在房中,两耳不闻窗外事,她还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乔薇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是沐小将军拜托的?还是她自己要来的?是感激他们救了她,还是憎恶圣教害了她?

    乔薇的心中没有答案。

    二师姐停在了决斗台的中央。

    寒风挽起她如墨的青丝与云朵一般的衣袖。

    她抬手,随手解下披风,轻轻一扬,披风飞到了天上。

    她拔出宝剑,身形一动,一道凌厉的剑光自决斗台上闪过。

    下一秒,她掠过男子,停在了男子身后。

    男子怔怔地睁大一双发红的眼睛,脖子上流出了一圈腥红的血迹,随后咚的一声,他整个人面朝下,栽倒在了冰冷而坚硬的地板上。

    又一名毒体冲了上来,这是偷袭无疑了。

    二师姐眸子里闪过一动冷光,挑剑一斩,削掉了对方的脑袋。

    飞上半空的披风幽幽冉冉地落了下来,稳稳地落在二师姐的肩上,二师姐单手系好丝带,提着宝剑,头也不回地走下台阶,走出圣教,消失在了皑皑白雪中。

    ……

    这一幕,简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一直到二师姐的身形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众人才纷纷捂住心口,血液回流。

    不论如何,二师姐的到来,彻底扭转了局面。

    第一天的胜利,他们拿下了。

    “乔氏,你不要高兴得太早。”散场时,胤王叫住了乔薇,“第一日不过是闹着玩儿的,明日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这么有信心的话,干嘛要跑来激我?你乖乖地坐等你们赢就是了,不是么?”

    “本王是想提醒你,不要冥顽不灵,你们一定会输得很惨,趁早到本王身边来,或许可保你一命!”

    一口一个让她到他身边去,这人莫不是脑子进水了?他们之间的账,八辈子都算不完,还到他身边去?

    乔薇瞪了他一眼:“你的好意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胤王炸毛:“乔氏,乔氏!乔氏!”

    乔薇已经坐上马车了。

    胤王捏紧了拳头:“你会后悔的!”第二天的决斗很快到来了,这一次没有任何一方再敢藏拙,圣教第一场便出动了鬼姬。

    初见鬼姬时,估计便是七阶的实力,而一段日子不见,她已经突破了八阶的后期,比起鬼王又高出了整整一个境界。

    她会提升得如此迅猛并不奇怪,本身能成为鬼王的人就是根骨奇佳之人,圣教又有那么多毒丹,她拿毒丹当糖豆吃,能不突破吗?

    想到这里,乔薇又开始心疼她家鬼王了,决定回去之后再多炸两盘糖豆给他。

    鬼帝比了比心。

    连鬼姬都出动了,圣教是来真的了,他们这边自然也不会掉以轻心,鬼王毫无疑虑地走下了看台。

    两个鬼王的争斗,就不是他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吃得消的了。

    二人在决斗台上打得你死我活,气息的碰撞,焚天毁地一般,让方圆十里内的猛兽都发出了惊恐的怒吼。

    鬼帝用气息护住了北看台。

    另一边,云夙虽未到场,可乔薇能感受到,他正也用自己的气息护住了圣教的南看台。

    鬼王与鬼姬的较量进入了极为凶险的阶段,鬼姬毕竟比鬼王高出一整个境界,有时一个境界的差距,就是天与地的距离,鬼姬浑厚的内力如绵延不绝的江水,源源不断地朝着鬼王压来。

    鬼王死死顶住,额角的青筋暴了出来,冷汗也冒了出来,他稳住下盘,死死地站在看台上。

    鬼姬身躯一震,又多加了一成功力。

    啪啪两声,鬼王脚下的决斗台塌出两个窟窿。

    鬼姬还在施压,鬼王脚下的窟窿越来越大,很快,他被压制得连膝盖都陷进去了。

    鬼姬暗红色的唇角浮现起了一抹得逞的冷笑。

    燕飞绝担忧地说道:“鬼姬的境界,到底不是吹出来的啊……”

    越是往上,境界上的差别就越像天堑,譬如一阶鬼王与二阶鬼王几乎没有多少差别,可七阶与八阶,就能一个抵上两个鬼王了。

    双方焦灼地应对着。

    鬼姬不断地往鬼王身上施压,一点点、一滴滴,要将鬼王整个人都压进地底。

    圣教的南看台上,沉默两日的月华开口了:“鬼姬,杀了他!”

    就是这个人背叛了瑶姬,害得瑶姬惨死云珠之手,这一次,就让他也尝尝让人宰割的滋味!

    鬼姬得令,眼眸一眯,双臂一抖,猛地加大了内力,鬼王被压得啪啪两声,似乎是连骨头都折断了。

    乔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鬼王被鬼姬成倍释放的内力猛地压进了地底!

    鬼姬飞身而起,扬起拳头,朝着鬼王的头顶狠狠地砸了下去。

    乔薇不敢往下看了。

    轰隆一声巨响,决斗结束了。

    乔薇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

    燕飞绝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往下瞧。

    乔薇深吸一口气,朝决斗台望去,就见本该被打得脑浆迸裂的鬼王不知何时竟然威武霸气地站在了看台上,而朝他奇袭的鬼姬,则是被他用内力狠狠地震飞了出去。

    根本没人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等他们回过神来时,鬼姬已经飞出了决斗台,重重地跌在决斗台外,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45】二更

    鬼王的爆发力,是连云珠都曾赞不绝口的,云珠说过,他让人毁过丹田,是第一个重塑丹田的高手,连这一件更不可能的事情都让鬼王做到了,不过是打败一个高出自己一个境界的鬼姬,完全不在话下。

    鬼王打了个第二日的开门红,乔薇一行人喜不自胜,鬼姬败了,大圣师废了,眼下的状况,只要云夙不出面,应当没什么人能奈何得了他了。

    而一旦云夙出面,鬼帝也将迎战,乔薇相信鬼帝的实力更在云夙之上,因此对于二人的交锋没什么可害怕的。

    接下来,应当都是他们一路赢到底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自信得有些盲目了。

    每日,一方只用赢掉三场,就能拿下当天的胜利,鬼王已经胜了鬼姬,再随便胜上两个什么人,今日就宣告结束。

    他们都不信对方还能派出什么厉害的人物来,结果一出场,果真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圣师。

    众所周知,圣师是鬼王的天敌,他们本身的武功并不算多少高强,难就难在他们所修习的功法,以及他们使用的兵器,全都是为克制死士量身定做的。

    只不过,到了鬼王这个级别,寻常圣师已经奈何不了他了,上一次在河里被拖走,还是因为他不会水的缘故,这次在陆地上,他还能让个臭屁圣师给欺负了?

    可万万没料到的是,臭屁圣师出手的第一样兵器就让鬼王傻眼了。

    那银光闪闪的钉子分明是另一套十八颗镇魂钉!

    鬼王的步子一下就顿住了。

    这名圣师原本就是大圣师的继承人,此番大圣师出了事,他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新一任的大圣师,自然也继承了大圣师的所有宝贝,其中便有这一套镇魂钉。

    镇魂钉就够鬼王喝一壶了,偏他还祭出了八面镇魂旗,鬼王被压制得无法动弹,所有内力都在堵在丹田,再也施展不出去。

    燕飞绝气得一巴掌拍在了凭栏上!唾弃道:“这群杂碎!就知道弄些不入流的手段!有本事真刀真枪的打啊!”

    人家能稳赢,干嘛去冒险?自是怎么轻松怎么来了。

    乔薇定定地看着决斗台的方向,没有说话。

    这一场,鬼王最终还是败了。

    圣教与云珠这边一人胜了一场,接下来,就看哪边能再拿下两场。

    鬼王是他们保名次的王牌,没折损在鬼姬的手上,谁料竟栽在了一个圣师手中。

    乔薇蹙眉道:“我们还是低估圣教的实力了。”

    难怪胤王一脸志在必得的样子,圣教这么多年,能干出这么多混账事,还能将手不着痕迹地伸进隐族与大梁王宫,没点底蕴是不可能的。

    是他们大意了,以为除掉大圣师,又除掉鬼姬,鬼王就能稳赢。

    “不是说圣师的功夫都不怎么好么?我看他们没有换人,不如我去吧。”海十三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

    昨日已折损了燕飞绝与阿达尔,照目前的情况看来,也只有海十三去了。

    海十三的武功不如二人精湛,可对付一个圣师,应当还是没多大问题,毕竟,不是谁都像云珠这样,既拥有圣师的本事,也拥有巫王的血脉。

    这名圣师的武功确实不怎么高强,可谁都没料到的是,他竟然给海十三下了蛊。

    这一场,海十三完败。

    海十三愧疚地回到了看台上,燕飞绝拍拍他肩膀:“那小子出阴招!”

    阴招又怎样?他也能出,只是他连出的机会就没有,就被对方下了蛊。

    鬼王与海十三都败了,再败一场,今天便算是输掉了。

    云珠拿起了血月弓。

    “姥姥,我去吧。”乔薇握住了她的手腕,“我能打赢他。”

    云珠瞅了一眼对面的看台:“你打赢他没用,你打得赢那个人吗?”

    乔薇顺着云珠的方向,看到了一脸淡漠的公孙长璃,她的心微微地咯噔了一下,难道说他们会派公孙长璃来压制她吗?

    胤王的唇角浮现起一抹冷笑,没错,就是要派公孙长璃压制你!

    乔薇可打不过公孙长璃,而在大庭广众之下,公孙长璃也绝不可能放水,否则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暴露了。

    最后的最后,乔薇还是放手让云珠去了。

    云珠上阵,再厉害的圣师也没辙,血月弓一开,圣师便被射出祭坛外了。

    云珠扳回一局,还剩最后一场,打赢这一场,今天的胜利便是他们的了。

    云珠既然上了,就没有立刻下场的打算,她在等待自己的下一个对手,想看看圣教今天还会派出一个什么样的人来,是弟子,还是死士,亦或者毒体。

    结果统统都不是。

    “姥姥,别来无恙啊。”胤王含笑走上了决斗台。

    云珠捏着血月弓的手一下子握紧了。

    乔薇的眸光冷了下来。

    燕飞绝炸毛了:“啊,这个王八蛋,他知不知道云夫人是他姥姥啊?他还敢上场与云夫人决斗?他怎么想的?他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乔薇的目光落在了胤王的身上,他才不是脑子坏掉了,他是掐准云珠的死穴了,他知道云珠舍不得对他下狠手,届时,他就能趁虚而入了。

    现在,只希望姥姥不要上他的当,这种白眼狼,揍死也是他自找的!

    乔薇倒是真心希望云珠能将胤王活活打死,毕竟这种为了一个所谓的少教主身份就能对自己姥姥拔刀相向的人,实在是没什么可同情的,只要云珠不放水,两箭下去,他的小命就告吹了。

    上天保佑,姥姥你可千万别心软。

    双方目前各自赢了两场,这是今日最后一场决斗,谁赢了,谁所在的一方就拿下今天的胜利了。

    鼓声起,胤王与云珠交起了手来。

    云珠的血月弓适合远攻,胤王从一开始便没给她拉弓的机会,迅速窜到她面前,用招式与她硬打。

    云珠的招式也不差,几十招过下来,胤王并没有占到上风。

    乔薇见云珠似乎没有手下留情,暗暗放下心来,别看二人打得胜负难分,但不论从招式还是内力上来判断,云珠都绝对有完胜胤王的优势。

    果不其然,在胤王又一次攻击未果时,云珠夺到了主动权,一掌拍上胤王的肩膀,将他拍到了祭坛的边缘。

    胤王撞上了祭坛的凭栏,只差一步就要整个人栽过去,他及时扣住了凭栏上的柱子,借力稳住身形,又一次朝云珠攻击了过来。

    这时,二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开了。

    云珠有了充分的开弓优势,云珠右手握紧弓把,左手拉开弓弦,朝着胤王飞来的方向狠狠射出了一箭。

    这是第一把血月弓,拥有极强的攻击肉体的力量,别说是胤王,就算鬼王,也未必扛得住云珠这一击。

    胤王在云珠朝自己开弓时,脸色瞬间变了,他似乎是想要躲开,却完全被云珠的气势摄住了,巨大的内力像一根撞击城门的圆木,狠狠地朝着他撞了过来。

    他整个人被撞得凌空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朝着祭坛外跌了下去。

    一个人只要出了祭坛,落在地上,便算是输掉了这一场。

    胤王却仿佛不止要输掉这一次的决斗,还要搭上自己的一条命,因为好巧不巧的,就在他跌落祭坛外时,两名外室的弟子推着一辆装满兵器的推车,打小道上走过,推车上满是刀刃与尖刺,胤王一旦落上去,非得被戳成筛子不可。

    “少教主——”月华失声大叫!

    说时迟,那时快,云珠足尖一点,身形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掠到了胤王的身边。

    云珠凌空扣住胤王的手臂,就要将他拉回去。

    异变就是从这一瞬开始的。

    只见原本昏厥的胤王,忽然睁开了冰冷的眼睛,反手扣住云珠的肩膀,一把将云珠摔在地上!

    而他自己,则借着这股推力,安然无恙地跃回了祭坛。

    这一场,圣教赢了。

    局势一下子变得对云珠一行人极为不利,按照原先的计划,鬼王、云珠、鬼帝各自守住一天的胜利,五局三胜,他们就算是赢了,可眼下,云珠与鬼王折损在同一天了。

    他们与圣教各自赢了一局,接下来还需要再赢两局才能夺回圣教,鬼帝能保证守住一天的擂台,可剩下的一天呢?谁来镇守?

    退一万步说,万一鬼帝他也……

    不不不,这个设想还是不存在的,毕竟鬼帝这么强大,他没可能会输。

    ……

    下山的路上,云珠一言不发。

    她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相处这么久,连笑容都几乎不曾有过,方才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的脸上就更难看出表情了。

    比起输掉决斗,她更寒心的是胤王的算计吧。

    在继父亲与丈夫之后,又一个她生命中最亲近的男人朝他伸出了“背叛”的手。

    她整颗心……想必都凉透了。

    回去的路上,鬼帝溜进了云珠的马车。

    云珠没有理他,只是扭头望着窗外的雪景,一脸怅然。

    鬼帝小心翼翼地往云珠的身旁挪了挪,见云珠没有动,于是挪挪,挪挪,再挪挪,总算与云珠挨着了。

    他拉过云珠的手,在云珠的手心放了一颗最大最圆的糖豆。

    ……

    暮色四合时分,一行人回到了王府。

    傅雪烟从乔薇口中得知了所有经过,她也没料到局面便变成这样,原本保证能出线的云珠与鬼王,竟然全都折损在了这一场,这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乔薇两手托腮道:“原先是想着,鬼王守住一天,姥姥守住一天,鬼帝再守住一天,这样我们就能赢了,但现在,鬼王与姥姥都已经消耗掉了。”

    傅雪烟顿了顿:“你先别灰心,我倒是觉得……局势虽对我们不利,却也未必对他们有利。”

    乔薇直起了身来:“怎么说?”

    傅雪烟若有所思道:“我们各自赢了一局,接下来谁想胜出都必须再赢两局,云夙聪明的话,就不会选择与鬼帝对上,因为不对上,鬼帝就算守住了一天,以他的实力,他也能守住另外一天。”

    乔薇眼神一亮:“我明白了,因为鬼王与姥姥已经消耗掉了,我们这边除了鬼帝再也不能派出更厉害的高手了,所以云夙完全没有必要去与鬼帝硬刚。”

    “硬刚?”傅雪烟不大明白。

    乔薇笑了笑:“就是硬碰硬!”

    傅雪烟点头:“没错,所以我才说局势未必是全然倾向于他们的,鬼帝与云夙各自再拿下一局,还剩最后一局就看我们这些底下的人如何去争了,我们没有鬼王与姥姥了,他们难道就有更厉害的吗?他们最强的几个人也已经消耗掉了。”

    乔薇眯眼:“也是,月华老贼已经瘫痪了,莲婆婆年纪大了,圣师们不足为惧,死士嘛,只要不是鬼王都能用蛊虫对付,最棘手的……还是公孙长璃。”

    傅雪烟道:“他交给我来对付。”

    乔薇愣了愣:“你能对付他?确定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不能放水的。”

    傅雪烟点点头:“我明白,不用他放水,只要保证鬼帝能拿下明天那一局,我就有法子对付公孙长璃。”

    鬼帝与云夙各自拿下一局的想法,似乎在两边都有了默契。

    第三日,云夙依旧没有露面。

    云夙露面鬼帝都会赢,不露面更不用说了。

    任谁都认为这是一次稳赢的局面,可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就在鬼帝要离开看台去捏死几只小蝼蚁时,他老人家……发狂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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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介绍:
新文《首辅娇娘》已开,欢迎跳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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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穿越到一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乔薇无语望天,她是有多倒霉?睡个觉也能赶上穿越大军?还连跳两级,成了两个小包子的娘亲。
看着小包子嗷嗷待哺的小眼神,乔薇讲不出一个拒绝的字来。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不就是当个娘吗?她还能当不好了?
养包子,发家致富。
不为恶,不圣母,人敬我,我敬人,人犯我,虽远必诛。
杏林春暖,侯门弃女也能走出个锦绣人生。
小剧场之寻亲:
“囡囡呐,婶娘可算找到你了!你当年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呢?婶娘找你都快找疯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跟婶娘回家吧!一个女人赚了那么多银子,在外头多不安全呐!”某花枝招展的妇人,拿着帕子,“伤心欲绝”地说。
“你不关心我孩子,倒是先关心我银子,真是好疼我呢!可是我们认识吗,大婶?”乔薇一脸冷漠。
小剧场之寻妻:
小包子领回一个容颜冷峻的男人:“娘亲,叔叔说他是我爹。”
乔薇莞尔一笑:“乖儿子,告诉你爹,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应该怎么做?”
小包子翻开金册子,一板一眼地说道:“叔叔,如果你真是我爹的话,先背好《乔氏家规》一百条哦!”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