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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全文阅读

作者:偏方方     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txt下载     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43】一更

    大弟子拿起小瓷瓶,拔掉瓶塞,可劲儿地闻了闻,说道:“还说没玉露琼浆呢,这不就是吗?”

    乔薇惊讶地看着盒子里的东西,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好了,两生果的来历她约莫是猜到了,正是自己送给公孙长璃的那一颗,谁料他一直没吃,完好地保存着,又给她送回来了。

    不仅送回了两生果,还附赠了一瓶夜罗的玉露琼浆,玉露琼浆也非大梁之物,夜罗市面上都没得卖,一个大梁人想弄到,其艰辛程度可想而知了。

    这家伙……是不是暗恋她呀?

    不是的话,也不会在自己把他踹下茅坑后,还不计前嫌地送来这么宝贝的礼物了。

    只是可惜啊,自己已经名花有主了,注定要辜负他了。

    乔薇收拾好思绪,从护卫们带来的行李中拿出药杵与木碗,将两生果的果肉削下来,捣成泥,倒了三滴玉露琼浆,喂姬冥修服下了。

    两生果与小白的血能压制掌毒,而玉露琼浆能修复经脉与元气的损伤,半个时辰后,乔薇再给姬冥修把脉时,就发现他的脉象已经从狂躁暴走的状态渐渐趋于平静了。

    许是今晚的事太过惊心动魄了,几人都毫无睡意。

    大弟子小声地与国师请教着什么。

    十七安静地坐在简榻上,望着熟睡的望舒以及昏迷不醒的姬冥修,一脸懵懂。

    国师耐心地回答大弟子的话,不时拿眼神往十七的身上瞟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碍于场合不大对,生生地压下了。

    另一边,城主大人带着手下清理完了现场。

    夜罗人仓皇逃走,马车与物资全都留下了,不过也没多少值钱东西了,最值钱的全都进望舒的小肚子了,但还有些盘缠、衣衫、首饰、兵器以及药品。

    城主大人不懂药,但能被夜罗王宫的人随身携带的东西想来不会差了,他拿着几个小药瓶去了乔薇的马车上,这辆马车原先是王后的,最宽敞舒适不过,连他在内,统共七人,丝毫不觉拥挤。

    他把药瓶递给了乔薇:“刚搜到的,你看看对丞相的伤有没有效。”

    乔薇接过了瓶子,这些瓶子里装的全都是一种棕色药丸,闻起来怪怪的,不像什么好东西,她拿出一枚银针在其中一粒药丸上刺了刺,须臾,银针变黑了。

    城主大人简直懵了,他拍了丞相一巴掌,丞相吐血了;他给丞相献个药,居然又是毒药……现在说他对丞相没有用心,他自己都不信了……

    他要不要这么倒霉……要不要……

    乔薇的眼刀子在他脑满儿上嗖嗖嗖地戳了几下。

    他硬着头皮道:“我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这东西是在苍鸠的包袱里找到的!”

    十七好奇地看了过来,望着乔薇手心里的药丸,眸光一动,吞了吞口水。

    乔薇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是毒药,不能吃。”

    十七失望。

    国师看看十七,又看看乔薇手中的药丸,想到了什么,朝乔薇伸出手去。

    乔薇会意,把药丸给了他。

    他将药丸碾碎,抹了一小点粉末,先是闻了闻,再是尝了尝,随后,点点头,对大弟子说了什么。

    大弟子惊道:“是死士的毒丹啊,他们怎么会带这种东西?这种东西不是已经禁了吗?”

    “什么禁了?”乔薇不明所以地看向大弟子。

    大弟子于是说了这毒丹的来历,夜罗训练死士已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只不过,明面上只有国师殿得到了王室许可,训练死士的过程艰辛而缓慢,往往十年八年也不一定能训出几个厉害的,后有人急功近利,便发明了一种能让死士提升功力的毒丹。

    毒丹的功效因人而异,一般说来,服用毒丹后功力都能提升至少一个境界,但这种毒丹造价昂贵,且副作用太大,不仅让死士生不如死,还能大大缩短死士的寿命,如果仅仅是为了得到几个厉害的死士,大概没人去干这种得不偿失的事。

    可有一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培育鬼王。

    国师殿也曾挑选过资质过人的死士,试图用毒丹让其突破到鬼王,可惜没能成功。

    “不过……”言及此处,大弟子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了十七一眼,讪讪道,“我师父说,你们这个死士的资质不错,若是交给他,他或许能将他……”

    “想都别想!”乔薇冷冷地打断他的话,目光望向国师,“谁都别想打十七主意,我不会让他成为鬼王的!”

    那种不人不鬼的东西,实在是太残忍了。

    乔薇不放心,怕这臭国师暗地里忽悠十七,又拉过十七的手,指了指瓶子里的药道:“这里的东西你千万不能碰,你要是碰了,会变成一个丑八怪,望舒就再也不理你了!”

    十七原本还有些垂涎的神色在听了这句话后,立刻变得警惕起来,厌恶地看了一眼毒丹,远远地躲开了。

    国师起身走下马车,人都走远了,还在嘀咕什么。

    乔薇睨了大弟子一眼,大弟子也正要离开,被她叫住了:“你师父说什么?”

    大弟子道:“我师父说可惜。”

    乔薇沉吟了片刻,讥讽一笑:“也是,一个不拿人命的东西,我还指望他有什么仁义?”

    大弟子沉下脸来:“不许你这么说我师父,我师父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要是有个厉害的死士,就不必惧怕对方的鬼王了。”

    “谁惧怕那个东西了?”乔薇冷冷地问。

    大弟子噎了一把,还想再劝乔薇什么,却被十七抓着领子,毫不客气地丢出去了。

    这之后,他们是怎么分配马车,又是打点行李的,乔薇没理了。

    十七挨着望舒躺了下来,望舒的另一侧是姬冥修。

    他巴巴儿地看着二人,见他们总不醒,他的眼神里浮现起了一丝彷徨。

    乔薇的素手摸上他额头,轻轻地叹了一声:“睡吧。”

    十七闭上了眼。

    乔薇却辗转难眠,满脑子都是景云的那声娘亲,他睁大一双眼,伸出小手来……

    只差一点……差一点她就抱住他了……

    ……

    夜凉如水,深山脚下,一处荒凉的小农舍中,傅雪烟见到了王后。

    王后独自坐在简陋的堂屋中,任何时候,这个女人身上都收拾得一丝不苟,她甚至连鞋面上都没有一点草屑,干净得仿佛身处王宫似的。

    与之相比,傅雪烟就狼狈多了,衣衫被树枝刮破了,发髻散落,鞋底满是淤泥。

    她低垂着眉眼,缓缓地进了屋。

    王后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傅雪烟硬着头皮走到她面前,双手交叠,掌心向内,贴上衣襟,行了一礼:“主上。”

    啪!

    回应她的却是一个毫不留情的耳光。

    傅雪烟被打得跌在了地上,嘴角都破了,流出一道血丝来。

    “你还有胆子回来?”王后讥讽地说。

    傅雪烟抬手擦了嘴角的血迹,撑着地面,缓缓跪直了身子:“属下无能,被乔氏把孩子抢走了,请主上责罚。”

    “是乔氏抢走的,还是你拱手送给人家的?”王后似嘲似讥地问。

    傅雪烟低下头道:“属下不敢。”

    王后冷冷一笑:“这天底下有你们古家人不敢做的事吗?血月弓也是在你手上丢的,孩子也是在你手上跑的,你这次要怎么解释?还像金雕的说辞一样,是为了骗取姬家人的信任么?”

    金雕曾两次与苍鸠为敌,一次是从猎鹰与侍卫手中抢走了景云,一次是在王后的眼皮子底下抢走了秘笈。

    若说是为了骗取姬家人的信任,可姬家人到头来,根本连金雕是谁的都不知道。

    王后掐住了傅雪烟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你翅膀硬了,想飞了?”

    傅雪烟感受到了一股森寒的内力,正顺着她的下巴,缓缓侵入她的身体,她的睫羽轻轻地颤了起来:“属下不敢,属下是主上的人,一辈子都是!”

    王后妩媚一笑,另一只冰凉如骷髅的手抚上了她的肚子:“瞧你吓的,我又不会吃了你。你不是怀着姬家的孩子吗?你放走的那个,就拿它来抵吧。”

    傅雪烟的身子抖了抖。

    “好生养胎。”王后在她耳畔轻轻地说完,拍了拍她肩膀,转身离去了。

    傅雪烟瘫坐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她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扶着椅子站了起来,打算回往自己的屋。

    刚迈了一步,门口多出个瘦小的身影。

    她眸光一动:“景云……”

    “我娘真的去找我妹妹了吗?”他定定地问。

    傅雪烟不知该如何回答。

    景云眸光一暗:“我知道了。”

    说罢,转身回了屋。

    傅雪烟跟上。

    他默默地爬上了床,背对着门的方向,小身子蜷缩成一团,一股难言的悲伤在屋子里弥漫了开来。

    小白跐溜溜地跳上床,默默地趴在他身旁,小脑袋蹭了蹭他的。

    他抹了抹眼睛。

    抱住小白,落下一滴泪来。

    ……

    乔薇是在一阵心慌中惊醒的,她梦见景云了,可她还没来得及与景云说上话,就给惊醒了。

    她擦了额头的冷汗,看看身旁的简榻,十七已经出去了,父女俩还昏睡着,只是脉象都比昨日平稳,算是一种变相的好转了。

    简单啃了两口干粮,乔薇与国师商议着怎么上路了,要去夜罗,就必须途经匈奴,他们手上都有通关的文书,倒是不担心遇到关卡,只是,走哪条能追上景云才是最重要的。

    乔薇铺开了匈奴的舆图。

    大弟子指着舆图的一角道:“我师父说,走乌别山。”

    乌别山在匈奴的西部,是前往夜罗的必经之路,不论他们眼下走哪条路,最后都一定会去乌别山,与其费力地追他们,不如早早地抵达乌别山,守株待兔。

    尽管乔薇恨不得立马见到儿子,却也不得不承认国师的路径是对的,夜罗人大队人马时,他们尚且能够打探到对方的行踪,可眼下,他们放弃了车马,隐匿于市,个个都是轻功高手,想避开他们的打探实在不是什么难事,确实不如守在乌别山。

    “乌别山不远,过不了几日我们和他们都会到了。”大弟子说道。

    乔薇点点头:“事不宜迟,马上动身!”

    ……

    这边,乔薇一行人动身前往乌别山时,另一边,王后等人也整装待发了。

    没有多余的护卫,没有丫鬟,连巧玲与秀琴都是到了乌别山再重聚。

    王后穿上斗篷,戴上了帽子、面纱与银色手套,坐上马车。

    须臾,傅雪烟也上了马车。

    苍鸠去叫景云。

    他打开了门上的锁,去推门,却发现推不动,那小子,竟然从里头锁住了么?

    他不耐地叩了叩:“出来,要上路了。”

    屋内,没有动静。

    “快出来,听见没有?”

    仍是一片死寂。

    苍鸠眉头一皱,一脚踹开房门,走到床前,凶狠地揭开了被子,却只看到一个光秃秃的枕头。

【444】找到景云(二更)

    出蒲城,一路往北,约莫二十里地便可抵达白漠镇,这是匈奴边境的第一个小镇,算不上繁华,但因军营近,有不少上等的良马。

    乔薇花的是从王后马车上搜刮来的银子,花起来丝毫不肉痛,不仅给三辆马车换了最好的千里良驹,还给随行的五名护卫也换上了最优等的战马。

    三辆马车,乔薇一辆,国师一辆,另一辆装着行李与金银。

    十七不骑马,也不坐车内,他喜欢飞。

    一路上,就见他起起跳跳,像个黑蝙蝠似的一会儿从众人头顶上飞过了,一会儿打马车旁掠过了。

    乔薇权当他在练习轻功,也没拦着。

    自白漠镇出发到乌别山,快马加鞭只需五日,但车上有伤员,不能颠得太快。

    大弟子安慰乔薇,又不是只我们有伤员,他们也有啊,还伤得更重呢。

    更重不更重乔薇不清楚,不过她是领教过第二把弓的厉害的,确实能把人射个半死,但那家伙已经达到了鬼王的实力,应当没那么容易丧命,只是,也得积极治疗、悉心调理,从车速上来说,占不了优势。

    这日晌午,一行人在大草原上啃了几口干粮,在场所有人只有乔薇会做饭,偏她没心情做饭,国师大人与大弟子养尊处优惯了,啃起硬邦邦的干粮来,味同嚼蜡。

    乔薇吃完了手中的冷馒头,拿起水囊,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大口,问吃得一脸痛苦的国师:“还有多久到乌别山?”

    国师咽了口馒头没咽下去,险些噎死。

    乔薇帮他拿了水囊,拔掉塞子,他接过,狠狠地灌了一大口,只觉胸口都要被干巴巴的馒头撑裂了,缓了缓神,喘息着说了几句。

    大弟子道:“我师父说,快的话今晚能到乌别山庄,在山庄住一宿,明日就能进乌别山了。”

    乔薇暗暗点头。

    下一秒,又听得大弟子说:“但是今日天气不好,可能会下雨。”

    这话说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果真下起了倾盆大雨,这样的天气就算在草原上也十分不利,万一半夜找不着落脚的地方,以草原上的温度,能活活把人冻死。

    一行人不得不就近找了个村落,村落里住的都是牧民,没有红墙砖瓦,全是毡房。

    大弟子用蹩脚的匈奴话,为他们找了一户可以借宿的人家,这一户人家的男人外出狩猎了,家中只有婆媳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婆媳俩初见这么多男人,还以为是来了马贼,后面还是见了乔薇与她怀中抱着的孩子,才相信他们不是什么恶人了。

    乔薇给足了盘缠。

    婆媳俩煮了一大锅马奶酒,宰了一头羊,做成烤全羊,并熬了几碗羊杂泡馍汤,好生地招待了这群出手阔绰的客人。

    啃了几日的干粮的国师与大弟子捧着香喷喷的羊杂汤,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

    乔薇没什么胃口,强撑着吃了一碗,便回自己的毡房歇息了。

    她想景云,想得心都痛了……

    女儿好生生地睡在她与冥修怀里,可儿子……却和一群冷血无情的混蛋待在一起,他们会怎么对景云?会不会欺负他?会不会伤害他?

    乔薇拽紧了毛毯……

    ……

    匈奴是一个地域广阔的民族,不仅有草原,有大漠,也有山有水。

    一座繁茂的青山上,一道清瘦的小身影在林间自由地穿梭着,时不时爬上一棵大树,摘下几颗果子。

    “给,小白。”

    小白张开自己的血盆大口(并不),在景云递来的黑乎乎的小果子上咬了一口。

    叮!

    世界都亮了!亮了!亮了!

    景云弱弱地叹了口气,小白这么喜欢吃的,一定是有毒的。

    小白扑过来,将黑乎乎的小果子吃干抹净了!

    景云饥肠辘辘,肚子饿得咕咕叫。

    又走了一段路,发现了一丛红彤彤的小果子,每个约莫鸟蛋大小,色泽鲜艳,一眼望去,像一个个挂在绿叶上的小红灯笼。

    景云给小白喂了一个,小白的表情十分正常。

    这看来是能吃了。

    景云摘了一大兜,没着急吃,而是又往前走了一段,看见一颗形状像枣树,可结的果子又像两生果的植物,他爬上树去。

    待隔得近了才发现并不是两生果,单是香气就比两生果差远了,再看小白一脸并不垂涎的样子,果断摘了七八个。

    包袱装得满满。

    一人一兽找到一条小溪,景云蹲下身,用冻得几乎要开裂的小手拿出四个小红果子、两个白果子,在清澈而冰冷的溪水中洗了洗。

    看着水面中倒影,他想起了娘亲带他去小溪里捉鱼,眼圈一阵泛红。

    他用被冰水泡得发红的小手擦了擦眼睛,随后,吃掉了果子,带着剩余的果子下了山。

    也是运气好,今日恰巧有赶集的。

    景云与小白去了集市。

    他穿着汉人的服饰,一进集市便迎来了众人诧异的目光,没人在这种小地方见过汉人的孩子,还是一个漂亮得几乎让人窒息的孩子。

    这谁家的?!

    景云仿佛没感受到众人的打量似的,默默地朝集市中央走去。

    “哟,这谁家的孩子?”一个妖娆的妇人,将吐着豆蔻的手指轻轻地打在了景云肩上,不怀好意地说道,“可真漂亮呀,你爹娘在哪儿了?”

    景云一记冰冷的眸光打了过去。

    这妇人是个人贩子,往常只贩卖些姑娘到青楼做事,今日姑娘没碰上,却碰上个落了单的孩子,若是以往,她就不理了,但这孩子实在是长得太让人过目不忘了,她很想把他带回家。

    只是她没料到,这孩子的眼神如此吓人,吓得她心肝儿都颤了。

    她怔愣了一瞬,再回过神去看那孩子时,已经没那孩子的身影了。

    被这么吓了一通,她都没精神做事了,转身离开集市,走到集市口时被一个穿着灰袍的老者拦住了去路。

    这老者的气场十分强大,只是往她面前一站,她便开始腿软。

    她不明白老者拦住她做什么,只觉自己今日委实倒霉,先是碰上个凶巴巴的孩子,又碰上个更凶巴巴的老头子。

    什么时候匈奴来了这么多讨厌的人物了?

    “向你打听个人。”苍鸠用并不太标准的匈奴话问她。

    她愣了一下。

    苍鸠没理会她的怔愣,从怀中掏出一副画像:“可见过这个孩子?”

    妇人看着画像,连连点头。

    “他在哪里?”苍鸠忙问。

    妇人故意不答。

    苍鸠丢给她一块金子,她捏住金子,翻来覆去地看了一番,喜滋滋一笑,指着集市的方向道:“我见他往那边去了!你沿着这条路,一准能找到他!”

    苍鸠往集市中央走了过去。

    这个集市开了好几年了,每五日一开,是方圆百里最大的集市,商贩多得数不过来,货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景云来到了集市的正中央,这里不知在卖些什么,被一大群人将道路给堵死了。

    景云依稀听到一个小伙子扯着嗓子,用匈奴话高声大叫:“两生果,提升功力!包治百病!十两银子一个!十两银子一个!买五送一!买五送一!”

    随后,是一大片质疑声。

    “你这是不是真的呀?”

    “卖这么便宜,不会是忽悠人的吧?”

    “我听说两生果不是匈奴的东西,你打哪儿弄来的?”

    那个小伙子开口了:“当然是真的啊!我卖出去的东西能有假?我在这儿卖了三年了!我要是敢卖假的,不早被人剁了?你们要是不信啊,可以先买一个试试嘛,这位大哥我看你样貌堂堂、一表人才,一看便是人中龙凤,这样我便宜卖给你,你是我第一单生意,我算你五两!”

    听到熟悉的名称,景云心里有些好奇,便从缝隙里挤了进去,奈何人太多了,等他挤进去时,包袱也被挤散了,十几颗红彤彤的小果子掉了下来,咕噜噜地滚到空地上。

    众人看看地上的小红果,再看看小伙子面前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红果,惊得睁大了眼。

    小伙子整个人不好了。

    一个提着长刀的汉子把地上的小红果捡了起来,走到景云面前,看着他汉人的服侍眉头一皱,放缓了语速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小伙子开始不动声色地收拾东西。

    景云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纯洁又无辜地说道:“两生果。”

    小伙子:“?!”

    景云软软糯糯地说道:“我爷爷是大梁的商人,这是他从隐族贩来的,原本想卖去王庭,可是他病了,走不动了,叔叔你要买吗?买的话,我便宜算给你。”

    这孩子有一双不会撒谎的眼睛,无辜得像丛林走出来的小鹿。

    壮汉掏出二十两,买走了一颗果子。

    小伙子都看呆了,他喊破嗓子,甚至降价到五两都没人买,这小子啥也没干,就卖出了二十两!

    “谢谢叔叔。”景云特别虔诚地行了一礼。

    这孩子,家里的大人病了,还出来谋营生,真是太可怜了……

    众人纷纷慷慨解囊,景云的十几颗红果子,眨眼睛便卖完了。

    景云的卖完之后,还有没买到的只能去找小伙子,小伙子的倒也因此一售而空了。

    众人散去后,小伙子一边数着银子,一边走到景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抢我生意是吧?谁派你来的?”

    景云没理他,收好银子,转身就走。

    小伙子一步绕到景云面前,拦住了景云的去路:“怎么?抢了生意就想走?是不是那几个家伙派你来的?”

    这个卖假果子的生意明明是他一个人的主意,偏偏在隔壁镇上捯饬时让几个小混混盯上了,他们非得他孝敬孝敬,他不干,逃到了这个镇上,如果不是那几个家伙,他实在想不出来还会有谁懂得用一模一样的果子,冒充两生果。

    “哪几个家伙?”景云问。

    小伙子往后瞧了瞧,没瞧见什么人来接收景云的银子,不免有些纳闷了,难道真不是谁派来抢他生意的?

    电光石火间,他意识到了什么,粲然一笑:“小子,挺机灵的,还以为你刚刚会拆穿我。”

    景云闷头往前走。

    他背上了包袱,追上景云:“哎,你怎么一个人?你爷爷真的病了?你住哪儿啊?我送你回去!”

    景云的步子顿了顿,没有说话。

    小伙子挠挠头,切换回了汉话:“你匈奴话说得不错啊!我其实也是汉人,我是凉州的,你是哪儿的?”

    景云还是不说话。

    “哎,你爷爷……”

    小伙子话未说完,景云的小身子忽然僵住。

    小伙子看看景云,发现他的眼神不对劲,忙顺着他的目光一瞧,就见一个穿着灰袍的老者正拿着一幅画像四下打听,老者朝这边望了过来。

    景云一把转过了身,小手捏得紧紧的,小脸都白了。

    小伙子瞧出不对劲了,眼看着老者朝这边走来了,他眸光一动,抱起景云,闪进了一旁的窑子。

    窑子里全是些不堪入目的东西,他捂住景云的眼,从窑子的后门钻了出去。

    来到大街上,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将景云放下来道:“小子,你和我说实话,你没有爷爷吧?你是不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景云拽紧了小拳头。

    小伙子心道这小子怎么这么倔呢?

    “刚刚那个人,他是你家里派出来找你回去的?”

    景云摇了摇头。

    虽然没说话,但好歹是给了点反应,小伙子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他是坏人是吧?专门来抓你的。我看你穿的也不差,你爹娘是谁啊?我认识一个汉人,我让他带你回去。”

    景云不吭声。

    小伙子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玩猜猜猜的游戏,脑袋都给猜大了:“不想回去啊?还是你爹娘都没了?”

    景云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真没了?”小伙子以为自己猜对了,一脸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叹息着说道,“唉,你说你怎么这么小就没了爹娘呢?算你运气好,碰上我了,不嫌弃的话以后就跟着我吧。”

    这么漂亮的孩子,不卖个好价钱,都对不起他跑江湖这么多年了!

    “肚子饿不饿?先带你去吃东西?”

    小伙子带着景云吃了一顿当地最好的饭菜,放在以往,他可没这么舍得,但这小东西能卖不少钱,加上他身上本身就有不少钱,到时候都是自己的!何必吝啬一顿饭呢?!

    不过这种穷乡僻壤啊,是卖不起价钱的。

    得去个好地方!

    为抬高身价,小伙子买了一辆崭新的马车,景云坐在车里,他赶车,他一边挥动着鞭子,一边兴奋地说道:“我和你说啊,这种小地方没什么大生意做,咱要发财,还得去乌别山!乌别山傻子多,人傻钱多,一宰一个!”

    景云怔怔地望着车窗外的风景,小伙子说着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小白从他包袱里窜了出来,蹦到他腿上,小脑袋蹭了蹭他手掌。

    他没动。

    小白跳到桌上,秀了秀肱二头肌,又晃了晃漂亮的尾巴。

    他还是好难过。

    小白也好难过。

    路过一家布庄时,小伙子停下了马车,买了一套漂亮的裙子给景云换上了:“有人在找你,你还是乔装一下比较好,若是人问起,只说是我妹妹。”

    ……

    马车晃悠晃悠地朝乌别山的方向行进着,还剩一日路程时天公不作美,忽然下起了瓢泼大雨。

    他们这种劣质的马车,几乎是雨一下便哗啦啦地灌了进来。

    景云淋成了落汤鸡,小伙子也好不到哪儿去,他淋淋雨不打紧,这摇钱树若是淋坏了,他可就血本无归了。

    小伙子将马车驶入了一个稀稀拉拉的小村落,这个村子里住的都是牧民,睡的全是毡房,他找了间不太显眼的,轻轻地叩了叩门,用匈奴话说道:“我们路过的,下大雨了,可否在你家借宿一宿?”

    累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才歇下的婆媳又被吵醒了。

    媳妇儿披上棉袄,走到门口说道:“我们家已经住满了,你去找别人吧。”

    小伙子于是找到了隔壁。

    隔壁住的是一对年迈夫妻,儿子儿媳都出门卖羊了,还没回来,见小伙子抱着一个浑身湿哒哒的“小姑娘”,心头一软,让这对兄妹住下了。

【445】找回哥哥(一更)

    小伙子将景云抱进了毡房,这对老夫妇住的地方俨然没有隔壁那家大,不过容纳他俩是够了,老夫妻去了儿子儿媳的毡房,将自己的小毡房留给他们。

    他们不能白吃白住,小伙子按照乌别山一带的物价给了老夫妇一百刀币。

    匈奴市面上流通的不是孔方兄,而是类似于一把小刀的货币,货币以青铜所铸,面值与孔方兄相同,但能买到的东西更多,一刀币相当于三枚到五枚铜板不等,一百刀币事实上已经算是一笔非常逆天的食宿费了,若换在镇上,一家客栈的上房也才五十刀币而已呢。

    小伙子以为夫妇俩该感激涕零了,哪知二人根本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用充满了浓厚乡土口音的匈奴话告诉他,隔壁也来了投宿的,人家给了十两呢!

    十两银子中其实包括了十一人的住宿、一只烤全羊、两只新鲜的羊羔带路上、两大锅马奶酒、一大钵奶酪等等等等,严格算下来,人家根本没占到什么便宜。

    可老夫妇没算这笔账啊,总之人家十两,你们也不能太少了!

    一辈子都在宰人,到头来竟然被一对乡下夫妇宰了一顿,小伙子胸口那个憋闷,差点都不住了!

    可一想到这棵摇钱树,又觉得将来还是能狠狠地赚回来,今晚,只当自己投资了!

    小伙子肉痛地付了二两银子。

    很快,好吃的、好喝的都被端上来了。

    “兄妹俩”换了一身干爽的行头后,就看见毡房的小木茶几上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食物——两碗羊骨头汤、一碗马奶酒、五个羊肉馅饼、一盘黄橙橙的奶皮子。

    二人赶了一天的路,早饿得饥肠辘辘了,又淋了一顿雨,冻得不轻,用饥寒交迫来形容都不为过。

    此时终于看到了吃的,谁都没再矜持,端起面前的羊骨头汤,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撒了胡椒粉与葱花的汤汁,混合着羊骨头特有的鲜味,辛而不辣,半碗下肚,整个身子都暖和了,味蕾也尽数打开了,从馅饼到奶皮子,一张张、一块块,食物以看得见的速度少了下去。

    小白也跑来分一杯羹,但小白没吃羊骨头,它吃小奶皮!

    这落在小伙子眼里就是一只还没断奶的小东西。

    小伙子看了看景云:“你这狗多少钱买的?”

    自己送上门的。

    “毛色不错啊。”小伙子在小白的身上摸了一把,他倒卖皮草的生意干过不少,这么柔软的小狗毛还是第一次摸到,舒服得他恨不得把这小东西团进怀里。

    就不知是什么品种。

    不过什么品种没关系了,在他嘴里,山沟沟里的货也能吹成九霄天宫的宝贝,回头找个冤大头,又是一笔进项!

    心思闪过,小伙子十分心机地给小白喂了一块奶皮子。

    小白爱喝盆盆奶,也爱吃小奶皮子!

    脑袋在小伙子的手心蹭了一下,以示感谢!

    小伙子不是没见过狗,但可爱成这样的,把他的心都给萌化的,他当着没见过第二个。

    “哎。”他看向景云,他至今不知景云名字,就这么哎来哎去的,“你这小东西可以啊,能卖不少钱,那些大城里的夫人小姐最爱这种小小的,柔软又温顺的……”

    他话未说完,一道湿漉漉的黑影举着大砍刀冲了进来。

    “啊——”

    怒气滔滔地冲向了他们,明晃晃的大刀上沾着晶莹的雨水,雨水溅了小伙子满脸,小伙子吓得腿都软了。

    眼看着那把刀就要砍在他们身上,那正在啃奶皮子的小东西忽然一个飞起,一爪子将强盗拍飞了。

    小伙子惊呆了……

    乔薇被珠儿的吱吱声惊醒,一凝神,听到了不同寻常的动静,她先看了看身旁的望舒与姬冥修,二人都还好好的,她神色一松,再去看十七,十七已经没了人影。

    她披了件袍子,推开毡房的门,与朝这边走来的大弟子碰了个正着。

    她望了望不远处被十七吊打的一伙儿强盗,淡淡地问道:“什么人?”

    大弟子进了毡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马贼,估计很早就盯上我们了,想趁着我们入睡抢劫我们的物资。”

    草原上马贼横行,尤其到了冬季,物资匮乏,马贼便越发坐不住了,他们浩浩荡荡一行人,坐着最好的马车,骑着最精良的战马,不被盯上才怪了。

    几个小马贼乔薇还没放在眼里,但她也不想因为自己而牵连无辜,让大弟子去附近看看,有没有被什么马贼闯进了牧民家里。

    大弟子记得隔壁住在一对年迈的夫妇,正想带人去过去瞧瞧,就看见一个穿着兽皮的马贼从隔壁的毡房里飞出来了,乍一看,以为是马贼自己飞的,再一看,才知活像被人踹的。

    马贼扑倒泥泞中,摔了个狗吃屎。

    紧接着,又有几个马贼冲了进去,可无一例外地全都被人(貂)踹(拍)出来了。

    大弟子的嘴角抽了抽,那对佝偻着身子、两鬓斑白的老夫妇原来这么厉害的吗?高手在民间呐!

    小白一连拍飞七八个马贼后,小伙子的眼珠子都快瞪掉了。

    这真的是一条又软又可爱的小奶狗吗?

    怎么这么凶残啊?!

    话说小家伙你养这么凶残的宠物真的没关系吗?

    你娘知道吗?!

    (景云:就是娘亲送哒!)

    小白打完马贼,继续回到景云身边吃小奶皮,仿佛刚刚那只凶残暴力的小奶貂只是小伙子一个人的错觉……

    ……

    马贼全都被打跑了,大弟子与十七等人回房歇息,大弟子不认为隔壁的事与他们有什么干系,便没特地告诉乔薇。

    乔薇躺回了铺着毛毯的床铺上,毡房里还有着残留的羊肉香气,闻着这股香气,她就想起了景云。

    在山上那段连床都买不起的日子里,羊肉粉丝汤是他们最奢侈的东西。

    其实这一晚,不止乔薇想儿子,小白与珠儿也十分思念自己的小兽友,无数个并肩作战的日子里,它们都相互扶持,她有她的小铁锅,它有它的小利爪。

    今天,它们都在,小兽友却没了。

    浑然不知,小兽友也好,景云也罢,都在隔壁的毡房呢。

    ……

    大雨下了一整夜,至天亮时分才停歇。

    天空放晴了,碧空如洗,草原一片芬芳。

    众人开始收拾行囊。

    昨日的衣裳已经烤干了,小伙子让自己与景云换上。

    景云本就生得美,再换上这些小姑娘的头饰与衣裳,简直比王庭的公主还漂亮!

    要不是确定这小子是个有鸟儿的,小伙子几乎以为自己拐走的真的是小姑娘了。

    老夫妇做好了早饭,对于马贼的事只字未提,看来这一带遭马贼不是一次两次,众人早习以为常了。

    早饭是两碗羊肉粉丝汤。

    粉丝是向隔壁的婆媳借的,隔壁婆媳说,那位出手阔绰的夫人送了他们一些吃食,其中就有这种中原的粉丝。

    夫妇俩煮着尝了些,比老面揉出来的面片嫩滑爽口,那小姑娘应当会喜欢。

    哪知景云看着桌上的羊肉粉丝汤,良久没有动筷子。

    小伙子古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不吃啊?”

    景云没说话,站起身,去收拾东西了。

    小伙子嚷道:“你不吃我吃了啊?”

    景云收拾好了东西,交给小白看管。

    小伙子还想顺手摸点银子过来,可一看那趴在包袱上的小奶狗,伸出去的手又给缩回来了。

    景云去后方如厕。

    半路,与刚如厕完的大弟子打了个照面。

    大弟子见过望舒,却没见过景云,一时间,没能将景云给认出来,只觉这小姑娘长得实在漂亮,虽穿着匈奴平民的衣裳,可那通身的气度,像是贵族的孩子。

    景云也没见过大弟子,二人擦肩而过了。

    大弟子回到毡房时,看见隔壁停着一辆马车,他记得昨日来这边时隔壁还没有马车的,莫非是那对老夫妇的儿子儿媳回来了?

    不多时,小伙子搬着行李自毡房出来了,老夫妇跟在他身后,帮他上货,他嘴里说着感激的话,大弟子便知这也是个借宿的了。

    大弟子好奇地问了对方身份,婆媳俩告诉大弟子,隔壁昨晚也来了两个投宿的,是一对兄妹,听说是商人,要去乌别山做生意。

    大弟子不由地愣了愣方才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和这小伙子是兄妹啊?

    这么丑的哥哥是怎么有个那么漂亮的妹妹的?

    小伙子还不知自己被“这么丑”了,他的长相不算貌若潘安,也算眉清目秀了,只是与景云一比,确实能被比到泥里去。

    大弟子问清了对方的身份,大概明白昨晚的马贼是被谁打跑的了,他就说那对老夫妇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

    乔薇收拾好东西,大门敞着,她一眼瞥见了斜对面的马车,恰巧此时,大弟子打她门前经过,她将大弟子叫了进来:“那边是谁?”

    大弟子哦一声道:“是一对借宿的兄妹,做生意的。”

    “兄妹啊……”乔薇失望地垂下了眸子,抱上望舒,走出毡房。

    景云如厕归来,一眼看见了某个熟悉的背影,他的小身子瞬间石化了!

    呆呆地站在那里,小手拽得紧紧,眸光攒动,呼吸颤抖。

    乔薇正要把望舒抱上马车,走了几步,心头忽然掠过一丝异样,她转过身来,朝那丝让她感觉异样的源头望了过去。

    “怎么了?”大弟子走过来问。

    乔薇看着空荡荡的草地,心里难受得紧,定了定神,淡道:“没什么。”

    毡房后,景云鼻尖红红的,用小手抹了抹发红的眼睛,自后面绕回了毡房。

    “哎,我改变主意了。”小伙子一边装着干粮,一边说,“我们不去乌别山了,我带你去王都!”

    王都人傻钱更多,一个孩子加一只厉害的兽宠,卖出去的钱,能让他下半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他说完,半日没等来景云的回应,纳闷地朝景云看了过去,见他眼圈红红的,不由一愣,“你怎么了?你不想去王都啊?我和你说,王都很好的,比乌别山好多了!有很多好吃的,很多好玩儿的,还有钱赚!到了王都,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景云从窗子的缝隙望向乔薇的马车,乔薇将望舒抱了上去,一阵冷风吹来,吹开了裹着望舒的小毛毯,她温柔地合上。

    “他们是去哪里?”

    景云忽然开口,声音里有微不可查的哽咽。

    小伙子神经大条,没听出景云的不对劲,看了看那些马车对着的方向,说道:“应该是去乌别山的吧?你要实在想去乌别山……”

    “不用。”景云拿起了小包袱,将小白装进去,背在背上。

    小伙子开心极了,终于能去王都发大财了!老天爷待他不薄啊!

    那边,乔薇一行人准备妥当,两名护卫已经在前开路了,国师与大弟子的马车缓缓地动了起来。

    雅文库

    乔薇的马车也动了。

    “等等。”乔薇叫停了车夫,走下马车来,走进毡房,从怀中拿出一幅画像与一包银子、一块当地官府的木牌,递给婆媳俩,用蹩脚的匈奴话与手势并用着道,“我,儿子,我,在找他,你们要是见到他,把他送到官府。”

    景云从毡房里出来,目不斜视地走向了自己的马车。

    望舒幽幽地醒了,打了个小呵欠,身体是醒了,脑子还是浆糊的,看着身旁的爹爹与小珠儿,一脸茫然。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咕~

    肚子好饿。

    望舒跳下了马车。

    前方站着一个匈奴的小姑娘,只看背影,就知道一定是个小美人儿!

    “小美人儿”早在她下车的一霎便看见她了,装模作样地往前走,坚决不回头。

    反正穿成这样,这个小蠢胖子也认不出来。

    望舒一蹦一跳地来到了小美人儿身后,张开粉嘟嘟的小嘴儿,脆生生地道:“哥哥!”

【446】一家团聚(二更)

    带着稚嫩的童音,响亮又清脆。

    景云听到那声哥哥的一霎,小身子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这小蠢胖子,是怎么认出他的?

    他明明都“改头换面”了……

    这种情况下被认出来简直不要太尴尬。

    景云小脸一囧,二话不说,撒腿就跑!

    可他怎么跑得过小胖子呢?

    往东跑。

    “哥哥!”

    往西跑。

    “哥哥!”

    往南跑。

    “哥哥!”

    往北……

    “哥哥我饿啦!等吃了饭再陪你跑嘛!”

    望舒说着,一把将自家哥哥举了起来,哒哒哒哒地跑回自家马车了。

    其实她想过让哥哥自己走的,但哥哥实在太慢了,她等不及了,好饿好饿!

    乔薇从那对婆媳的毡房中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自家小胖子举着一个小姑娘在草原上急速奔腾的小身影,因速度实在太快,一眼看去,只剩下一个小虚影。

    小虚影的上方,还举着另一道小虚影。

    当乔薇的目光落在那一道小虚影身上时,心口猛地跳了一下。

    她快步跑了过去。

    望舒也来到马车前了,将哥哥放了下来,小手抹着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累极了似的说道:“呼呼,好累好累呀!”

    护卫们嘴角都抽了,脸不红气不喘的,咱撒谎能走点心吗……

    不过你打劫回来的小姑娘是谁呀?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景云囧得脸都臊了,穿女装被熟人看见了,这、这小胖子!

    乔薇怔怔地看着被女儿打劫回来的“小姑娘”,她的注意力丝毫没放在他的服饰上,只看着那张削瘦的小脸,觉得呼吸都要凝住了。

    她几步迈上前,蹲下身来,将儿子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分开的这段日子,每一刻都像有火在烧着他的心,尤其在做了那样艰难的抉择后,她连在梦里都是不安的。

    眼下儿子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了,她激动得说不出话了。

    景云没动,也没出声。

    乔薇却连眼泪都掉下来了,抱着他,一声声唤着他名字,原来不论自己在外多么冷厉,在他面前,始终都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

    小伙子刚把行李装上马车。

    昨日马车泡了水,用火盆烘烤了一夜才堪堪烤干了一半,他不得已,又花了五百刀币找老夫妇买了一床褥子与一块旧羊皮。

    这当然不是给他自己的,而是给那娇滴滴的“小姑娘”的,那是他的摇钱树,他可不希望他病倒。

    他铺完了马车,吊儿郎当地叫道:“哎,小家伙,上车了!”

    叫了两声没反应,心道那小子不是溜了吧?

    做坏事心虚总担心被识破的某人赶忙跳下马车去找景云,哪知一转头,就见他被一个女人抱住了。

    女人穿着汉人的服饰,一条素白束腰罗裙,一件银狐披风,颜色素净,式样简单,可质地上乘,一看就不是小门小户穿得起的料子。

    她梳着一个简单的螺髻,如墨的青丝像黑珍珠一般柔亮,没有多余的发饰,只一支简简单单的玉兰簪。

    她的容貌那小家伙挡住了,只看得见青丝之下,领口之上,那一截美玉一般的肌肤。

    小伙子的脑门瞬间热了热。

    呵斥的话堵在了喉头,呆呆地站在那里,出声也不是,不出声也不是。

    他都不明白自己为毛不出声。

    那女人谁呀?

    莫名其妙地抱着他“妹妹”,是不是图谋不轨呀……

    长得真好看呀……

    乔薇这时也注意到了小伙子了,一双哭过还微微泛红的眼睛朝对方看了过来。

    那眼睛是当真漂亮,像清泉盈盈流动,点滴星光都落在里头,他没念过什么书,可不知怎的,脑海中浮现起了一句自己都不知打哪儿听来的诗——

    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

    不过,不待他好生欣赏这双眼睛,就被对方的眼神从头到脚扫了个干净。

    那眼神里先是闪过一分警惕,再是掠过一丝狐疑。

    如果他没理解错,她仿佛在说,就是这智障拐了我家谁谁谁?

    小伙子的脸唰的一下涨红了!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护卫们凶神恶煞地朝小伙子走了过来。

    小伙子的太阳穴突突一跳,惊慌失措地说道:“别冲动!都是大梁人!我是好人!”

    护卫们看向乔薇。

    乔薇却看向了怀中的儿子:“肚子饿不饿?先上车和妹妹吃点东西,娘亲处理完事情,马上来陪你。”

    景云与妹妹上了马车,确切地说是被妹妹拽上了马车。

    乔薇对护卫点了点头。

    护卫将小伙子“请”过来了。

    小伙子还没与这么有排场的人说过话,当即有些紧张,当然也有点儿心虚,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问道:“你、你、你谁呀?”

    乔薇定定地看着他道:“我姓乔,大梁京城人士,刚刚那个孩子是我儿子。”

    啊,亲娘啊?

    那小子不是没爹没娘了吗?

    小伙子一万个没料到这个年轻又漂亮的女人会是一个孩子的母亲,还是那个孩子的母亲。

    他这也太倒霉了,好不容易抓个孩子,却碰上了人家亲娘。

    “谁指使你抓我儿子的?”乔薇拉长了音调问。

    小伙子慌忙摆手:“没没没,夫人你误会了!没人指使我!是我……”

    他话到一半,猛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暗暗掐了自己一把,义正言辞地把三天前在集市碰到景云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当然,省去了自己内心的小九九,“……他大概是想攒点回家的盘缠吧,就跑去卖果子了。我见他无依无靠怪可怜的,便把他带在身边了!我问他爹娘是谁,他不肯说,他要是说了,我一定早把他送回去了!”

    这个倒是真的,他不拐有爹娘的孩子,他当时真以为他是孤儿来着。

    乔薇一见他这副熊样便知以他的智商拐不走自己儿子,除非儿子自愿与他走。

    至于为何自愿与他走,乔薇暂时还没想到离家出走上头。

    她满脑子都是那句“他大概是想攒点回家的盘缠吧,就跑去卖果子了”。

    一想到儿子居然为了盘缠跑去集市卖果子,她这心里……就疼得要命。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情绪:“你说有人在找他?什么人?”

    小伙子比划着说道:“一个穿着灰袍的老头儿,这么高,这么瘦,拿着一把长剑。”

    乔薇眸光一冷,苍鸠!

    小伙子被乔薇身上陡然迸发出的冷意弄得心肝儿了一颤,这个女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呀?方才和那小家伙在一块儿时还以为是个柔情似水的妇人,这会子满脸杀气,简直要吓死人了好么?

    “还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乔薇开了口,眉宇间已压下了那股杀气。

    小伙子的小心肝儿还呼哧呼哧地颤着,见她语气突然好转,不知怎的,小心肝儿颤得越发厉害了:“我叫朱,叫朱石。”

    乔薇微微一笑:“原来是朱公子,朱公子救了我儿子,我还不知该怎么感谢你,我听说朱公子原本是要去乌别山的做生意的是么?”

    “呃,这……”他昨晚确实是与那对老夫妇这么说的,可今早他改了主意了,当然眼下他又改了,因为没有孩子与小宠了,他再去王都也无济于事了。

    乔薇客客气气地说道:“正巧,我们也要去乌别山,朱公子不嫌弃的话,不如和我们一起吧?我相公身体有恙,暂时不能来答谢公子,但我想,他醒了一定会很想亲自向公子道谢的。”

    朱石简直要哭了,孩子他爹也在啊?他是招谁惹谁了,拐个孩子还把人拐到爹娘门口了?

    他错了行吗?放他走行吗?

    等孩子他爹痊愈了要打死他,他想跑都来不及了……

    “你们几个,去把朱公子的马车弄来。”

    乔薇一声令下,护卫们闪电一般将朱公子的马车弄来了,朱公子的马车浸了水,潮湿得有些发霉,乔薇不忍心恩公住在这么脏乱差的环境中,好心地将随行的第三辆用来装货的马车收拾了一番,给了朱公子,还特地配备了一名精壮的车夫护卫。

    朱公子更想哭了。

    他本打算自己赶车走在后头,趁人不备就开溜,现在……他连溜都溜不掉了……

    ……

    很快,国师那边也知道景云出现的事了,派了大弟子过来问乔薇接下来的行程可会有变。

    乔薇心道,有什么变?孩子是找到了,但罪魁祸首还没处置,干了这种混账事还想逍遥法外不成?真是太天真了!

    不把那几个王八蛋扒层壳下来,都对不起她儿子女儿遭的这份罪!

    她相信就算冥修醒了,也会与她的抉择一样。

    处理完手头的事,乔薇回往自己的马车。

    马车上,两个小兽友也团聚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过去五日了,这就是好多好多个秋!

    二兽欣喜地给了彼此一个爱的抱抱。

    珠儿送了小白一颗过期的小糖丸,小白送了珠儿一块吃剩的小奶皮。

    二兽都十分开(嫌)心(弃)地将彼此的小礼物吃进了嘴里,对了个拳。

    兽兽友谊长存!

    乔薇坐上马车时,小兽兽已经因为嫌弃对方的礼物而朝对方不停地翻白眼了,望舒抱着一盘小奶酥,吭哧吭哧地啃着,腮帮子吃得鼓鼓的,像只呆萌的小胖松鼠。

    在她身旁,爹爹与哥哥都睡了。

    整个马车都是她嚼东西的声音,吭哧吭哧,吭哧吭哧。

    乔薇笑了笑,看看她,又看看车里的父子俩,才觉得被折磨了那么多日的心总算是好些了。

    “哥哥,你吃不吃这个?”

    望舒拿起一块玫瑰奶酥,往哥哥嘴里塞了塞,哥哥不吃,她才又自己吃掉了。

    乔薇挨着景云坐下,这才天亮没多久呢,怎么又睡了?

    乔薇摸上景云的额头,不烫,稍稍放心下来,从塌下的箱子里取出一套衣裳给景云换上。

    换的时候,发现他的小手已经长了冻疮,她的心口就是一痛。

    眼下尚未进入严冬,他是被照顾得多糟糕,才会这么早地冻了手?

    “娘亲,你怎么了?”望舒朝娘亲看了过来。

    乔薇抹了抹发红的眼眶,语气如常地说道:“哥哥的手冻伤了,娘亲给他擦点药。”

    望舒眨巴着眸子,看向了哥哥的手,哥哥的手变得和她的一样胖了,还青青紫紫的,还裂开了。

    “哥哥,疼吗?”她轻声问。

    乔薇摸摸她脑袋:“哥哥睡着了。”

    望舒:“哦。”

    乔薇打开医药箱,拿出一盒上等的冻疮膏,指尖蘸了一点,均匀地抹在景云的小手上。

    每抹一下,她的心都疼一下。

    望舒忍住半饱的肚子,放下手中的吃食,这在从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吃就是小胖子的命,不让小胖子吃,就是在要小胖子的命。

    她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

    乔薇以为她是在看自己给景云擦药,哪知她忽然趴下来,撅起还沾着点心沫沫的小嘴儿,在景云擦了药膏的小手上轻轻地吹了吹:“呼呼就不疼了。”

【447】一更

    队伍出发,走出十里地后,地面渐渐变得干燥而宽阔,行进的速度也提升了许多。

    傍晚时分,一行人如期抵达乌别山庄。

    乔薇前世好歹也是去过度假山庄的人,初次听大弟子提到乌别山庄时,想这这么高大上的名字,配备的一定是匈奴顶级的设施,到了才发现乌别山庄竟是一排破破烂烂的土房子。

    乔薇满面黑线,说好的山庄呢?裤子都脱了就给我看这个?

    “咳咳,山庄到了。”大弟子提醒道。

    乔薇一脸茫然地看向他:“你对山庄的定义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大弟子愣了愣,无辜地说道:“乌别山下的小庄子,不就是乌别山庄吗?”

    看着那破破烂烂、稀稀拉拉的一排土房子——

    乔薇:“……”

    乔薇:“!”

    乔薇:你赢了。

    别看这些房子破,打尖的过客却还不少,大多是去乌别山做买卖的商人,考虑到大家对山的定义可能也不大一样,乔薇觉得十分有必要问一问乌别山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问了之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乌别山一个四通发达的小镇,所以它还有个应景的名字,叫乌别镇。

    “乌别镇很大的,东西应有尽有,我们能备完所有需要的补给,这样进了大漠就不会难走了。”大弟子喋喋不休地说着,俨然对于终于回夜罗感到十分的兴奋。

    乔薇对乌别山没多大感觉,左不过是一条去夜罗的必经之路罢了。

    在交付了一笔天价投宿费后,乔薇带着冥修与两个孩子进了屋。

    这间屋自称是山庄的上房,其实也就是在大床以外多了一个柜子、一张桌子以及四个凳子罢了,余下的洗漱用具全是他们自带的。

    乔薇将姬冥修放在了床铺上,姬冥修的脉象一日日趋于平稳,醒来也就这三两日的事了。

    望舒拉着景云的手坐在床边,小声地安慰哥哥:“爹爹会醒的,他只是累了,他睡几天就好了。”

    景云没有说话。

    乔薇担忧地看了儿子一眼,都一整天了,没听他说一句话,乔薇想问问儿子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躁动,她走出去一瞧,竟是燕飞绝来了!

    原计划是与燕飞绝在齐水镇碰面,进入蒲城后,计划有变,又给燕飞绝飞鸽传书,乌别山见。

    燕飞绝走元安城通关,而元安城离乌别山有条近路,因此虽是比他们晚出发一些,却赶在同一日抵达了。

    燕飞绝一下马,便直奔乔薇的屋:“找到望舒和景云了是不是?”

    望舒一眼瞧见了他,笑眯眯地蹦过来,甜甜地唤道:“燕爷爷!”

    燕飞绝乐坏了,忙着赶路几乎将他这风流倜傥的江湖侠客吹成杀猪绝了,他自己照镜子都吓了一大跳,难为这小东西没嫌弃,他笑着从包袱里拿出两串用纸包好的糖葫芦递给望舒。

    望舒笑眯眯地接过,一蹦一跳地回到床上,将其中一串递给哥哥。

    景云没伸手。

    燕飞绝纳闷看向乔薇:“咋了这是?生病了?”

    乔薇看了儿子一眼,轻声道:“冻手了。”

    燕飞绝自动理解为冻手了,疼,难受,所以情绪不高,他看了看景云两只被缠成粽子的小手,弱弱地问道:“望舒缠的吧?”

    乔薇心道是啊,除了小胖子,还有谁能把纱布缠得这么丑?

    燕飞绝望了望床上的姬冥修:“少主情况如何了?”

    乔薇在信上提了那晚的事,他知道姬冥修与那伙人正面刚上了,还被迫使用了血月弓,怕是伤得不轻。

    乔薇道:“临走时公孙长璃送了我一颗两生果与一瓶玉露琼浆,恰巧派上用场了。冥修恢复得不错,再过几日应当就能醒了。”

    燕飞绝切了一声:“那老鳖孙竟然还有干好事的时候。”

    不是盼着少主去死么?竟然还会给少主准备这么好的东西?两生果他都舍不得送人呢,老鳖孙是不是在茅坑里泡傻了?

    乔薇无奈一叹:“公孙长璃是个好人,可惜我已经有冥修了,他对我的一番心意,我怕是注定要辜负了。”

    燕飞绝嘴角一抽,我觉得你真的想多了!

    这之后,出于习武者的本能,燕飞绝打探起了那个神秘高人的事。

    “他整个脑袋都是蒙住的,我没看清他的样子,但他的武功……确实高深莫测。”若非他当时生着病,少了五成功力,血月弓可未必能够伤到他。

    比起扼腕世上真有如此厉害的高手,燕飞绝更在意的是姬冥修不怕死的做派:“他就当真一点儿也不怕?”

    怕就不是姬冥修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姬冥修就是那个不要命的。

    万一那小子没把鬼王打跑,而是被鬼王一巴掌拍死了,那自己的小命也被他给突突了。

    想到这里,燕飞绝真是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可话说回来,也多亏他这么不要命了一把,否则那东西真的突破到鬼王了,他们几个可全都不是对方的对手了:“得赶紧找到那家伙,在他痊愈前,杀掉他!”

    这一点与乔薇不谋而合。

    二人又商议了一番对策,其间,大弟子过来借了一次冻疮膏,他的手也冻了。

    大弟子离开后,燕飞绝道出了心底的疑惑:“国师殿的人能信吗?”

    国师与那女人从前可是一伙儿的。

    乔薇说道:“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这次她连国师殿都算计上了,双方算是彻底撕破脸,日后想再狼狈为奸都难了。”

    燕飞绝点点头:“这倒也是,当初若不是国师殿,她和她娘都还在古家好生生地当个逍遥主子呢。”

    她与国师殿的立场,从出生那日起便注定是对立的了。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望舒吃完糖葫芦又吃奶酥,吃完奶酥又吃小奶皮,总之小嘴儿就没停过。

    景云却一直都很沉默,沉默得让乔薇与燕飞绝都不由地为他担忧了起来。

    他一直是三个孩子中最听话、最懂事、最不让人操心的,那两个成天在外捅娄子,他却没做过一件让他们担心的事,不仅如此,他还把那两个照顾得很好。

    这样的孩子,忽然有一天,变得让人捉摸不透了……

    晚饭过后,乔薇打来热水,给二人洗了澡。

    望舒跳到床上,将哥哥一抱,蒙在被子里睡着了。

    往常景云总是会趁着望舒睡着,悄咪咪地爬过来,钻进乔薇怀里。

    但这一夜,他没有这么做。

    乔薇暗暗告诉自己,他长大了,他累了,他睡了……

    翌日,一行人收拾了行囊,坐上马车前往镇上。

    燕飞绝将五花大绑的慕秋阳丢上第四辆马车。

    慕秋阳怨毒地瞪了燕飞绝一眼,换来的却是燕飞绝的一鞭子。

    “瞪个毛啊瞪?再瞪爷爷把你眼珠子挖了信不信?真以为自己是世子了不起?啊呸!”燕飞绝毫不客气地说完,补了一脚,将他踹到榻上,冷冷地合上帘子。

    此去乌别山,若天公作美,一日可达,今日天公倒是作美了,可惜碰上一场意外了。

    望着脚下潺潺的流水,以及断裂成碎片的桥墩子,一行人全都沉默了。

    河面太宽,施展轻功渡河怕是有些艰难。

    燕飞绝摸了摸碎裂的桥墩子,甩甩手,骂道:“娘的,炸毁的!”

    看来,是有人不希望他们去乌别山了。

    “还有别的路吗?”乔薇问大弟子。

    大弟子点点头:“有的,就是得绕。”

    “绕多远?”乔薇问。

    大弟子讪讪道:“也没多远,就……就两座山头,可山头里有瘴气,一个弄不好,还没走到就全都毒死了。”

    瘴气啊,还以为是多么可怕的东西呢,早在山上居住的时候,就走过瘴气林了,这点小毒根本就难不倒乔大夫好么?

    乔薇给每人发了一颗药丸,一行人改道前往山林了。

    一行人平安度过了瘴气林,一路往东而行,走了半日,众人听见潺潺的流水声,走近了一看,是十分低矮的溪面,马车可安然无恙地通过。

    走到河对岸后,众人都有些饿了,便停下,稍作歇息,顺便吃点干粮。

    “我去打水。”燕飞绝拿起了几人的水囊。

    朱公子眼神一闪:“燕大侠,我去吧!我对这一带比你熟!”

    “水就在后面啊!”燕飞绝道。

    朱公子灿灿地笑道:“后面也我去!你赶车辛苦了,这种小事就让我代劳吧!”

    燕飞绝知道他是景云的救命恩人,待他十分客气,既然他坚持想做点事情,那便让他做吧,燕飞绝把水囊递给了他。

    朱石打昨日便算计着怎么逃了,眼下好容易得了机会,当然不能错过了。

    他拿上水囊,默默地往小溪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见众人都在闷头吃东西,没谁注意他,脚步一转,闪进了一旁的林子。

    他都想好了,先找个山洞躲起来,他们都忙着赶路,不会为了自己耽误太久,找不到也就放弃了,那时,他可就自由了!

    哪知他算盘打得好,一转头,却发现一个瘦瘦小小的小东西跟在他身后。

    他吓得一把跳了起来:“你要吓死我啊!”

    景云淡淡地看着他。

    他看了看景云,再看看不远处朝他微笑挥手的乔薇,额头冒了一层冷汗。

    “我要尿。”景云道。

    原来是撒尿啊,您老别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行不行?我心脏不好,禁不起吓!

    朱石冲乔薇讪讪地笑了笑,拉起景云的小手,指了指丛林深处,大致是说,我带他去尿。

    乔薇原本想自己带景云去,可景云坚持不让她跟着,她无法,才找上朱石了。

    朱石将景云带去了一棵大树后,四下看了看,小声地说道:“好了,你可以尿了,这里不远,尿完了你自己回去,我……我要给他们打水。”

    说罢,没什么底气地走了。

    一边走,还一边回了回头,“自己回去啊,记得回去啊。”

    景云没理他,往乔薇那边望了望,恰巧望舒过来了,一把扑进娘亲怀里,笑眯眯地看着娘亲,把一朵不知打哪儿摘来的小野花戴在了乔薇的头上。

    “喜欢吗?”她甜甜地问。

    “喜欢。”乔薇将她抱了起来,在她小脸上亲了亲。

    望舒也亲了亲乔薇的脸,幸福得冒泡。

    景云的眸光暗了下来。

    朱石带着水囊往前走,越走越快,到后面,几乎是脚底生风了起来。

    不知走了多久,他忽然身子一顿,脚步一转,咬咬牙,回到了留下景云的地方。

    景云已经不在了。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那棵没有任何尿液的大树,蹙眉走到了乔薇的身后。

    乔薇转过身来,微笑着看向他:“景云呢?”

    “他走了。”朱石道。

    乔薇就是一愣:“什么?”

    朱石咬了咬牙,把心一横道:“他……他一直都想走,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对他做什么了,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我问他家里可还有亲人,他很不高兴!他不想去找你们!他想跟我走!”

    乔薇的脸色唰的一下变了,将望舒给了燕飞绝,抬步朝丛林深处走去。

【448】和好(二更)

    乔薇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儿子生她的气了。

    这几日,她一门心思找儿子,找得自己头顶都冒烟了,脑子乱糟糟的,都忘记去想儿子回来后怎么样的反应才算是正常。

    儿子与女儿一块儿被抱走的,儿子看见女儿在自己马车上出现了,应该很诧异地问一句“咦?妹妹怎么会在这里?”

    可他没问。

    说明他早知道望舒会在这里。

    他为什么会知道?

    是瞎猜的?还是看见自己去救望舒了?

    如果是后者……

    乔薇不敢往下想了……

    其实道理谁都明白,现在回过头去一想,也算是想出了哪里不正常,可当时、当下、那样的情况,她激动都有些昏头了……

    乔薇拍了拍自己脑袋!

    怎么就这么笨?!

    另一边,众人也知道景云走失了,纷纷在林子里找了起来,小白珠儿也出动了。

    山地上覆盖着密密麻麻的枝叶,遮蔽了日光,凉飕飕的,比草原上的温度低了不少。

    一黑一白两道小身影,一个在藤上荡着,一个在地上跑着,谁也让不让谁。

    小白跑到前面了,珠儿摘了一颗野果子,朝小白狠狠地砸了过来!

    小白猝不及防被砸中,摔了个狗吃屎,凶狠地瞪了珠儿一眼,抓起一块石头,也朝珠儿砸了过来。

    珠儿早有准备,唰的一下跳到了一根树枝上。

    小白气得呲牙。

    珠儿笑得前俯后仰。

    忽然,咔的一声,树枝断了,珠儿掉下来了……

    打闹归打闹,二兽最终还是把景云给找到了。

    事实上这样的天气,只要不下雨,就很容易追踪到一段熟悉的气息,更何况景云只是个孩子,不可能走得太远,这大大缩小了搜索的范围。

    两小只没多久便在一个山洞前发现了景云的气息。

    这下,两小只不内讧了,珠儿果断堵住了洞口,小白将乔薇带了过来。

    乔薇站在阴森森的洞外,只是这么站着都感受到了洞内的冷气嗖嗖嗖嗖地往外冒,真不知待在里头究竟会有多冷?

    她一路上,都在想待会儿见了儿子要怎么讲,这会子儿子就在面前,她却突然结巴了。

    她深吸一口气,素手抚上了石壁,轻轻地说道:“景云,你先出来。”

    没有动静。

    乔薇的心脏忽然开始砰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杀敌都没这么紧张过,要哄儿子时却意外地怯场了,仔细想想,自从稀里糊涂地做了娘,她还真没正儿八经地哄过谁,两个孩子都是难得的好脾气,景云自不必提,望舒偶尔哭哭鼻子,可她是没哄过的,都是冥修哄的。

    现在让她来哄儿子,这简直……简直比学霍师公的霍家步还要艰难!

    定了定神,她说道:“我数三声,你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仍旧没有动静。

    再这么下去,乔薇都怕他在里头冻坏了,抿了抿唇,把心一横,朝洞内走去。

    刚走一步,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轻轻地扣住了她手腕。

    她心下一惊,看着这只手,眸子里掠过了一丝极强的诧异,随后她扭过头,果真看到了那张熟悉的俊脸:“你……你醒了?”

    “嗯。”再不醒,就要翻天了。

    姬冥修看着她因紧张与内疚而变得发红的脸,以及眼底仿佛不经意闪过的水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先回去。”

    乔薇哪里肯回?

    姬冥修没勉强她,让她留在洞外,自己弯身进去了。

    洞口不大,洞内也不高,他站着,发冠都能杵到洞顶。

    洞内,是一块脏乱的小平地,零星地搁着几块石头,最小的一块石头上坐着他半月未见的儿子。

    他在他身前的一块儿大石上坐下,这块大石后还有一块儿更高的石头,叠在一起颇有些像一把石椅。

    景云的双臂圈着膝盖,小脑袋埋在臂弯里,小手捂着,不知里头放着什么东西。

    那模样,看上去,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他听见脚步声,知道有人进来了,小脑袋埋得更深了。

    姬冥修就这样看着他,不知看了多久,才终于打破了洞内的沉默,冷哼一声:“胆儿肥了啊?都敢动不动往外跑了。”

    景云一听这声,惊得小身子一抖,抬起头来,惊恐地看向自家爹爹。

    姬冥修眉梢一挑,玩味儿地说道:“你怕什么呀?胆子不是挺肥吗?没想过被老子逮住了会怎么收拾你啊?”

    冥少主可是混迹过江湖的人,得有一颗多“善良”的心才能把燕飞绝那几个武林败类整到哭爹喊妈?

    这些年入朝为官,收了一身戾气,都快忘记当年的江湖第一匪究竟是姓姬了。

    景云被自己老爹身上突然散发出来的匪气吓得小心肝儿一颤一颤的。

    “你……你怎么醒了?”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姬冥修狭长的凤眸微微一眯,唇角微微勾起,眼眸含着笑:“醒了?我这会子就是死了,也被你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了。”

    景云小脸一白。

    姬冥修淡淡地看着他:“生气了就能往外跑,谁教你的姬景云?”

    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景云,景云的整个小身子都绷紧了。

    从没见过他发脾气,便以为他没有脾气,说到底,敢跑,还不是仗着有人宠?

    景云的小脑袋耷拉下来了,很快,眼圈也开始泛红了。

    姬冥修淡淡一哼:“哦,说你两句就委屈了?”

    “不是!”景云倔强地说道。

    姬冥修冷笑:“那就是你娘没去救你,跑去救你妹妹,你委屈了?”

    景云没有说话。

    自己的儿子,撅撅屁股姬冥修就知道他要放的是什么屁。

    姬冥修漫不经心地睨了他一眼:“那你说说,你娘当时应该怎么办?跑去救你,不管你妹妹了?”

    景云被狠狠地噎了一把,小心口抽了抽,抬手抹了一把眼泪,顾左右而言他道:“反正你们都不要我了!”

    姬冥修嗤笑:“不要你你是怎么在这儿的?这条路这么长,把你扔哪儿不是扔?”

    “你……你你你……我说不过你!”景云气得小脸涨红。

    “你打也打不过我。”

    丞相大人神补刀。

    景云快要被气死了啊……

    姬冥修不容置喙地说道:“姬景云,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一天是我姬冥修的儿子,就一天要守我姬冥修的规矩,规矩第一条,不许欺负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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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云:“我没有!”

    姬冥修沉沉的目光落在了他脸上:“再说一句没有试试。”

    景云:“我……”

    我有是被你吓的!

    你这个以大欺小的坏蛋!

    “规矩第二条,不许离家出逃。”

    “我没有!”景云说罢,顿了顿,声音低下来,“今天没有。”

    姬冥修危险地眯了眯眼:“真以为老子不敢揍你是吧?”

    “你们说什么呢说了这么久?”在外等得心急如焚的乔薇终究是没忍住好奇心,迈步走了进来。

    这时,姬冥修刚好抬起了脚。

    小景云吓得够呛,见娘亲来了,想也不想扑进了娘亲怀里。

    乔薇抱住了儿子,眸光一转,看见了姬冥修僵在半空的脚,眉心一蹙道:“你干什么?”

    丞相大人面不改色心不跳:“抠脚。”

    从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毛病啊?!

    乔薇嫌弃地看了某人一眼,果断拉着儿子出了山洞,以免儿子学坏了,这么帅气的小正太将来也长成一个抠脚大汉。

    丞相大人:请把你的也字去掉……

    乔薇牵着儿子的手走到了一棵大树后,蹲下身来。

    记得初到这边时,他只有小小个,自己这么蹲着,还能看到他的头顶,而现在,是他能看到她的头顶了。

    她擢住他瘦小的肩膀,仰起头,定定地看着他,她这辈子说的最流利的话就是吵架,最难以启齿的是心里的想法。

    她用了很大的勇气,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艰难地哽咽道:“娘亲不是故意的……娘亲追不上苍鸠……你被苍鸠带走后……娘亲每天都在想……为什么自己这么没用?如果当时是你姥姥在这里,她一定两个都追回来了……娘亲好没用……只能追上最弱的一个……”

    她说着,愧疚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景云打开了一直捂住的两只小手,捧着递到她面前。

    乔薇定睛一看,虽认出来了,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花。”景云道。

    “你刚刚……”乔薇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你刚刚是去给娘亲摘花了吗?”

    “嗯。”

    乔薇想到了什么,摸了摸头上的小野花,方才跑得太快,那朵小野花已经不知掉哪儿了,“你看见妹妹给娘亲送花了?”

    景云也不是个嘴甜的,让他说什么,和让乔薇说什么是一样的,他也是鼓足了好大的勇气,小脸都红了,才用蚊子都听不到的声音说道:“我走了一半……我好难过,我不想娘亲不要我……我想娘亲喜欢我。”

【449】一更

    “娘亲喜欢你!娘亲当然喜欢你!”

    乔薇将景云紧紧地抱进了怀里,感受着他瘦小的身躯,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这个粗心大意的家伙啊,让儿子受了这样的委屈,儿子却非但不怪罪她,还想方设法地取悦她。

    她上辈子真是拯救全人类了,这辈子才会有个这么好的儿子。

    姬冥修自山洞内走了出来,看着紧紧抱在一起的母子,目光落在儿子那张埋在自己女人胸脯上的小脸,脸色沉了沉,十分“殷勤”地走上前:“行了,我来抱吧。”

    乔薇一脸警惕地看着他,确切地说,是看着他的脚和手。

    丞相大人冤枉极了。

    家暴未遂还成了抠脚大汉,臭小子,真是害惨他了!

    ……

    景云被乔薇抱了回去。

    燕飞绝等人早看见乔薇与姬冥修去山洞了,猜出景云在里头,这会子看见乔薇抱着景云回来,并不感到意外,只不过,燕飞绝嘴欠,蔫坏蔫坏地道了句:“哟,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你娘抱啊?”

    景云羞得不行了,就要从娘亲身上下来。

    乔薇瞪了燕飞绝一眼,一手抱紧儿子的小身子,另一手扶住儿子的后脑勺,将他整个人都护得严严实实的:“别听你燕爷爷的,他是嫉妒呢,他想抱都没得抱。”

    四十年的单身狗:扎心了……

    小白珠儿一路打了回来,打得灰头土脸。

    燕飞绝捂了捂受伤的小心心,拿着两串糖葫芦走到了小兽兽的面前。

    人生真悲哀,堂堂江湖第一暗器大侠,竟然沦落到与小兽为伍的地步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糖葫芦:“来来来,别打了,咱几个唠唠……”

    他话未说完,小白珠儿果真不打了,不约而同地看向他手中的糖葫芦,像是做了个某个深明大义的决定,一把将糖葫芦抢了过来,而后上树的上树,进屋的进屋,一眨眼,一道兽影都没了。

    燕飞绝:“……”

    燕飞绝:“!”

    乔薇回到马车上,重新给景云上了药、缠了纱布,因是她自己缠的,没让小胖子捣乱,是以缠得均匀又漂亮。

    缠完,十七抱着望舒兜风回来了,在天上飞来飞去,刘海儿都给吹得站起来了。

    望舒盯着直裰裰的刘海儿,一蹦一跳地上了马车,她不知道哥哥差点就走掉了,还以为哥哥是迷路了呢,拍了拍小胸脯,特别义气地说道:“哥哥你下次尿尿带上我!我看着你尿!”

    景云呛到了。

    望舒又看见了娘亲头上的紫色小野花。

    真好看呀,摘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呢?

    那是因为根本不是你摘的呀……

    我真是个厉害的小姑娘!

    望舒得意地想。

    ……

    如此耽搁了一阵,兼之绕行本就走了远路,一行人抵达乌别镇时已是夜晚,城门早早地关闭了,只得又找了一处牧民家借宿。

    这一代的牧民似乎常常能碰到赶不上城门的客人,家中做好了随时让人借宿的准备,他们的收费比客栈稍稍昂贵,若是不愿住下,自己搭个帐篷也是可行的。

    从王后那儿打劫来的银子还有许多,不用白不用。

    乔薇十分豪爽地住下了。

    与他们一同住下的还有一个外地商队,是贩卖过冬物资的,匈奴一到冬季便物资紧缺,这两年有大梁朝的接济,倒是稍稍好过了些,但官府发放的有定额,想要多的、更好的就得自己掏钱买了。

    这一家牧民中的男主人也在,亲自宰了两头羊,做了烤全羊,熬了羊杂汤,女主人烙了几十张饼,蒸了一大笼羊血肠包子,又看见有孩子,切了几盘小奶皮。

    没有过多的调料,最大程度保留了羊肉的鲜嫩,那烤全羊,皮儿都烤酥了,金黄金黄的,肥油嘶嘶地冒出来,再洒上点儿他家自制的佐料,真是香得人口水都流下来了。

    乔薇切了一片最嫩的肉喂给景云。

    手上缠纱布什么的,真是太不方便了!

    景云十分严肃地吃下了。

    一边吃,一边连小耳朵都红了。

    乔薇想着,给儿子喂了,要不要给女儿也喂一点点啦,免得小丫头吃醋巴拉巴拉。

    然后她一扭头,发现自己想多了。

    那小胖子根本就没看她好么?早和她爹撕了一只大羊腿,十分虔诚地啃起来了。

    她的小嘴里塞得满满的,腮帮子鼓了起来,一动一动,像只正在进食的小胖松鼠。

    与小胖子吃饭是一件既高兴又痛苦的事,高兴的是吃嘛嘛香,痛苦的是吃啥都多,一顿饭下来,每个人都撑得走不动了。

    吃过晚饭,两个小家伙在毡房玩了一会儿,乔薇打了热水给他们洗漱,洗到一半,两个人都歪在床榻上睡着了。

    乔薇拉过被子给二人盖好。

    毡房内没有暖炉,被子里也凉凉的。

    小胖子跐溜一下滚到哥哥身边,景云迷迷糊糊地抱住了这个小暖炉。

    乔薇笑着摸了摸二人的额头,给二人掖好被角,一回头,见姬冥修坐在羊绒地毯上看舆图,轻轻地走过去,拿了件银狐披风给他披上:“怎么才醒来就看这些?”

    “随便看看。”姬冥修拍拍她的手。

    乔薇挨着他坐下:“你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姬冥修浑不在意地说道。

    乔薇不由地看了他一眼:“别不拿自己的身子当回事,你要是敢丢下我们娘仨,我就带着景云和望舒改嫁,让他们认别人做爹。”

    姬冥修想了想那场景,果断把把假想敌在脑子里杀了一千遍,随后哼道:“你没那机会,死了这条心吧!”

    乔薇莞尔,往他肩头靠了靠:“得尽快找到最后一页秘笈,让你闭关。”

    姬冥修低低地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一话题,话锋一转,道:“孩子怎么样了?”

    乔薇轻声道:“刚睡下。”

    姬冥修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肚子上:“我说你肚子里这个。”

    又来!

    说了没怀孕!

    乔薇无语地翻了个小白眼,懒得理他了,起身躺到床上,将儿子团进怀里,果断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风平浪静。

    翌日,天蒙蒙亮,众人便起身收拾行囊了。

    此去乌别镇,不过数里,他们有马车,一会儿就能到达。

    乌别镇后,一路往西,便进入大漠了。

    大漠中的行程不出意外,十日便可到夜罗。

    “你们来的时候碰上什么意外了吗?”收拾东西时,乔薇随口问了大弟子一句。

    大弟子摇头:“没有,我们的骆驼识路,很顺利就走到了。”

    那这次应当也能顺利了。

    一行人去了乌别镇,乌别镇比犀牛镇大,因四通发达,往来客商繁多,显得异常繁华,在这儿不仅能看到匈奴的商人,也能看见大梁的商人。

    若非急着赶路,乔薇当真想在乌别镇好生地逛逛。

    为方便出行,几人全都换上了匈奴的衣裳,只不过姬冥修与乔薇身形太打眼,哪怕一个戴着面具,一个戴着面纱,往人堆儿里一站,仍是鹤立鸡群。

    加上二人手中牵着的两个孩子,一个赛一个的漂亮,实在让人移不开眼睛。

    而有那么一群人,在看这一家四口时,一不留神地看见了领路的朱石。

    朱石正在给姬冥修介绍镇上的骆驼铺子:“……老赖河家的骆驼最好,价格也最公道,我认识他,你们要是想去那里买骆驼,我可以帮你们介绍!”

    “少爷,那不是朱石吗?”一家古玩铺子门口,一个家奴好奇地问一旁的华服公子。

    华服公子摸了摸手中的牛角,顺着家奴手指的方向望去,眸光唰的一冷:“果然是他!他还敢来,胆子可真大!你们几个,去把他给我抓来!”

    “是!”

    几个家奴抄小路追上了朱石,但朱石身后有一大群人高马大的护卫,几人不敢轻举妄动,一直等朱石去茅房落了单,才一个麻袋罩住朱石的脑袋,将朱石拽去了古玩铺子后的巷子。

    华服公子冷冷地走到朱石面前,二话不说先踹了朱石一脚。

    朱石被踹得五脏都移位了。

    华服公子打了个手势,几个家奴拿掉了朱石头上的麻袋。

    朱石跪在地上,刺眼的阳光射来,他闭了闭眼,随后他看见一双干净崭新的牛皮靴子,靴子上刻着一只猎豹的图腾,他的瞳仁就是一缩,抬起头,望向靴子的主人,随后,唰的一下变了脸色。

    华服公子用牛角尖挑起了他的下巴,冷笑着看着他:“你还敢来呀?”

    朱石眼神慌乱地说道:“郁、郁少爷!”

    郁少爷呵呵道:“坑了本少爷的银子,还敢上本少的地盘,朱石,你是第一个。”

    朱石吞了吞口水,战战兢兢地说道:“郁少爷……得罪了得罪了……我上次……也是让人给骗了……我事后才知道我自己进的货是个假的……这不……我一知道就立马给您能还银子来了……”

    郁少爷似是不信:“是吗?银子在哪儿呢?”

    朱石讪讪地笑道:“在……在马车上,您放开我,我这就去给您取来!”

    郁少爷一脚将他踹翻在了地上:“你以为小爷还会再上你的当吗?!来人!给我剁了他的手!”

    “是!”几名家奴一拥而上,将朱石死死地摁在了地上,其中一人拔出了匕首,对准朱石的手腕,就要一刀割下去。

    朱石大叫:“郁少爷手下留情!我……我……我还十倍的银子给你!”

    郁少爷没有说话。

    “二十倍!”

    郁少爷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三十倍!三十倍郁少爷!”朱石都吓哭了,“求求您放了我吧!您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我现在认识一个大靠山了!他们是我老乡!他们很有钱的!我救了他们儿子!你……你……你去找他们要报酬,他们一定会给你的!”

    郁少爷扬了扬手。

    正去割他手的家奴顿住了。

    郁少爷蹲下身来,眼神微闪地看着他:“你老乡?大梁人?”

    朱石冷汗直冒地点头。

    “叫什么名字?”郁少爷问。

    朱石道:“女的……女的姓乔……男的……男的姓姬……”

    郁少爷的眼神闪了闪:“两个小孩叫什么?”

    朱石一愣,自己没告诉他对方有两个孩子啊……

    郁少爷冷冷一哼:“不说是吧?来人,动手。”

    朱石大叫:“我说我说!儿子叫景云,女儿叫望舒!”

    郁少爷用牛角拍了拍他脑袋:“你要骗我……”

    朱石胆战心惊道:“我绝不敢骗郁少爷!”

    郁少爷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们有什么打算?”

    朱石咽了咽口水道:“呃……他们好像打算买一些骆驼进大漠。”

    “你想办法把他们留下,就留一晚,你若是留住了,你和我的账就一笔勾销了,你若是留不住……朱石,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郁少爷冷冷地威胁完,带着家奴离开了。

    却说乔薇一行人去了酒楼,打算吃了午饭便启程,哪知饭菜都凉了,也不见朱石过来。

    “我去瞧瞧。”燕飞绝抬步往外走,刚走到门口,朱石便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冲到姬冥修与乔薇面前,浑身发抖地说道,“快走!你们被人盯上了!”

【450】二更

    乔薇听了他的话,淡淡地哦了一声,给景云与望舒夹了两筷子青菜,乌别镇的青菜可不多,比肉还贵,就是烹饪技术不好,有些难以下口。

    但两个孩子都不挑食,乔薇夹多少,他们便吃多少,乖极了!

    朱石看看两个埋头吃饭的小包子,再看看乔薇一行人,全都神色镇定,仿佛没听见他说什么似的,他着急地重复了一遍:“你们被人盯上了!怎么还有心情吃饭啊?”

    乔薇嗤的一声笑了:“朱公子,你觉得我们是为什么来匈奴的?”

    朱石哑然。

    为、为什么呀?

    找……孩子?

    乔薇微微一笑道:“朱公子,我们这浩浩荡荡一群人,想不被盯上都难,先坐下吃饭吧,有什么话吃了饭再说。”

    朱公子害怕了一路,忐忑地想着对方可能是什么反应,或是责问他供出了他们的消息,或是怪罪他给他们招惹了祸端……

    他想了几十上百种可能,唯独没猜到会是眼下这样的局面。

    不过这局面也没什么不好的。

    朱公子在燕飞绝身旁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他原本担忧得手足无措,可所有人都镇定从容的模样,又让他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渐渐地定了下来。

    或许……他们人多势众,真的可以不用惧怕那个小霸王吧……

    “可是……”朱石仍旧有些不安。

    乔薇宽慰一笑:“别担心,凡事有我们。”

    凡事有我们……

    记不清已经多久没人与他讲过这句话了。

    从不知多少年起,他就过着颠沛流离、骗吃骗喝的日子,没人为他遮风挡雨过,他饿了、累了、困了、受欺负了……统统都是自己的,一开始他也曾期待过能有什么生死之交、患难兄弟,可到头来,换来的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就算是乔薇对他说了这么一句,他也只是动容了一下,很快,又用理智将这份动容压下去了。

    一顿饭吃得饱饱。

    都被人盯上了,计划自然要变动了,俩口子选了一家镇上最好的客栈,这种客栈在大梁连三流都排不上,在这儿却是顶尖的水准,唉,匈奴百姓过得可真是水深火热!

    朱石快被这家人急死了,知道被人盯上了,还有胆子住店啊?这心得多大呀!

    乔薇慢吞吞地领着两个孩子进了上房,房中有一张十分宽大的床铺,字面上的床铺,不像大梁的客栈,还给装一副架子与蚊帐,桌椅板凳柜子都简单得不像话,可被乌别山庄的土房子荼毒一番后,乔薇看着这么一间虽然简陋但是终于不是土做的屋,竟然生出了一丝幸福的感觉!

    当然了,地板还是土的。

    有几个小坑儿。

    两个小包子拿出了弹珠,把弹珠一颗颗地打进坑里。

    乔薇:“……”

    这也行?

    乔薇开始摆放行李,一转头,见姬冥修的手在对着自己的脚做着不可描述的事,她的太阳穴就是一跳!

    “你、你……你不许抠脚!”乔薇涨红着脸道。

    只不过是在换鞋的丞相大人:“……”

    这梗儿还过不去了是吧?

    姬冥修危险地看了一眼打弹珠打到飞起的儿子,越看越生气。

    景云打弹珠打到了亲爹脚边。

    “我去一趟朱石那边。”乔薇将行李整理妥当,转身出了屋子。

    姬冥修目送乔薇离开,唇角一勾,缓缓地抬起了脚来。

    踹哪儿呢?

    大腿?

    屁股?

    “忘记和你说了,待会儿你去选骆驼……你干什么!”乔薇半路折了回来,有心提醒姬冥修别把两个孩子带出去了,结果一进门就看见某人的脚又抬起来了。

    被当场抓包的丞相大人:“……”

    景云:“抠脚。”

    丞相大人:“……”

    儿子,你这么补刀不好。

    乔薇简直要炸毛了,我就知道!

    在乔薇暴风雨般的眼刀子下,丞相大人默默地穿上鞋子,默默地走出屋子,仰望苍天,鞠了一把辛酸泪。

    不就是想揍个儿子么?

    怎么就这么难呢……

    ……

    乔薇将十七叫了过来,让他看着两个孩子,自己则去了朱石的屋子。

    朱石左等右等,可算是把乔薇等来了,茶也不给乔薇倒了,将乔薇拉到椅子上坐下:“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走哇?”

    “为什么要走?”乔薇问。

    朱石道:“你们被人盯上了啊,我知道你们京城来的,请得起这么多护卫,又出手阔绰,一定是个大户!但郁家公子你们惹不起的!你们还是趁早走吧!”

    乔薇哦了一声:“你说的那个盯着我们的人,就是郁家公子啊。”

    朱石看着她丝毫不为之所慑的样子,惊讶地张大了嘴,半晌,似是明白了什么,又顿悟地说道:“忘记你是第一次来匈奴了,一定没听过乌别山郁家。”

    乔薇随口道:“这郁家,很厉害吗?”

    朱石害怕地说道:“郁家有人在王庭做官的!”

    乔薇心道,我妹夫还是王庭的二王子呢。

    朱石低下头,神色忽然变得落寞:“郁家就是乌别山的地头蛇,被他们盯上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过。”

    乔薇看了他一眼:“你被郁家整过?”

    朱石难过地说道:“一个兄弟,欠了郁家少爷的赌债,没如期地还给他,被郁家少爷活活地打死了。”

    赌场的事,乔薇便不过多评价了,只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盯上我们了?”

    朱石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将先前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我早先卖过假货给郁少爷,这回被他逮住了,我不小心把你们的消息说漏嘴了,他就让我今晚拖住你们……抱歉啊,我不该说漏嘴的。”

    乔薇倒是不在意这个,摆摆手道:“无妨,他们早有准备,你就算不说,等我们买完骆驼,他们也能知道我们的行踪。”

    朱石松了口气,他还怕他们会怪罪他呢,毕竟一直一直,他都是给人拖后腿的那个。

    从朱石的屋子出来后,乔薇去了一趟燕飞绝那边,四下看了看,问道:“冥修呢?”

    燕飞绝道:“和国师买骆驼去了,哎,你刚问了朱石没?什么人不怕死把注意打到我们头上了?”

    乔薇把郁家的事与燕飞绝说了。

    “少主和郁家没仇啊……”燕飞绝纳闷,少主的仇家多到可以绕大梁两圈,但绝不包括任何匈奴人。

    乔薇淡淡地说道:“郁家八成是受了谁的指使,夜里警醒些,看他们耍什么花招。”

    这一宿,燕飞绝与十七都没有歇在屋子,而是悄悄潜入了隔壁,隔壁住着别的客人,他们点了人家睡穴,谁也不知道屋子里竟然多出了一个人。

    夜半时分,两个黑衣人潜入了客栈。

    其中一人轻功极好,不是早有准备,根本发现不了,他的腰间都挎着一把弯刀。

    燕飞绝从门缝里看着那些弯刀,不知为何,竟隐隐觉着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

    与之相比,另一人的轻功……燕飞绝压根儿没看出他会轻功,他是被同伴背入客栈的。

    他的身形格外修长,手指像玉做的一样。

    燕飞绝越看越糊涂,怎么就觉着这群人不太对劲呢?

    丫头说郁家可能是受了谁的指使,他想过了,有动机指使郁家对付他们的无外乎两路人马,一路是王后等人,另一路是慕王府的人。

    若是慕王府的人,应当是冲着慕秋阳来的。

    可奇怪的是,二人进了慕秋阳的屋子,又原封不动地出来了。

    这么说?是王后派来的人?

    若是如此,他们就该是冲着少主一家去的。

    果不其然,燕飞绝看着二人东找西找的,像是总算找到少主的屋子了。

    轻功好的那个从怀中拿出了一根细铁丝,开始撬开屋内的门闩。

    按理说,燕飞绝这时就该冲过去了,可不知怎的,他竟然有种静观其变的冲动。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门闩被撬开了。

    轻功好的那个却并没有进屋,身材修长的黑衣人进去了。

    燕飞绝握住了手中的暗器。

    黑衣人进屋后,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床边,看着床铺上熟睡的一家四口,阴测测地勾起了唇角,随后,他从怀中拿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刀,抵在姬冥修的脖子上:“呵,你也不过如此嘛。”

    “是吗?”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倏然响起。

    黑衣人就是一愣,而后下一秒,他竟然拔腿就跑!

    “想跑?太晚了!”姬冥修一把掀开被子,扣住他手腕,夺了他的匕首,将他的手反剪在身后,整个身子压在冰凉的桌子上。

    一身细皮嫩肉被压得针锥一般疼痛,黑衣人忍不住叫了起来:“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熟睡中的景云听到了声音,小身子抖了抖。

    乔薇忙将他抱进了怀里,轻轻地抚摸着他脊背。

    另一边,姬冥修将他拽出了屋子,对守在门外的另一人道:“还不关门?”

    那人乖乖地把门关上了。

    姬冥修将他押进了燕飞绝与十七的屋子,一把将他扔到床上,冷冷地说道:“能耐了你啊,学人行刺!”

    “哼!”黑衣人气呼呼地撇过了脸。

    燕飞绝与十七赶了过来,刚一进门,听到那声傲娇的哼声,燕飞绝一个趔趄,差点栽了!

    姬冥修扯下了他的面纱,冷冷地丢在桌上:“不是认出你了,你现在已经死了!”

    燕飞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脸:“二少爷?”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燕飞绝一个没忍住,笑了:“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

    说罢,看了看手中的暗器,得亏没射出去啊,这镖可是有毒的,二少爷又细皮嫩肉的,挨一个就得翘辫子了。

    想到了什么,燕飞绝蹙眉道:“等等,买通郁家的人不会就是你吧?不是,你你、你干嘛呀?你不好好在大梁待着,跑这儿来做什么呀?你知不知道刚刚差点就……”

    把你射成筛子了!

    教主大人想起刚刚的事也是有点后怕,完全没料到几人的戒备竟然提高了这么多倍,可他怎么会承认嘛?

    他翻了个白眼,扬起下巴道:“谁让你们不带我的?”

    燕飞绝摸了摸鼻子:“可不是我不让带的啊,冤有头债有主。”

    教主大人恶狠狠地瞪向了自家哥哥。

    姬冥修淡淡地回瞥了他一眼:“行刺都不会,带你做什么?”

    教主大人登时涨红了脸:“我我我我……我就差一点了!”

    姬冥修讥讽地掸了掸袖口:“差一点,你的小命就没了。”

    教主大人的手拽成了拳头。

    姬冥修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转头望向门口:“再让我知道你把他带出来,我就让你再也没办法踏出隐族一步。”

    这是在威胁阿达尔了。

    阿达尔成功被威胁到,面壁在墙角,完全不敢吱声。

    教主大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我好不容易才找来的!为了买通郁家,我都搭上一颗两生果了!我才不回去!”

    两生果都搭上了,姬冥修想抽他!

    姬冥修冷冷地瞪了他一眼:“由不得你不回。”

    言罢,转身出了屋子。

    教主大人望着他的背影,一咬牙,说道:“你干嘛这么瞧不起人啊?你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好啊,有本事你告诉我那个女人在哪里?你不知道吧?哈,小爷我知道!”

    姬冥修的步子一顿。

    教主大人眉梢一挑,扬眉吐气地笑了:“你让我留下,我就带你去找她。”

【451】一更

    教主大人以为自己成功掐住了姬冥修的软肋,哪知姬冥修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便让人把他关进来了,着阿达尔天一亮便带着他上路。

    教主大人郁闷地摔了个门!

    摔完,又一把将门拉开,扯着嗓子,义愤填膺地吼道:“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你变了!你们这些臭男人,果然都是一副德行!得到了就不珍惜了!你当初求我回来的时候怎么说的?!你全都忘了!你这个混蛋!我再也不想理你了!我要跟你一刀两断!你以后别来烦我!”

    听到动静的掌柜披着棉衣、掌着灯走上楼来,他懂一点汉话,还以为这群汉人要闹什么事,正要出言制止呢,就听见这么一通狗血的控诉。

    他鄙夷地看了姬冥修一眼,长得人模狗样,没想到竟是这种花花肠!

    连男人的感情都玩弄,太不要脸了!

    姬冥修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转过身来。

    掌柜:你别说了!我不想听你解释!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逃避,而逃避毫无意义!

    掌柜痛心疾首地下楼了。

    瞬间感觉自己背上又多了好几口黑锅的丞相:“……”

    真是好冤枉!

    丞相大人回了屋,方才一番动静,把乔薇与景云全都吵醒了,乔薇安抚了景云好一会儿,景云再次进入了梦乡,乔薇却有些睡不着了。

    兄弟俩说了什么不用问她也猜到了,无非是小二货想留下,他大哥却不同意罢了。

    “是我平时太好说话了么?这一个两个胆儿肥的。”姬冥修捏了捏儿子的小脸。

    乔薇心道,还不都跟你学的?论胆儿肥,谁肥得过你?明知打不过“鬼王”,还敢跑去击杀对方,天下谁第一不要命,非你莫属。

    不过话说回来,小二货确实有些欠收拾了,不带他过来,自然有不方便带他的道理,他不好好在家待着,竟然伪装成刺客,他这是想上天!

    隔壁,教主大人还在骂骂咧咧的。

    姬冥修懒懒地哼了一声,拉过被子盖上。

    乔薇道:“我去劝劝他。”

    姬冥修淡道:“别管他,看他能闹到几时。”

    乔薇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我发现你最近火气挺大呀。”

    姬冥修闻言,沉沉的脸色忽然一变,像是云开月明一般,唇角似笑非笑地勾了起来,眸中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还不是给憋的?泄泄就好了。”

    乔薇意识到他说的“憋”是哪个憋,“泻”又是哪个泻之后,脸颊唰的一下红了,这人啊,怎么正经一天都不行啊?

    “你不是说我怀孕了么?”怀孕了还想怎怎样?!

    姬冥修用好听得几乎能让人耳朵怀孕的声音道:“你不是还有……”

    “你别说了!”乔薇打断他的话。

    再说我就要忍不住把你办了!

    在姬冥修几乎能剥光她衣裳的眼神里,乔薇落荒而逃了。

    乔薇去了燕飞绝的屋,十七已经睡下了,教主大人喋喋不休地骂着,燕飞绝快被吵死了,这时候他开始羡慕十七了,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外边翻天了也听不到。

    “吵什么吵?”乔薇合上了门。

    教主大人双手抱怀,靠上椅背,冲她翻了个白眼:“你来做什么?劝我回去啊?死了这条心吧!”

    乔薇在他对面拉了把椅子坐下:“你就说你来什么?”

    教主大人清了清嗓子:“你……你管我来干什么!”

    乔薇淡淡一笑:“我还懒得管你呢,就让你大哥明天把你撵走吧!”

    教主大人一巴掌拍上了桌子:“喂!母夜叉!你这么做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好歹我跟你……”

    “跟我怎样?”乔薇淡淡地看向他。

    教主大人扬起下巴道:“一起干过那么多大事!”

    乔薇就道:“如果你说的是抓包秦姑父却把你自己搭进去,给荀兰下药却把我给搭进去,嗯,咱俩还真干了不少‘大事’儿呢!”

    教主大人的脸色红了红,揶揄道:“那……我那是不小心……”

    “你什么时候小心过?”乔薇一针见血地问。

    好男不跟女斗,教主大人决定不和她吵了:“你们不讲义气,每次出门都不带我。”

    乔薇好气又好笑:“我们就才出了这一次门而已,况且,使出紧急,你当时又昏迷不醒,难道我们要等你醒了再上路吗?”

    当然不能等他醒了再上路了,他事后从阿达尔口中知道景云和望舒被那伙人拐走了,可他不醒就不能带吗?把他塞到马车里会怎样嘛?!

    教主大人按下心头的不忿,翻了大白眼,嘀咕道:“我不管,我反正已经来了,我怎么都不走了!你们不带我也行,我自己去夜罗!”

    乔薇看着这个冥顽不灵的家伙,倒抽了一口凉气:“你当夜罗是什么好地方呢?”

    “没去过怎么知道好不好?”教主大人哼道。

    乔薇微微地眯了眯眼:“你就是想找傅雪烟吧?”

    教主大人眼神一闪:“谁要找那个母夜叉了?我……我是去夜罗找秘笈的!”

    乔薇撑着桌面,嗖的一下凑到了他眼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教主大人被看得头皮一阵麻烦,想掰开她的脸,掰不动,只要撇过了自己的脸:“你你你……你干嘛?”

    乔薇单手托腮:“你说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你这脑子怎么一点儿长进都没有?撒个谎也能撒成这样,我现在只祈祷傅雪烟肚……”

    “杜?”教主大人古怪地朝她看了过来。

    “没什么。”乔薇一本正经地坐回了自己椅子上,“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带你去找傅雪烟的。”

    教主大人严肃脸:“谁要找她了?我真不找她!”

    “呵。”

    这话,与望舒说“谁偷吃东西了?我真不偷吃!”是一样一样的。

    教主大人约莫瞧出此路行不通了,脑海中灵光一闪,循循善诱地说道:“你们让我留下,我就告诉你们那伙夜罗人在哪里。”

    乔薇才不受他威胁:“不用你告诉,我们自己会查。”

    教主大人阴测测地说道:“你们查不到的。”

    话音一落,一名风尘仆仆的护卫进屋了:“夫人,找到那伙人的据点了!”

    教主大人一口浊气憋在胸口!

    你晚点回来会死啊?!

    乔薇唇角一勾,看向头顶冒黑烟的教主大人,莞尔道:“貌似真没理由留下你了,你赶紧收拾东西……回去吧。”

    教主大人的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你们会后悔的!我知道他们有个厉害的高手,血月弓都没把他弄死!你们全都没有办法对付他!可是我有!”

    乔薇假装自己信了,拍拍他肩膀:“那你自己留着防身吧,啊?”

    教主大人信誓旦旦道:“我说的是真的!我真法子对付他!”

    “什么法子啊?”燕飞绝问。

    乔薇一记眼刀子甩了过来。

    燕飞绝摸了摸鼻子:“嘴快了,没忍住。”

    “我真有。”教主大人闷闷地说,“你们倒是先听听嘛,要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大不了不用嘛!那个女人这么可恶,难道你们不想对付她吗?”

    怎么可能不想对付?一想到她居然这么欺骗他们一家的感情,还掳走了望舒与景云,害景云吃了那么多苦,乔薇就恨不得把她给剁了。

    教主大人又道:“那个男人受了重伤,正是好对付的时候,不能让他回到夜罗,一旦回了,痊愈了,你们就算追过去又怎样?还不是得被他一锅端?”

    这倒是真的,在蒲城外,那人只剩五成功力,都让对付起来如此吃力,若他在全盛时期,又突破到了鬼王的境界,那么就连血月弓都或许再拿他没有办法。

    乔薇心中顿时计量了起来:“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办法。”

    教主大人得意一笑,自怀中拿出了一个盒子。

    “这是什么?”乔薇问。

    教主大人将盒子递到了她手边:“自己看。”

    乔薇打开一眼,竟然是一个夜鸣蛊!

    她记得这种蛊虫已经被自己销魂干净了,这家伙想干嘛?居然背着她偷偷地养了几只吗?

    教主大人丝毫不知大嫂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揍自己才解气了,挺起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但凡中了夜鸣蛊的人,都怕我的笛声,只要把这种蛊虫下到那人身上,我就有办法对付他了!”

【452】二更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出现在了乌别山大草原上的一处小土坡上。

    从左到右,依次是乔薇、燕飞绝、教主大人、阿达尔以及小白与珠儿。

    十七留在了客栈。

    四人二兽宛若蛰伏在暗影中的巨兽,睁大危险的眼睛,巴巴儿地望向星空下的几间毡房,这一处毡房新建不久,看样子是刚搬迁来的牧民。

    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每年都会随着季节的变化迁徙好几处,因此会在这一带发现新屋并不是什么令人奇怪的事,若不是教主大人带着几人来了这里,他们即便是路过了也不会想到里头可能住着他们要找的夜罗人。

    “你确定是这儿吗?”乔薇问。

    教主大人哼道:“我当然确定了!不确定我带你来干嘛?”

    顿了顿,他眸光一扫,嫌弃地看向地上的两个小东西,“怎么就俩了?还一个呢?”

    众人嘴角一抽,这都一夜快过完了,您老才发现呢,这眼神,也是没谁了!

    大白被丢下护城河了,一直到离开都没能找到它的踪迹,它生还的可能不大,临出蒲城前,乔薇拜托蒲城城主在河里打捞大白的尸体,不论怎样,大白跟了他们一场,活要见貂,死要见尸。

    目前,尚未传来任何消息。

    也许,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了。

    “这么多毡房,哪个才是那家伙的?”燕飞绝纳闷地问。

    教主大人指了指右手边第三个:“就是那儿,他伤得很重,那个女人和苍鸠都去给他卖药了,今晚怕是回不来,我们只要赶在天亮之前解决掉那个家伙就够了。”

    燕飞绝古怪地看了过来:“你怎么知道他们去买药了?”

    教主大人倨傲地勾了勾唇角:“我自有我的办法。”

    “什么办法?”燕飞绝死活想不明白。

    乔薇白了教主大人一眼,几日不见,这家伙都学会卖关子了?

    “不就是买通了郁家,让郁家帮忙打听的消息吗?”

    教主大人不爽地皱起了英俊的小眉头:“你怎连这个都知道?”

    乔薇淡淡一笑:“很难猜吗?”

    郁家是乌别山的地头蛇,什么外来人能瞒过他们的眼睛?

    教主大人撇撇嘴儿:“我可是把两生果都搭上了,总不能只要你们的消息吧?那也未免太不划算了!”

    “那你到底给了几颗两生果?”乔薇冷冰冰地问。

    教主大人清了清嗓子:“……两颗。”

    乔薇一巴掌拍上他脑袋,这败家玩意儿!屁大点消息就花了两颗两生果!知不知道全家的两生果都被那几个夜罗人偷光了?就他手上这两个了,他还全给败出去了!

    教主大人的脑浆都要被拍散了,幽怨地看向自家嫂嫂。

    乔薇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看?”

    教主大人委屈巴巴地撇过了脸!

    接下来,乔薇让教主大人拿出夜鸣蛊,一人(兽)分了一只,这种蛊虫只要接触到人的皮肤变能成功地让人中蛊,他们这么一大帮人,总有一个的能砸中。

    分到蛊虫后,一行人以阿达尔为首,开始偷偷摸摸地走向毡房。

    眼下已是后半夜,牧民们全都进入了梦乡,没人发现他们的靠近,有牧民家中养了狗,警惕地竖起了耳朵,可不待那狗叫一声,便被小白吓得缩回了狗窝。

    夜深人静,连风声都停了,四周静得只剩几人的呼吸。

    阿达尔打了个手势,保险起见,还是先迷晕那些牧民。

    燕飞绝从善如流,自怀中掏出了几支迷烟,与阿达尔一人三支,分别吹进了几个牧民的毡房。

    做完这些,二人回到了第三个毡房的门口。

    说是门口,实则仍有十步之遥。

    一行人中,只有乔薇与他打过交道,那日被碾压的惨况历历在目,只是想想都令人毛骨悚然。

    乔薇站着没动。

    教主大人冲她努了努嘴儿,进去啊?傻站着干嘛?

    乔薇睨了他一眼,你进啊,瞅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要跑来下蛊的!

    教主大人愤愤地眯了眯眼,一咬牙,望向了阿达尔。

    阿达尔深吸一口气,望向了燕飞绝。

    燕飞绝扶额,看向了一旁的——

    小白珠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散开了!

    燕飞绝:“……”

    这么不讲义气真的好么?

    乔薇挤眉弄眼:上回生病便只剩下五成功力,又被血月弓射了一次,估计两成功力都不到了,您进去,定能一招将他秒了。

    教主大人简直不能更赞同:燕大侠好样哒!燕大侠棒棒哒!燕大侠快冲啊!

    燕飞绝有火无处发,我特么怎么碰上你们这俩无赖?

    到底是没亲眼见过准鬼王的实力,燕飞绝还心存着一丝侥幸,或许只是某些人太弱了,而不是准鬼王太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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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念至此,他果断戴上手套,拿出夜鸣蛊,走向了毡房。

    几人交换一个眼神后,毅然跟上。

    那个准鬼王果真是受了重伤的,否则以他们的功力,哪怕隐藏得再好,也早被对方给洞悉了。

    众人不由地与燕飞绝一样,也生出了一丝侥幸,既然伤得这么重,今晚他们或许真的能够得手。

    然而这样的念头,在迈出第三步时便生生地恰住了。

    呼!

    呼!

    呼!

    沉闷而粗重的呼吸声自毡房内徐徐地传了出来,在连风都没有的静夜里,显得格外临近与清晰,就像是……在人的耳边喘息一样。

    所有人的心里没来由地一紧,紧接着,一股寒气自脚底窜上了众人的头顶。

    燕飞绝的步子顿住了,他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呼吸声还在一声声地传来,每一声都像是响在他耳畔,他甚至不敢回头,恐那人就站在自己身后。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而他不过是站在了他的毡房外而已,真不知正面与他对敌起来究竟会恐怖到什么程度。

    这时候,他忽然佩服起乔薇的勇气了,还敢来第二回,不是胆大就是人傻啊!

    不论如何,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走掉!

    燕飞绝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反手摸出一片薄薄的刀片,无声地割开了毡房的门。

    他挑开门帘,犹豫了一会儿,把心一横,钻了进去。

    几人见他进了,也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毡房不大,一眼便看见了躺在厚厚毛毯上的男人,男人穿着一身黑衣,戴着黑色头具,身上半盖着一层棉被,屋子里升了炭火,并不会让人感觉寒冷,可不知怎的,所有人的脊背都不约而同地有些发毛。

    该扔蛊虫了。

    可居然没一个人敢扔出去。

    一行人就那么傻呆呆地站着。

    忽然,床上的男人睁开了眼睛。

    众人的心口齐齐一跳!

    男人朝这边忘了过来,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头具,连一双眼睛都看不清,只依稀能从那镂空的部位,看见两道修罗一般的目光。

    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下一秒——

    小白把蛊虫吃了。

    珠儿把蛊虫捏死了。

    燕飞绝将蛊虫扔阿达尔的身上了。

    阿达尔将蛊虫……也扔自己身上了。

    乔薇往前跨了一小步:“你们怎么这么没用?不就是一个死士吗?又不是真正的鬼王!身上也还受着伤!我们这么多人联起手来,还会输给他不成?还是不是爷们儿了?是爷们儿就跟着我一起上!”

    教主大人果断被自家嫂嫂激励了,也往前迈了一步,挺起胸脯,无所畏惧地说道:“说的没错!一起上!他再厉害也是从前了!他现在受着重伤!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我数一二三,大家把手里的蛊虫丢出去!总有一个能丢中它!一、二、三!”

    只有他一个人丢出去了。

    他回头一看。

    麻蛋,人呢?都跑了?!

    一行人全都哒哒哒哒地跑进夜色了,其中跑得最快、逃得最远的就是乔薇……

【452】鬼王的恐惧,到达夜罗(一更)

    教主大人简直要崩溃了,说好的一起上呢?这么不讲义气真的好么?

    从来只在坑人的教主大人,终于也被人坑了一回,人生真是好凄惨!

    那人已经坐起来了。

    教主大人哪儿还敢在这儿傻站着?脚步一转,投胎一般地飞跑出去了!

    他从没感觉自己的速度如此迅猛过,就像一只猎豹!也像一只飞鹰!他全身的肌肉都动了起来,双手双脚几乎晃出了虚影!

    他跑跑跑!这才是他最真实的力量!

    如果没被人揪住领子的话……

    那人看着被自己提在半空、不停原地踏步的教主大人,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闷闷的低吼。

    那吼声,并不算大,可如果是吼在人耳畔的话,与振聋发聩也没什么区别了,字面上的振聋,字面上的发聩……

    教主大人只觉自己耳膜都要破了,可比耳膜破裂更恐怖的是,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被身后之人吓停跳了。

    他挥舞着爪子,又难过又崩溃地说道:“你有欺负我有意思吗?是男人就把我放下来!咱俩单挑!你看我不揍得你落花流水!”

    那人不知是不是听懂了教主大人的话,居然真的将他放了下来。

    教主大人揉了揉心口,根本不敢回头看他,眼神闪了闪,从怀中了一把丹砂,狠狠地朝后一撒,撒完,也不管自己撒中没,拔腿就跑!

    “谁要跟你单挑?哈哈哈哈哈!你傻呀!”

    咚!

    脚底一绊,栽进一坨牛粪了……

    人生最悲哀的事,今晚全让教主大人碰见了。

    教主大人的悲伤逆流成河,自己选的路,哭着也要走下去。

    他惨兮兮地爬了起来,继续撒腿儿往前跑。

    也是得亏那人受了重伤,没一下子将人压制住,否则以蒲城那一晚的状态,连乔薇与蒲城的城主都被他的内力压制得无法动弹,脆弱如教主大人,更不在话下了。

    教主大人明显感到那人追了上来。

    他开始疯狂地掏出身上的东西,一边掏,一边往后抛!

    丹砂!毒蛊!痒痒蛊……几乎所有的蛊虫都抛了个遍,不知是没用还是没抛中。

    看来得使绝招了!

    教主大人自怀中掏出了一对离欢蛊,没错,又是一对搅基的小蛊蛊,事到如今,为躲避被追杀的厄运,他也只好牺牲一些色相了!

    他拔掉瓶塞,朝后抛了一只。

    上天保佑,一定要抛中,一定要抛中,一定要抛中……

    身上的小蛊蛊有反应了!

    他抛中了!

    教主大人心头狂喜,停下脚步,扭头一看。

    一头野猪追上来了……

    教主大人:“……”

    教主大人最终不负众望地追上大部队了,真不知是谁的功劳。

    那人穷追不舍,就算受着重伤,无法施展出那晚一般强大的内力,可对付他们几个仍是绰绰有余。

    几人哪儿敢与他硬拼?自是哪儿有路便往哪里逃了。

    逃了一会儿,眼看着就要对方给追到了,这时,他们眼前出现了一座山脉,几人二话不说地逃上了第一个小山坡。

    那人与他们仅仅数步之遥,只稍稍一用力,就能追到他们身边,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自己逃不过这一劫时,那人却莫名其妙地停下了步子。

    众人站在山坡上,疑惑不解地看向他。

    是要憋什么大招吗?

    打算把他们一网打尽吗?

    猜着猜着,众人的脸全都褪去了血色。

    哪知那人却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时,身子僵了僵,随后一转身,快步跑掉了。

    所有人:“……”

    “哎?他怎么走了?”燕飞绝捏了一把冷汗问。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是他主子在叫他呗!”

    燕飞绝白了他一眼:“你听见有人叫他了?”

    教主大人嘴角一抽。

    这分明是没听见了。

    乔薇也没听见,方才那鬼王就像是突然放弃了追杀他们似的,他为什么放弃?如果不是有人唤他,那会是因为什么?

    “你们注意到他方才的……”

    乔薇想说眼神,可事实上,他戴着头具,他们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睛,她只是凭着一股直觉,能够感受到他身上那一瞬所迸发出来的气场,细细回想,竟像是……忌惮。

    这里有什么让他忌惮的东西,所以他才果断逃走了。

    能让一个鬼王忌惮的东西,究竟会是什么可怕的东西?

    只是这么想一想,乔薇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余下数人,除教主大人之外,也全都回过味儿了。

    他们究竟是逃进了什么地方,连他妈的鬼王都不敢闯?!

    后背,凉飕飕的,似有阴风刮来,刮过四周的大树,将树叶吹得沙沙作响,月牙儿隐入了云层,黑压压的云团滚了过来,天地间最后一丝光亮也没了,眼前,忽然一片漆黑,端的是伸手不见五指。

    小白珠儿紧紧地抱住了彼此!

    叮、咚、叮、咚……

    身后出现了滴水的声音。

    这声音很轻,若在平时,以乔薇的耳力,不会听得如此的清晰,然而这一刻,她每一根神经都紧绷了起来,她能感觉那个连鬼王都不敢招惹的东西就在附近。

    她的喉头一阵干涩,冷汗湿透了里衣。

    偏她乱动,怕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定定神,她决定先卖个惨:“不知前辈在此,冒然闯进山来,实在是冒犯了!我们没有恶意,方才那人的主子抓了我一双孩子,我不得已才要找他们报仇,可惜我们打不过他,才被他追着逃到了前辈的地盘。还望前辈看在我上有老、下有下的份儿上,原谅晚辈的冒犯之罪。”

    乔薇也不知自己卖惨成功没,抓着小二货与燕飞绝的手腕,叫上阿达尔,飞快地逃下了山。

    经此一“役”,几人是再不敢提什么偷袭鬼王之类的话了,能活着回来都是万幸了,击杀鬼王的事还是交给少主吧!这事儿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教主大人翻白眼道:“都怪你们,不是你们跑得那么快,我已经把他……”

    乔薇呵呵道:“你已经把他怎样?你不是丢出去了吗?你倒是吹笛子呀!”

    “我……”

    教主大人噎住,他完全吓忘了……

    那个功夫,跑都来不及,谁还有功夫去干别的啊?再说,他也不确定自己丢中没有……万一没丢中呢,白瞎他找半天笛子。

    一群人兴致勃勃地出去,灰头土脸地回来,可以说是狼狈了。

    乔薇回屋,扑进自家相公怀里找安慰。

    丞相大人眉梢一挑:“嗯,现在知道鬼王不是那么好杀的了?”

    早让她别去,非不听,这下好了,吓惨了。

    姬冥修嘴上诽谤着,心里却是软得不行,抱紧她,指尖细细梳理着她长发,声音柔柔的:“瞧把我娘子给吓的,下次把他绑起来,让你打着玩儿。”

    乔薇想象了一下鬼王被绑在柱子上,而自己对他拳打脚踢的画面,内心瞬间得到莫大安慰,脑袋在他颈窝蹭了蹭,闻着他身上干净而迷人的幽香,吓得发抖的小心脏总算是落回实处了:“其实,我不是被那家伙吓的。”

    她把山坡上的事与姬冥修说了。

    姬冥修沉吟片刻:“可看清对方的样子了?”

    乔薇一本正经道:“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明明是头都不敢回,根本没看!

    “你说那人究竟是敌是友啊?”

    是敌人的话,他们可就惨了……

    姬冥修一笑:“怕了?”

    “谁怕了?”乔薇嘴硬地说道,“我只是怕误伤了什么好人罢了!”

    姬冥修看破不说破,低低地笑了一声,将她整个人团进怀里,搂紧她的纤细的腰肢道:“他若是敌人,今晚便不会放你们走;若是友人,今晚便不会放那鬼王走。”

    “陌生人啊。”乔薇顿悟。

    姬冥修捏了捏她冻得发红的小鼻尖:“别想了,这是匈奴的地盘,我们又不会在此久留,明日便离开了,日后也见不着他了。”

    乔薇点点头,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姬冥修亲了亲她额头:“睡吧。”

    乔薇听话地闭上眼。

    姬冥修给她掖好被角,目光一扫,发现她头发上光秃秃的,低语道:“你的簪子呢?”

    那支玉兰簪是他娘亲的遗物,她一直戴着,出门时都还在头上。

    “嗯?”乔薇迷迷糊糊地掀了掀眼皮子,奔波了一宿,早疲倦得不行了,只是受了惊吓,暂时没感觉到困意罢了,眼下在他怀中找到了安定,也就感受到了久违的困意。

    姬冥修看着她强打精神却连眼皮都很难睁开的样子,轻轻地叹了口气:“没事,你睡吧。”

    翌日,乔薇起床后也发现自己簪子不见了,一定是昨晚逃命时掉在路上了,就不知是具体掉在哪儿,是山坡以外的地方还是山坡上。

    那簪子是昭明公主的遗物,他一直十分珍惜,自己却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

    “一个簪子罢了,丢了就丢了,你想要簪子,公主府还有很多。”

    姬冥修含笑说。

    乔薇知道他是怕自己内疚,故意这么安慰自己,倘若真是随随便便一支簪子,他又怎么会当定情信物送给自己呢?

    一定是连公主都十分珍视的东西,他才会也这么珍惜。

    ……

    某几人折腾了大半夜,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午饭过后,骆驼与马匹全都准备妥当了。

    教主大人最终没被遣送回国,理由是,那个夜鸣蛊很有可能已经种上了,下次再见那家伙时,他就排上用场了!

    尽管这理由够扯,可姬冥修到底是把他留下了。

    毕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不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谁晓得下次又惹出什么祸事?

    教主大人得意洋洋地上了骆驼!

    下午,一行人便骑着骆驼、赶着马车,浩浩荡荡地出了进入了大漠。

    他们不仅买了最优良的骆驼与马,还雇了最有经验的向导,国师又像个行走的天气预报,夜观星象便知明日气象如何,姬冥修更是个天然大罗盘,走哪儿东南西北都门儿清,这一番厉害的装备下来,他们愣是像开了挂似的,畅通无阻地穿过沙漠了。

    马贼、流沙、沙尘暴,一个都没遇上,就连口渴的问题也因为永远随手一指就能指出一个小绿洲的小胖子,迎刃而解了。

    乔薇:我可能是进了一个假沙漠!

    沙漠边缘便是夜罗的边陲小镇了,镇上有不少也刚刚自沙漠中穿行而来的人,一个赛一个的灰头土脸、皮肤黝黑、嘴唇干裂、衣衫褴褛,抖一抖,能在地上抖出两斤沙子来!

    再看乔薇这一行人,衣着光鲜、头发乌黑、肤色水灵、面色红润,嘴唇亮晶晶的,精神还特别好!

    这真的走的是同一个沙漠么……

    这个小镇叫龙凤镇,是一个风格十分古老的小镇,走在坑坑洼洼的灰石大街上,能感觉一股古朴而悠远的气息扑面而来。

    进入小镇后,国师与大弟子便与姬冥修一行人分道扬镳了,这个其实不难理解,国师殿与姬家关系微妙,不论私底下双方如何来往,明面上还是装作不痛不痒的好。

    一行人在街道上走了一阵,忽然,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人迈步朝几人走了过来。

    燕飞绝警惕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看了看身前的马车,拱手做了个揖,用流利的汉话,客气地说道:“请问马车里的是丞相大人与小卓玛吗?我家王爷在镇上恭候二位多时了。”

【454】王后的秘密(二更)

    乔薇可不认为姬冥修与自己在夜罗有什么熟人,能派人在边关等他们的王爷除了慕秋阳他老爹再没别的可能了。

    “你家王爷对我们的行踪倒是了解。”乔薇笑笑,仿佛不经意地一说。

    中年男子笑而不语。

    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慕王府会打探到一些消息也说得过去,未必只知道他们走了哪里哪里,却明白他们一定会来夜罗,所以早早地等在了龙凤镇。

    他们当初囚禁慕秋阳,为的就是搭上慕王府这条线,如今人家送上门来,断没拒绝的道理。

    姬冥修坐在马车内,漫不经心地道了句“有劳带路了”,中年男子松了口气,一边狐疑地打量着一行人的马车,一边客气地比了个手势:“请。”

    乔薇知道他在打量什么,但他恐怕眼珠子看穿了也看不出个结果来。

    中年男子应是得了王爷的警告,并未轻举妄动什么,也不曾说一句不该多说的话。

    一行人跟着他,顺顺当当地到了镇上的一处小宅院,宅院的建筑风格与大梁的大相径庭,与隐族的倒是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有那么一丝异域风情。

    两个孩子趴在爹娘怀里睡着了,还不知自己已经出了大漠,景云是有些累坏了,他没赶过这么远的路,望舒倒是精力充沛,只是架不住她贪吃嗜睡,马车一晃便抱着哥哥去见周公了。

    中年男子见姬冥修与乔薇怀中抱着两个孩子,面上并未表现出多少惊讶,内心怎么想的无从得知了,他十分体贴地给二人备了一间屋子,屋内的陈设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与大梁的家居风格极为相似,在外奔波这么久,陡然进了这样一间屋子,不得不说,几人都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姬冥修与乔薇将孩子放下,由燕飞绝与十七守着,二人前往茶厅面见慕王爷。

    教主大人大摇大摆地跟上。

    中年男子愣了愣,显然没把这个人与事先知晓的名单划上等号。

    这可怪不得他,姬冥修一行人出发时没带上这个弟弟,他哪儿知道这人打哪儿冒出来的?

    “舍弟。”姬冥修说道。

    中年男子忙笑道:“原来也是祭师大人,失敬,失敬。”

    教主大人骄傲地挺起了胸脯!

    乔薇睨了他一眼,当初让他做祭师,他还不干,这会子才终于体会到这身份的好处了吧?

    只是,他可能是历史上最蠢的一任祭师……

    一行人来到了茶厅,中年男子在门口禀报:“王爷,丞相大人、祭师大人与小卓玛到了。”

    他将祭师的称呼加了进去,俨然是在提醒茶厅的王爷,他们又多了一位贵客。

    屋内传来一声低沉而庄严的声音:“有请。”

    中年男子挑开门帘:“丞相大人,祭师大人,小卓玛,请。”

    三人迈步进了屋。

    此时,已近黄昏,橙黄的暮光自大开的窗口斜斜地照了进来,照在茶厅中央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身上,男人穿着一袭深青色圆领袍胡服,腰束郭洛带,脚踩牛皮长靴,不同于大梁朝王爷身上那股儒雅而内敛的气质,他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肆意而张扬的气场,这种侵略性的气场会让人第一眼看去稍稍感到不适,这种不适,能降低一个人对他的期待,并不是一件坏事。

    “慕王爷。”姬冥修打了招呼。

    慕王爷转过身来,威严的目光落在姬冥修的脸上,很快又落在了教主大人的脸上,对于两个男人都戴着面具的事,他半点都不惊讶,只是二人迥异的气场让他稍稍侧目了一下,当他的目光落在乔薇的脸上时,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随后,他邀请几人落座,自己也在主位上坐下,用流利的汉话说道:“几位远道而来,想必辛苦了,本王不欲打搅你们歇息,就与你们长话短说了。本王知道你们来夜罗做什么,别的忙本王或许帮不上,但九阳掌的秘笈,本王一定帮你们弄到手。”

    乔薇的眸光微微动了一下,大家都是聪明人,明白两家积怨已深,没必要做那官场上的一套。

    她意外的是这个王爷的消息如此灵通,连他们来夜罗做什么都知道了,她可不会认为他是故意诈他们的,他没这必要,也诈不到。

    中年男子奉了茶,不是夜罗的煮茶,而是中原泡的龙井。

    姬冥修端起茶杯,修长如玉的指尖捏起杯盖,在滚烫的茶水中轻轻地拨了一下,神色平静地说道:“王爷如此爽快,我们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慕王府对我娘做过什么,王爷心中清楚,不要以为区区一本秘笈就能把王爷的儿子赎回去,天底下可没这么便宜的事。”

    慕王爷沉声道:“你杀了我们王府的药师,又拐了本王的养女,这还不够让你解恨的?”

    姬冥修淡淡一瞥道:“我就算把你们慕王府杀光了,我娘也回不来了,王爷觉得……我能解恨么?”

    慕王爷一时噎住,半晌,摸了摸左手上大拇指的玉扳指,低声道:“当年的事,本王也是奉命行事,昭明她……背叛了夜罗,本王奉命处置她,没有办法。”

    姬冥修冷声道:“处置我娘一定要用到九阳掌?王爷,你莫不是以为我小了你一辈就拿我当个傻子糊弄吧?”

    慕王爷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确实是奉命行事。”

    乔薇噗嗤一声笑了:“王爷当初对夜罗如此忠心,现在怎么不奉命行事了?快把我们抓起来,交去官府呀。”

    慕王爷沉沉地看了乔薇一眼。

    姬冥修开口道:“王爷并不是我什么人,我不需要体谅王爷的苦衷,我只知道你们王府的人打伤我娘,害我们兄弟三个死了一个,伤了两个,你们还抓走一个,害我娘郁郁而终。”

    慕王爷吸了一口凉气,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乔薇心道,就算全都是奉命行事,但你再无辜,能无辜过公主与她的三个孩子?她不信这个慕王爷当真没有一点私心。

    慕王爷压下火气,语气如常地说道:“丞相究竟怎样才肯放了犬子?”

    丞相大人老奸巨猾地说道:“这可不能轻易地放了,怎么也得好生压榨王爷一番,让王爷替本相办够了事才算。”

    慕王爷险些气得半死,这人……这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姬冥修仿佛没看见慕王爷的脸黑成了铁碳似的,慢悠悠地说道:“世子当初去姬家联络长风使偷窃祭师剑时,就该料到会有今天这样的下场,不论是世子一意孤行,还是王爷的授意,现在,都到该慕王府付出代价的时候了,王爷说呢?”

    慕王爷隐忍着火气道:“本王说?本王能说什么?本王就这么一个儿子,难道本王还能不管他死活了?本王纵然这么说了,可丞相能信么?”

    姬冥修微微地笑道:“王爷舐犊情深,在下佩服。”

    还笑?慕王爷猛地灌了一口茶,重重地放下茶杯道:“你们想要本王做什么?本王先把丑话撂在前头,本王绝不出卖夜罗,也绝不对付本王大哥!”

    姬冥修淡道:“王爷只用帮我们对付一人足矣,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自己会想办法。”

    慕王爷看了姬冥修一眼:“你们究竟想要本王做什么?”

    姬冥修轻笑:“想拜托王爷的事有很多,不如,先从王后说起吧,王爷对她究竟了解多少?”

    慕王爷似是而非地笑了笑:“本王还以为,你会先从古家问起。”

    姬冥修淡淡地笑道:“古家与本相有关系么?”

    教主大人打了个呵欠,做什么要讨论这些啊?你们这些大人无不无聊啊?早知道不跟来了!

    桌上摆着一盘点心,乔薇递给他一块,本意是他自己拿着吃,他却低下头来,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

    乔薇:“……”

    服了你了!

    乔薇将点心塞进了他嘴里,自己也拿了一块,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听慕王爷说起了王后的事。

    原来,这位慕王爷也早知王后的身世了,不过,他对王后的印象似乎与他们了解的不大一样。

    王后常年住在王宫,鲜少外出走动,兼之又是自己嫂嫂,瓜田李下要避嫌,二人相处的机会不多,即便是见了,也不过是几句简单的寒暄罢了。

    倒是他的王妃,隔三差五地会去王后的寝宫坐一坐,回来后不免与他说说王后的事,言辞间满是对王后的赞赏,道王后是夜罗第一奇女子,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性情更是少有的果敢爽利。

    “如此说来,她只是在大梁才装成那样的啊。”乔薇暗暗感慨,还以为她装的那么炉火纯青是在夜罗练习过,所以才熟能生巧呢?敢情人家是第一次出演小白莲,居然就如此演技精湛了。

    乔薇的声音极小,慕王爷没听见她在嘀咕什么,又不好问。

    姬冥修道:“她在嫁给夜罗王之前是什么身份,王爷可知?”

    慕王爷摇了摇头:“据说是黎昔部落的千金,可她既是昭明的妹妹,这个身份想来也是假的了,她的事情本王曾派人查过,可惜一无所获。”

    姬冥修想到了什么,又道:“她与古家可相认了?”

    慕王爷摇头:“南古在她嫁给我大哥之前便已经惨遭灭门了,北古与她关系不大,所以……没什么走动。”

    “那……你们夜罗的人都知道她是古家的千金吗?”乔薇问。

    慕王爷再次摇头:“不,这个秘密连本王的儿子都不知道,本王也是无意中听到了大哥与国师的谈话才知道她原来是昭明的同胞妹妹,她在夜罗的身份依旧是黎昔部落的千金。”

    大概女人的关注点与男人不一样,比起那些别的,乔薇更关心的却是,夜罗王明知王后是个假的了,为何没把王后给杀了?

    慕王爷叹了口气:“或许……大哥真的对她动了心吧?”

    乔薇咋舌,动心喜欢一个杀伐果决的女人?夜罗王的口味,怎么这么独特呢?

    姬冥修淡淡地喝了一口茶:“说了这么多,没有一条信息是有用的,慕王爷是在逗我们玩儿?”

    乔薇已经被慕王爷带到沟里去了,还觉得这慕王爷讲的句句都是真的,此时听了姬冥修的话才蓦地惊觉,慕王爷表面罗里吧嗦讲了一大堆,事实上每一条都是他们早已知道的,或者猜得八九不离十的,难怪她觉得都是真的呢!

    好奸诈的王爷!

    可惜,碰上了更奸诈的姬冥修。

    慕王爷轻咳一声,喝了一口茶:“本王又不知道你们已经知道这些事了,不过有件事,你们应当是没听说的。”

    姬冥修道:“愿闻其详。”

    “王后与云珠早先居住在彩莲山上……”

    “说重点。”姬冥修打断慕王爷的话。

    “你这年轻人,真是……”慕王爷无奈摇头,说道,“王后有病。”

    已经靠在椅背上、嘴里叼着半块点心睡着了的教主大人蓦地惊醒了,一把坐直身子,两眼贼兮兮的,光芒大放:“那个疯女人有病啊?什么病?”

    慕王爷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这真的也是个祭师吗?为毛感觉自己儿子也能做祭师了?

    教主大人瞪回他挑剔的目光,没好气地说道:“你愣着干什么?快说啊,她有什么病!”

    慕王爷道:“具体什么病我不清楚,但一定是非常难以治愈的病,当初她娘就是为了给她治病才离开彩莲山去求药的,可惜……再也没有回来,这件事连我大哥都不知道。”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教主大人问。

    慕王爷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没在意一个后生的质疑,轻叹一声道:“也是运气,我在王宫有自己的眼线,多少年也没探听到什么消息,那日无意中王后喝多了酒,碎碎念地说了一些。”

    乔薇暗暗点头,原来云珠是因为这个缘故才离开彩莲山的,就不知为什么一去不回了。

    教主大人又不是在姬家长大的,他自由亲情单薄,并不怎么关心云珠的下落,倒是很想知道那个疯女人究竟得了什么病,他拍了拍乔薇的肩膀:“哎,母夜叉,你不是给她把过脉吗?你难道没看出她得病了?”

    乔薇摇头。

    要不是慕王爷的儿子在他们手里,她几乎要以为慕王爷在编了假话诓骗他们,毕竟那个女人的脉象,实在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哪像个得了病的样子?

    教主大人嫌弃道:“你医术也不怎么样嘛!连这么重的病都把不出来!”

    乔薇淡淡地说道:“多重的病?你倒是说说看?”

    教主大人白了慕王爷一眼:“不是他说的吗?非常难以治愈!你说这是不是重病?”

    乔薇的眸子紧了紧:“小二你欠揍是吧?”

    “你来呀!”教主大人猛地后退了好几步。

    乔薇咬牙:“有本事你别躲!”

    教主大人:“谁傻谁不躲!”

    乔薇追着他打出去了。

    慕王爷还是头一次见叔嫂这般相处的,不免有些咋舌,再看一旁的姬冥修,似乎早对此习以为常,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这家子可真是——

    慕王爷想了半天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

    另一边,姬冥修开口了:“我们在夜罗举目无亲的,接下来可能要打搅王爷了。”

    “你们不会是想住进慕王府吧?”慕王爷惊吓地看着他。

    姬冥修微微一笑:“不然呢?我们还能住哪儿?”

    客栈、酒楼、宅子,哪儿不能住?!

    慕王爷捏紧了手中的杯子:“这件事传到我大哥的耳朵里,你让我怎么向我大哥解释?”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这是王爷自己的事情,王爷自己想办法。”

    慕王爷嘭的一声将杯子搁在了桌上,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在姬冥修毫无畏惧的眼神下,捏了捏拳头:“我要见我儿子!”

    姬冥修淡道:“在我离开夜罗之前,不可能。”

    慕王爷沉下脸来:“你不要太过分了!”

    姬冥修淡淡地站起身来,含笑看着他:“休息一晚,明早出发。”

【455】冤家路窄(一更)

    慕王爷气急败坏地出了茶厅,乔薇走了进来,看了一眼优哉游哉品茶的姬冥修,纳闷地问道:“你方才与他说什么了?他那么生气?”

    “我说,要住进王府。”

    “啥?住进王府?”这下,就连乔薇都愣住了,姬家与夜罗的关系可不怎么好,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们躲着夜罗王都来不及,竟然要光明正大地住进夜罗王的弟弟家里吗?这不是等于告诉夜罗王,他们来了夜罗吗?

    “我们真的不用低调一点吗?”乔薇弱弱地问。

    低调可不是丞相大人的作风,更重要的是,他们低不低调风声都已经走漏出去了,那还遮掩个什么呢?

    乔薇估计慕王爷被气得够呛,可想想他助纣为虐做的那些事,又觉得他气气也是活该了。

    想到了什么,乔薇又道:“古家的事……你真的不打听打听?虽说被灭了门,可保不齐还有什么人因当晚不在家中而活了下来,你真不去找找他们吗?”

    姬冥修淡道:“有什么好找的?”

    乔薇一想也是,当初没能照顾好云珠,事后也没能保护好昭明,这个外祖家对姬冥修而言形同虚设,就算还有谁活着,也没认亲的必要了。

    乔薇总觉得自己惨,可想想恩爱健在的爹娘,和疼她宠她的外公,又觉得姬冥修才是最惨的那个。

    乔薇轻轻地抱住他:“别难过,你还有我和两个孩子呢。”

    姬冥修以为她要说什么,没想到竟是这个,不由地一笑,她想多了,他当真不难过,他的外祖家是李家,古家与他没有半文钱关系。

    古家没能给他的,皇帝都给了,他没什么不甘,也没有任何遗憾。

    只是想到云珠,那个遇人不淑,一辈子都在苦难中度过的女人,他多少有些动容。

    想要见见她。

    “你说古家为什么会被灭门?是不是云珠干的?”乔薇问,古家当初为了国师殿的预言,不惜对云珠的胎儿痛下杀手,云珠会找回去报仇也在情理之中。

    “谁知道呢?”姬冥修不太想继续这些,拉过乔薇的手,指尖抚了抚她掌心,“你给王后诊脉时,可仔细地诊了?”

    乔薇想了想:“说实话,不大仔细,只是把了个脉,有些病,不是单靠把脉就能把出的,想知道她得了什么病,我需要再见她一次。”

    见那人有风险,姬冥修有点不大乐意,想说等姬无双,可姬无双又与朱石一块儿守着慕秋阳,思前想后,只得拍了拍她的手:“等到了王都,再从长计议。”

    乔薇就知道他不想让她去,不过他哪里看得住她嘛?等进了王都,她想法子混进王宫,再给那女人看一次便是了!

    姬冥修一瞧她那眼珠子上下转动的模样便明白她又在打什么馊主意了,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忘记那个女人身边还有血月弓和一个即将突破的鬼王了是不是?

    偏乔薇又是拧巴的,越是不让她,她越是要悄悄摸摸地干,再加上冥烨那家伙煽风点火,这对活宝,能把夜罗的王宫给烧了!

    姬冥修捏了捏她的手:“其实比起她得了什么病,我更在意她把我们引来夜罗究竟有什么目的,在我查清她的目的之前,你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不是不让她去,只是晚点儿去,乔薇果真很吃这一套,乖乖地点头应下了!

    ……

    翌日天不亮,几人便从温暖的被窝里起来了,两个孩子都没睡饱,乔薇给二人穿衣裳,小脑袋拨来拨去,一个都没醒,洗漱完了,吃东西也是闭着眼睛。

    乔薇快被两个小家伙萌死了,给不吃酸的小胖子喂了一口醋溜黄瓜,小胖子被酸得一个激灵,小身子都抖了一下,那一身小肥肉像波浪一样的荡了荡。

    “哎哟~”乔薇简直要笑岔气了。

    教主大人瞪了她一眼,做娘的这么折腾一个孩子真的好么?没见人家这么困么?!

    小胖子又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教主大人果断喂了她一口冰。

    “……”

    夜罗王庭建在夜凉城,自龙凤镇出发,一路北上,不过数日便抵达了夜凉城。

    夜凉城十分繁华,大街上商铺林立、车水马龙,这些房子全都是石头做的,高高大大,别有一番苍苍而厚重的美感,街上除了男人,也有不少女人,女人全都穿着罩袍,只露出一双双深邃而又立体的眼睛。

    夜罗人搬运东西的方式也十分奇特。

    “唔?”望舒趴在车窗上,好奇地望着自己从未见过的景象,这些人怎么不把东西拎在手上,而是顶在头上呀?脖子痛不痛呀?

    景云也凑了过来,睁大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

    也有人看见了他们。

    夜罗人天生貌美,街上随便一个孩子,都是浓眉大眼,五官精致,可景云与望舒的长相比他们的还要漂亮。

    越来越多的人看了过来。

    乔薇怕这将两个小家伙兴奋地蹦出去了,忙将人捞进来,合上了帘子。

    很快,马车抵达慕王府。

    这一路相处下来,乔薇已经知道那个中年男子是慕王府的管家,姓毕。

    毕管家将乔薇一行人领进王府,令乔薇惊讶的是,慕王府的建筑风格竟然与大梁的十分相似,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又回大梁了。

    毕管家解释道:“王爷仰慕中原文化,府邸也是请中原的工匠打造的。”

    乔薇微微一笑:“原来如此,难怪你们的中原话都说的这么好!”

    毕管家被夸了,笑了笑,说道:“王妃回娘家了,小卓玛有什么事,记得来找我就是了。”

    乔薇点头,与他一块儿进了一个叫做方翠园的院子。

    中原有句话,叫“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在中原,竹子几乎是大宅的标配,进匈奴后,便没再见过竹子了,没想到这方翠园中种满了水嫩嫩的翠竹,一眼看去,当真让人心旷神怡。

    乔薇呼吸了一口久违的竹香,通体舒畅。

    毕管家见她一脸享受的样子,明白自己安排对了,又领着她往前走:“这是上房,小卓玛与丞相住这间,隔壁是南厢,可让小公子与小千金住……”

    “不用了,他们和我们住上房。”

    这可是在外头,乔薇才不放心把两个孩子放隔壁呢。

    毕管家道了声是,又给乔薇看了教主大人以及燕飞绝十七的屋子,从安排上看,王府确实尽了心。

    乔薇赏了毕管家一片金叶子,进屋收拾行李了。

    两个小包子抱着小白与珠儿去后院玩耍了。

    教主大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眸光一扫,蹙眉道:“那几个家伙呢?干嘛去了?”

    “我怎么知道?”乔薇打开包袱,将衣裳一件件地拿了出来。

    教主大人看了她一眼,道了声“我去找他们了啊”,便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乔薇摊开了衣裳,该叠的叠,该挂的挂,屋子里倒是有个丫鬟,可惜丫鬟不懂中原话,她又不懂夜罗话,二人大眼瞪小眼的,乔薇索性示意她出去了。

    后院传来两个孩子的疯闹声,乔薇心头划过暖流,夜罗什么的,也没那么可怕嘛。

    她这一念头刚一闪过,前院便传来一声娇喝:“慕哥哥!慕哥哥吉古列!”

    这声倒是清脆莞尔,可那两声“慕哥哥”,实实在在让乔薇恶寒了一把,鸡皮疙瘩都掉了下来。

    后面仨字说的啥,乔薇没听明白,估摸着是一句夜罗话。

    乔薇继续埋头收东西。

    声音的主人火急火燎地走了过来,顿在门口,一下挡住了乔薇的光。

    乔薇抬眸,朝门口望了过去,就见那里站着一个戴头巾与面纱的粉衣少女,这身衣裳是中原打扮,上衣是琵琶襟花枝短袄,下面是一条在裙角点缀了珍珠的束腰罗裙,她身量纤细,这身打扮显得明艳又出挑。

    她的面纱半透明,依稀可见精致的五官。

    她的打扮与气质都不像府里的丫鬟,莫非是府里的主子?

    可府里除了已回娘家的王妃,以及被王后留在身边的傅雪烟,还有别的女主子么?

    乔薇打量对方时,对方也在打量乔薇,乔薇可没戴面纱,一张美得无可挑剔的脸蛋就这么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了少女面前。

    少女的神色愣了愣。

    乔薇看着她,表情还算客气。

    少女却忽然沉下了脸,用蹩脚的中原话道:“泥屎中原人?”

    乔薇愣了一下,点头:“对,请问姑娘是……”

    少女:“沃屎翁种!”

    乔薇:“?”

    少女没好气地道:“屎不屎泥们抓了沃慕哥哥?”

    乔薇很努力地消化了半晌,堪堪明白她问的是不是他们抓了慕秋阳,这姑娘的汉话,除了那声慕哥哥没有出错外,其余的可真是一言难尽呐。

    少女走上前,虎视眈眈地看着乔薇:“把慕哥哥交出来!沃咬不死你(饶你不死)!”

    你都要咬死我了我还交出来?我傻呀?

    少女以为乔薇没听懂,加重了语气道:“交出来!咬不死泥!”

    乔薇好笑地伸出手:“你咬啊!”

    少女古怪地看着乔薇伸出来的手,像看着一个神经病:“泥先交!沃再咬!”

    乔薇切了一声,收回手,继续叠衣裳:“爱咬不咬!”

    “你!”少女气得跺脚,伸手去拽乔薇的衣襟。

    乔薇眸光一冷,就要捉住她的手给她一点教训,却忽然,自门外传来了一道温柔可人的声音:“翁主,你来了?”

    少女闻声一顿,放下了去抓乔薇的手。

    声音的主人走了进来,是个没戴面纱也没戴头巾的少女,瞧衣着打扮,像个府里的千金,可乔薇知道,真正的千金是不会以真容示人的,只有丫鬟才不戴头巾与面纱。

    她先是给少女行了一礼,随后,转过身,给乔薇也行了一礼,用标准流利的汉话请安道:“冰儿见过小卓玛。”

    这个冰儿靡颜腻理,肤如凝脂,也是个难得的小美人,且她模样看着有些面善,仿佛在哪儿见过,乔薇的眸光动了动,瞥了一眼一旁的炸毛少女,问道:“她谁呀?”

    冰儿道:“回小卓玛的话,她是大长公主的孙女,自幼与世子一块儿长大,感情极好,她方才无意冒犯小卓玛,只是太思念世子了。”

    乔薇意味深长地看了少女一眼,慕秋阳的小青梅啊,难怪了。

    冰儿又道:“翁主,你先回府吧,等世子回来了,我会禀报世子,让他去找你的。”

    这话说的巧,既没说乔薇几时放,也没说乔薇不会放,听在那少女耳中就是慕秋阳很快就能回家了,少女冷冷地瞪了乔薇一眼,转身离开了。

    乔薇赞赏的目光落在冰儿的脸上:“我怎么好像见过你?”

    冰儿温柔一笑:“小卓玛……大概是见过我姐姐。”

    “你姐姐?”乔薇更纳闷了,我连你都没见过,我还见过你姐?

    冰儿轻声道:“傅雪烟。”

【456】再遇王后(二更)

    如果乔薇记得没错,傅雪烟似乎是古家最后一个女儿?怎么会凭空多出了一个妹妹呢?

    要说她不是傅雪烟的妹妹,那眉眼又太像了啊……

    乔薇百思不得其解,又不好当面过问人家家事,笑着送了她一副珍珠耳环,算是感谢她替自己解了围。

    傅雪烟是慕王爷的养女,慕王爷养她是为了培育出一个未来的王后,可惜这个养女非但没按他的计划行事,反而成了王后的细作,慕王爷想必已经知道了此事,这个妹妹又知不知道呢?

    她又是不是王后的细作呢?

    “冰儿啊。”乔薇笑了笑,“我来了一个时辰了,怎么没见到你姐姐呀?”

    冰儿愣了愣,说道:“姐姐入宫了呀,据说是王后的懿旨。”

    这么快就把傅雪烟放在身边,这是不怕傅雪烟细作的身份曝光么?

    乔薇不明白王后是怎么想的,想到别的事,又看向了冰儿:“你姐姐在大梁发生了不少事,你听说过什么风声没有?”

    冰儿面色一变:“姐姐在大梁出事了吗?出了什么事?”

    这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

    乔薇的眼神闪了闪,笑道:“也没什么,还让你姐姐亲口告诉你吧。”

    冰儿微微蹙眉道:“姐姐要与三殿下大婚了,我原以为是因为这个才被王后召入宫的,可是……你又说姐姐她在大梁出了事……她是不是做什么惹王后生气的事了?”

    这是真不知道小二货与傅雪烟的风流事了?

    乔薇笑了笑:“别担心,你都说了你姐姐是王后未来的儿媳,她怎么会和自己儿媳过不去呢?她从大梁回来后,你还没见过她吧?”

    “嗯。”冰儿点头。

    乔薇又道:“你可知你姐姐当初去大梁是做什么的?”

    冰儿摇头:“世子带她去的,去做什么我也不清楚,翁主为此发了好大的火呢。”

    那个小屁孩儿,连兄妹俩的醋都吃!乔薇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说道:“翁主脾气这么大,没少让你姐姐受委屈吧?”

    冰儿说道:“这倒没有,世子很护着姐姐的,翁主欺负不了她。”

    那个变态不是都想堕了傅雪烟的胎吗?还打了傅雪烟耳光,怎么平日里居然会护着傅雪烟的吗?

    乔薇没往男女私情上想,自己早已与傅雪烟撇清了关系,她在王府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关自己什么事呢?这么着急上火地关心她,像自己多在意她似的!

    “小卓玛是不是我姐姐的朋友?”冰儿一脸期盼地问。

    乔薇冷笑:“我都抓了你家世子了,你觉得我会与他妹妹做朋友吗?”

    冰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低下头,识趣地说道:“我多嘴了。”

    乔薇见自己把人家小姑娘欺负得快要哭了,也有点儿不好意思,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的事多谢你了,你去忙吧,有空过来坐坐。”

    冰儿温柔地笑道:“小卓玛不懂夜罗话,其他人使唤起来可能不大趁手,我去与毕管家说说,让我留在这边伺候小卓玛。”

    伺候?

    这个夜罗千金真的明白这俩字是个什么意思么?

    临近晚饭时,毕管家来了方翠园一趟,送了些夜凉城的特色小食,乔薇顺便问起了冰儿的事。

    毕管家的笑容有些淡:“她哪儿是什么古家千金?不过是个奴仆的孩子罢了。”

    乔薇哑然。

    毕管家于是细细说起了当年的事,原来这个冰儿姑娘还真不是古家的骨肉,而是傅雪烟同母异父的妹妹,傅雪烟在很小时古家便惨遭了灭门,那时傅雪烟的母亲逃了出去,逃亡后被一个低贱的奴仆收留了,不知是自愿还是被迫,总之在奴仆家住了下来,给对方生了个女儿,就是冰儿。

    傅雪烟的母亲一直杳无音信,傅雪烟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一直到冰儿六岁那年,那奴仆过世了,傅雪烟的母亲也身患重病,即将不久于人世,无奈之下,傅雪烟的母亲带着冰儿找上了慕王府,恳请已满十岁的傅雪烟收留自己妹妹。

    傅雪烟也是寄人篱下,哪儿有权利做这个决定?

    还是慕王爷大发慈悲,把冰儿留下了,却并不是当小姐养着,她若愿意留在王府,就赏她一口饭吃,不愿意,就收拾包袱,爱滚哪儿滚哪儿去。

    冰儿自己挺争气,打小懂事,吃苦又耐劳,还特别聪明,没人教她识文断字,每每傅雪烟与慕秋阳上课时,她便站在外边偷听,听着听着,竟也能写出几个字、念出几句诗了。

    傅雪烟偶尔也教教她。

    姐妹俩的感情还算不错。

    乔薇没料到这个小姑娘竟然有如此曲折的身世,姐姐生来便是王后之命,她却只能为奴为婢,没生出什么嫉妒的心思当真难能可贵了。

    乔薇又想到了王后与昭明,王后这么上赶着对付昭明、对付姬家,是不是就是嫉妒昭明自幼过得比自己好呢?

    很快到了晚饭时辰,姬冥修与燕飞绝尚未归来,教主大人在王府溜达了一圈没找到二人的影子,气急败坏地回了方翠园:“做什么都撇下我,让我和你们这群女人孩子待在一块儿!太过分了!”

    乔薇心道你还不如两个孩子省心呢。

    在经历了夜罗茶的阴影后,乔薇对夜罗的厨子基本不抱希望了,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菜肴的味道竟然出奇的好,尤其那盘手扒肉,好吃得乔薇连舌头都恨不得吞下去。

    六人吃得饱饱,捧着肚子去前院散步,散着散着,十七抱着望舒飞了,景云业务熟练地挂在了十七腿上,小白珠儿也不甘示弱,抱住十七的大腿,嗖嗖嗖嗖地飞了起来。

    教主大人翻了个白眼,表示他真的一点儿也不羡慕!

    乔薇溜达着了一阵,忽然看见冰儿提着两个大包袱打门口经过,原本冰儿干嘛与乔薇没什么干系,可不知怎的,乔薇鬼使神差地叫住了她:“冰儿姑娘!”

    叫完,乔薇就后悔了。

    叫什么叫?很熟么?嘴欠啊。

    冰儿停下了步子,微笑着走了过来:“小卓玛。”

    她眸光一扫,看见了乔薇身后的教主大人,微微地愣了一下,行礼道,“冰儿见过丞相大人。”

    教主大人白了她一眼。

    乔薇淡淡地笑道:“他不是丞相,是丞相的弟弟。”

    “啊,原来是祭师大人,冰儿失敬。”冰儿复又行了一礼。

    教主大人没理她,走到一旁消食去了。

    做奴才的,这种脸色见的多了,冰儿的表情十分镇定。

    反倒是乔薇替教主大人尴尬了一把,这货若是知道冰儿是傅雪烟的妹妹,是他小姨子,不知会不会后悔。

    乔薇没这么好心提醒他,看了冰儿一眼,问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吗?”

    冰儿答道:“是姐姐的首饰与贴身衣物,王爷让我给姐姐送过去。”

    乔薇闻言,眼神登时一亮:“送进王宫?”

    “是呀。”冰儿点点头。

    乔薇眼神微闪,傅雪烟是奉王后的懿旨留在宫里的,想必就住在王后的寝殿,要是能跟着去见傅雪烟,岂不是就能接近王后了?

    正愁没机会查探她得了什么病呢!

    虽说冥修让自己等,可摆在眼前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谁知道日后还有没有这么方便的时机了?

    冰儿被乔薇的眼神看得心里毛毛的,睫羽颤了颤,说道:“小卓玛还有什么吩咐吗?没什么吩咐的话我先去了。”

    乔薇笑得莞尔:“去吧去吧。”

    冰儿行了一礼,转身没入夜色。

    刚走一步,乔薇一记手刀劈上她后颈,她两眼一黑倒了下去,乔薇及时将她搂住,抱进了屋。

    教主大人赶进屋子时,乔薇已经换上冰儿的衣裳了,正用药粉与工具捏着脸。

    教主大人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瞬间意识到她要干什么了,小心口一阵雀跃,面上却十分严肃地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乔薇将做好的人皮面具戴在脸上:“不许吵,老老实实待着,你大哥回来了就说我去买东西了。”

    教主大人一步拦住她的去路:“让我不吵也可以,带我去!”

    乔薇才不带他去呢!去了又得坏事,就没一次能善终的。

    教主大人嗫嚅道:“你……你要是不带我去,我现在就叫人来抓你!”

    乔薇亮出了自己的小铁拳,危险地说道:“你叫一句试试?”

    “我……”

    他刚一张嘴,乔薇的小铁拳忽然张开,露出掌心一粒红彤彤的药丸来,他眸子一瞪,正要把嘴巴闭上,药丸却已经抛进他嘴里了!

    “你你你……”

    两眼一翻,倒地了。

    乔薇啧了一声,抓起他放回了自己的屋,拉过被子给他盖上,唤来阿达尔守着他,自己则带上小白珠儿乘坐王府的马车去了王宫。

    有慕王府的令牌,她十分顺利地进了宫门,虽说她没来过王宫,不认得去寝殿的路,可小白珠儿记得傅雪烟与王后的气味,很快便寻到了路。

    乔薇不识夜罗文,不知牌匾上写着什么宫,只知这寝宫不大好进,门口有两名太监把守着,方才进王宫正门时,她装了下哑巴,因王府令牌非比寻常,低等侍卫不敢多问,乖乖地让她进去了。

    这儿的太监可未必了,一个个眼珠子都恨不得长头顶上似的,万一将她拦下刨根问底的,她不得露馅儿?

    心思转过,乔薇还是决定……翻墙。

    小白放哨,珠儿率先翻了上去,朝乔薇招了招小黑手。

    乔薇背着包袱,后退几步,助跑过去,脚尖在墙壁上蹬走了几步,迅速地抱住了墙头。

    给珠儿使了个眼色,珠儿麻溜儿地跳下地,去找王后的屋子了。

    乔薇轻轻地坐上墙头,墙壁足有三米高,这么蹦下去难免会有动静,乔薇站在墙壁上走了一段,走到一颗老槐树前,爬上老槐树的枝丫,抱着老槐树粗壮的树身,一点一点地滑了下去。

    就在滑到一半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小薇!”

    乔薇的小心肝儿一抖,从树上摔了下去!

    这下摔得不轻,面具都给摔了下来。

    乔薇一边捂着疼痛的屁股,一边起身去捡面具,可不等她站起身来,一张熟悉的脸便倒着出现在了她的眼帘,脸的主人睁着一双无辜而又灵动的眼睛,满是惊喜地问:“小薇,真的是你呀?”

    乔薇冷汗都冒出来了,一个鲤鱼打滚蹦到了三尺外,稳住身形,警惕地看着她。

    夜罗王后愣愣地说道:“小薇你怎么了?”

    乔薇单臂一抖,拔出了袖中的匕首,抓住她衣襟,将她抵在了粗糙的大树上。

    她冷不丁地撞上大树,痛苦地哎哟了一声:“小薇你干嘛呀?你弄疼我了!”

    她似乎真的被弄疼了,眼圈红红的,眸中溢满泪水,仿佛随时都要落下泪来。

    看见她这副样子,乔薇不会承认,自己居然该死的心疼了一下。

    当初就是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把他们所有人都骗了。

    她不会再上当了!

    什么病不病的,其实不重要了,现在杀了她,便什么麻烦都没了!

    乔薇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XXXX——”

    不远处,传来一声太监的通传。

    夜罗王后眸光一颤,拨开乔薇的手:“不好,王上来了!你……”

    她望了望高高的墙壁,苦恼地蹙了蹙眉,“跟我来!”

    说罢,抓着乔薇,避开宫女太监进了一间典雅别致的屋子。

    乔薇被她一系列的举动弄懵了,这发展是不是不太对啊?她不该趁机开溜或者大声呼救吗?把刺客藏起来几个意思啊?

    “进去!”

    不等乔薇回神,夜罗王后一把将她塞进了柜子。

    合上柜门的一霎,房门开了。

【457】吃醋(一更)

    夜罗王走了进来。

    乔薇坐在衣柜内,从狭小的缝隙中依稀能看出这是一个身材魁梧、气场强大、五官深邃而立体的男人,男人只在衣柜的正前方晃悠了一下便拉着王后在桌边坐下了。

    他恰巧背对着衣柜。

    乔薇就那么虚着眼,直勾勾地盯着他宽阔的脊背。

    他身侧,坐着小鸟依人的夜罗王后。

    老实说,在经历了那样的对决后,乔薇实在难以把印象中的女人与小鸟依人联系到一块儿,可眼前的这一位,不论笑容、气质、声音,都透着一股纯真的甜美,让人想起秋日午后那一抹最温暖的阳光,也让人忆起岁月中最珍惜的过往,没有谁能抵挡住她此时的魅力。

    夜罗王也不例外,乔薇虽听不懂他们说了什么,可他抬起因常年习武而略显粗糙的手,轻柔地抚过她柔亮的发丝,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宠溺。

    夜罗王后似也喜欢他这样的温柔,脑袋在他宽厚的掌心蹭了蹭,眼睛亮晶晶的,笑容甜美如一罐蜜糖。

    一贯只给别人撒狗粮的乔帮主,此时此刻坐在夜罗王后的衣柜里,狠狠地干了一杯夜罗王与姨母的狗粮,齁得她都要醉了。

    夜罗王轻轻地侧身,凑近他的王后,不知含笑说了什么,语气有些轻佻,夜罗王后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低下头去,一下一下揪着自己手指,明明很惊慌,偏又压不住翘起来的唇角。

    无奈望天的乔帮主:“……”

    我真的饱了,真的真的饱了,求别再撒狗粮了!

    空气里都是甜腻的味道。

    乔薇咬住袖子,她想男人了,想冥修了……

    就在乔帮主抓心挠肺之际,这包狗粮终于迎来了它的限制性画面,夜罗王俯身,要将他的王后抱去床上。

    乔薇一把捂住眼,不敢往下看了。

    如果那个女人把她关在柜子里的目的是这个,那她只能说她真的太变态了!

    好在事态并没有朝最恶劣的方向发展,夜罗王后推了推夜罗王,不知小害羞地说了什么,夜罗王笑了,依旧是公主抱一般地抱着她,却没往她的凤床而去,而是转身,迈步出了屋子。

    临出房门前,乔薇从指缝间,看见夜罗王后冲她调皮地眨了眨眼。

    乔薇彻底懵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从夜罗王的眼皮子底下逃脱了。

    那个女人竟然没耍花招,她真的帮了她!

    她到底怎么想的?

    方才的一切是不是装的呀?

    如果是,那这简直堪称殿堂级演技了……

    留给乔薇的时间不多,夜罗王虽暂时离开了,谁知道他又会不会折回来?又或者,有什么宫女太监进来?在那之前,自己还是尽快脱身的好!

    乔薇接下了身上的包袱,这些东西是冰儿带给傅雪烟的,放在这边,夜罗王后应该明白要给傅雪烟。

    将包袱留在柜子里后,乔薇轻轻地了屋子。

    秀琴与傅雪烟自回廊的另一端走来,一眼看见从王后卧房出来的乔薇,鬼鬼祟祟地走向墙边,秀琴惊讶道:“那不是小卓玛吗?她怎么来了这里?”

    傅雪烟的睫羽颤了颤,没有说话,等乔薇与小白珠儿翻过墙头才带着秀琴走回了自己屋。

    傅雪烟最终还是拿到了自己的东西,打开首饰盒的夹层,里头躺着一封信,主仆俩看完,皆是一阵默然。

    秀琴有些没忍住,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小姐,王爷他……”

    傅雪烟拿过信,在烛台上点燃,面无表情地说道:“明日回一趟王府,你去准备一下。”

    秀琴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是。”

    ……

    乔薇掉落在地没来得及拾起来的人皮面具被珠儿捡走了,珠儿戴在脸上,一路戴回了王府,路上碰到几个胆儿小的,当场给吓尿了。

    自此夜罗的坊间都多出了一个传闻:人面小神猴。

    珠儿还不知自己被“人面小神猴”了,戴着皱巴巴的面具(脸太小,面具太大,特别皱巴),高高兴兴地进了方翠园,刚从昏睡中醒来的教主大人,一眼看见这张脸,吓得再一次晕了过去。

    “吱吱——”

    珠儿神气极了!

    摘了一朵并不存在的大红花,优雅地戴在头上,一蹦一跳地回了屋。

    乔薇回到自己屋时,冰儿已经醒了。

    冰儿是被人打晕的,清晰地记得晕过去之前的那一记痛感,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惊讶又惶恐地看向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嗑瓜子的乔薇。

    乔薇放下瓜子壳,云淡风轻地说道:“东西帮你送进宫了。”

    冰儿狠狠一怔:“送、送进宫了?小卓玛你——”

    乔薇淡淡地打断她的话:“不用谢!”

    冰儿倒抽一口凉气,噎住了。

    这件事说到底是她自己失职,乔薇可不认为她会蠢到去找王爷揭发谁谁谁的地步,她在府里的日子本就如履薄冰,而自己又是王爷的头号大敌,她着急上火地找王爷表忠心,王爷却很有可能根本就不在意她的心迹,相反,还会责怪她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留她何用?

    说白了,没傅雪烟这等身份,也就没有出错的资本。

    冰儿这么冰雪聪明,又怎会想不通个中道理?

    果不其然,冰儿在短暂的挣扎后识趣地退下了,之后,再没提有关今晚的一个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夜里,乔薇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频频出现夜罗王后天真烂漫的样子,这个年纪再用这样的词显然不合适,可若是有人见了,也会与她一样,觉得她就是她描绘的样子。

    “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乔薇嘀咕出了声。

    “娘亲你怎么了?”景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乔薇将他团进怀里,亲了亲他冰凉的小额头:“没事,你快睡吧。”

    景云困困地打了个小呵欠,小手抱住乔薇的脖子,依恋地将小脑袋埋进她怀中,甜甜地睡了。

    乔薇抱紧儿子,把被女儿踹翻的被子拉上来,没多久,也在二人均匀的小呼噜中闭上眼睡了。

    姬冥修与燕飞绝外出办事,一宿未归。

    天空第一缕晨曦冲破雾霭,斜斜地照进典雅别致的屋内,铺出一道金灿灿的光束,乔薇微微地动了动眼皮,下意识地朝床侧摸去,却摸了个空,她心里咯噔一下,立马惊醒了!

    她掀开了被子,走下地来,刚要唤景云与望舒,就听见前院传来了两个孩子的笑声。

    她松了口气。

    景云一贯早起她是知道的,可小胖子不赖到日上三竿是绝不舍得离开被窝的,何况就算离开了也不爱自己穿衣裳,突然没见到她,着实让自己惊吓了一把。

    她穿戴整齐,拉开房门,朝两个小包子望去。

    景云与望舒一人头上戴着一个花环,手臂上还套着几个手环,在二人对面,冰儿蹲着身子,笑盈盈地编着花环:“这个给谁呀?”

    “给我给我!”小胖子举起了肉呼呼的小手。

    “好,给你。”冰儿笑着点了点她小鼻尖,看向一旁的景云,“下一个给景云。”

    景云点点头。

    景云的性子有些冷淡,鲜少有人能入他的眼,至少乔薇的印象中,就连碧儿都没这么得过他欢心。

    冰儿心灵手巧,很快便给二人编好了,一转头,见乔薇的房门开了,放下手中的花花草草,迈步进了屋。

    乔薇去了恭房,回到内室时,洗漱用具、热水、棉布、雪花膏……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乔薇在心里哇了一声,不怪冰儿升迁这么快,被她照顾起来确实是一件十分舒心的事。

    这边,乔薇洗漱完,另一边,冰儿将早饭摆了上来,都是乔薇喜好的口味。

    冰儿并不会像别的丫鬟全程杵在屋里,乔薇用膳时,几乎看不见她,可去了一趟里间,换了个发簪的功夫,出来时桌上的碗筷便已被收拾得干干净净了,门窗也大开着,花瓶里插着新鲜而芬芳的花枝,一室清新。

    ……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停在了慕王府的大门口。

    傅雪烟披着冰蓝色的绸面披风,双手抱着个暖手捂,徐徐地遮住肚子,不仔细看,当真看不出来。

    秀琴伴着她走进府邸,四下没什么人,秀琴壮胆说道:“小姐,我听说二少爷也来了,孩子的事……要不你还是与他说了吧?这都快生了,你好歹让他提前有个准备啊?”

    傅雪烟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神色淡漠地往前走着。

    秀琴知道她只要没出声阻止,那就是听进去了,她趁热打铁道:“怎么说二少爷都是孩子亲爹,将来孩子生下来,也是要给他养的,早早地把话说开了,以免到时……手忙脚乱的。你就听我一句吧,待会儿见了二少爷,把二少爷叫到房中,该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了。”

    傅雪烟依旧是神色淡淡。

    秀琴微微一笑:“你不说话,我当你默认了啊!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我去说也行!”

    傅雪烟没有反驳。

    秀琴笑嘻嘻地挽住了自家小姐的胳膊。

    主仆二人进了方翠园。

    教主大人起晚了,这会子刚从屋里出来,人还有些没睡醒,晕晕乎乎的,冷不丁在门廊上把衣服给刮了,宽袖当场裂开了一道口子。

    冰儿赶忙拿了针线包来,单膝跪在地上,为教主大人细细地逢起了袖子。

    冰儿的针线活做得很好,教主大人抬起来一看,惊喜地说道:“和新的一样!”

    冰儿笑了,指指他袖子下方:“还有一处呢。”

    “哦。”教主大人把袖子递给了她。

    她虔诚地缝着,二人的距离有些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袖口,吹得线头一阵摇曳。

    冰儿拿起袖子与针线,轻轻地咬断线头,远远看去,就像是她整个人都贴在了他的身上。

    主仆二人走进方翠园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傅雪烟已经迈出去的脚又给收了回来,转过身,就要离开。

    “姐姐?”

    冰儿叫住了她。

    “你还有姐姐啊?”教主大人嘀咕着朝门口望了过去,随后,他整个人都惊呆了,“母夜叉?”

    从不觉得这称呼有什么问题的傅雪烟,忽然捏紧了手指。

    秀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教主大人一眼,会不会打招呼啊?会不会啊?

    傅雪烟调头就走。

    冰儿快步追了上去,抓住她胳膊:“姐姐你怎么才回就要走?”

    教主大人也跟了过来,看看傅雪烟,又看看冰儿,瞠目结舌道:“她、她是你姐姐啊?”又对傅雪烟道,“你、你几时有个妹妹了?我怎么不知道?”

    “干你什么事?”傅雪烟冷冷地朝前走去。

    “哎!你别走啊!”教主大人几步拦住了她去路,幽怨又复杂地看着她,“好不容易来了,走什么呀?”

    这熟稔的语气,说二人没什么关系大抵都没人信。

    冰儿的目光在教主大人与傅雪烟的身上流转了一圈,俨然明白过来什么了,垂下眸子,低低地说道:“姐姐你误会了,方才我只是……”

    “我是来找小卓玛的。”傅雪烟打断了冰儿的话。

    秀琴愣愣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小姐可从没拿这么冷淡的语气与冰儿说过话。

    也不知是不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傅雪烟睫羽一颤,撇下几人,径自往乔薇的屋子去了。

    被冷落的教主不甘地咬了咬牙,赌气地说道:“真的是你姐姐吗?怎么你俩的性子一点都不像啊?你这么温柔,她怎么这么……”

    傅雪烟的步子一顿。

    秀琴赶忙拍了教主大人一把。

    教主大人闭嘴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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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介绍:
新文《首辅娇娘》已开,欢迎跳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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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穿越到一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乔薇无语望天,她是有多倒霉?睡个觉也能赶上穿越大军?还连跳两级,成了两个小包子的娘亲。
看着小包子嗷嗷待哺的小眼神,乔薇讲不出一个拒绝的字来。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不就是当个娘吗?她还能当不好了?
养包子,发家致富。
不为恶,不圣母,人敬我,我敬人,人犯我,虽远必诛。
杏林春暖,侯门弃女也能走出个锦绣人生。
小剧场之寻亲:
“囡囡呐,婶娘可算找到你了!你当年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呢?婶娘找你都快找疯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跟婶娘回家吧!一个女人赚了那么多银子,在外头多不安全呐!”某花枝招展的妇人,拿着帕子,“伤心欲绝”地说。
“你不关心我孩子,倒是先关心我银子,真是好疼我呢!可是我们认识吗,大婶?”乔薇一脸冷漠。
小剧场之寻妻:
小包子领回一个容颜冷峻的男人:“娘亲,叔叔说他是我爹。”
乔薇莞尔一笑:“乖儿子,告诉你爹,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应该怎么做?”
小包子翻开金册子,一板一眼地说道:“叔叔,如果你真是我爹的话,先背好《乔氏家规》一百条哦!”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