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7】国师苏醒,吐露真相(二更)
乔薇累了一整夜,连体内的生物钟都罢工了,两个小包子光着脚丫子走过来时,她还细细地打着小呼噜。
望舒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一副我都醒了娘亲居然还没醒的表情。
姬冥修将修长的食指放到唇边,二人懂事地点点头,姬冥修轻轻地下了床,给乔薇掖好被角,牵着一双小包子的手出了屋子。
洗漱完又吃了早餐,乔薇依旧没醒,姬冥修送三人去了书院,回到姬家,又看了半个时辰的书,乔薇才总算幽幽地转醒了,一睁眼,发现已日上三竿,看了看书桌后的姬冥修,打了个呵欠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叫我?景云他们呢?”
“去书院了,肚子饿不饿?”姬冥修放下书本,云淡风轻地走了过来。
他穿着一件素白宽袍,容颜如玉,气质如松,端的是赏心悦目。
乔薇好生欣赏了一番自家相公的盛世美颜,心情愉悦地下了床。
姬冥修早上没吃几口,这会子又陪乔薇吃了一顿,二人饭量都不大,一碗面条下肚便差不多了,又吃了两口包子,肚子实在塞不下了,便放下了筷子。
碧儿端了一碗气味古怪的鸡汤进来:“夫人,请慢用。”
乔薇闻了闻:“怎么一股药味儿啊?”
姬冥修舀了一勺,喂进她嘴里:“安胎药。”
“噗——”
乔薇惊得一口汤汁喷了出来!
姬冥修默默地拿开挡在脸前的折扇,幸亏早有准备。
又舀了一勺喂她,乔薇往后仰了仰,避开他递来的勺子:“我没怀孕!”
姬冥修一本正经道:“你怎么知道?也许昨晚已经怀上了,只是时日尚浅,把不出喜脉罢了。”
乔薇无语地吹了吹刘海儿,她能告诉这家伙他昨晚释放的小蝌蚪全都还在争上游吗?
“来,张嘴。”姬冥修将勺子喂到她的唇边。
乔薇一万个不想喝,姬冥修连哄带骗,最后使出了杀手锏——霸道丞相的怒吻,才总算将一碗安胎药一滴不漏地灌进去了。
灌进丞相自己的肚子了……
吃过早饭,姬冥修去了一趟桐院,算算日子,老太太与二房也该回来了,他问问姬尚青是否要安排人去接。
他出去后,碧儿鬼鬼祟祟地走了进来,红着一张脸,细声细气地说道:“夫人,我可不可以请一天假呀?”
“可以啊。”乔薇十分爽快地说道,“把手头的事与烟儿婵儿交代一声就是了。”
“多谢夫人。”碧儿笑眯眯地道。
乔薇放下手中的账本,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什么大喜事,这么高兴?”
碧儿轻咳一声,窃喜地说道:“今天……小魏要上我家提亲。”
乔薇惊喜一笑:“哟,他可算是要去提亲了!再不提,我都怕你娘把你给嫁出去了!”
碧儿将秀发拢到耳后,害羞地说道:“才攒够聘礼嘛。”
十几二号土匪省吃省穿攒了大半年,应当攒下不少,足够填补冯氏那颗卖女儿的虚荣心。
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好事,乔薇断没不答应的道理,不仅批了碧儿一天假,还让铭安专程送她,大包小包的东西装了一车,让她风风光光地回一趟家。
碧儿千恩万谢地去了。
可没多久,又折回来了。
乔薇纳闷地看着她:“怎么了?又不走了?”
碧儿忙道:“不是,我要走的,是……是外头来人了,说是国师殿的弟子,想求见夫人与姑爷。”
……
乔薇去了一趟桐院,叫上姬冥修,一道上了花厅。
花厅中,二人见到了国师殿的大弟子,几日不见,大弟子的容颜憔悴不少。
当初与国师立下赌约,国师惨败后,姬冥修打算收了国师的命,但大弟子又是帮忙偷秘笈,又是出动死士襄助乔薇,在国师殿折损了六名高级死士后,姬冥修已经决定留国师一条老命了,那么这个巫师又是为何找上门来?
大弟子对二人行了个中原的礼:“丞相,小卓玛。”
姬冥修看向他:“有什么事?”
大弟子垂下眸子顿了顿,微叹一口气:“我师父醒了,他想见你们。”
乔薇淡淡地说道:“如果是为了他的命,你去告诉他不必了,这次害你们国师殿损失六名死士,是我的错,他的命我们不要了。”
大弟子低声道:“小卓玛言重了,那日容妃打定了主意将国师殿一并算计进去,如果不是叫来那些死士,恐怕我的小命也不保了,反而是我应该感谢小卓玛的师公与卓玛及时赶到,我才幸免于难。”
乔薇清了清嗓子:“你知道就好。”
大弟子看向二人道:“那……丞相与小卓玛可愿随我入宫见一见我师父?”
……
一刻钟后,二人坐上了入宫的马车。
“你说,国师想和我们说什么?”乔薇好奇地问。
姬冥修淡淡地勾了勾唇角:“他想说什么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想问什么。”
“你想问什么。”乔薇问。
姬冥修抚了抚她秀发道:“我娘,容妃,还有姨母。”
“还有秘笈。”乔薇补充道。
姬冥修轻轻一笑,将她搂进了怀中。
许是昨夜没有睡好,马车晃悠晃悠的,乔薇竟然再一次地睡着了。
她做了梦,梦见秘笈被盗走的那日,她追着那只猎鹰出了姬家,她站在屋顶上,看猎鹰与金雕将秘笈撕成两半,金雕将大半的秘笈抛给它,猎鹰吊着最后一页飞走了。
金雕去追它,奈何这时,那个拿着血月弓的女人出现了。
她穿着一身黑色斗篷,戴着白色面纱与一双冰冷的银丝手套。
乔薇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似乎感受到了乔薇的打量,她朝乔薇看了过来,她在笑,那双冰泊一般的眸子折射出了讥讽的波光。
乔薇一下被惊醒了!
怀中的人儿打了个哆嗦,姬冥修下意识地搂紧她,睁开闭目养神的眼睛,轻声询问道:“怎么了?”
乔薇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做了个梦。”
“梦见什么了?”姬冥修问。
“梦见那个射伤我的女人了……她的眼睛……”乔薇闭上眼,努力回忆那双眼睛,却怎么都回忆不起来,可梦中残留的熟悉又让她觉得那人似曾相识,“我以前见过容妃吗?”
姬冥修无比确定地说道:“你受伤之前,没有。”
“那就奇怪了,如果我没见过容妃,怎么会觉得那双眼睛熟悉呢?”
乔薇嘀咕着,马车抵达皇宫了,姬冥修下了马车,随后把手递给她,乔薇扶着他的手跳了下来。
大弟子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领着二人去了长欢殿。
自打容妃一事后,长欢殿的戒备比以往森严多了,不仅大梁的御林军翻了一番,国师殿的弟子、匈奴的勇士全都在自家门口轮流守护了起来。
“丞相,小卓玛,这边请。”大弟子将二人领去了一间门口都有把守的屋子,“师父,丞相与小卓玛来了。”
国师大人用夜罗语说了一句什么,大弟子推开虚掩的房门,比了个请的手势。
姬冥修牵着乔薇的手进了国师大人的屋。
大弟子也走了进来,与门口的弟子吩咐了几句,两名弟子应下,他轻轻地关上了门。
国师坐在床上,身后靠着一个宝蓝色的四喜桂枝大迎枕,他的腰部以下全都盖了棉被,他气色不大好,皱纹都多了好几条,一头斑白的头发更是变成银白了。
屋子里点着炉子,炉子上煨着药,浓郁的药味弥漫了整间屋子,将乔薇临出门前擦过的雪花膏的香气都盖下去了。
大弟子给国师倒了一碗药,端到床边,虔诚地说道:“师父,您喝药。”
约莫是照顾乔薇这个听不懂夜罗话的小卓玛,他尽量说着中原话。
国师大人接过碗,一鼓作气地喝了。
大弟子放下药碗,煮了一锅茶,给乔薇与姬冥修一人盛了一碗。
夜罗人的茶都不是用来喝的,是用来吃的,还放了盐与橘皮。
老实说,乔薇真没吃过这种茶,但闻着挺香的,弱弱地尝了一口,差点没给尝吐了。
夜罗人的茶艺,隐族人的厨艺,果真都是不能轻易尝试的!
药也喝了,茶也吃了,接下来该进入正题了。
姬冥修放下了茶碗,神色淡淡地说道:“不知国师大人找我们,所谓何事?”
国师与大弟子耳语了几句,大弟子点点头,望向姬冥修与乔薇道:“我师父问你们,是不是把他的血月弓给换了?”
瞧这大弟子半点不惊讶的样子,应当已经从国师口中知道这件事了。
乔薇挑眉道:“谁换你们的弓了?你们不要血口喷人啊,我们姬家原先就是有一把的!”
国师又与大弟子说了几句,大弟子道:“我师父说,血月弓一共只有两把,另一把并不在姬家,你们手中的血月弓是从他老人家手中换走的,血月弓是祖师爷传下来的镇殿之宝,还请你们速速归还。”
乔薇切了一声:“你师父可真有意思啊?打赌打输了,不想着怎么还债,反而向我们债主讨债,他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我还以为你师父这么着急找我们,是有多诚信想主动还债呢,早知道是给我们泼脏水,我们说什么都不来了!哦,不对,还是得来,得要回你师父输给我们的东西呀。”
乔薇语速有些快,国师没听懂,大弟子用夜罗话翻译了一遍,国师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大弟子和他说了什么,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大弟子道:“好吧,血月弓的事先不提了,来解决当初的赌注吧,我师父说,他的命,可以赔给你们,但是公主的遗体……”
“我娘的遗体怎么了?”姬冥修的眸光冷了下来。
大弟子看了国师一眼,国师点点头,他鼓足勇气说道:“实不相瞒,公主的遗体并不在我师父手里,在夜罗的王庭,如果你们实在想要回公主的遗体,他可以帮你们向夜罗王求情。”
“求情?”乔薇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气鼓鼓地瞪着二人,“当初下赌注的时候怎么没说我婆婆的遗体不在你们手中啊?你们这是欺诈!不讲诚信!堂堂国师如此卑鄙!真是好要脸啊!”
大弟子被乔薇吼得小心肝儿一阵乱抖:“就……就是因为这样……我我我……我才劝我师父……把血月弓……赔给你们啊……”
乔薇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将他从椅子上提了起来:“血月弓有屁用啊?我要我婆婆!小巫师我警告你,他要是交不出我婆婆的遗体,我管你们国师殿死了几个死士,我今天就要了他的命!”
大弟子胆战心惊地说道:“你……你别激动……夜罗王很听我师父的话的……我师父只要胡乱掐个由头……他就能把公主还给你们了……”
乔薇恶狠狠地瞪向国师:“此话当真?!”
大弟子用夜罗语把方才的话说了一遍,国师大人沉痛地点了点头。
乔薇看向姬冥修,姬冥修面无表情道:“放了吧。”
乔薇松开了大弟子。
大弟子跌回椅子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了。
乔薇也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只是经历了方才这么一出,她对这对师徒再没什么好脸色了。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国师,神色平静地说道:“我对你的命已经失去兴趣了,但是我娘的遗体,你必须要归还给我,否则我今日能废了他,他日也能毁了你的国师殿,你不信,就尽管来试。”
国师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不知姬冥修的话让他想到了什么,他的神情里掠过了一丝痛苦与忌惮,他低语了几句。
大弟子翻译道:“我师父说,他答应你。”
“还有。”姬冥修问道,“我想知道你们国师殿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为什么要来大梁?为什么要对付姬家?”
大弟子忧心忡忡地看向国师,国师给了他一个往下说的手势,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件事,还是我来说吧,丞相大人对于昭明公主的身世了解多少?”
姬冥修道:“如果你是指古家与云珠,那我差不多都知道。”
大弟子道:“原来你们已经知道了,那你们也应该明白国师殿与云珠有血海深仇了,我师父继任国师之位后,一直没有放弃过找云珠报仇的念头,只是云珠进彩莲山便再也没有出来,我们的人找进去又全都莫名遇害,久而久之,再没人敢闯彩莲山了。
但我们不闯,不代表放过云珠了,我们在山下守着,有一天,云珠离开彩莲山了,我们去追杀云珠,却又让云珠逃掉了,那之后,云珠再也没有回来。
云珠当年杀了那么多国师殿的弟子,姬家又有她的后人,我师父……就将账也算了一笔到姬家头上。我们此番来大梁,纯粹是想报当年的仇,云珠杀了国师殿的弟子,我们便诛杀云珠的后人,算是……算是扯平了。”
乔薇瞬间炸毛了:“好一个扯平!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国师殿与云珠的仇恨干我们这些小辈什么事?我们又没去血洗国师殿!再说了,当初云珠是为什么血洗国师殿的,你们不清楚吗?不是你们杀了她女儿,她能去找你们报仇吗?说到底,你们国师殿之所以被血洗,都是你师父自己害的!他真要报仇啊,先把自己杀了再说吧!”
师徒俩被骂得狗血淋头,大弟子捏了把冷汗,到底是为什么要把这个女人请来的啊……
姬冥修又道:“那我姨母又是怎么一回事?她也是云珠的后人,国师大人却似乎对她尤为在乎?”
大弟子喘了口气儿,说道:“不是我师父在乎,是夜罗王在乎。”
乔薇眉梢一挑道:“你们夜罗王不是已经知道她不是真正的昭明公主了吗?怎么还这么在乎她?”
大弟子道:“王后也挺招人喜欢啊……”
那倒是,姨母可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
乔薇想了想,又道:“我姨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在成为夜罗王后前,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大弟子看向了自家师父,国师与他讲了长长一段,他会意地点点头,对姬冥修与乔薇道:“我师父说,他也不清楚王后的过往,当年确实是他窜通黎昔族,将夜罗王后伪装成昭明公主,送给了王。我师父只是想讨王的欢心,只是没料到被王给识破了,王为此恼怒了我师父许久,但王后渐渐得了他的欢心,他又没再怪罪我师父了。”
本以为国师会知道姨母的过往,没想到线索到这儿还是中断了。
乔薇顿了顿,又道:“你师父是怎么遇到我姨母的?”
国师与大弟子说了,大弟子翻译道:“是那个人将王后送到我师父手上的。”
乔薇摸了摸下巴,疑惑道:“那个人?你是说上次偷你师父秘笈的人?”
国师大人点头。
大弟子道:“没错,就是他(她)。”
乔薇呵呵道:“我婆婆的遗体是你们捣的鬼吧?”
大弟子低下头:“嗯。”
这么说,乔薇就明白了,当年那个神秘人找到了夜罗王后,将他献给国师,国师于是想了一出李代桃僵的戏码,至于目的是讨夜罗王欢心,还是有更大的野心,不得而知。
总之呢,想要计策成功,首先得让公主陵的遗体消失,如此才能让夜罗王更好地相信姨母就是昭明。
国师的计策也算是天衣无缝了,但比计策更天衣无缝的是那个暗中的神秘高手。
“他男的女的?”乔薇问。
国师的嘴唇动了动,大弟子惊讶了一把,说道:“女人。”
“容妃?”乔薇随口一问。
国师大人摇头,大弟子将耳朵递了过去,一边听一边点头,随后,看向乔薇道:“不是容妃,但我师父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容妃手中的血月弓是那个女人的。”
果然。
乔薇对这样的结果半分意外都无,早在得知血月弓有两把时,她便觉得另一把是那个神秘黑手的了,只不过她一直以为神秘黑手就是容妃,眼下一想,若对方这么轻易就被抓获了,当初也不至于能从隐族全身而退。
这一个强大且十分狡猾的对手。
“容妃与那个女人什么关系?”姬冥修开了口。
大弟子道:“如果我师父猜的没错,应该是师徒,容妃是徒,她是师父。还有,我师父让我告诉你们,容妃根本无法发挥血月弓的全部威力,所以那天险些将小卓玛射死的人……应该不是容妃,而是她。”
该死的女人,在隐族就弄个假的西贝货陷害她,现在又用血月弓来射杀她,乔薇忽然觉得这个人其实是冲着她来的,与姬家无关。
这可有意思了。
这之后,小俩口又问了国师不少事,国师都一一地答了,临走时,乔薇问国师要了最后一页秘笈。
乔薇其实并不确定国师读过九阳掌的秘笈,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瞎猫撞上死耗子,国师竟然记得!
国师掀开被子下了床,穿上布鞋,在大弟子的搀扶下缓缓走向了书桌。
姬冥修的目光落在他的鞋上,乔薇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就见国师的鞋子是竟然破了一个小洞,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也就是冥修心细如尘,才给发现了。
乔薇不由地纳闷,国师殿最低级的弟子都戴着紫金冠,他堂堂国师居然穷得连只好鞋都穿不起吗?
乔薇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拿到最后一页秘笈后,向国师大人告了辞。
国师让大弟子送二人出去。
待到二人的影子消失在小路的尽头,屏风后,忽然走出一道黑影,穿着黑色斗篷,戴着素白面纱与一双银色手套。
她缓缓一笑:“你做得很好。”
国师大人冷冷地看着她。
她笑道:“也不知练了假的秘笈,会不会经脉逆转而死。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不会食言,让你的弟子进来吧。”
大弟子送走了姬冥修夫妇,回到屋内了。
她走到大弟子的身前,探出手,一掌打上他的胸口,大弟子浑身都哆嗦了两下,她缓缓地抽回手:“好了,掌毒已经解了,我们两清了,国师。”
……
却说二人出宫后,乔薇喜滋滋地拿出秘笈,翻来覆去地看,虽说她不懂夜罗文,但不妨碍她的心情啊,有了最后一重功法,冥修与小二货的掌毒就能迎刃而解了!
哪知她还没高兴够呢,姬冥修的手便探了过来,拿过秘笈,一把揉成了纸团。
乔薇飞身一扑,去夺他的纸团:“哎?你干什么呀!你疯了!”
姬冥修轻轻地叹了口气:“这秘笈是假的。”
乔薇一愣:“假的?你怎么知道?”
姬冥修道:“国师告诉我的。”
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他……几时告诉的我怎么知道?”
姬冥修淡淡一笑:“都写在他鞋上了。”
乔薇张了张嘴:“你不会是说那只破鞋吧?”
“嗯。”
“鞋上没写字啊……”乔薇蹙眉,低低地呢喃道,“破鞋,鞋破,胁迫?他被人胁迫了?”
姬冥修点头。
乔薇简直要被惊呆了?这也行?还真是简单又粗暴啊!
国师大人汉话不好,能想到的只有这个了,但能想到这个也不容易,国师是费了心的。
至于胁迫国师的人是谁,不用猜也知道了,除了那个神秘黑手,还有哪个能有这样的本事?
方才他们与国师说话时,那人一定就在屋子里,可他们谁也没感知到她的存在,可见此人有多不简单了。
想到了什么,乔薇问:“秘笈是假的,那国师告诉我们的事也是假的吗?”
姬冥修道:“这倒没有,国师说的话都是真的。”
国师需要吐露足够的真相得到他们的信任,确切的说,是让那个人认为国师得到了他们的信任,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会毫无保留地相信国师写的秘笈是真的。
乔薇想了想,觉得自己有点儿咽不下这口气,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她!”
姬冥修拉住她的手:“没用的,她已经走了。”
乔薇捏紧了小拳头。
姬冥修好笑地掰开她的手:“别着急,都到这一步了,离真相大白不远了。”
而且是……很近、很近了。
【428】竟然是她?
二人走出皇宫时已是下午,艳阳高照,和暖的日辉落下,照得人懒洋洋的。
乔薇掩面打了个呵欠。
丞相大人唰的朝她看了过来,恰巧此时,一对采买的宫人推着小推车迎面走来,几人见到丞相与乔薇,让至一旁,默默地行了一礼。
姬冥修一手揽住乔薇的肩膀,另一手护住她的肚子,小心翼翼地出了宫门。
乔薇古怪地看着他挡在自己腹前的手:“你干嘛?”
姬冥修道:“怕你动了胎气。”
乔薇眸子一瞪:“我都说了我没怀孕!”
姬冥修一脸不信道:“你嗜睡,马车上睡了一路,眼下又困了。”
“那是因为昨晚我几乎一整夜都没睡!”
丞相没说话了,乔薇以为他买账了,可朝他的神色一瞧,又觉得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么一回事。
耕耘了一整夜,丞相大人坚定坚信自己的小蝌蚪已经成功抵达目的地,并且即将褪去尾巴,长成两条胳膊两条腿儿的小蛙。
简直没办法好好沟通了。
夫妻二人上了马车,车夫靠在车座上打盹儿,乔薇自己放下凳子来,马车一晃,车夫醒了,忙给二人行了一礼:“大少爷,少夫人。”
姬冥修微微颔首。
乔薇跳上了马车,一掀开车帘,发现里头躺着一个人,四仰八叉地睡在简榻上,一张嫣红的小嘴儿微微张开,嘴角还挂着几滴晶莹的口水……
乔薇的嘴角抽了抽:“姨母。”
夜罗王后被唤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兜住了乔薇的脸,渐渐变得清明,当她看清乔薇以及乔薇身侧的姬冥修时,惊得一把自床上坐了起来!
慌乱地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又摸了摸脸上被压出来的红印子,尴尬得一张脸红了。
所以仪态万方的姨母,睡起觉来竟然是这副熊样么?
乔薇阴测测地笑。
夜罗王后轻咳一声,往旁侧挪了挪,给二人腾出位置,看向姬冥修道:“你们下朝啦?”
二人坐下,姬冥修说道:“今日休沐,不上朝。”
“什么?不上朝呀?”夜罗王后失望地皱起了眉头,“那我岂不是白来了?”
乔薇愣了愣:“姨母,你不会……是在这儿等胤王吧?”
夜罗王后道:“我就是在这里等他呀,我想等他下朝的时候见见他,结果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乔薇道:“姨母你难道忘了,他已经被罢免了官职,短期内都不会过来上任了。”
夜罗王后拍了拍脑袋瓜子:“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不行,我进宫一趟,让皇上给他官复原职。”
乔薇笑道:“姨母,皇上正在气头上,你现在去为了胤王的事只会让他为难,不如多等几天,等皇上气消了再与他说吧。”
夜罗王后觉得乔薇的话很有道理,赞同地点了点头:“那好,我就再多等几天!”
一行人乘坐马车回了姬家。
回去的路上乔薇一直在想那个神秘的家伙会是谁,当初是怎么从昭明公主的手中抢走血月弓的?又怎么把姨母给算计到的?
好吧,第二个问题算自己白问了,姨母这么单纯的性子,怕是连景云都将她算计到。
可以昭明公主的智慧,怎么会让她抢走或偷走了血月弓呢?
看来这人的智慧,并不在昭明公主之下啊。
马车很快抵达到了姬家,一行人迈步往府内走去,夜罗王后径自回了小雨轩,姬冥修二人回了青莲居,有些意外的是,燕飞绝居然等在院子里,瞧那副左顾右盼的表情,似乎等了许久,等得颇有些不耐了。
“少主!”燕飞绝总算见到了姬冥修,神色严肃地走了上来。
乔薇看看燕飞绝,又看看姬冥修,总觉得这俩人有什么事瞒着她!
姬冥修道:“去书房。”
乔薇努嘴儿。
姬冥修牵了她的手:“你也来。”
乔帮主的唇角微微翘了一下,随着他进屋了。
燕飞绝往廊下看了看,没看见可疑人等,将房门合上了。
姬冥修在书桌后坐下,拍了拍一旁的凳子,乔薇道了句“待会儿”,起身泡了一壶茶,在国师殿吃了夜罗的怪茶后,乔薇急需喝点雨前龙井压惊。
姬冥修接过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口,问燕飞绝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跟着她吗?”
乔薇倒茶的动作一顿。
燕飞绝皱眉道:“我原本是跟着的,可……可我跟丢了!”
乔薇不可置信地看了燕飞绝一眼,倒完了手中的茶,递到燕飞绝的手边。
姬冥修道:“以你的轻功居然把人跟丢了?”
燕飞绝一擅暗器,二擅轻功,就连十七的轻功都是他教出来的,可见他若是想盯梢一个人,就没盯不紧的道理。
燕飞绝端起茶杯,猛地灌了一口,乔薇眸光一颤,刚要提醒,燕飞绝却已经灌了进去,随后燕飞绝像被踩了尾巴的狮子似的,蹭蹭蹭蹭地跳了起来!
“怎么这么烫啊?!”
乔薇:“……”
刚泡的茶当然烫了,您老人家以为是凉茶么……
燕飞绝的舌头都给烫肿了。
乔薇忙去地窖取了冰块给他含下。
他嘴里塞满了冰块,腮帮子鼓得像鼹鼠,说话都不利索了。
索性姬冥修与乔薇半听半猜,还是给猜出个大概了,原来,燕飞绝一大早便尾随那人出了门,起先一切顺利,燕飞绝盯梢得游刃有余,哪知就在对方进了一家成衣铺子后,便再也没有出来了。
燕飞绝察觉到了不对劲,赶忙进了铺子,却被告知哪位姑娘从后门离开了。
“姑娘?”乔薇的注意力瞬间偏掉了,“你盯梢的是个女人?”
“嗯,傅雪烟啊!”燕飞绝心直口快地说,到了这份儿上,再瞒着乔薇也没有意义了。
乔薇倒是没介意自己被瞒了,可她震惊姬冥修居然让燕飞绝盯梢傅雪烟了,她朝姬冥修看了过来:“你怀疑她有鬼?”
姬冥修不置可否:“她嫌疑不小。”顿了顿,对燕飞绝道,“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燕飞绝出去了。
乔薇缓缓地坐下,若有所思道:“你是从我们商议夜罗王宫的那晚开始怀疑她的吗?你怀疑她不是恰巧来找冥烨的,她是故意来偷听我们探花的?”
姬冥修握住了她手,微叹一声道:“当时只是猜测,事后第二天她出了门,那日并没有任何反常,我让燕飞绝继续盯着,今日就被甩开了。”
从正门进,打后门出,确实有些奇怪。
而且今天,那个神秘黑手在皇宫出现过,恰巧是傅雪烟甩开燕飞绝之后。
从作案时机上来讲,傅雪烟是具备的。
可是……根据国师透露,神秘黑手的年纪与傅雪烟告诉她们的似乎对不上。
还是说……傅雪烟隐瞒了自己的年纪?
仔细一想这也并非不可能的事,譬如她娘,就长了一张被岁月遗忘的脸,说二十多岁也不会没有人信。
只是她始终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小二货那么心仪傅雪烟,要是知道傅雪烟欺骗了他的感情,他怕是要难过死了。
思量间,门外传来了烟儿的禀报声:“大少爷,少夫人,有个自称是国师殿弟子的人求见,他说……是来给你们送弓箭盒子的!”
弓箭盒子?
姬冥修与乔薇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到了疑惑,姬冥修淡道:“请他进来。”
“是。”
不多时,烟儿领着大弟子过来了。
书房的大门敞开着,大弟子将一个血月弓的盒子双手呈给了姬冥修:“这个盒子是用夜罗的万年古木所铸,配血月弓再好不过,我师父让我给二位送来。”
姬冥修收下了盒子:“国师大人有心了,替我谢过国师大人,我这儿没什么好东西,就把隐族的两生果赠与国师大人一枚吧,小薇,你去取一下。”
贺兰倾与乔峥此番回京,又带了不少两生果,往青莲居送了一大箱子。
大弟子听到两生果的一霎,整双眼睛都亮了,天启皇朝时,两生果的数量并不少,可惜在那场残忍的屠戮中被人毁尽了,他们夜罗一族逃亡时曾带走了几颗两生果的种子,可惜没能种活。
听闻祭师大人将两生果种活了,没想到是真的!
乔薇转身去开柜子。
大弟子三两步走上前,小声地说道:“实不相瞒,是师父让我过来的,方才有件重要的事忘记与二位说了,是有关那个人的。”
乔薇竖起了耳朵。
“何事?”姬冥修问。
“当年……”
大弟子话未说完,门外响起了烟儿请安的声音:“傅姑娘,你过来了。”
【429】二更
傅雪烟来了?来得可真是时候!
乔薇看了大弟子一眼,大弟子一脸茫然,俨然还在猜测这个傅姑娘是不是就是慕王府的那位千金?
眼下虽没证据,可万一傅雪烟当真是那个神秘黑手,被她撞见大弟子在这儿,大弟子一定会有危险。
如今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她可不希望大弟子出事。
姬冥修与乔薇想法一致,与乔薇交换了一个眼神,乔薇打开窗子,示意大弟子跳窗。
大弟子不明白放着好端端的大门不走,干嘛走窗?
乔薇没功夫与他解释,一把将他拽过来,从窗子里扔出去了,大弟子被扔到青莲居的后门外,郁闷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黑着脸离开了!
乔薇刚合上窗子,傅雪烟提着食盒过来了:“我买了些白糖糕,想拿过来给你们尝尝。”
乔薇暗道好险,再慢一步就让她看见大弟子了。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红?”傅雪烟探出冰凉的手,覆上乔薇的额头。
乔薇下意识地躲开。
傅雪烟一愣,纤手僵在了半空。
乔薇意识到自己的排斥有些古怪了,忙扬起笑脸,摸了摸额头道:“都是汗,别弄脏你的手了。对了,你刚刚说买了什么?”
“白糖糕。”傅雪烟打开食盒,拿出一份递给乔薇,“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
乔薇晃了晃手中的纸包,笑道:“喜欢,多谢了!”
傅雪烟道:“那我先走了。”
乔薇一笑:“嗯!”
傅雪烟拎着食盒去了教主大人的屋。
乔薇与姬冥修出了书房,来到廊下,门是虚掩着的,从他们的角度,看不见屋子里的景象,但能听见二人的谈话。
“呵,还记得回来啊?一声不响地走了,我当你回夜罗了呢!”
是教主大人阴阳怪气的声音。
傅雪烟轻声答道:“你昨天不是说想吃白糖糕吗?我就去给你买了,是长流街那家老字号的,排了好久的队才排到。”
乔薇嘴角一抽,赌一两银子,小二货招架不住这样的糖衣炮弹!
果不其然,教主大人的语气软乎了下来:“你去白糖糕了呀?你怎么还自己去?你叫上我啊。”
“我见你还在睡,便没吵醒你。”傅雪烟说。
乔薇做了个深呼吸,不用看也知道小二货那张原本黑成焦炭的脸此时已经笑得花枝乱颤了。
屋里传来了教主大人愉悦的声音:“你也吃,这家老字号的白糖糕最好吃了,甜而不腻,还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乔薇无语望天,你们姬家的男人啊……
傅雪烟自教主大人的屋子出来已是一刻钟之后的事,她前脚刚回小雨轩,乔薇后脚便拿着一件衣裳跟了过来。
“夫人。”秀琴含笑打了招呼。
乔薇微微一笑,望了望里头的傅雪烟道:“我没打搅你家小姐吧?”
“没呢,夫人里边请。”秀琴将乔薇迎进了屋,泡了一壶龙井给乔薇。
乔薇看着面前的茶杯,不知怎的想到了大弟子煮的茶,笑着问道:“我听说你们夜罗与中原吃的茶不一样?”
秀琴笑道:“确实不同呢,不过我家小姐自幼仰慕中原文化,喝的也是中原的茶。”
啊,自幼仰慕中原文化……
乔薇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傅雪烟坐了过来:“有什么事吗?”
乔薇笑了笑:“没别的事,就是过来看看你,最近一直忙着对付容妃,都忽略你了,你怎么样?可还安好?”
傅雪烟客气地说道:“我没什么不好,让你费心了。”
乔薇爽快地说道:“应该的嘛,谁让你肚子里怀了姬家的骨肉呢?以后咱们就是妯娌了!你儿子生下来还得管我叫声伯母呢!”
傅雪烟的睫羽微微颤了一下。
乔薇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微微凸起的肚子上,说道:“有五个月了吧?”
“嗯。”傅雪烟轻轻点头。
乔薇道:“天气凉了,衣裳穿得厚,倒是没那么显怀,若是在夏天,你这肚子可就藏不住了,你还没打算告诉冥烨吗?”
傅雪烟顿了顿:“……再过段时日吧。”
乔薇的眸光动了动,打开带过来的锦盒,取出一件白色银狐斗篷道:“这是碧儿前几天刚去绣楼娶的,我瞧着颜色挺配你的,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傅雪烟将斗篷披在了身上,站起身来,稍稍长了些。
乔薇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肚子上,穿了斗篷,还真看不出怀孕了!
乔薇将斗篷拿回青莲居收边,姬冥修坐在书桌后,见她进来,放下了正在翻阅的古书,问道:“试探得如何了?”
乔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蔫蔫地说道:“越试越感觉是她了……”
原本想着傅雪烟怀了身孕,伪装不易,哪里料到披上一个斗篷便能将孕肚遮得严严实实了,所以那日射伤自己的人真的是她吗?
那双让自己觉得熟悉的眼睛也是她的吗?
偏生自己根本想不起来那双眼睛长什么样了,只记得当时萦绕在心间的那股熟悉感。
姬冥修看着她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轻轻地说道:“想不通就别想了。”
“嗯。”乔薇将斗篷扔在了椅子上,这件斗篷原本是做给她娘的,她的身形比傅雪烟要高挑一些,自然不合傅雪烟的身了。
“你在看什么?”乔薇问向姬冥修。
姬冥修道:“从禁地里拿了些书,上头有些关于夜罗死士的记载,我随便看看。”
提到死士,乔薇想到了十七,疑惑地问道:“我怎么这么久没见过十七了?他去哪儿了?”
“他在闭关。”姬冥修道。
乔薇愣了愣:“他闭关干嘛?他受伤了吗?”
贺兰倾曾中过夜鸣蛊,为了压制蛊毒,她每年都会闭关数月,而姬冥修即将闭关,虽说是练习九阳掌的功法,可目的是为了解除掌毒,所以在乔薇的印象中,闭关就是疗伤的。
姬冥修笑了笑,说道:“他在练功,他最近的功力提升得有些快,隐隐有突破的趋势,我让姬无双把他带回山庄了。”
乔薇想了想,好奇地问道:“他已经这么厉害了,再突破会是什么样?会变成鬼王吗?”
姬冥修啼笑皆非:“鬼王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这么多年,就没哪个死士正常地练成过鬼王,十七虽天赋异禀,却也必须依靠非常手段提升功力才有可能成为鬼王,而即便这样,也不能保证绝对的成功。”
数百年来,想服毒成为鬼王的死士大有人在,但真正成功的只有容妃的姘头一个。
乔薇原本觉得,要是有个小鬼王多好呀,这样所有夜罗的死士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了,可一想到这么做的前提是十七必须服用毒药,那她还是不要了。
小胖子会难过的。
“那十七闭关后会变得有多厉害?”
姬冥修道:“若是幸运的话,大概能无限接近长刀死士的功力。”
长刀死士是鬼王之下级别最高的死士,没个一二十年的苦练不不可能,十七才十五岁便几乎达到这等功力,实在是令人惊喜。
乔薇看了看自己的拳头,什么时候她也能一招秒了那群王八蛋就好了!
也许她需要……闭关?
“你怀孕了。”
丞相大人读懂了她的小心思,十分严肃地提醒道。
乔薇抓起一个枕头扔了过去,你才怀孕了!你哪儿都怀孕了!你全家都怀孕了!你媳妇儿也怀孕了!
麻蛋,自己不就是他媳妇儿么……
丞相大人:“呵,一孕傻三年。”
……
碧儿不在,婵儿与烟儿搞不定望舒小胖子,乔薇去隔壁的时候,小胖子正光着小屁股满屋子乱跑,两个丫鬟追得满头大汗却连她一根都没捞着。
就在望舒打门口一溜烟儿地跑过去时,乔薇一把抓住了她胳膊,将她提起来,摁进了浴桶。
小胖子委屈巴巴儿地洗了澡,特别难过地上了床,用被子蒙住脑袋,不理乔薇了。
乔薇熄了蜡烛,走出房屋。
望舒悄咪咪地拉下被子,露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看了一眼娘亲逐渐消失的背影,小心翼翼地摸出了荷包里的糖。
“不许吃糖!”
望舒一愣,娘亲都不在屋子里了,还知道她在偷吃糖呀?
“听见没?把糖放下!”
望舒乖乖地把糖放回荷包了,可她不死心呀,又更为小心地摸出一块酥饼。
“也不许吃饼。”
望舒的小肉手一抖,酥饼都掉地上了!
她下床去捡。
“你还下床了?给我躺回去!”
小胖子简直无比惊吓地躺回床上了!
教主大人的屋子,乔薇看着刚刚没收的芝麻糖与桃酥饼,以及一言不合就要离家出走的教主大人:“怎么?不让你去那边过夜你还给我反上了?”
“我……我不要和他睡!”教主大人看了看睡得口水横流的三殿下,特别心虚地翻了大白眼。
乔薇冷冷地眯了眯眼,是不想和表弟睡,还是想偷偷摸摸地跑去和傅雪烟睡?臭小子毛长齐了,都学会半夜爬床了!
但傅雪烟如今满身嫌疑,她怎么放心让他过去?就他这二两脑子,还不够给人塞牙缝儿的。
“你不要和谁睡?”乔薇凶神恶煞地看着他,抬起手,当着他的面,缓缓地捏了个拳头。
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就像是某人的骨节都被捏断了一样。
教主大人一秒认怂,灰溜溜地爬回床上,不仅爬回去了,还拉过三殿下的大胳膊、大长腿,十分友好地架在了自己身上,可以说是认怂态度非常端正了!
【431】引蛇出洞(一更)
翌日,碧儿欢欢喜喜地回到青莲居了,一瞧她那红光满面的样子,乔薇便知道冯氏同意她与小魏的亲事了。
冯氏那种眼里只有儿子根本没把碧儿当回事的性子,乔薇还以为会怎么刁难小魏一番,再答应这门亲事呢。
事实上,乔薇尽管没有全部猜对,也八九不离十了。
冯氏曾在山上住过,认得小魏,当她看见作坊的一个小工竟然上门求娶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时,心里甭提多嫌弃了!
她女儿是丞相夫人的贴身丫鬟,身份比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还矜贵,是一个穷小子配得上的吗?!
知不知道自打她把女儿在丞相府做事的消息放出去后,上门提亲的人几乎要踏破她家的门槛了?是她东挑西挑挑花了眼,才迟迟没给定下的。
可她就算不定下别人,也不能便宜了这个野小子啊!
就在冯氏打算让人把小魏给轰出去时,十几二十号土匪穿着破破烂烂的土匪装,提着锈迹斑斑的砍刀,凶神恶煞地抬着聘礼进屋了!
碧儿的弟弟瞬间被吓哭了。
一日为土匪,终身为土匪,他们为身为土匪而自豪,今天,土匪窝的小土匪要娶新土匪了,他们必须用最土匪的仪式上门下聘。
这个仪式果然很受用。
亲家母原本挺嫌弃小魏,可在见了他们之后都恨不得把小魏搂进怀里了!
可不得搂进怀里么?简直要吓尿了……
最后的最后,冯氏十分爽(惊)快(吓)地把碧儿许配给小魏了。
……
今日早朝没什么重要的事,皇帝早早地散了朝,姬冥修下朝后没去政宫的丞相殿,而是坐上马车回了姬家。
乔薇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一边修剪一边神游太虚,连姬冥修走到身后了也没察觉。
姬冥修挑起她一丝秀发,用发梢扫了扫她的脸:“发什么呆,这么出神?”
乔薇意识回笼,抬起手背揉了揉被他弄得痒痒的脸颊:“你回来了?今天这么早。”
姬冥修轻轻一笑道:“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你刚刚在想什么?”
乔薇望了望不远处谈笑风生的碧儿三人,小声地说道:“我在想那个人是不是傅雪烟,我得找个什么法子试探她一下。”
“这还不简单?”姬冥修在她耳畔轻轻地说了几句。
乔薇茅塞顿开,喜色地看向他:“好主意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你拿着!我去书院了!”
说罢,将水壶放在了姬冥修的手上。
姬冥修倒抽一口凉气,他放下公务回来陪她,她倒好,把他给撂家里了!
“景云放学还早!”
乔薇摆摆手:“我知道!我等他!”
姬冥修深吸一口气,忍住把某人抓回来狠狠教训一顿的冲动:“我和你一起去!”
小俩口坐上了出府的马车,日暮时分,带着两个小包子去了一趟胤王府。
出来时,景云好不容易消下去的小俊脸再次成了小松鼠,而乔薇的手里则多了一把弓。
夜里,乔薇在青莲居张罗了几桌酒席,庆祝碧儿与小魏定亲,姨母与傅雪烟也被邀请了过来。
酒席就摆在后院,一共四大桌,仆妇们一桌,丫鬟们一桌,碧儿、烟儿、婵儿、巧玲与秀琴这几位大丫鬟一桌,剩余一桌是乔薇他们了。
三个小家伙是坐不住的,很快便吃了饭,跑下地自己玩了。
望舒手上有一把弓众人是知道的,可是今天,景云的手里也多了一把。
两把弓长得一模一样,简直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唯一不同的是,那把弓对于景云来说似乎有些重了,他根本抱不起来,只能放在地上细细把玩着。
教主大人眨了眨潋滟的眸子,不解地问道:“景云手上怎么也有一把血月弓?赝品呢?”
妹妹有弓,哥哥却没有,搞个赝品给哥哥玩玩似乎说得过去。
众人听了他的话,全都朝景云手中的弓看了过去。
三殿下惊讶地瞪了瞪眼:“怎么会有两把血月弓啊?”
乔薇的眸光自傅雪烟的脸上流转而过,傅雪烟的眼底也掠过了一丝诧异,只不过,她是惊诧世上有两把血月弓,还是惊诧第二把血月弓居然会在景云的手中,不得而知了。
乔薇笑了笑,说道:“血月弓原本就是一对,国师手中一把,另一把……”
言及此处,乔薇故意顿了顿,随后才笑着说道,“另一把在容妃的手上。”
“容妃?你们大梁的妃子怎么会有我们夜罗的弓?”三殿下是几人中消息最闭塞的一个,压根儿不清楚容妃的底细,更不明白这几日容妃究竟出了什么事。
夜罗王后与教主大人傅雪烟倒是清楚,只是个中不少细节,如“容妃”拿弓射过乔薇一事,乔薇还未曾向几人透露。
今日,到了该透露的时候了。
乔薇就道:“容妃是夜罗的细作,已经被抓了,她曾用血月弓射伤过我,正是那一次,我才知道世上原来还有第二把血月弓。”
“你受过伤?”教主大人紧张地抓住了乔薇的胳膊。
这家伙嘴上没心没肺,关键时刻倒是还知道关心自己,算是没白欺负他一场,乔薇道:“已经没事了。”
教主大人冷哼一声,松了手。
三殿下道:“你们也派两个细作去夜罗嘛!”
乔薇:“……”
你这么说真的不怕被你亲爹打死么……
“这两把弓哪个更厉害?”教主大人兴冲冲地问。
傅雪烟喝了一口茶。
姬冥修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乔薇摊手:“我不知道啊,我又没试过。”
“小胖砸!”教主大人放下碗筷,朝着望舒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把大白与小白放在石桌上,把两把弓都递到望舒手上,“来,射。”
大白:……
小白:……
结果当然是教主大人被揍得很惨!
小兽兽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又是庆祝碧儿定亲,又是庆祝容妃落网,众人不免都多喝了几杯,除了怀有身孕没有饮酒的傅雪烟,其余几人全都醉醺醺地回了房。
姬冥修与乔薇都不是好酒量,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我们……喝得……够多了吧?”够逼真了吧?乔薇口齿不清地问。
姬冥修醉醺醺地嗯了一声,又道:“……药。”
乔薇艰难地翻了个身,探出手去拉床头的柜子,拉了半天没拉着:“怎么……有……三个……柜子?”
“我来……”姬冥修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就要起身去找,乔薇一把拉开了柜子道,“好了。”
乔薇在柜子里摸了半天,总算摸出了一瓶醒酒药,与姬冥修一人吃了一颗。
一刻钟后,药效发挥了,二人昏昏沉沉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些。
乔薇望着吊着彩玉穗子的帐顶,长长地呼一口气:“你说,她会不会上钩呀?她万一不来怎么办?我们岂不是白折腾这么一场给她看了?”
姬冥修良久没有动静,乔薇在身侧摸了摸,摸到他的手,轻轻地捏了捏:“喂,你没事吧?”
姬冥修依然没有动静。
乔薇一把坐起身来,蹙眉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脸:“冥修,冥修,冥修!”
这家伙酒量不好,该不会……喝出什么事了吧?
乔薇探了探他的鼻子,竟然没有呼吸了!
乔薇心头一跳,又捏住他手腕,脉搏也没了……
乔薇的脸唰的褪去血色,赶忙趴在他心口去听他心跳,上方传来他忍俊不禁的笑声,笑得太厉害,连宽阔的肩膀都轻轻地抖了起来。
“你故意的?”
乔薇一张脸瞬间黑透。
姬冥修坐起身,含笑看着她,无比欠抽地说道:“瞧你那担惊受怕的样子,离了本少主都不能活了吧?”
乔薇一把将他掀开,他整个人一歪,朝后直直倒了下去,在倒下去前,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乔薇的手,乔薇被他带了下去,与他一块儿倒在了床上。
乔薇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就要一脚将他踹开,他迈起大长腿,压住了乔薇的腿,用一只大掌将乔薇两只手腕扣在头顶,含着一分诱人的醉意,唇角微微勾起,眸色深深地看着她。
乔薇被他给气坏了,有这么捉弄人的吗?她方才真的吓坏了,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哪知竟是装出来骗她的!
姬冥修唇角一勾,低头去吻她。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姬冥修动作一顿。
来了。
二人很快放下了帐幔,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下。
门被推开了,廊下的烛光照了进来。
二人的视线透过薄薄的帐幔,看见一道暗影走了进来。
对方穿着黑色斗篷,戴着面纱与一双银色手套。
第二把血月弓就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那人朝着床头缓缓地走了过来。
乔薇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在那人伸手去拿血月弓时,一个闪身,跃出帐幔,朝着对方劈了下来!
对方的身上陡然迸发出一股慑人的气场,眸光一冷,去抓血月弓的手改为夹住了乔薇的匕首。
乔薇原本就没打算一刀了结她的命,这是虚招,下一招才是真的!
乔薇探出另一只手,一把扯下了她的面纱!
【432】二更
面纱被揭掉的一霎,对方的眸光狠狠地颤了一下。
还知道慌张呢,乔薇将面纱彻底拽了下来!
却几乎是同一时刻,对方拂袖遮了乔薇的视线。
乔薇只觉眼前一晃,这一晃的功夫,对方迅速拿走了桌上的血月弓,并施展轻功跃了出去。
速度之快,连姬冥修的破神弩都躲过了。
箭矢钉在了门上,箭身晃动着,依稀可见它射出时那股巨大的力量,若是被射中了,便是金刚不坏之身也破出个窟窿了,可偏偏……让她给逃了!
乔薇咬牙,拿着匕首追了出去。
早先的确将焚天借给了傅雪烟,事后傅雪烟又还给了她,抡起用过的匕首,还是这一把最为趁手。
对方的轻功不在霍师公之下,眨眼睛便没了影子,乔薇看了一眼东面晃动的树枝,冷着脸追进了小雨轩。
小雨轩的后院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是姨母的尖叫声:“啊——”
乔薇眸光一凛,自穿堂走了过去,就见原本干净而整洁的后院中,水缸与花盆倒了一地,水洼成小溪,自夜罗王后的脚下蜿蜒地淌了过来。
夜罗王后被对方抓在身前,用匕首抵住脖子,穿着一件中衣,看样子还没正儿八经地就寝,她看了看那把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又看看不远处的乔薇,害怕地喊道:“小薇救我!”
乔薇望向那人,对方已重新戴上了面纱,不过不重要了,乔薇已经猜出她的身份了:“你以为戴上面纱我就不认识你了吗?”
对方的睫羽颤了颤,没有说话,只是将匕首又往夜罗王后的脖子上抵近了一寸。
秀琴自穿堂后探出脑袋瞅了瞅,很快又缩了回去。
“给我出来!”乔薇厉喝。
秀琴不动,缓缓地往后退,刚退了一步,被身后走来的人狠狠一踹,踹得扑了出去,整个人扑倒在乔薇的脚边。
姬冥修淡淡地进了后院。
乔薇看看向瑟瑟发抖的秀琴,冷声说道:“你家主子呢?”
秀琴咬唇不语。
乔薇冷笑:“怎么?交不出来了?你家主子就在面前,赶紧去打个招呼吧!”
秀琴缓缓地爬了起来,一步步走向对方,就在走了三到第三步时忽然转身,扬起手中飞镖,朝乔薇偷袭了过来。
乔薇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一巴掌将她呼飞了!
就在此时,傅雪烟忽然朝乔薇射出几枚飞镖,姬冥修大臂一揽,将乔薇揽入了怀中,飞镖贴着乔薇的胳膊嗖嗖嗖地飞过,撞在了不远处的石山上,擦出一连串的火光。
傅雪烟不给二人喘气的机会,在射出飞镖的下一秒,一掌将夜罗王后拍了过来,姬冥修只得伸出另一只手接住了姨母,趁着姬冥修与乔薇分身乏术的一刻,她脚尖一点,飞出了小雨轩。
乔薇稳住了身形,一看傅雪烟居然已经走掉了,气得直跺脚,自姬冥修的怀中出来,愤愤地说道:“我今天非得抓住她不可!”
说罢,出了小雨轩,朝傅雪烟离开的方向追去了。
姬冥修将姨母扶了起来,让姨母回房歇息,随后唤来姬家的护卫,将秀琴绑去了柴房。
教主大人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走了出来,看见青莲居与小雨轩莫名其妙地多出了几十名护卫,瞌睡醒了大半,纳闷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姬冥修沉声道:“没你的事,回去睡觉。”
教主大人古怪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翻了个小白眼,回房了。
可自家大哥一走,他又鬼鬼祟祟地出来了。
一院子护卫:“……”
教主大人大摇大摆地走着,不时威胁道:“敢告诉我大哥,我就把你们赶出府去!”
他走到青莲居与小雨轩连接的小门,一名护卫拦住了他的去路:“大少爷吩咐了,你只能呆在青莲居,哪儿也不许去。”
还软禁老子?姬冥修你个王八蛋!
……
姬冥修出了姬家后,本想追上乔薇,哪知苍鸠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堵住了他的去路。
府里的护卫不是苍鸠的对手,燕飞绝及时赶到,与苍鸠缠斗了起来。
另一边,乔薇骑着马追出了姬家。
更深露重,街上早已没了什么人,四周寂静一片,只剩哒哒哒哒的马蹄声,让被惊醒的住户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乔薇追了三条街,总算追上了傅雪烟。
傅雪烟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捂着肚子,微微地喘着气,她回头看了乔薇一眼,见乔薇策马追来了,难受地蹙了蹙眉,继续朝前走去。
乔薇这次可不会让她逃了,她跑了一路,乔薇坐了一路,论体力,她是拼不过乔薇的,乔薇翻身下马,几个箭步窜到她前面,拦住了她的去路,随后,转过身来,冷幽幽地看着她:“再给我跑啊。”
傅雪烟停下了步子。
乔薇失望地看着她:“傅雪烟,姬家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这么做?当我与冥修在谈论地宫时,突然得知你就在外头,即便是那个时候,我也没想过去怀疑你什么,我一直以为,你就算不能与冥烨修成正果,可我们两个也始终都会是朋友。”
傅雪烟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
乔薇步步逼近她:“你为什么要射杀我?我和你到底有什么仇?”
“你别过来。”傅雪烟道。
乔薇冷声道:“我偏要过来,你能把我怎么样?你觉得我还会给第二次机会,让你把我射个半死吗?你别做梦了!”
说着,乔薇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抓住她手中的弓。
傅雪烟亮出了右手,拍向乔薇的肩头。
乔薇侧身避过,素手自弓内一绕,缠上她的手腕,一转一拨,将她的手拨开了,血月弓挂在了乔薇的手臂上。
傅雪烟赶忙去抢。
乔薇却又哪里会让她得逞?抬手扣住了她探过来的手腕,傅雪烟却忽然射出一支袖箭,乔薇眸光一颤,偏头躲开。
说时迟那时快,傅雪烟拔出了腰间的软剑,一剑斩向乔薇!
眼看着就要砍到乔薇的脖子,她手一顿,改为打出一掌,乔薇被打中了肩膀,后退两步,撞到了墙壁上。
傅雪烟将血月弓夺了过来。
乔薇可算是被惹毛了,拔出焚天,朝傅雪烟狠狠地刺了过来。
傅雪烟知道自己躲不过了,情急之下,本能地闭上眼,一把拉开了弓弦。
确切地说,是拉了弓弦,却并没有拉动。
傅雪烟竟然拉不动?!
乔薇的手臂登时僵住了。
就在这时,国师殿的大弟子神色匆匆地赶到了,他昨日话未说完,今晚是奉国师之命特地跑来把话说清的,本想偷偷摸摸地去一趟姬家,哪知半路就给遇上了,不过,待到他走得近了,才发现角落里还靠着另外一个女人。
“你是……”大弟子上下打量着傅雪烟,傅雪烟戴了面纱,他没能认出来,不过,他认出那把弓了,“咦?血月弓?”
乔薇看了傅雪烟一眼,冷冷地将弓拿了过来。
大弟子此时顾不上这个蒙面人了,将乔薇拽到一旁,小声说道:“师父说情况可能有些紧急,让我马上来找你。”
“是昨天没说完的事吗?”乔薇问。
大弟子点点头。
乔薇道:“到底什么事?”
大弟子答道:“是当年云珠血洗国师殿的事,当年云珠与我师公斗法的事你们应该已经听说了吧?”
乔薇道:“听说了,你师公败得很惨,怎么了?”
大弟子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师公为什么会败吗?”
“为什么?”乔薇问。
大弟子摇头道:“因为云珠手中也有一把血月弓,那把弓比国师殿的弓还要厉害几分,所以云珠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杀了那么多人。她简直像个魔一样……知道这件事不是死了就是疯了,我师父目睹了当年的惨状,虽然没死也没疯,却也受了十分严重的内伤……”
乔薇打断他的话:“说重点,我对你师父的情况没兴趣!”
大弟子道:“重点就是,夜罗一直将血月弓视为国师殿的圣物,国师殿不想让人知道外面还有一把更厉害的弓,所以并没有宣扬这个消息,就连夜罗王都不知晓这件事情。”
乔薇蹙眉道:“你的意思是,除了云珠,没人知道世上有第二把弓?”
“是的。”大弟子点头。
乔薇若有所思道:“如果没人知道世上有第二把弓,那个人……又是怎么偷到这第二把弓的?”
大弟子叹道:“这就是我师父要找我来找你的缘故了,我师父一直以为那个女人是从云珠手中抢来的弓,可是那日听你们说原来这把弓曾经是昭明公主的所有物,我师父才恍然大悟!”
乔薇也恍然大悟了。
她也曾纳闷过,昭明公主是怎么得到第二把弓的,她还以为是古家,谁料竟是云珠给的。
如果弓是云珠送给昭明的,那么云珠一定已经见过昭明,且与昭明相认了!
或许是为了弥补这么多年对女儿的亏欠,云珠将第二把弓赠给了昭明。
但这件事,母女俩谁都没有告诉,就连古家都不清楚,所以,知道昭明有弓的人……只能是当时也在场的人。
什么人会在母女相认时也在场呢?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431】一更
乔薇觉得这个猜测简直太过惊悚,么单纯良善的一个人,真的会是细作?怎么想都觉得不大可能,但如果不是她,又有谁能符合重重条件?
知道第二把弓的存在、能接近昭明而不被昭明怀疑、一双眼睛让她感觉到熟悉……
林林种种加起来,她身上的嫌疑便如跗骨之蛆,再也摘不掉了。
乔薇的匕首抵住了傅雪烟的脖子:“你不是主使,但你是最大的帮凶,我掏心掏肺地对你,冥烨也掏心掏肺地喜欢你,你连这样的人都辜负了,你不会有好下场的!看在你腹中骨肉的份上,我今天就不杀你了,但从今往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而另一边,一条宽敞的大街上,燕飞绝与苍鸠激烈地缠斗着。
燕飞绝这段日子功力提升了不少,原先并不是苍鸠的对手的他,今晚竟出人意料地让苍鸠受了重创,当然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了,左胳膊被苍鸠砍了一刀,肉可见骨,但也正是挨这一刀给了他与苍鸠贴脸搏斗的机会。
他擅长暗器,时常会让人忽略他的武功,苍鸠也不例外,觉得他燕飞绝不过是个仗着暗器能打打远战的莽夫,近身功夫怕是连最低等的死士都不如,那一刀下去时他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担心燕飞绝有能力偷袭自己。
果不其然,他得逞了,他的刀狠狠地砍在了燕飞绝的胳膊上!
可他没料到的是,在受到如此重创的情况下,燕飞绝竟然徒手用右手抓住了他的刀,鲜血刹那间迸了出来,他登时一惊,可燕飞绝左臂已被重伤,他并不认为燕飞绝能以左臂伤到自己,他继续攻击燕飞绝轻伤的右手,就在此时,燕飞绝疼得颤抖的左手忽然抽出了一把丹砂匕首,一刀扎进了苍鸠的胸口。
这一刀扎得刁钻极了,距离心脏的位置不足半寸,燕飞绝但凡是稍稍抖一抖手,都能将他扎死在现场了。
燕飞绝这样的莽夫,竟然学会使用战术了,这样的结果是苍鸠始料不及的。
姬冥修倒是没有多少意外,燕飞绝或许并不是武艺最高强的,但绝对是最拼的,在明知打不过的状况下,也绝不放弃任何一线机会。
就是这种不要命的执拗,不知吓惨了多少武林高手。
今晚,就连苍鸠都被震慑到了。
再打下去,以苍鸠的实力,未必会输,可苍鸠不是来拼命的,燕飞绝却是。
燕飞绝的不要命让苍鸠萌生了一丝退意,是冒着把命留在这儿的风险拼搏一把,还是几时抽身算了?
苍鸠最终选择了后者,在与燕飞绝过了最后一招后,足见一点,飞上了屋檐。
燕飞绝也打算施展轻功飞上去,被姬冥修制止了。
姬冥修望着苍鸠逃窜一般的背影道:“穷寇莫追。”
燕飞绝咬牙切齿道:“便宜那老孙子了!”
“也不算便宜了。”这一刀下去,功力不退个三五年是不可能了。
姬冥修看向燕飞绝:“你怎么样?”
燕飞绝在左胳膊上点穴止了血,浑不在意道:“这点小伤,不碍事。”
姬冥修抛给他一瓶金疮药:“先擦点药吧。”
燕飞绝哦了一声,拔掉瓶塞,一股强劲的薄荷香气扑了出来,刺激得燕飞绝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这药味道很冲啊!”
姬冥修说道:“冲是冲了点,但药效好,是小薇父亲从隐族带来的。”姬冥修是顺嘴一说,可说完,不知想到什么,望向无边的夜色,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燕飞绝擦了药,药瓶已经被他糊了全都是血,他就不还给姬冥修了,把药瓶往怀里一揣,说道:“走吧,去追那个姓傅的,把血月弓拿回来。”
说罢,走了两步,发现姬冥修没有跟上,不禁回头,纳闷地问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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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冥修沉思道:“你方才说药的味道有些冲。”
“嗯,怎么了?”燕飞绝问。
“这让我想起一件事来。”姬冥修道。
燕飞绝耐心地听着,能被他如此严肃地讨论的事,必定不会是小事。
姬冥修却没说了,转身,快步朝来时的路上走去。
燕飞绝一头雾水:“哎?什么情况?你不追那个姓傅的了?”
姬冥修一刻不停地赶回了姬家,与同样脚步匆匆的乔薇碰了个正着。
乔薇道:“我有话对你说!”
姬冥修道:“我也是。”
二人顿了顿,一瞬间,猛地意识到自己对方和自己要说的恐怕是同一件事,当下也不着急说了,马不停蹄地去了青莲居。
等到青莲居时,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院子里的护卫全都在,可姨母与景云望舒不见了!
教主大人也不见了……
乔薇怔怔地进了屋,望着只有鎏哥儿一人熟睡的床铺,拳头一点一点地握紧了:“你是……怎么猜到是她的?”
姬冥修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沉思之色:“方才在后院,傅雪烟将她一掌拍过来时,我恰巧接住了她,那时她身上没有酒气。”
她在酒席上喝得酩酊大醉,回房便瘫在床上睡了,她若被抓,应该是酒气熏天的。
退一万步讲,她强撑着爬起来洗漱了,可这大半夜的,洗漱过后就该倒床睡了,她却穿着正式出行才会套在外袍下的中衣。
这只能说明,她不仅洗漱过,还将自己穿戴得整整齐齐。
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进屋偷弓了。
她盗走血月弓后,脱掉斗篷、面纱与手套,让傅雪烟换上,时间紧迫的缘故,她来不及换回寝衣了,当时他们忙着对付傅雪烟,谁都忽略了这一处细节。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是她……她为什么这么做……”乔薇的眸光冷得吓人,双手紧紧地拽成拳头,太大力的缘故,两条胳膊都在轻轻地颤动。
姬冥修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眸光深邃如一道冰冷的渊,没有多余的话,只一句:“我会找到他们。”
不惜一切代价!
……
黑漆漆的街道,教主大人通体恶寒地四下张望着,一边张望,一边不满地嘀咕:“让你幽禁老子!老子这就跑给你看!”
巷口刮来阴森森的风,教主大人心里毛毛的,硬着头皮往前走,走了几步,看见一道黑影靠在墙壁上,面色惨白惨白的,他以为自己见了鬼,吓得拔腿就跑!
跑了几步发觉不对劲,又鼓足勇气,缓缓地折了回来。
傅雪烟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捂住肚子,剧烈的打斗没让她受伤,却动了她的胎气,她有些难受。
忽然,一道暗影笼罩在了头顶,她扭头一看。
“是你?!”教主大人惊讶,“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傅雪烟拿开了捂住肚子的手,拢了拢斗篷,直起身来,淡淡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脸色好差。”教主大人看了看她的脸,又去看她衣裳,“你干嘛穿成这样?你要出门呐?大半夜的你想干嘛?”
傅雪烟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我要走了。”
“走去哪里?”教主大人问。
傅雪烟欲言又止。
哒、哒、哒……
遥远的街角,传来了似有还无的脚步声。
傅雪烟双耳一动。
教主大人擢住了她肩膀:“你怎么不说话?”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傅雪烟的视线越过教主大人的肩头,落在了一丈之外的一个胡同,胡同内,一道人影投射在地上,她顿了顿,收回目光,艰涩地说道:“你转过去。”
“哦。”虽不知她要干嘛,可教主大人还是听话地转了过去。
傅雪烟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你要干嘛呀?”教主大人说着,就要回头。
“别回头!”
教主大人麻溜儿地摆正了脑袋。
傅雪烟捏紧了手指:“你听好了,我要回家了。”
教主大人一怔:“你要……”
“我说了,别回头!”
教主大人又可怜巴巴儿地望向前方了。
傅雪烟颤声道:“不要来找我,永远都不要,我会把……送回来。”
“把什么送回来?”那两个字她说的太小声了,教主大人没听清。
哒、哒、哒……
脚步声已经步入百米之内了。
傅雪烟红着眼圈,一记手刀劈晕了他,他倒下来,被她抱入怀中。
阿达尔自胡同里走了过来。
傅雪烟没抬头,却也知道是他,把教主大人放入了阿达尔怀中,最后看了一眼,淡道:“走吧。”
阿达尔看着她眸子里闪过的水光,再看她一脸的冷漠,一时把不准自己是不是看花眼了:“傅姑娘……”
傅雪烟淡淡地摆了摆手。
阿达尔噤了声,他还想说什么,可那股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习武者的直觉告诉他,对方很强大。
阿达尔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抱紧教主,转身没入了夜色。
八名长刀死士抬着银白色的步撵,像幽冥一般朝着傅雪烟踏步而来。
傅雪烟单膝跪地,双手行礼。
步撵停在她正前方,一股仿佛来自阴间的风,自街道上冷飕飕地刮过。
纱帘被拨开了,一只干净如玉的素手自步撵内探了出来。
傅雪烟的睫羽微微颤了一下,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那只手上。
那手握住了她的。
一名死士走了过来,跪趴在地上。
傅雪烟抬起脚来,踩着他宽阔的脊背,迈步上了步撵。
奢华的步撵中不仅坐着一个女人,还躺着两个熟睡的孩子。
傅雪烟的眸光顿住了。
女人看了她一眼,红唇微微勾起:“该回夜罗了。”
【434】二更
两个孩子被抓的事很快传到了灵芝堂,贺兰倾在派出一队侦察兵后,连夜与乔峥赶到了姬家。
做爹娘的听到这个消息,心都要碎了,他们担心乔薇会挺不住,尤其乔峥,连帕子都准备妥当了,只等女儿扑进他怀里放声地哭一场,哪知进了青莲居,女儿没掉金豆子,他先给哭上了……
贺兰倾搂着自家相公好生安慰了一番,才总算把乔峥给哄踏实了。
之后,乔峥问起了那个人的事,尽管已在来的路上得知了全部的真相,可乔峥仍是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会是她呢……”
尽管没见过对方,不过时常听女儿提起,字里行间能感觉到她不是一个恶人。
乔薇比他更纳闷呢,这个结果可以说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因为在相处的过程中,对方没有变现出一丝一毫让人觉得虚情假意的地方,那张天真、古灵机怪与善良,就像是印刻在了她骨子里一样。
如果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那么这个人未免也太可怕了。
尤其……她连冥修都瞒过了。
要知道,这个男人可是有一双真正的火眼金睛,能骗过他的人……可当真不多了。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乔薇托着腮帮子,皱起了眉头。
“她之前当真半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吗?”贺兰倾问。
乔薇仔细想了想:“当时不觉得,可是现在知道她了,回过头一想,蛛丝马迹还是不少的。”
远的不提,就拿最近来说,每次神秘人或血月弓出现,她都在附近。
第一次,神秘人自国师手中盗走秘笈,乔薇禀报皇上封锁了整个皇宫,那次,容妃将胤王叫了过去,容妃忽悠胤王把装着秘笈的嫁衣带出皇宫,可皇宫的盘查实在严格,胤王不得其法之下意外地遇见了她,之后胤王顺理成章地诱惑她把秘笈带出去。
当时他们还替她感到憋屈,现在看来,哪里是胤王利用她?分明是她窜通容妃把胤王给利用了。
第二次,是国师苏醒的那一次,她料到他们会找国师索要秘笈,或者他们不索要也没关系,总之她怎么都会让国师提起这件事,她威胁国师给了他们一份假的秘笈。
他们出宫时,她就在睡在他们马车里。
现在想想都是破绽,当时却怎么也没怀疑到她头上。
至于第三次,容妃东窗事发,拿着血月弓逃命时,因他们误以为容妃便是那个射伤了乔薇的神秘人,故而看见弓在容妃的手里并不感到多么惊奇。
当容妃即将射伤胤王时,她飞身扑了过来,将容妃扑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当她的出现只是一个巧合,又有谁想到那把弓根本是她送到容妃手上的呢?
秦冰宇曾经说过,他们这群细作并不知道自己的主上是谁,只是到了有任务的时候,会有专人带着信物前来与自己接洽,容妃怕也是这样吧?
没见过对方真容,不清楚对方身份,所以才不怕死地利用了胤王,还险些把胤王给射死。
若换做任何一个别的人,他们早就开始怀疑对方了,可偏偏是她——
那么天真良善的人,怎么可能会是——
傅雪烟的破绽可比她的小多了,可姬冥修一眼便盯上傅雪烟了。
乔薇不知该说是血缘作祟,还是她隐藏得太好。
乔薇望向站在窗前的姬冥修,他一袭白色宽袍,月光凉凉地落在他袍角,他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像是笼罩在了一股冰冷的气息下。
她总觉得自己才是最抵触又最渴望亲人的那个人,现在一想,其实他才是吧。
那个人的背叛、两个孩子的失踪,他比谁都愤怒与难过吧。
偏他一句话不说,什么都放在心里——
“爷!”
思量间,铭安满头大汗地走了进来,对屋子里的人行了一礼,随后走到姬冥修身后,气喘吁吁地禀报道:“爷,都清点完毕了。”
姬冥修示意他说下去。
铭安说了一下青莲居的“损失”状况,不算教主大人与阿达尔,一共少了七个人:景云、望舒、三殿下、姨母、巧玲、秀琴与傅雪烟。
少了两物:望舒的百宝箱与贺兰倾从隐族带来的两生果。
还少了四禽兽。
乔薇捶桌:“鬼子进村都没这么扫荡的!”
不多时,前去胤王府打听消息的护卫回来了,胤王也不见了。
连胤王都带走了,看来是铁了心离开大梁了。
乔薇的眼珠子转了转:“三个小千金呢?”
护卫道:“她们……据说她们常年都不在。”
言外之意是三个小尼姑也不见了,至于她们是被一并带走了,还是自个儿调皮躲在那个旮旯里了,不得而知了。
乔薇给高月族写了一封信。
乔峥代笔。
没办法,就乔薇那鸡飞狗跳的字儿,已经连鎏哥儿都快超过她了。
不多时,阿达尔抱着昏迷不醒的教主大人回来了。
看见这个小二货的一刻,乔薇能感觉到姬冥修收紧的肩膀微微地松了一下。
阿达尔讲述了小二货翻墙逃走碰上傅雪烟的经历:“……她没把教主交出去。”
“怎么?没交出去我就得感激她了?要不要我去给她磕个头啊?”乔薇眼下对傅雪烟可是一丝好感都无了,当你掏心掏肺对待一个人,换来的却是对方的背叛,这种恨不得宰了对方的感觉,不经历一次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她对那个人好,是因为她是冥修的亲人。
可傅雪烟,她是真拿她当了朋友。
阿达尔看着乔薇那冷冰冰的眼神,不敢再为自家教主夫人说话。
乔薇一转头,见自家娘亲不知何时玩起了她的匕首:“娘,你在想什么?”
贺兰倾抚摸着焚天的刀刃,漫不经心地说道:“娘在想,几时和那个女人打上一架。”
乔薇:“……”
搞了半天您就在想自己和她到底谁更厉害么?
当然是您了,您可是我亲娘!
乔薇自认为有些自欺欺人地想。
她娘武功不弱,连鬼王都能打过,可那人能驱使鬼王替自己效命,实力也定然不在鬼王之下,这若是对上了——
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想这个?
赶紧把两个小包子找回来才是正紧!
虽说他俩也不是第一次被拐了,可小二货的智商与那个人的智商能比吗?
退一万步讲,上次还有她爹照料着呢,这次有谁?
傅雪烟?呵呵!
“卓玛。”
一名玄衣卫神色肃然地走了进来,右手贴上左肩,躬身行了一礼。
贺兰倾放下了手中的焚天,淡淡地看着他道:“如何了?”
玄衣卫道:“他们已经出城了,有两拨人马,往两个不同的方向去的,不确定小公子与小千金在哪一拨人马中。”
贺兰倾邪气地勾起唇角:“还玩起了障眼法?”
“傅雪烟到底怎么说的?”乔薇望向抱着教主大人偷偷开溜的阿达尔。
阿达尔步子一顿,回头说道:“她说她要回家了。”
看来是真的启程去夜罗了。
如此,不管是往几个方向,最终的目的地都会是夜罗。
接下来,贺兰倾与姬冥修铺开地图,圈圈画画地商议了一番,制定出了最终路线与方案。
对方兵分两路,他们也分两路就是。
贺兰倾与乔峥往东北而去。
姬冥修与乔薇则往西北那路人马追去。
贺兰倾与乔峥连夜出发了。
姬冥修这边却还需要准备一些事情,他先是分别修书给了姬无双与易千音,让他们等十七出关,再一同北上;之后,他修书一封给了皇上,信中交代了“昭明”的真实身份以及这几日发生的大事,连同紫藤罗玉的解药一并送去了皇宫。
皇帝准不准他都要离开京城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再之后,姬无双派燕飞绝去了一趟山庄,将慕秋阳那个家伙押来。
若是他们能半路将孩子追回来倒也罢了,若是不能,那就只能夜罗见,慕秋阳是慕王府世子,有他做挡箭牌,能给他们省去不少麻烦。
乔薇与几个丫鬟在屋子里收拾东西,碧儿眼圈红红的:“夫人,你带上我吧!我保证不给你添乱!”
乔薇微微一笑:“傻丫头,你都要成亲了,跟着我东奔西走的,不怕小魏和我急呀?”
碧儿涨红了脸:“他敢急,我……我……我不嫁了我!”
乔薇失笑,拍拍她肩膀,没说什么,继续收拾东西去了。
碧儿心知乔薇是不想带她去了,虽有些不舍,却也明白自己这个草包去了也只能添麻烦,加上夫人又并不是个离了丫鬟不能过日子的女人,夫人什么都能做,她能把自己和姑爷照顾得很好,所以自己去不去,还当真不重要。
她默默地收拾好行李。
乔薇将两生果与必备的药材都带了些。
床底下躺着一个脑袋被扯掉一半的布偶,不用说也知道是小胖子的杰作了。
墙壁上挂着三个书袋,景云的永远是整整齐齐、一丝不乱的,桌上还有他昨晚练过的字,一个个力透纸背、朴茂工整。
乔薇折了一张,轻轻地放在怀中。
小半个时辰后,一切准备妥当,乔薇摸了摸鎏哥儿的额头,鎏哥儿还在熟睡,不知今晚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早醒来……他就在桐院了。
铭安将出行的马车牵来青莲居时,姬冥修也从桐院那边回来了。
他身后,跟着姬尚青。
父子俩该说的全都已经说了,姬尚青叮嘱了乔薇几句路上小心,便进屋,将熟睡的鎏哥儿抱回了桐院。
姬冥修与乔薇上了马车。
乔薇摸了摸怀中的小布偶,只是这么摸着,都仿佛能看见小胖子坐在那里冲她嘿嘿嘿嘿地笑,想到这里,她的心抽疼了一下:“我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带走景云和望舒对她有什么好处?”
姬冥修的眸子里冷光幽幽:“她就是想将我们全都引去夜罗,至于引去做什么,就得当面问她了。”
马车行驶得飞快,须臾便抵达了北城门。
此时天还没亮,城门紧紧地关闭着,姬冥修亮出了丞相令,迫使侍卫大开了城门。
就在众人即将出城之际,身后传来了一道清冷而清远的声音,像高山流水,也像池中美玉。
乔薇将脑袋从车窗里探了出来,扭头一瞧,就见一个一袭红衣的男子,撑着一把描绘了桃枝的白色油纸伞,清冷而优雅地走了过来。
“是你啊。”乔薇清了清嗓子。
男子淡淡地勾起唇角,深不可测的眼神掠过乔薇的肩头,落在了姬冥修的脸上,不知是不是乔薇的错觉,总感觉这家伙看自家相公的眼神不一般。
姬冥修没有看他。
男子的唇齿间流泻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冷笑,风儿一吹就散了,他看向乔薇,淡淡地说道:“虽然你捉弄了本阁主,可本阁主不是那等心胸狭隘的小人。”
“哦。”您老不提这事儿,我都快给忘了呢,泡了一次茅坑,您老洗了多久的澡啊?不会一直洗到今天才出门吧?
男子淡淡地哼了一声,递给乔薇一个盒子:“拿好了,大漠凶险,关键时刻,盒子里的东西兴许能派上用场。”
乔薇好奇地想要打开。
男子道:“等用时再开。”
乔薇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这家伙,不会是耍我的吧?”
“不要你就扔了。”
男子淡淡说完,撑着油纸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人都走了老远,又似有还无地飘来一句话:“别总没大没小地叫,我有名字,叫公孙长璃。”
【435】一更
农历九月,晚秋时节,早晚寒气袭人,乔薇穿了个小夹袄,走出帐篷,呼吸了一口晨间的新鲜空气,冷冷的气息侵入肺腑,冰得她打了个激灵。
一路北上,越走气温越低,若在京城,一件小棉衣便能妥妥应付,现在却不得不在小夹袄外另加了一件氅衣。
此时天才刚亮,四周雾蒙蒙的一片,远山与树丛全都笼在了一片白茫茫的雾霭中,不远处偶尔有马车经过,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乔薇舒展了一下筋骨,很快便瞧见姬冥修自东面小山坡的方向走来,他的肩头与鞋面上全是寒霜,看来是去了许久。
乔薇从帐幔里拿出了一块干爽棉布,擦了他肩头的寒霜,问道:“如何?”
姬冥修道:“前方应该就是齐水镇了,我们在镇上住一晚,与燕飞绝会合。”
燕飞绝去山庄羁押慕秋阳了,由于山庄在不同的方向,他们便先北上,让燕飞绝稍后赶来。
乔薇升了个火堆,烤了十几个红薯与玉米棒子,一行人的早餐便算是解决了。
比起去隐族时好吃好喝好住还有人当冤大头的舒坦日子,他们眼下过的简直就是流浪汉的悲惨生活,赶路赶到哪儿算哪儿,碰上客栈的机会少,风餐露出的次数多。
乔薇是苦大的,这种事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可姬冥修不同,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连口生水都没喝过,这次却和他们一样,啃硬邦邦的干粮,吃黑乎乎的红薯玉米棒子,喝小溪里打上来的生水。
当然了,闹肚子是免不了的。
好在十几天过去,差不多锻炼出一副铜肠铁胃了。
一行人迅速地吃了早饭,收拾好行李与帐篷,坐上马车前往了齐水镇。
齐水镇是十分靠近北部边境的小镇,也是一个北部的交通枢纽,不少南来北往的商人都会在此中转,夜罗在比匈奴更遥远的大漠,要去夜罗,就必须经过匈奴,可从哪儿经过是个需要深思熟虑的问题。
乔薇对大梁的地理实在谈不上熟悉,在姬冥修与她科普了一番后她总算大致明白大梁与匈奴是怎么个交界法了。
总体说来,两国都是幅员辽阔的大国,与匈奴边境接壤的城池一共三座——蒲城、辽城与元安诚,夜罗与匈奴使臣来时是走的元安城,因这座城池是最直线的距离,若是那个人着急带景云等人回夜罗,那么应该还是选这座城池。
“多罗将军与李钰就驻守在元安城吗?”乔薇问。
姬冥修点点头,原本只有多罗将军,可李钰为了讨好未来岳丈,也自告奋勇地挂了个临时副将的名号,随岳父一块儿北上了:“我已经飞鸽传书给多罗将军了,让他留意城中动静,一有可疑人等,立刻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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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两座城池呢?”乔薇问,她担心对方知道多罗将军与姬冥修的关系,不会选择往火坑里跳。
姬冥修若有所思道:“余下两座城池中,辽城的城主与朝廷还算交好,这蒲城就难说了。”
乔薇愣了愣:“什么叫与朝廷还算交好?他们不都是大梁的城池吗?难道……不归朝廷管辖?”
姬冥修解释道:“他们是北境的小族,虽臣服于朝廷,却也拥有自主行政的权利,像个小藩国一样。”
乔薇似有顿悟:“那你方才说的蒲城又是怎么一回事?听口气,似乎与朝廷不大合得来?”
姬冥修的眸色深了深:“没错,蒲城城主确实对朝廷十分不满意。”
不仅不满意,还是十分不满意,能让一朝丞相给出这种评价,蒲城怕不是不满意这么简单呐。
乔薇纳闷道:“为什么?”
姬冥修顿了顿,说道:“是蒲城城主的未婚妻。”
“啥?”乔薇彻底惊到了。
这件事说来有些话长,蒲城臣服朝廷初期,老城主曾带着两个儿子入京受封,那时,皇帝连太子都还没有当上,确切地说,他爹都刚当上太子,他只是个在东宫成天流着鼻涕的小可怜虫罢了。
皇宫是个瞬息万变的地方,有母凭子贵,就有子凭母贱,小可怜虫的母妃位份不高,连带着他也十分不受器重。
可再不受器重,也架不住他有个太子爹,老城主的一双儿子毫无悬念地住进了东宫。
为尽地主之谊,几位世家千金与小公子则被选入东宫作伴,其中就有皇后。
皇帝兄弟其实挺多,可皇后不知怎么瞎了眼,与成天挂着一串鼻涕的小可怜虫玩上了。
当然了,小可怜虫也是许久之后才知道那个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的小姑娘其实还比自己小一岁。
老城主的两个儿子起先不大合群,一次游玩时双双跌落水中,是路过的皇后将二人救了上来。
老城主十分感激小姑娘,恰巧自己又没有女儿,便收了她为义女。
老城主十分疼爱皇后,回蒲城时将皇后也带上了,这一去,就是好几年。
可以说,皇后是在蒲城长大的。
皇帝十三岁那年,随先皇出使蒲城,与皇后再一次邂逅,儿时的小姑娘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皇帝感觉自己跟见了仙女一样,老实说,皇后的容貌只能算中等之姿,距离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还是有不小的差距,这回轮到皇帝眼瘸了,就觉得她美,哪哪儿都美,死皮赖脸地要娶她。
那时皇帝在太子府已经有一席之地了,他聪明、勤勉、又会讨亲爹与爷爷的欢心,先皇听了觉得是美事一桩,可老城主不大愿意,他早已将皇后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他担心皇后嫁进皇家,不一定吃得来皇家的规矩。
皇帝给老城主发誓,他将来会一心一意地对待皇后,一定不让皇后受委屈。
事实证明,皇帝说大话了嘛,后宫的妃子一个接一个,都不带重样的,可是把老城主气坏了,加上皇后又芳华早逝,老城主越发觉得皇后是被皇帝给蹉跎死的,一怒之下,索性与皇帝恩断义绝了。
皇帝自知理亏,不敢与老城主硬怼,蒲城的事他也尽量睁眼装瞎,早些年蒲城还会年年来些朝贡,新城主上任后,朝贡也不交了。
听到这里乔薇算是明白皇帝与皇后的感情是怎么来的了,她还曾纳闷呢,自古皇帝多薄情,怎么在宫斗这种事上,从没让皇后受过委屈,果然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只不过,真的是为了一个义女吗?总觉得还有什么外人不知道的内情。
乔薇摸了摸下巴:“看样子,我们只能祈祷他们千万别走蒲城。”
否则,以城主对皇帝与朝廷的憎恶,应该会很乐意放走丞相的敌人。
然而天不遂人愿的是,乔薇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傍晚时分,一行人抵达了齐水镇,住在了事先与多罗将军知会过的小客栈,进入客栈时,多罗将军的护卫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护卫冲姬冥修行了一礼,郑重其事地说道:“启禀大人,将军在接到您消息的第一天便派人开始搜城了,元安城被将军里里外外搜了三遍,并没有丞相想找的人。”
姬冥修的眸光冷了冷。
乔薇捏紧了手指,问道:“会不会是他们乔装改扮了?”
护卫恭敬地说道:“回夫人的话,将军说,不会。”
这么说,他们并没有走元安城了。
那他们会走哪儿呢?辽城?蒲城?
不多时,辽城城主的护卫也赶到客栈了,辽城城主与朝廷交好,他自己虽不会像多罗将军这般卖力地寻找,可他敞开了城门,欢迎李钰带兵进城搜查,李钰也是将辽城翻了个底朝天,并没有发现景云与望舒的踪迹。
李钰的结论是……不在辽城。
“要走蒲城了吗?”乔薇看向姬冥修。
姬冥修的大掌一点点捏成了拳头,英俊的眉宇间徐徐浮现起一丝冷意:“休息一晚,明早上蒲城。”
【436】小胖子威武(二更)
蒲城位于大梁以北,许多年前曾是个隶属于匈奴的小部落,后不知与匈奴发生了何等争执,竟胆大地宣布独立了。
匈奴那头自然不高兴了,集结了十万雄师,想要南下将这孙子给灭了,这孙子也是个机灵的,竟然一转眼投靠大梁了。
这种墙头草,老实说是不受欢迎的,所以朝廷也没真拿它当自己城池,明面上给封了个城,暗地里让它自生自灭,每年再来点儿朝贡,若是碰上与匈奴交战,还能从它这儿借粮,借了不用还,何乐而不为?
朝廷这么做势必会激怒匈奴,不过朝廷与匈奴的关系本就紧张,没这事儿双方也总打个不停,也就没将蒲城的麻烦放在眼里。
若是没有皇帝与皇后这么一出风流事儿,蒲城还真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盟友兼屏障。
蒲城的建筑与塔纳族的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高高的城堡,固若金汤,城堡四周挖了一条足足五丈宽的护城河,什么大军想进攻它,还没过河便被城楼上的乱箭给射死了。
蒲城一共只有两道城门,南城门与北城门,出南城门则是大梁的齐水镇,出北城门则是匈奴的玉香山。
蒲城城门每日开放两次,每次一个时辰,分明在上午与下午。
当苍鸠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抵达南城门外时,已经过了上午那一波开放的时辰,他们若想进城,需得等到下午,可他们没有时间等,每多等一刻,就多一分被追上的危险。
三辆外表并不起眼的马车停在了官道上,一列死士威风凛凛地站在身旁,苍鸠骑着马缓缓地走上前来,望向城楼上的侍卫,苍老的声音,夹杂着浑厚的内力传了出去:“城主何在?”
一个穿着盔甲的男人走了出来,城楼上的侍卫自动让开一条路,拱手行了一礼:“沈将军。”
被唤作沈将军的青年男子走到城墙边,一只手随意地搁在了一块凸出来的方形石块上,用不大友好的眼神睥睨着城楼下的一行人。
一个老头儿打头阵,三十名气场强大的护卫,护卫眼神里感受不到丝毫活人的气息。
被护卫围在中间的是三辆外表看上去并不起眼的马车,马车全都十分安静,可当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三辆马车上时,心里没来由地掠过了一层寒意。
就像是……里头装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
沈将军也算是沙场老将了,能隔着马车以及这么远的距离都让他胆寒的人实在是没几个了,他希望是自己的直觉错了。
他正了正神色,看向苍鸠,语气淡淡地说道:“何方宵小,竟敢刺探城主的下落?”
苍鸠仰起头,布满皱纹的眼皮下,眸光犀利如利剑:“我们要进城。”
沈将军哼了一声道:“城门已关,下次再来。”
苍鸠道:“我们现在就需要进城,你去通报你家城主,夜罗使臣来访,请他速速打开城门。”
“夜罗?”沈将军疑惑地呢喃了一声,夜罗人混入匈奴使臣中造访大梁一事,早就传到蒲城来了,夜罗人重现江湖一事他们该惊讶的已经惊讶过了,眼下令他惊讶的是,他们若真是夜罗人,为何会走来蒲城?
“外族使臣通关,当走元安城。”
元安城才是大梁正儿八经的版图。
苍鸠望着他道:“元安城怕是走不了,还请蒲城城主行个方便。”
沈将军冷笑:“有什么走不了的?你们莫非与朝廷谈崩了,正被朝廷追杀不成?”
苍鸠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没着急反驳他的话,而是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运足内力,抛向了沈将军。
沈将军可没傻到用手去接,一鞭子卷住锦盒,往墙壁上一扔,锦盒撞了个粉碎,掉出一封信与一枚夜罗的长风使令。
侍卫将信与令牌拾起来双手呈给了沈将军。
沈将军先是看了看令牌,确定不是伪造的,才打开了那封信。
看完后,沈将军的唇角浮现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原来是贵客,失敬,失敬。来人呐,放吊桥,开城门!”
……
就在夜罗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上蒲城吊桥、走进城门时,乔薇与姬冥修也寻到了合适的出发地,准备进入蒲城了。
以他俩这种尴尬的朝廷身份,想光明正大地进入蒲城基本不可能,蒲城的审查比其余城池严格多了,即便易容,也有被查出来的风险,与其如此,倒不是选个更为妥帖的法子。
一处小山坡后,乔薇麻溜儿地绑好了辫子,将匕首插进短靴,姬冥修褪去了披风,露出一身修身而紧致的劲装,往日总觉得他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今日见了才发现即便穿着衣裳,一身饱满而紧实的肌肉也仍旧遮挡不住。
啧,诱惑,全是诱惑!
乔薇暗暗掐了自己一把,要救一双孩子呢,如此紧要关头她却还险些被男色所诱,真是太禽兽了!
小俩口准备妥当,乔薇躲在山坡后,姬冥修借着树枝的掩映,密切关注着城楼上的动静,待到那名守城的侍卫转过身去做什么时,姬冥修一把拉过乔薇的手,与她一同潜入了护城河中。
值得一提的是,护城河的水是死水,水质不怎么好,得益于此,二人才能成功地潜过去,否则还没潜到一半呢,便要被楼上的侍卫发现了。
不过这也苦惨了二人,尤其姬冥修,他的洁癖程度虽比不上公孙长璃,可在一池子飘着死鱼的脏水里,与泡在一池子粪水里也没什么区别了。
就在冥少主几乎忍无可忍的时候,二人总算游到了城池的下方,二人的脑袋急速冒出水面,长长地呼了口气。
这一块算是城池的死角,建造在水面之上的。
乔薇摸了摸顶上的青石板:“挺厚的。”
姬冥修恶寒地抹了一把脸上的脏水,忍住呕吐的冲动,问道:“能打开吗?”
“我试试。”乔薇自短靴中拔出了匕首。
姬冥修稳稳地托住她腰肢。
乔薇不用浪费力气悬浮在水中了,专心去切割顶上的青石板,其实他们都不确定切开了会是在哪里,也许是一间屋子,也许是一座牢房,若是后者,他们这一趟的运气就实在是好得有些吓人了。
焚天削铁如泥,石头也不在话下,唰唰唰几刀后,乔薇割出了一条小细缝,将一只眼睛对准那条细缝瞅了瞅,刺目的阳光险些把她眼睛戳瞎了!
“咝——”她闭上眼,倒抽了一口凉气。
姬冥修凝神听了听,还挺吵,但观察了一会儿,又没什么人打这上头走过。
“这什么鬼地方啊?”乔薇揉了揉眼问。
姬冥修的大掌覆上她眼睛,让她舒适地闭了闭,说道:“是个露天的地方,附近就是街道。”
乔薇一愣:“街道?那我们会不会一上去就被人给抓了?”
地面上莫名其妙地多出两个人来,谁看到了都会以为是贼,那可就惊动守城的侍卫了。
姬冥修拿开了覆在她眼眸上的手,扒开她面颊上的湿发,眸中掠过一丝愧疚与心疼,掩饰得极好,没叫她看出来:“不会,声音有点远,这一带没人,动作快一些,应该能够不被发现。”
乔薇是信他的,他说不会被发现,那就一定不会被发现:“我要凿大的了,你还受得住吗?你可以放开我……”
姬冥修打断她的话:“我怎么可能连你都抱不动?”
乔薇笑了笑,没再坚持了,用焚天在顶上切出了一个能容姬冥修这么大的块头通过的窟窿,姬冥修先上去,再将她拉了上去,为避免让人发现,乔薇又用石头将窟窿堵上了。
姬冥修判断得没错,这里确实是街道附近,恰巧在城墙之内,因前方是个臭烘烘的马厩,没什么人过来走动。
绕过马厩便来到了川流不息的大街上。
二人这会子都没心情欣赏蒲城的风土人情,赶忙找了间最近的小客栈,给了小二一錠元宝,让他买两套干爽的衣裳来。
二人前脚刚踏进客栈,后脚沈将军便带着苍鸠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打门口路过了。
……
一路上,沈将军时不时地将目光落在身后的三辆马车上,每当他看到第三辆马车时,都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苍鸠目不斜视地策马走在他身侧,仿佛不知沈将军的打量似的。
沈将军张嘴想问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
小半个时辰后,几人抵达了一处驿站。
沈将军对苍鸠道:“请贵客先在此稍作歇息,我先去城主府禀报一声,稍后再派人前来恭迎王后大驾。”
苍鸠略一欠身:“有劳沈将军。”
沈将军策马去了。
这间驿站是官方驿站,平时没什么人居住,驿站的官差将几人领去了驿站最好的屋子,官差想留下帮忙,被苍鸠拒绝了。
苍鸠随着王后进了屋。
合上门后,王后摘下了面纱,不咸不淡地喝了一口茶:“东西都备好了?”
苍鸠点点头,说道:“都备好了,一箱两生果、一对天水晶、两瓶玉露琼浆与五千两白银。”
银子是凑数的,不是个稀罕东西,余下三样却都有些来头了,天水晶是一种夜罗特有的矿石,美观又坚硬,玉露琼浆是疗伤圣药,素有夜罗两生果之称,一滴便能价值百金,也算是百不获一之物。至于两生果就更不用提了,它的功效不是天水晶与玉露琼浆能比的。
“主上,真的要把一整箱两生果都献出去吗?”苍鸠肉痛地问。
天水晶与玉露琼浆尽管珍贵,却都是夜罗拿得出来的东西,两生果不同了,除了隐族再没什么地方能摘到两生果了,这一箱果子还是贺兰倾前不久自隐族带来的,统共就没几个,全给了乔薇。
乔薇用了两个给胤王与霍师公疗伤,只剩二十个了,这二十个中,王后又拿出两个给了马车上的那个人……
苍鸠的私心是希望自己也能分到那么一两个的。
王后分明是瞧出了他的私心,呵了一声道:“等他日拿下隐族,你想要多少颗果子没有?”
“主上所言极是。”苍鸠低下头道。
王后淡道:“何况,你当蒲城城主是那么好打动的?你得庆幸他与朝廷关系不容,否则别说十几颗果子,便是一百颗,他都未必会肯动心。”
这世上还有人对两生果不动心?
苍鸠暗暗怀疑。
王后幽幽地喝了一口茶:“那人怎么样了?”
苍鸠自门缝里望了望停在院落的第三辆马车,低声道:“他快了,从今日起再加大一倍的药量,不出一个月就能有一个新的鬼王了。”
王后的唇角缓缓地扯出了一抹似有还无的笑:“资质如何?”
苍鸠道:“比上一个强多了。”
上一个鬼王也算是万里挑一的武学奇才了,所以才能在那么多死士中脱颖而出,成为夜罗百年不遇的鬼王,而这个死士的实力明显更在那人之上,若说上一次的只是一个初级鬼王,那么他突破后,将至少达到三阶以上。
要知道,国师祖上也才只练出过一个二阶鬼王而已,自国师祖上后,夜罗再没谁训练出过如此强大的鬼王了。
甚至近几百年,更是一个鬼王都见不着了。
苍鸠行了一个夜罗的礼:“属下在此,先恭喜主上了。”
王后放下杯子道:“恭喜的话到时再说,先去把东西清点一下,城主府的人很快就要到了。”
“是。”
苍鸠刚转过身,又被王后叫住:“蒲城城主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不要轻易得罪他。”
“属下明白。”
苍鸠说罢,迈步出了屋子,让人把马车上的东西搬去了临时库房,派专人看守,自己则去了一趟街上,打探一下蒲城的近况。
就在苍鸠离开后不久,一扇紧闭的房门嘎吱一声打开了,从里头探出一颗圆溜溜的小脑袋,小脑袋上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贼咪咪地看了两眼,见众人都在忙自己的,没谁注意她,随扭着胖嘟嘟的小身子从门缝里挤出来了。
门缝真的太小了,她挤得好辛苦!
哥哥睡了,傅姐姐去如厕了,搞不懂傅姐姐怎么那么多多尿尿哟!
她肚子好饿好饿,可是没人给她做吃的。
好吧,其实做了,但是她都没有吃饱嘛!
她都瘦了!
胖了两斤的小望舒十分心酸地想。
心酸的小胖子开始四处找吃的。
“米谷!”
(夜罗话:过来一下。)
看守库房的护卫被同伴叫走了。
望舒溜进了屋子,她先是闻到了一阵沁人心脾的幽香,她翕动着小鼻子,闻呀闻,终于闻到了一个大箱子上。
大箱子上了锁,不过这种锁怎么可能会对她有用?
小肉手一拧,开了。
望舒打开箱子,发现里头躺着一百(十八)个白白胖胖的果子!
这不就是她吃过的酸酸又甜甜的小果果吗?
望舒的口水哗啦啦地流下来了,拿起一颗小果果,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这十几个小果果哪里够她啃的?吭哧吭哧便啃完了。
她吃完,竟然还十分悉心地把果核给放回去了。
吃了果子仍觉不够,她又闻到了一股别样的芬芳之气,她打开了另外一个箱子,里头放着两个玉做的瓶子,她拔掉瓶塞,清甜的气息扑鼻而来。
她抱起瓶罐,用红嘟嘟的小嘴儿接住瓶口,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两瓶玉露琼浆眨眼睛便喝完了。
她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唔,总算有九分饱了。
小胖子将瓶子放了回去,锁也摁了回去,醉醺醺地出了房门。
半个时辰后,沈将军带着城主府的管家登门了。
管家恭恭敬敬地参拜了王后,随后带着王后一行人,以及王后给蒲城城主备的大礼,欢欢喜喜地回府了!
【437】虐渣呀(一更)
蒲城是个好地方,处处种满桃树,就连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一眼望去,都能目尽桃林。
若是赶上早春时节,整座城池能像天宫一样美丽。
可惜眼下已入晚秋,除了光秃秃的枝丫,什么别的都没了。
乔薇也是从姬冥修口中才得知蒲城满桃林的来历,蒲城在投奔大梁前曾是匈奴的一个小部落,小部落信奉夸父,认定夸父是他们的神,而他们都是夸父的后人。
夸父追日,口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
这邓林,就是世人眼中的桃林了。
蒲城有不少南来北往的客人,这里几乎所有本地居民都同时懂汉话与匈奴话,乔薇与姬冥修颜值太高、气质太好,走在街上简直不要太打眼,好在姬冥修抄着一口流利的匈奴话,硬生生将那些上前盘问的士兵给搪塞过去了。
“你匈奴话什么时候说得这么好了?”从前没发现呀!
姬冥修拍了拍乔薇的肩膀,唇角扬起一抹温润、清淡却又颇有些欠抽的笑:“天生的,没办法。”
乔薇想打他!
对姬冥修的语言天赋,乔薇是不得不竖起大拇指佩服的,他不论到了哪里都能瞬间模仿出当地的口音,譬如蒲城的匈奴话与二王子说的纯正匈奴话就不大一样,他连那微弱的异样也拿捏得分毫不差,这才安安稳稳地蒙混过关了。
乔薇前世好歹也是个学霸,别看她是理科生,她也是考过六级、考过研的!
可是……若让她和老外交流嘛……她的舌头能打结成麻花……念出来的发音更是能让自己怀了孕的耳朵瞬间流产!
“磨细痞唻!”一个挎着俩篮子的大娘走了过来,篮子上盖了棉布,不知里头装着什么。
姬冥修客气道:“嗯磨。”
大娘哼了哼走掉了。
乔薇小声问道:“你们说什么?”
姬冥修道:“她让我买东西,我说不买。”那篮子里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专门忽悠外地人的,可他一开口,大娘便知自己打错主意了,于是乖乖地离开了。
乔薇不知这一茬,只被他流利的口音惊艳到了:“又是匈奴话?”
“蒲城话。”
蒲城话也会了……
她还能说什么?
好在乔薇记得自己是来找孩子的,没多少心思去感慨自己的智商被惨不忍睹地碾压了,看了看车水马龙的街道,低声地问道:“你说他们进城了没有?”
姬冥修揉了揉她脑袋,分析道:“他们要进匈奴,只有三条路,不走辽城与元安城,那就只剩蒲城,他们要么已经来了,要么在来的路上。不论哪一种,他们最后都一定会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乔薇问。
姬冥修正色道:“城主府。”
“你怎么知道?”乔薇更疑惑了。
姬冥修看了一眼她的肚子,眸子里掠过一丝笑意。
乔薇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五个字——一孕傻三年。
乔薇在心里呵呵了一声,等着,本帮主来例假的时候你就知道自己被打脸了!
当然了,到最后也不知被打脸的是谁。
姬冥修耐心地解释道:“元安城才是外邦使臣的通关城,走蒲城是不合规矩的,除非蒲城城主乐意承担这个风险,但他们总得付出一点代价不是么?”
代价够了,城主才会放行;代价不够……城主就一直压榨到够。
总之,城主肯定不会便宜朝廷,但也不会什么好处都不拿就替夜罗人卖命。
……
半个时辰后,庄管家与沈将军领着夜罗人进入了蒲城最大的桃林,穿过这片桃林便能抵达城主府。
中间的马车上,傅雪烟静静地坐在两个小包子身旁,蒲城一行事关重大,恐横生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二人都被熏了安神香,这种香料对身体并无伤害,却会让人忍不住犯困,可她明白,这点分量对小胖子基本是没什么效的。
小胖子睡,纯粹是自己真的很能睡,她肚子饿了会自动醒来,可眼下这种似醒非醒、醉醺醺又浑身散发着异香的状况是她从没见过的。
“望舒,你刚刚干什么了?”她小声问。
望舒的小脸潮红潮红的,听到傅雪烟的话,醉醺醺地朝傅雪烟看了过去,语速迟钝地说道:“我没偷吃啊……”
还没偷吃?都不打自招了。
“你吃什么了?”傅雪烟担忧地问。
“没吃没吃。”小胖子醉醺醺地躺倒了。
傅雪烟还想问什么,城主府到了。
秀琴与巧玲留在马车上照顾两个孩子,傅雪烟与苍鸠跟随王后进了府邸。
在选择蒲城前,他们便将城主府的消息打听得差不多了,除了城主府与皇帝的恩怨之外,连城主家的家谱也摸得一清二楚。
城主家一共六口人:城主本人、城主夫人、三个小公子以及一个小千金,城主家男多女少,最受宠的便是这个小千金了,那一对漂亮的天水晶就是为专程为小千金准备的。
不过,当几人步入花厅时,却并未发现任何小姑娘的影子,只对着门的主位上坐着一个容颜冷峻、身材魁梧的男人,他的身侧稍下一些的地方,站着三个英姿勃勃的小少年。
小少年们最大的十四,最小的十岁,全都继承了父亲的英武,面对一群气场强大的夜罗使臣,也能做到不卑不亢、从容冷静。
虎父无犬子,大抵便是如此了。
庄管家将一行人领入了大厅,王后穿着玄色斗篷,斗篷的帽子被放了下来,玄色如墨,将她修长的身形修饰得挺直而纤细,清冷中又透着一丝神秘。
她戴了面纱,面纱上那一双幽静而仿佛含着笑意的眼睛,像深海的漩涡,看一眼就仿佛能把人的魂魄给吸进去。
在她身后的傅雪烟则是一件冰蓝色披风,遮住了五个月大的孕肚,她虽也戴了面纱,却并没有那种神秘得让人感到危险的气息。
有美人在此,苍鸠这糟老头儿就没什么可看的了,城主大人嫌弃地移开了落在苍鸠脸上的目光,冷峻的眸子缓缓地眯成了两道月牙儿:“早闻夜罗王后是个大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能摘下面纱吗?”
王后慢悠悠地说道:“我们夜罗的女子,只为心爱的男子摘下面纱,城主摘了我的,可就要娶我了。”
三个小少年刷刷刷地看向了自己亲爹!
城主大人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本城主只是随口说说。”
王后不紧不慢地说道:“此番途经蒲城,打搅城主了,为聊表谢意,我备了些薄礼,还望城主不要嫌弃。”
城主大人慵懒地靠上了椅背:“希望不要让本城主失望,要知道,包庇你们的代价可是很大的。”
王后给苍鸠使了个眼色,苍鸠亲自出门,指挥护卫将四个大箱子抬了上来。
城主大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四个沉甸甸的箱子,唇角微勾道:“打开。”
苍鸠打开了第一个箱子。
这个箱子里装的是白银,城主大人不缺银子,兴致缺缺地呵了一声:“这就是你们夜罗能拿出来的心意?”
王后道:“这些银子是给城主府护卫们的辛苦费罢了,接下来的三样才是送给城主大人的。”
城主大人似乎有些好奇了:“哦?里头装的是什么?”
王后倨傲地说道:“隐族两生果。”
城主大人一听是两生果,歪歪懒懒的身子瞬间坐直了:“你有两生果?”
王后与有荣焉地说道:“不止有,还有很多个,足够城主大人以及三位小公子提升功力了。”
城主大人的兴趣可不是一般大了,若当真有两生果,那别说放他们出城,就是护送他们回夜罗他都能干的!
王后对他的反应十分满意,勾了勾唇角,示意苍鸠开箱。
苍鸠得意地打开了箱子。
城主大人迫不及待地看了过去,可是他看到了什么?
十八个啃得干干净净的果核!
城主大人的脸色瞬间垮下来了,虽然他没见过两生果,可他会傻到连果子与果核都分不清楚吗?
这群人,居然想拿果核糊弄他!
几人满心等着城主大人露出无比吃惊的表情,结果这表情却是够吃惊了,却不是高兴的吃惊,而是……愤怒的吃惊。
苍鸠还当城主不识货,欲与他解释一番,解释前,低下头一看,瞬间傻眼了!
这谁干的?!
果肉呢?都尼玛飞了?!
苍鸠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打开了第三个箱子,拿出两瓶玉露琼浆晃了晃,又拔掉瓶塞瞧了瞧,整个人都呆住了……
马车上,醉醺醺的小胖子翻过身,打了个小饱嗝。
【438】机智小景云(二更)
城主大人起先认为夜罗人是在拿果核糊弄他,可当他看见那两个空空如也的瓶子又觉得可能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了,若是想糊弄他,随便装点儿东西也是好的,反正他也没见过真正的琼浆玉露,可送了俩空瓶子,这显然不是夜罗人计划之内的事了。
夜罗人的惊讶与慌张绝不是装出来的,但这又如何呢?
他不关心苦衷与过程,他只在意结果,结果就是,本该到手的两生果与玉露琼浆不翼而飞了。
天水晶本就是用来锦上添花的,可要是连锦都没了,这花儿往哪儿添、又怎么添呢?
城主大人很生气,任凭对方怎么解释都不听,开什么玩笑,他是当城主的,又不是做慈善的,管你有什么疏忽?
“沈将军,送客!”
城主大人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
一个护卫走了进来,在苍鸠耳畔低声禀报了几句,苍鸠对王后道:“发现姬冥修与乔氏的踪迹了,他们进城了,我们得尽快离开。”
王后不动声色地抬了抬手,望向城主大人道:“城主大人究竟怎样才肯放我们出城,给个话吧?但凡是我给得起的东西,绝不吝啬。”
城主大人慵懒地靠上了椅背,摸着下巴,眸子里闪过精锐的波光。
沈将军走上前,低低地说了什么,城主大人唇角一勾:“马车上坐着什么人?”
苍鸠的面色陡然一变!
王后的神色没有多大变化,平静而从容地说道:“夜罗的使臣,染了天花,恐传染给城主大人,便没让他下车了。”
“是吗?”城主大人不怀好意地看向王后。
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若在夜罗,一个区区城主他们还不放在眼里,可进了人家的地盘,前有龙后有虎的,小不忍则乱大谋。
王后不急不慢地说道:“城主大人不怕被传染的话,自己去瞧瞧好了。”
城主岂是这么好忽悠的?冷笑一声,道:“天花算什么,我这儿有能治疗天花的大夫,你把他留下,我放你通关。”
苍鸠的面上迅速掠过了一丝杀气!
沈将军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气息上的变化,眸光一冷,按上了腰间的宝剑。
王后轻轻地拢了拢宽袖,温柔地笑着道:“此人乃我夜罗重臣,怕是给不了,不知城主可听说过夜罗死士?”
城主大人道:“夜罗死士,令天下豪杰闻风丧胆。”
“那么沈将军呢?”王后忽然看向一旁的沈将军,“你可也惧怕夜罗的死士?”
沈将军不屑一哼:“本将军怎么可能会怕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
“将军可愿意一试?若是将军赢了,马车上的人归你们;若是将军输了……”言及此处,王后淡淡一笑,“输了再说吧。”
城主大人应下了,派了沈将军出战,夜罗则出动了一名长刀死士,二人在花厅外的院子中交手,沈将军知道对方不是善茬,从一开始便没给对方任何试探或喘息的余地,他一记杀招使了过去!
长刀死士动也没动,就在他的宝剑即将砍到自己眉心时,长刀死士一把伸出手,捏住了他的剑,他想抽回来,可惜根本被钳制得无法动弹,长刀死士打出一掌,他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城主大人宽袖一拂,用内力托住了他,否则他非得撞上墙壁,撞个口吐鲜血。
王后扬起下巴,清高地看向城主大人:“这样的死士,城主可还满意?”
城主的眸子里掠过了一丝耐人寻味的波光。
王后道:“我送四人给城主,城主意下如何?”
“十五个。”城主大人道。
王后淡道:“我一共才十六个,城主就要拿走十五个,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那就十个。”城主大人一笑。
王后冷笑:“八个,城主若是还不满意,那么我就要杀出城去了。”
城主大人往前走了几步,停在王后面前,定定地看着她,似微笑,又似威胁:“我承认你的死士厉害,但你觉得他们能敌过千军万马?”
王后不屑地笑了:“这院子里有千军万马吗?我一声令下,以死士的实力,城主等得来救兵吗?城主功力深厚,足以自保,三位小公子呢?”
三个小少年瞬间拔出了宝剑!
城主大人虚虚地压了压手,目光冷凝地看向王后,不知看了多久,忽然嗤了一声,笑了:“王后是个聪明人,本城主最爱与聪明人打交道,八个就八个,成交!”
沈将军凑近他耳畔:“城主,他们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待会儿真打起来,让护卫先送公子们去密室,我们一定能撑到大军赶来,到时候,就能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了!”
城主大人低声训斥:“杀,你就知道杀,杀光他们对本城主有什么好处?”
和谈还能得到八个死士,撕破脸可就一个都没了,届时虽赢了战争,却输掉战场,这种蠢事他是不会去做的。
沈将军虽觉得城主说得很有道理,可作为一个武将,他宁可玉石俱焚也不愿委曲求全,只是城主发了话,他也没有办法。
城主才是真正的聪明人,有野心,够圆滑,懂得权衡利弊,也懂得见好就收。
双方最后以夜罗赠出八名长刀死士为条件达成了一笔对夜罗来说看似愉快实则恨不得吐血的交易。
长刀死士的珍贵程度绝不在两生果与玉露琼浆之下,否则以蒲城城主那贪婪的性子,根本不可能给他们放行。
出了花厅,所有人全都感受到了王后冰冷的气场,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就在沈将军即将带着几人出城时,第三辆马车内忽然传来一声异响。
王后步子一顿,苍鸠忙挑开车帘的缝隙瞧了瞧,暗道了声不好,折回王后身边道:“他要突破了。”
“这么快?”王后微微惊讶。
苍鸠小声道:“应该就是今晚的事了,最迟明天。他的资质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上许多。”
王后道:“这是好事。”
苍鸠暗道,好事是好事,却来得不是时候,突破时不能在路上颠簸,容易颠出事来,这就意味着他们现在走不了了,但倘若不走,姬冥修与乔氏已经进城了,多待一刻于他们而言都十分不利。
王后的眼神闪了闪,微笑着转过身来:“我突然有些乏了,不知可否在城主府借宿一宿,明日再走。”
城主大人客气一笑:“当然!里边请!”
庄管家将几人领进了府,应王后要求,庄管家给他们寻了一处最偏僻、最荒无人烟的住处。
去那里,要经过一个小湖泊,这个湖泊算是半个活水,连着城中的蒲城河,湖面上架了一座拱桥。
庄管家率先带着下人过桥,去给他们收拾院子了。
一队人马不紧不慢地走在拱桥上,走到一半时,王后忽然自马车内探出一只手,比了个停的手势。
队伍停下了。
王后走下了第一辆马车,来到第二辆马车前。
秀琴跳下地,给她行了一礼,随后恭恭敬敬地跪趴在地上。
王后踩着她的脊背,优雅地上了马车。
帘幕被她修长的素手挑开,刺眼的光线照了进来,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扑鼻而来。
雅文吧
景云已经醒了,正在吃傅雪烟递过来的点心,反倒是吃了太多“东西”的小望舒还醉醺醺地睡着。
看见她来了,傅雪烟放下盘子,欠身行了一礼。
王后的目光落在醉醺醺的小望舒身上,小望舒还不知自己被人给打量了,睡得香甜极了。
景云不动声色地挪了挪小身子,挡住王后的视线。
王后收回目光,温柔地看向了他:“小东西,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
景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说了一句夜罗话。
苍鸠自第三辆马车上,拎出了三个小笼子,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只小宠。
景云看了看笼子里的大白小白与珠儿,又看向她。
她温柔的笑容一收:“丢下去!”
苍鸠将三个铁笼丢进了湖里。
景云的小脸唰的变白了。
她探出冰凉的手,缓缓摸上景云的小脸,无比温柔地说道:“再不看好你妹妹,被丢下水的就是你了。”
景云的小手紧紧地拽成了拳头。
……
王后回了自己的马车上,一队人马陆陆续续地进了院子。
三个笼子丢下水后,起初还能靠着三只小宠的狗刨式力气漂浮着,渐渐地,也不管用了。
笼子没入了水中。
小白最轻,沉得最慢。
忽然,天空飞来一只迅猛的金雕,如闪电一般掠过水面,叼起了小白的笼子。
金雕又去找大白与珠儿的笼子,却已经找不到了……
……
开城门的时辰到了,等候多时的商人与百姓陆陆续续地进了城。
一个猎户提着一只新打的野兔往蒲城河附近的集市走去,人群熙熙攘攘,他习惯性地走在了最边上,不经意往水下一看,看到了一个挂在岸边的笼子。
岸边有一丛枯枝,一半没入了水中,那笼子就是卡在这些枯枝里了。
笼子里似乎有什么活物。
猎户从笼子里拿出栓了绳的钩子,一把将笼子钩了上来。
……
城主府位于蒲城的北面,相对于南城门而言,略略靠近北城门。
二人买了两匹马,在不惊动城中士兵的情况下,花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功夫,总算走完了大半段路。
再路过一个蒲城河附近的集市,奔行十里便能抵达城主府了。
就在二人路过集市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都朝集市的方向跑去,一个小伙子跑得太着急,险些撞了乔薇的马。
乔薇及时勒住缰绳,才没闹出人命来。
可人群蜂拥而过,把道路全都堵死了,二人不得不停下马来,等这波人群过去了再继续前行。
等待的空档,乔薇鬼使神差地往集市瞅了一眼,随后,她整个人都惊到了:“珠儿?”
笼子里,一只小黑猴抓着不知打哪儿顺来的帕子(被关在笼子里也能妥妥地顺帕子哟),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悄悄地抹着并不存在的眼泪,那副肝肠寸断的模样,快要把大半个蒲城的人都吸引来了!
乔薇翻身下马,把缰绳给了姬冥修,姬冥修却按住她的手,把自己的缰绳与她的一块儿交到了她手中:“我去处理。”
他能说蒲城话,也能伪装匈奴人,确实比自己合适。
乔薇点点头,乖乖地握紧了缰绳。
姬冥修迈步挤进了人群。
这件事说起来也好处理,猎户白捡了个小猴子,只想卖几两银子花花,起先被一个酒楼的老板看中了,想买回去做猴脑,珠儿当即吓到了,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她这么一哭,围观的人多了,众人觉着稀奇,便开始出高价竞买了。
姬冥修走到那边时,价钱已经炒到了一千两。
没有更高的了。
酒楼老板正要掏钱,姬冥修轻轻地扣住了他的手腕,用地道的蒲城话说到:“你看清楚没有?那只猴子得了重病,好像是瘟疫,就快死了。”
“什么?瘟疫?”酒楼老板唰的看向了小黑猴,果真见那前一秒还中气十足的小黑猴,这一刻便倒在了笼子里,直翻白眼、浑身抽搐、口吐长舌。
这莫不是真的得了什么瘟疫?!
众人吓得齐齐后退了好几步。
最后,姬冥修一分钱没花,把小珠儿领回家了。
……
夜罗人在城主府安顿了下来,傅雪烟一屋,景云与望舒一屋,望舒还有些醉醺醺的,她一次性吃了十八颗两生果、喝了两大瓶玉露琼浆,这等剂量,换个武林高手来,早不知死多少次了,她会有些不良反应也是应该的,等她彻底吸收了,也就清醒了。
院中的戒备十分森严。
金雕扑哧着翅膀落在了院子的空地上,众人已知它是傅雪烟的金雕,没去管它什么,它大摇大摆地进了景云与望舒的屋,翅膀一扇,嘭地一声合上门。
随后,用一只完好的脚,与一只机关脚,挪呀挪呀挪到了景云的面前,看了一眼情绪低落的景云,张开大嘴,将小白吐了出来!
隔壁厢房内,王后摘下了面纱。
巧玲打了一盆热水来,谨小慎微地跪下来,将水盆举过头顶。
王后轻轻地洗了手。
巧玲缓缓地站起身,目不斜视地将水盆端出了屋子。
不多时,苍鸠叩响了房门。
王后戴上了面纱:“进来。”
苍鸠推门而入,合上门,行至她身前:“主上。”
“情况怎样?”王后问。
苍鸠道:“安顿好了,再最后服用一次毒丹,就能开始突破了。”
王后淡淡地嗯了一声:“这个鬼王对我们很重要,有了他,就再也不必忌惮贺兰倾了。今晚你亲自替他护法,务必保证万无一失。”
“是!”
王后摆了摆手:“先去准备毒丹吧,加大剂量,先服下一颗,一个时辰后,再服一颗。”
“好。”
墙的另一面,景云正将耳朵贴在一个空杯子的底部,杯口倒扣在墙壁上,听完,他放下了杯子。
他走到门口,用力地拉开了房门,门外的侍卫面色冰冷地看着他,他用熟练的夜罗话软软糯糯地说道:“侍卫哥哥,我想尿尿,我憋不住了。”
侍卫看着这张纯净无害的小脸,虽不动容,却也不觉得他能做出“伤天害理”之事,指了指转角,用夜罗话道:“茅房在那边!”
“多谢侍卫哥哥。”景云十分懂礼貌地说完,“憋不住”地往茅厕跑去了。
他当然没进茅房,而是从后面绕到了苍鸠的窗下,伸出小半颗脑袋,从窗子的缝隙中看见苍鸠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棕色药丸,迈步出了屋。
临走前,苍鸠锁上了门窗,没留意墙角有个小猫洞。
小白自景云的袖子里钻了出来,跐溜溜地进了猫洞,翻出那个药瓶,从猫洞里推出来给了景云。
景云将药丸倒了出来,用手指在青石板上碾碎:“小白,尿。”
小白果断洒了一大泡童貂尿!
景云看着浸泡在尿尿中的药泥,翻了个小白眼,干呕了两声,随即忍住恶心,将药泥重新搓成了药丸。
当苍鸠第二次回房取丹时,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药丸已经变成小白牌尿丸了。
【439】一更
夜罗人在城主府安顿了下来,此时还没到晚饭的时辰,可望舒小胖子又饿了,她醉醺醺地爬了起来,走到门口,大抵是太醉了,走路都在飘,她以为自己是慢吞吞的,落在旁人眼里却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守门的侍卫只是不习惯蒲城的天气,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打喷嚏的一瞬,不由自主地闭了闭眼,就这么一闭眼的功夫,小胖子一溜烟儿地晃出去了。
侍卫隐约觉得身侧有一股热风刮过,可他回过头一看,又什么都没看见。
望舒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找吃的,总之路过一个小院子时,她闻到了一股香酥鸭的香味,口水一流,溜达了进去。
岳灵犀回到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嫩粉色衣裳,扎着一个漂亮的小丸子头,坐在一大桌子饭菜前,拿着一只小鸭腿,用糯米般的小乳牙,甜甜糯糯地啃着。
鸭肉上洒了白芝麻,外酥里嫩,她一口咬下去,汁儿与油都爆了出来,将她本就红嘟嘟的小嘴儿染得亮晶晶的,好看极了。
岳灵犀不是一个人进屋的,她身后的丫鬟婆子也瞧见了这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小姑娘,惊得倒抽一口凉气,正想进屋把这擅闯小姐闺房的小姑娘轰出去,却听得岳灵犀噗嗤一声……笑了。
众人傻眼地看向岳灵犀。
岳灵犀却没理她们,提着衣裙跨过门槛,在那小姑娘身旁坐下了。
隔得近了,才发现她是闭着眼睛吃东西的。
难道她都没醒吗?
岳灵犀更想笑了。
望舒将一根鸭腿儿啃得干干净净,迷迷糊糊地探出小肉手,去抓的别东西,抓了半天没抓着,这迷糊的小样儿,快把岳灵犀给萌翻了。
岳灵犀将另一只鸭腿撕下来递给她。
望舒接过香喷喷的鸭腿,看也没看,便一小口一小口地啃了起来。
岳灵犀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有这么好吃吗?”
她平时都不吃这些的。
可这小姑娘吃得太诱人了,岳灵犀忍不住撕了一片鸭肉,轻轻地咬了一口。
丫鬟婆子们全都紧张地看向了岳灵犀。
岳灵犀打小身子不好,风吹不得,雨淋不得,三天两头地病,还被人断言是早夭之命,如今磕磕绊绊地总算是长到八岁了,可惜身子骨没有任何好转,每日病歪歪的,饭也吃不下,每日都得她们苦口婆心地劝,才勉强动上两筷子。
今儿可奇了,她们还没吭声呢,她自个儿吃起来了。
望舒干掉了鸭子,又去抓别的。
岳灵犀拿起碗筷,夹了一块肉喂她,她大快朵颐地吃掉。
岳灵犀又夹了一筷子青菜,她也呼哧呼哧地吃掉了。
喂什么吃什么,乖极了!
岳灵犀给她卷了一个卤肉饼,自己也卷了一个,岳灵犀其实不饿,可看着她吃,就会也想吃一个。
望舒吃得满嘴流油。
岳灵犀就没见过谁闭着眼睛吃东西,还吃得这么香的,笑眯眯地给她擦了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望舒打了个小饱嗝,醉醺醺地道:“望舒……”
言罢,咚的一声砸在了地板上!
岳灵犀吓坏了,丫鬟婆子们也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吃了那么多,不会是吃出毛病了吧?
就在几人几乎要吓死的时候,岳灵犀蹲下身,探了探她鼻息,释然一笑:“她睡着了。”
众人:妈呀,这睡着的架势也太可怕了……
岳灵犀正打算让人把这小姑娘抬到床上去,这时,傅雪烟找上门了。
傅雪烟将熟睡的望舒抱了起来,道了声打搅与多谢,便带着望舒离开了。
岳灵犀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幽幽地问道:“她们是谁呀?”
贴身丫鬟道:“好像是老爷的客人,住一晚,明日就走了。”
岳灵犀的心里一阵失落。
忽然,她低头一看,在地上发现了一个红绳手串,她将手串拾了起来,想要追上去还给望舒,却已经看不见她们的影子了。
傅雪烟将望舒抱回房时,景云也刚刚做完坏事回屋,手上还有没来得及洗掉的药泥。
傅雪烟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黑乎乎的小手上,问道:“你去哪儿了?”
……
今日忍痛割让了八名长刀死士,王后心情不佳,可一想到即将多出一个强大的鬼王,又觉得割让八名死士似乎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了。
巧玲端了晚膳过来。
王后惦记着鬼王的事,没吃几口便让巧玲撤下了。
算算时辰,第二枚毒丹已经服下了,苍鸠开始为他护法了,突破是有风险的,不是每个面临突破的人都一定能突破到自己想要的境界,但此人资质奇佳,有九成的把握能够成为鬼王。
王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望向天际冉冉升起的明月,胸口的郁结一点点地消散了。
就在她呼出最后一口郁气的时候,廊下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眉心一蹙,戴上了面纱,下一秒,苍鸠神色匆忙地撞进来了。
王后冷冷地看着他:“出了什么事?”
苍鸠苍白着脸,难过又难以置信地说道:“那人……那人不好了!”
王后的面色唰的一下变了:“不好是什么意思?方才不都还好好的吗?”
苍鸠蹙眉道:“方才确实好好的,可在服下第二颗毒丹后,他就……”
“他就怎样?”王后冷声问。
苍鸠硬着头皮道:“开始跑茅房了。”
王后紧张的神色松了下来:“不就是闹个肚子吗?吃点药就是了。”
问题是,药对他没用啊!
他也不知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上吐下泻的,弄得整个人都虚脱了,不仅如此,他体内的剧毒也在大量地流逝,对于一个通过服毒来提升功力的死士而言,流逝剧毒就意味着功力减退。
短短半个时辰,他就从巅峰状态跌得只剩下不到七成的功力了,这个样子,想要完成突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更糟糕的是,他的情况还在继续恶化……
王后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怎么会这样?!”
苍鸠也疑惑呢,服用第一颗毒丹时明明没有任何异常,怎么这第二颗毒丹就……
难道是服用过量了?
还是……有人在他药里做手脚了?
苍鸠的眼底冷芒一闪,转身去了自己的屋子。
窗户下,小白将药瓶从猫洞里推了出来。
傅雪烟将景云搓的药丸倒进了自己兜里,又拿出一瓶新的药丸倒了进去。
她双耳一动,将瓶子给了小白。
小白转身进了猫洞,将瓶子放回原处。
嘎吱——
门开了。
小白一溜烟儿地钻进了床底!
苍鸠眸光一冷:“什么人?!”
小白:“吱吱——”
苍鸠神色一松:“原来是只老鼠。”
没去查看床底了。
苍鸠打开瓶塞,将药丸倒了出来,查了半天没查出异样,所以真的是服毒过量了?
小白童貂尿效果惊人,至半夜时分,那人的功力减退到了五成以下,再这么下去,怕是连长刀死士都打不过了。
不得已,王后只能牺牲了四名长刀死士,用他们的内力保住了他五成的功力。
十六名长刀死士,至如今只剩四个了。
这一趟的代价,不得不说,确实有些大了。
王后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捏紧了手指道:“收拾东西,准备动身。”
苍鸠点点头,原本冒险留下就是为了让那人顺利突破鬼王,可眼下他突破不了了,便没待下去的必要了,一个弄不好,让姬冥修与乔氏一行人追了上来,只剩四名长刀死士的他们,可未必能够全身而退了。
几人连夜整装出发。
城主大人没说什么,将城主令交给沈将军,命他带领夜罗人出城。
而另一边,乔薇与姬冥修沿着河岸寻找小白大白无果后,带着珠儿翻进了城主府。
【440】母子相见(二更)
珠儿是半路被人扔下的,她也不知道景云与望舒到底在哪个院子,不过她一进府,便从一条小道上闻到了望舒的气味。
珠儿跐溜一下冲了过去。
姬冥修与乔薇见状,忙快步跟上。
蒲城的城门守卫严格,出入艰难,相较之下,城主府的戒备倒是不那么森严了。
一路上,二人看见了两路巡逻的侍卫,都巧妙地避开了。
珠儿窜上一株桃树,自枝丫上跳进了一处幽静的院落。
夜半三更,院子的人全都歇下了,二人轻轻地翻过墙头,跟着珠儿来到了一扇房门前。
“是这里?”乔薇小声问。
珠儿点点头。
乔薇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里装着长短粗细各不同的钢针,乔薇比着门缝挑了一根最细最长的,用钢针拨开了里头的门闩。
门闩掉落的一霎,乔薇一把将手伸入门缝,稳稳地接住了。
别致的清香自屋内徐徐传来,二人瞬间意识到这恐怕是一间姑娘的屋子。
姬冥修识趣地等在屋外,乔薇与珠儿进去,一人一猴绕过屏风,来到床前,挑开那杏色的帐幔一瞧,却哪里是望舒?分明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
珠儿跳上床,钻进被子一阵捯饬,等从被子里钻出来时手里多了一条精致的小红绳。
这是除夕那日,十七在贺兰堡送给望舒的红绳,据说是从飞鱼镇买的。
望舒一直戴着它,怎么会到了这个小姑娘的手上?
这小姑娘是谁?
乔薇思量间,床上的岳灵犀忽然睁开了眼,不过,不等她看清屋子里的状况,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自乔薇身后探过来,点了她的睡穴。
岳灵犀陷入了昏睡。
乔薇扭头,看向及时出现在身后的姬冥修,把红绳拿给他道:“望舒的。”
姬冥修将红绳拿在手里,轻轻地摩挲了几下,心头涌上浓烈的情绪,他静静压下,看了一眼床上的岳灵犀道:“她是岳家千金,有了她,不愁问不出景云与望舒的下落了。”
到了这一步,什么君子、什么道义,统统见鬼去吧,只要能找回儿子女儿,再不择手段的事他也认了!
……
“大人!大人!你快醒醒啊!不好了!小姐出事了!”
城主大人正搂着夫人好眠,忽然听到吵闹声,还以为那群夜罗人又怎么了,不耐地踹翻了床前的凳子,他怀中的夫人被惊醒,凝神一听,啊了一声,坐起身来:“是灵犀……灵犀出事了!”
城主大人披着一件袍子赶到女儿院子时,整个院子都亮起了灯火,所有下人战战兢兢地立在草坪上,两队侍卫,手持长矛对着岳灵犀的闺房,确切地说,是对着她闺房前站着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件朴素的白袍,是那种城门口最廉价的成衣铺子中贩卖的款式,可即便如廉价的料子,也挡不住男人他一身清贵、如玉风华。
男人戴着一张玉质面具,手背在背后,眼神冷漠,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狂气。
在他的地盘,还敢这么嚣张……城主大人深深地感到自己的权威被挑衅了,冷冷地眯了眯眼:“你是谁?居然敢跑到城主府闹事?”
男人站在廊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用一口流利的京城口音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姬冥修。”
城主大人的脑子当即炸了一下,随即脑海中回荡起一片嗡嗡嗡的声音,他怔愣了半晌,似有些难以置信:“你就是……姬冥修?”
大梁第一权相、姬家少主、隐族祭师……姬冥修?!
姬冥修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明知故问道:“看来岳城主听说过本相?”
这是自然了,整个大梁,有人没听说过姬冥修的吗?这个男人的名号比皇帝还要响亮,足智多谋、手段狠辣、行事果决……最重要的是,他还很年轻,许多人在他这个年纪连个侍郎都混不上,他却已经当了好几年的丞相。
城主大人可不认为对方能走到今天,凭的都是运气。
话又说回来,蒲城的关卡比皇宫还严,城池固若金汤,他是怎么进城的?
罢了,怎么进的都好,来都来了,也不可能把人撵出去了,但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任他是丞相又如何?这可是蒲城,他堂堂城主,会怕了一个京官不成?
念头闪过,城主大人脑海里的嗡鸣声渐渐压下去了,心头涌上一丝底气,冷冷地看着他,不甚客气道:“原来是丞相,不知丞相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失敬,失敬。不知丞相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一件私事。”姬冥修云淡风轻地说道。
别人都爱假公济私,他倒好,丝毫不避讳私事,莫不是他觉得自己的面子大得过朝堂的面子?
当然了,就算是朝堂的面子,他岳行山也不会给的,至于私人的,呵,皇帝的表弟?更不给了!
城主大人讥讽道:“不知什么私事竟然劳动丞相夜闯城主府,还挟持了岳某的女儿?难道朝廷刚正不阿的丞相,私底下的手段竟是如此不堪么?”
姬冥修眉梢一挑:“还有更不堪的,岳城主要见识一下么?”
“你……”简直无耻!
城主大人不着痕迹地望了望虚掩的房门,直觉告诉他,里头有人,他拽紧了拳头,冷冷地说道:“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想怎样?”
姬冥修道:“把夜罗使臣交出来。”
城主大人冷笑:“追踪夜罗人几时变成丞相的私事了?”
姬冥修淡淡地问道:“你交还是不交?”
城主大人眼神微闪。
姬冥修呵了一声:“看来你是不想要你女儿的命了,小薇,动手。”
城主大人瞳仁一缩:“姬冥修你敢!你是丞相!你怎么能滥杀无辜?你还配做官吗?!你还是个人吗?!你要是敢动我女儿一根汗毛,我让你走不出这个院子!”
姬冥修丝毫没有被他激怒,缓缓走下台阶,走到他面前,眸光深邃地看着他:“交,还是不交?不要挑战本相的耐性,挑战的人全都付出代价了。”
城主大人被那双深邃如泊的眸子看得喉头一阵发紧,这是一种气势上的碾压,对方不是开玩笑的,他决心之大,当真什么都做得出来,真不知那伙夜罗人怎么得罪这个丞相了!
“他们已经拿着令牌去通关了,就算我现在下令,也不一定来得及。”
“走了多久?”姬冥修问。
“两刻。”城主大人道。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他:“此去北城门多久?”
城主大人答道:“快马加鞭半个时辰足矣,不过……”城主大人想起下人禀报的消息,“他们之中好像有个人病了,不会走得太快,我可以试着拦截,但我不能保证能够拦到。”
“那我就需要一个人质了,若是你敢放水……”
后面的话,姬冥修没有说了,可城主大人听懂了,若是他敢有一丝一毫地不尽心,自己女儿就命在旦夕。
“我当你的人质!”
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自人群后方走了过来,“我妹妹身体不好,出去会生病,你们抓我吧。”
城主大人低呵:“大郎,你糊涂!快回去!”
岳大公子道:“只有我和他们一起去,他们才会相信父亲会尽力。”
尽全力又怎样?万一追不到呢?你可就危险了!
尽管只打了一次照面,可城主大人并不觉得姬冥修会是一个好人,或许他从前是,但今晚他也不知怎么被激怒了,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巨大的冰冷中。
“好,就你了。”姬冥修开了口。
城主大人即刻派出了最厉害的骑兵,马不停蹄地追赶夜罗人与沈将军,自己则带了一路人马——四名死士,与六名精兵,表面上他是护送姬冥修与乔薇前往北城门,实则是以防万一夜罗人已经出城了,他们一怒之下要杀了自己儿子,自己好把儿子从他们手下给抢回来。
至于抢回来之后——
该怎么清算,就怎么清算!
……
至城主府出发,行进了一个时辰后,夜罗人总算抵达了北城门,只要过了这道门,就进入匈奴边境了,论起对匈奴的熟悉程度,姬冥修还不如他们,届时,他们可就如鱼得水了。
后半夜,城门紧闭。
沈将军亮出城主令,命守城侍卫开城门、放吊桥。
就在几名侍卫合力推开城门时,城主大人派出来的骑兵到了。
这个骑兵是城主的亲信,大半夜的找到这里来,怕不是城主临时有了什么吩咐。
沈将军策马过去,骑兵勒紧缰绳,坐在马上,冲沈将军行了一礼,随后在沈将军耳畔低声地禀报了几句。
苍鸠狐疑地看着二人,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忽然,沈将军策马奔了过去:“慢——”
开城门的侍卫停下了。
闭目养神的王后微微地睁开了眼。
苍鸠骑着马走上前,问沈将军道:“将军这是何意?”
沈将军客气地说道:“城主大人有急事找你们,还请你们稍等片刻。”
苍鸠不着痕迹地看向了马车里的王后。
王后挑开车帘,微微地摇了摇头。
苍鸠道:“我们确实急着赶路,你也看见了,我们的大臣病了,需要医治,匈奴边境内有个名医,我们打算去找他。不如这样,我留个人在这里,城主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他,他会将城主的话如实带到的。若是需要我们回来,待到看完病,我们再返回蒲城拜见城主,将军意下如何?”
沈将军笑道:“可是城主大人说,这件事非同小可,必须当面向王后禀报,还请不要让在下难做。”
苍鸠的语气淡了淡道:“将军的意思是,今夜要将我等强留在此了?”
沈将军见他的语气冷了下来,自己的态度也冷漠了三分:“等城主到了,说完话了,自然会给你们放行的。”
苍鸠冷冷一哼:“你们银子也拿了,死士也到手了,出尔反尔得会不会太快了?”
沈将军脸上的笑意已消失殆尽:“这些话你留着对城主说吧,我只负责将你们留在这里。”
“若我们执意要走呢?”苍鸠道。
“那就别怪沈某手下无情了。”沈将军说罢,眸光一厉,一手按上剑柄,一手扬起,“关城门——”
他话音一落,苍鸠凌空打出一掌,将努力关城门的侍卫统统震飞到了地上。
沈将军的脸色瞬间沉了,拔出宝剑与苍鸠交起手来。
附近的侍卫听到动静,也纷纷地赶了过来,双方扭打在了一起。
沈将军一行人并不是苍鸠与几名死士的对手,但架不住他们人多,还是很拖延了一阵,当姬冥修等人赶到时,夜罗人刚刚杀出城门。
城主大人看着一地狼藉,以及躺在血泊中疼得冷汗直冒的沈将军,翻身下马,走了过去:“怎么回事?”
沈将军的肚子被刺了一剑,鲜血直冒,他捂住伤口,艰难地说道:“属下无能……没能拦住他们……”
城主大人蹙眉道:“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
那群死士武艺如此高强,沈将军怎么可能打得过?要怪,就怪自己没有足够的戒心,不然,让沈将军也带上几个死士,兴许就把他们留下了。
事实上,城主大人今晚并没有打算出卖夜罗人,他只想先稳住姬冥修他们,等见到了夜罗人,把自己儿子救过来,再联合夜罗人把姬冥修一行人给杀了,可他万万没料到那群夜罗人如此凶残,杀了他们这么多侍卫!
乔薇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其实他们又何尝没防着岳城主?她连“我给你女儿下了毒,你最好别在我背后放冷箭,否则没有我的解药,你女儿见不着明天的太阳”的谎话都编造妥当了,可照眼下的情况下来看,似乎……省了?
城主大人怒气填胸,也不必姬冥修与乔薇火上添油什么,带上一队精兵强将与四名长刀死士,杀气腾腾地追了上去!
乔薇从怀中掏出一个防水的油纸包,拿出一瓶药,抛给沈将军:“止了血,让人带你家公子回去。”
说罢,留下岳大公子,与姬冥修一道策马出了城门。
城主大人已经追上夜罗人了,他的四名长刀死士与对方的四名长刀死士纠缠在了一起,一时间,难分胜负。
夜罗的护卫对付六名精兵,城主大人自己,则与苍鸠交起了手来。
傅雪烟与王后都暂时静静地坐在马车上,但这种宁静,随着姬冥修与乔薇的到来顷刻间粉碎了。
“娘!”景云看见了乔薇。
乔薇心肝儿一颤,眼泪都差点落了下来!
半个月了……
她都半个月没见到他们了……
“你妹妹呢?”
乔薇拔下匕首跳了下来。
景云道:“妹妹在!”
在就好、在就好……
你们等着,娘这就来救你们了。
乔薇冲向了第二辆马车,却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红绫自第一道马车内射了过来,一把卷住了乔薇的腰身,乔薇跑不动了,抡起匕首,朝着红绫斩了下去!
可谁知,她刚一出手,又一道红绫射了过来,缠住了她的右手。
咻咻!
姬冥修的箭矢飞了过来,闪电般地刺破了红绫。
乔薇终于能动了,跑到马车前,反手抓住车窗,用力一掰,将整快车板都卸了下来!
“娘!”景云扑向了乔薇。
乔薇伸手去抱他,谁料还没碰到,景云便被一道红绫卷走了。
乔薇的手扑了个空。
同样被卷走的还有呼呼大睡的望舒。
王后将两个孩子给了苍鸠与傅雪烟,冷笑着地说道:“你们先走。”
苍鸠抱着景云走掉了。
傅雪烟的睫羽颤了颤,也抱着望舒从另一条不同的小路离开了。
王后自背后拿出了一把血月弓。
这是国师的那一把弓,此番她劫持望舒,顺带着把望舒的百宝箱一并带走了,其中就有这把血月弓。
“你先走。”姬冥修凝眸道。
乔薇愣了愣:“可是你……”
血月弓会催动他体内的掌毒,这大概也是为何当初他们会用九阳掌对付昭明公主的缘故,因为中了掌毒,便再也不能碰血月弓。
姬冥修冷冷地看向王后,毫无畏惧地挡在了乔薇身前:“听我的,你去追孩子。”
【441】得救,击杀鬼王(一更)
乔薇最终还是追了上去,血月弓的威力不是说多一个人就能多一分胜算,那个变态的东西简直不能以常理来衡量,如果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赢不了,加起来也一样会输掉,这就是血月弓最可怕的地方。
射一个人是十分力,射两个人,每个人感受到的也是十分力,分都分担不了。
乔薇不是没想过偷袭,但以那个女人的实力,偷袭的意义不大,还不如去追孩子,运气好的话,兴许能追回来一个。
就在乔薇迈步跑开的一霎,她明显感觉到对方手中的弓动了一下。
就在乔薇以为自己怎么也得挨上一下时,姬冥修的身影闪过来了,将她挡得死死的,接住了那一“箭”。
乔薇听到了一阵闷哼,想回头,却又捏紧了拳头,更快速地跑了起来!
“你倒是不怕死。”
身后传来那恶魔一般的声音,乔薇的手指都恨不得掐进了肉里。
现在是不如她,可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会将她踩在脚底下,让她也知道被人蹂躏的滋味!
打定主意后,乔薇摒弃杂念,一心去找人了。
傅雪烟与苍鸠往不同的方向去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舍弃哪个乔薇都难过,偏偏,她又摊上了这样的抉择。
她深吸一口气,朝傅雪烟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
不是她不想救景云,事实上,一想到儿子那张期盼的小脸,她的心都是痛的!
可是她没办法不去做出这样的抉择。
傅雪烟与苍鸠的武功原本不相上下,可傅雪烟怀有身孕,轻功不能施展太多,加上望舒这个小秤砣,傅雪烟想走远都难,苍鸠不同了,景云抱在身上跟没有抱似的,他再使出七八成功力,乔薇追上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孩子他爹在用生命争取时间。
她不希望到头来苍鸠没追上,再折回来找傅雪烟时傅雪烟也不见了人影。
那样,所有的牺牲可就真的白费了。
景云,对不起……
夜色中的景云被苍鸠抱在怀里,他看见娘亲追了出来,他满心欢喜,期盼地朝娘亲伸出小手,可是娘亲脚步一转,往另一边去了。
他再也忍不住,小手抹上眼眶,难过地哭了起来。
……
乔薇的心跟着抽疼了一下,她揉了揉心口,咬咬牙,跑进了一条山路。
古代什么都好,就是开发太少,除主城区外,几乎随处可见山林,匈奴的主要版图是草原,边界的地方却是一条绵延不尽的山脉。
“往哪儿去了?”
乔薇站在一条岔路口,掏出火折子,想看看地上残留的脚印,却忽然,一只庞然大物扑哧着硕大的双翼飞了过来,落在她面前的树枝上,那树枝也算粗壮了,可在对方落上去的一霎,因承受不住重量,险些断裂。
“金雕?”乔薇眼睛一亮。
金雕扑了扑翅膀,飞上半空,示意乔薇跟上。
乔薇跟了上去。
约莫一小会儿后,金雕带着乔薇来到了一棵大槐树下,树下躺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胖子,可不就是望舒么?
乔薇赶忙跑过去,将望舒抱进了怀里,望舒没有反应,她还以为望舒被怎么样了,听到她打小呼噜才知她是睡着了。
“你这小胖子,这样也能睡着!”
乔薇含泪将女儿抱进怀里,亲了亲她额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这个小东西,才觉得半颗心落回实处了。
但很快,她意识到一丝不对劲了。
望舒怎么会一个人躺在这里?
傅雪烟呢?
她想耍什么花样?
乔薇一手抱紧女儿,另一手拔出了短靴中匕首,警惕地望向周围:“别躲在暗处耍阴招,有本事就给我出来!”
没人回应。
乔薇并未因此放松警惕:“我不管你是一个人还是十个人,都给我滚出来!”
仍旧是没有回应。
乔薇纳闷了,怎么会真的只有望舒一个人呢?傅雪烟哪儿去了?
金雕站在地上,扑哧了一下翅膀。
乔薇摸了摸它脑袋:“是你救了望舒吗?”
金雕不吭声。
乔薇不知这是个什么意思,不过眼下也顾不上去揣测金雕的意思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金雕不动。
乔薇以为它没听懂,伸手去摸它。
它却往一旁挪了挪,耷拉着小脑袋,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你怎么了?不想跟我走吗?”乔薇问。
金雕委屈地咕了一声。
乔薇与它相处时日不长,还真没默契到去揣度它所以鸟意的地步,但有一点她看出来了,它不要和她走。
“你是要回去找你以前的主人了吗?”乔薇一直觉得这么精明能干的金雕是让人训出来的。
金雕咕了一嗓子,特别委屈。
毕竟是人家的的东西,乔薇不好硬抢,何况它又帮了他们那么多忙,她再强留着它不放,不是太过分了吗?
“你什么时候想我们了,再回来找我们。”乔薇不舍地说完,摸了摸金雕的脑袋,抱着女儿离开了。
金雕耷拉着脑袋,一步步地挪到树后。
傅雪烟缓缓地走了出来,望了望乔薇离开的背影,对金雕道:“我们走吧。”
……
大梁与匈奴交界的地方通常都有重兵把守,蒲城这一带也不例外,但匈奴的兵力主要集中在元安城附近,蒲城外的反而不占多少,当消息传到匈奴的军营时,营长一听蒲城城主都出动了,莫不是要打仗了?再一听交战的是夜罗人,又把心给揣回肚子了。
打吧打吧,这俩孙子打死了才好呢!
城主大人就是担心会惊动匈奴兵,所以没敢带太多手下,眼下打了半天,发觉对方没有动静,胆子越发大了,又吹响哨子,从城中调来了一百人马。
可这一百人马,全都没几下便折损了大半在那些长刀死士下了。
城主大人气得直咬牙!
他算看出来了,同样是长刀死士,但那老妖婆给自己的是功力不够高的,功力最高的她全留着自个儿用了!
“给我拿下她!”
城主大人一声令下,原本与死士们缠斗的士兵们急忙调转方向,朝王后攻了过来。
王后的眼皮子都抬,面纱下的唇角似乎是微微地弯了一下,弯出一线讥讽的弧度,轻轻一拉弓,地上倒了一片。
城主大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把连箭都没有的弓:“这……这难道是传闻中的……血月弓?”
这些小喽啰王后根本没放在眼里,继续含笑看向了姬冥修:“还不束手就擒么?”
姬冥修的唇角有鲜血流了下来,他淡淡地擦去,神色冷漠地看着她:“原来你也就这点本事,还以为你比容妃要强上一些,却原来不过尔尔。”
王后的笑容冷了下来:“你是嫌自己不够命长?”
姬冥修气场全开:“彼此彼此。”
王后不再与他废话,狠狠地拉开弓弦,嗖的射出了“一箭”。
姬冥修已经为乔薇挡了一箭,再来一箭,不死也脱层皮了。
哪知就在她拉弓的一瞬,一个小胖子自后方飞了过来,在半空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稳稳地落在了姬冥修怀中。
小胖子是被亲娘丢过来哒,眼睛都还闭着。
姬冥修看着怀中的小东西,心头划过一丝柔软。
望舒与乔薇长得像,一看便是母女,城主大人疑惑地眨了眨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王后眯了眯眼,目光落在望舒的身上,不知想了些什么,再次拉开血月弓。
之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城主大人就看着姬冥修举着个小胖子,我挡,我挡,我挡挡挡!
城主大人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尼玛!这是亲生的吗?!
小胖子睡得可香了。
王后却快要被气死了。
有小胖子在,血月弓根本形同虚设了。
乔薇见小胖子牵制住血月弓了,默默地拔出了匕首,偷袭对高手不管用,不过也分时候,当一个人心神紊乱、气息不宁时,成功的几率便可大大提升了。
乔薇绕过马车,打算借着马车的遮掩,给对方一次致命的偷袭,哪知就在她刚靠近马车时,便听见车内传来一声沉闷的喘息。
那喘息,像生病的呻吟,却又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乔薇的汗毛竖了起来。
她朝车窗望了过去,哪怕是隔着一道厚厚的车帘,她也听到了对方粗重、低沉而又危险的呼吸。
整个世界都好似静了下来,只有他的声音。
乔薇恍惚间,觉得车里坐着一只沉睡的巨兽,巨兽很快就要醒了,一旦他醒来,所有人都将不是他的对手。
乔薇果断放弃了偷袭,跑回姬冥修的身后:“不好,他们还有个高手!”
高手……
姬冥修的目光朝那辆马车上望了望,来到这边时他便感受到了一股强大而不同寻常的气息,他只以为是从王后身上散发出来的,可照小薇所言,似乎是马车内的那个人……
“你说的那个生了病的人就是他吗?”姬冥修看向了城主,目光扫了扫第三辆马车。
城主大人如今与姬冥修统一阵营了,也就没藏着掖着了,静下心感受了一番对方的气息,狐疑道:“是他……也好像不是他……白日里他的气息十分强大,眼下……却似乎弱了不少。”
乔薇:啥?
这居然是弱了不少的状态?
可她分明觉得对方的气息已十分接近一个鬼王了!
“弱了一半。”城主大人道。
弱了一半,岂不是说他目前只有五成的功力?只五成功力就已接近一个鬼王的气息,若是巅峰状态……后面的,乔薇简直不敢想了。
鬼王的实力并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
为今之计,恐怕只能撤退了。
乔薇看向姬冥修,姬冥修却眯了眯眼,将望舒给了乔薇,往破神弩上装了几支毒箭。
“你要干什么?”乔薇眸光一颤。
姬冥修眸光深幽道:“趁他病,要他命。”
不能让他突破到鬼王,这人的实力太过强大,远超了容妃的姘头一大截,一旦突破,恐怕世上再没什么人奈何得了他了。
乔薇知道姬冥修一贯是不给敌人留任何余地的,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就是他会干的事,他宁愿冒险,也要将敌人一踩到底!
乔薇自己是没他这股勇气的,可他已经迈出这一步,她也唯有配合他了:“我去牵制住她,你对付那个死士。”
姬冥修点头,眸光深邃地朝马车走了过去。
王后似乎也发现二人的计划了,调头朝姬冥修冲了过来。
乔薇抱着小胖子一步挡在她面前:“好久不见啊,姨母。”
姬冥修路过第二辆马车时,随手提起油灯,将灯油倒在了箭头上,点了火,朝第三辆马车嗖嗖嗖地射了过去。
哔嘀阁
第三辆马车迅速着了火!
“吼——”
一声沉闷的低吼自马车内传来,这声音并不算大,可就是带着一股浑厚的内力,所有人都放下了兵器,捂住耳朵,只觉耳膜快被震破……
姬冥修又连射了三箭,这下不止车身,连车顶都点着了。
那人也终于被激怒了。
【442】战胜(二更)
车厢瞬间炸开,那人如鬼影一般飞了出来,他戴着黑色头具,一袭黑衣,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连火光照到他身上,也像是照着夜色一样。
从他出来的一瞬,乔薇就知道他们没有胜算了。
他沉睡时气息已然强大,觉醒后更是暴涨了好几倍。
这真的是一个只剩五成功力的病号吗?
乔薇想动,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又来了,这种被人用内力死死压制的事情又发生在她身上了。
上一次是在皇宫,那个鬼王只用了一根手指头,便将她摁在了墙头。
可眼下这个,分明还是=不是鬼王,却已经拥有了堪比鬼王的实力……
冥修说的没错,不能让他突破。
否则,就连她娘来了,都未必能把他怎么样了。
可怎么才能阻止他呢?
自己现在完完全全被压制住了,不止她,她用余光扫了一眼,发现城主大人也被压在原地了,城主大人握着宝剑,手臂艰难地抖动着,仿佛在尝试摆脱对方的压制,可不论怎么努力,都是徒劳。
再看那些士兵,早已经受不住这股强大的内力,倒在地上,一片哀嚎。
至于那八名长刀死士,不论是城主的还是夜罗的,全都像中了邪似的,齐齐地定住了。
现场唯二还能动弹的是人就是王后与姬冥修了。
但姬冥修每扛住一分,体内的掌毒就被催动一分,他扛得并不容易。
而没了乔薇牵制王后,王后也加入了对付他的行列。
乔薇简直想杀人了,有这么欺负人的?有吗?!
就在乔薇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时,怀中的小胖子动了,她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抓了抓头,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乔薇当即一愣,这小胖子还能动呢?
小胖砸,快醒醒!打坏蛋了!
不对。
虽说这小胖子平日里睡着了确实雷打不醒,但今晚似乎格外不同一些,她的气息……说不上来的古怪,却又不像是生了病,她身上散发着一股十分奇特的清香,乍一闻像两生果,可再闻,又似乎还有什么别的。
总之这小胖子不像是睡着了,更像是……醉了。
这可麻烦了。
你可以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却唤不醒一个真正的醉汉。
这边,乔薇心急如焚,另一边,姬冥修与那人正面对上了。
姬冥修突破了他的压制,他像一道闪电,朝着姬冥修无情地劈了下来。
姬冥修对上了他的掌风。
乔薇简直不敢看了,闭上眼,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巨响,再睁眼朝二人交手的地方望去时,只见那里已经被二人的内力轰出了一个大坑。
二人站在坑外,气场全开。
夜风将姬冥修的袖口吹得鼓鼓的,衣摆猎猎起舞,眼神深邃如泊。
乔薇没料到姬冥修真能接下他这一招,她一直都知道他厉害,却没料到是能与鬼王一战的厉害,他的实力,又何尝不是强大得令人害怕?
只不过,他身中掌毒,反噬太大……
怕是也……撑不了多久了……
对方可不止一个鬼王,还有一个王后。
王后已经拉开了血月弓,不过这次,她却不是对准姬冥修,而是施展轻功绕到了乔薇的背后。
乔薇眉心一跳,居然用这种法子分散冥修的注意!真是卑鄙!
王后唇瓣勾起一抹嘲弄的笑。
什么叫砧板上的肉,这就是了。
乔薇动弹不得,只有让她射的份儿。
她拉了个满弓——
乔薇仿佛听到了弓弦的嗡鸣,心头蓦地一紧。
谁料就在此时,一柄长剑飞了过来,打中了王后的弓。
弓射偏了。
乔薇眼珠一转,十七?!
十七施展轻功,迎着巨大的内力飞向了乔薇,几乎要落地的一瞬,揽住乔薇的腰肢,将乔薇与望舒带出了百步之外,放在一块儿还算平整的石头上。
乔薇瞬间感觉自己能动了,她往城门的方向望了望,没看见姬无双,不知是没跟上十七还是十七自己单独行动了。
眼下不是操心这个的时候,现场有两个强大的对手,得想想怎么解决他们才是。
突然,乔薇看见了十七手中的弓。
这自然也是一把血月弓,是景云出面从三个小尼姑手里借来的,后面落到了傅雪烟手上,不过又被她抢回来了。
此番北上,他们当然有把它带上,却没带入蒲城,而是留在了齐水镇的护卫手中,没想到,让十七给带过来了。
带来了固然好,只是眼下小胖子还醉醺醺的,这把弓……也形同虚设了……
乔薇思量间,忽觉眼前黑光一闪,再抬眼,就见十七的身影已经掠了出去。
他不是掠向王后,也不是掠向即将突破的鬼王,而是顶着几乎让空气都凝固的压力,凌空飞到姬冥修的头顶,将血月弓抛给了他……
姬冥修稳稳接住了血月弓。
乔薇心口一震,惊得站了起来。
冥修想干什么……
姬冥修左手紧紧地握住弓,右手冰凉如玉的手指勾上了弓弦,眸光冷成了一汪冰泊,定定地落在了那个人的身上,好似将他的气场瞬间冻住了一样。
场面……静了。
可没静多久,狂风呼啸而过,一瞬间,飞沙走石,铺天盖地,众人被吹得睁不开眼睛。
乔薇一只手将望舒紧紧地搂在怀里,另一手挡住了凌厉而刺骨的风沙,指缝间,她看见姬冥修拉开了弓弦。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等乔薇第二眼望向对面时,看到的就是那个即将突破鬼王的男人被一股可怕的力道震飞了,整个人都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再也不受自己控制,摇摇地坠了下来。
王后一把接住了他,怨毒地看了姬冥修一眼,施展轻功,飞入了山脉。
城主能动了,士兵们也停止哀嚎了,夜罗的四名长刀死士也终于恢复了意识,却还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就被十七一剑刺穿了眉心。
“哇,你厉害啊!你居然连那个人都打过了!”城主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在姬冥修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
姬冥修身躯一震,吐出了一口血来。
城主吓坏了,看看自己的手:“我……我没用力啊……”
乔薇把望舒给了十七,扶着姬冥修上了一辆马车,这辆马车原先坐着王后,设施齐全,还有个简单的榻。
乔薇让姬冥修躺下。
城主跟了过来,心虚地解释道:“我真没用内力,我发誓。”
乔薇没理他,从防水的油纸包里取出一个药瓶,药瓶里还剩十粒药丸,乔薇一股脑儿地喂进了姬冥修嘴里。
这是十倍的剂量,若在寻常,立马都能下床了,但今晚姬冥修实在是伤得太重了,血月弓催动掌毒比运功厉害多了,他现在已经连半条命都不剩了。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城主轻咳一声问。
今晚要不是姬冥修,他与他手下都得折损在那群夜罗人手里,他这人也并非完全不知好歹,看在他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了。
他绝不会承认自己是被姬冥修一行人的实力吓到了。
乔薇才不管他是真心感激还是心存畏惧,毫不客气地报了一连串的药名,他一一记下,即刻回城采药。
“还有,我们的人快到了。”乔薇叫住他。
他会意地说道:“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南城门,只要发现是你们的人,立马带他们过来。”
想到了什么,他又狗腿地问道,“话说回来,你们几个是怎么进城的?”
乔薇冷冷地看向他,间接拜他所赐,她儿子失踪了,丈夫倒下了,他居然还在关心他们是怎么进城的?乔薇杀人的心都有了!
城主大人自知理亏,清了清嗓子,策马离开了。
等他回了城主府,碰到前来禀报消息的侍卫,才明白那个一招击杀了四名长刀死士的玄衣小少年是生生施展轻功,从城楼上飞过来的。
速度太快了,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只大蝙蝠……
后面越想越不对劲,才来城主府说一声。
城主大人咬牙,这轻功……他简直要嫉妒死了!
城主大人抓了药赶回北城门外时,姬冥修的人也被他派去南城门的侍卫领来了。
令人惊讶的是,来的不仅有姬冥修的护卫,还有夜罗国师与大弟子。
他们原本是随大部队一同返回夜罗,后面等不及了,便与大弟子加快脚程了,他们初定走元安城,正常通关,后面碰到一个死士,暗暗吃惊,才尾随到了齐水镇。
十七与姬冥修的护卫碰头时,他们便猜出对方是姬冥修的手下了。
就是提醒十七将血月弓带上的,原以为是用来对付王后的血月弓,谁料竟多出了一个新的鬼王,这实在是太令人吃惊了。
乔薇道:“冥修说,他还没有突破,算不上真正的鬼王。”
但已经具备了鬼王的实力,这样的对手才是最可怕的。
国师陷入了沉默。
乔薇又道:“冥修射了他一箭,但他命大得很,似乎没死。”
国师与大弟子说了什么,大弟子道:“我师父说,没死也脱层皮,他先是生病,再是受伤,短期内是不能突破了,只要你们赶在那之前找到他,把他杀掉就可以了。”
那家伙是一定要杀的,但当务之急,是救回冥修的命,找回景云。
国师看了看姬冥修,又看了看趴在姬冥修怀里熟睡的望舒,尽管这小胖子睡得雷打不醒,可所有人都感觉到国师的眼皮子狠狠地跳了跳。
大弟子没那么关心姬冥修的生死,他还有心情想别的,他吸了吸鼻子,不解地问:“诶?这车上是不是藏了玉露琼浆?”
“什么玉露琼浆?”乔薇淡淡地问,“能治冥修的伤吗?”
大弟子道:“能啊,玉露琼浆是疗伤圣药!和你们隐族的两生果是一样的!好香,真的好香!”
他闻着闻着,闻到了望舒的身上,“咦?”
乔薇的眸光动了动:“你是说我女儿身上的香气就是玉露琼浆的香气?”
大弟子点头:“是啊,她放哪儿了?”
乔薇闭了闭眼道:“她哪儿也没放。”
“哪儿也没放?”大弟子怔愣了半晌,与国师用夜罗语交流了几句,不知说了些什么,嘴巴张得能塞下一枚鸡蛋了,“你们给她喝了多少呀?香气这么浓,不会有一整杯吧!”
玉露琼浆并不是酒,可喝多了会产生醉酒的效果,当然了,这里的多是指十滴、二十滴、一整杯,绝不是两大瓶。
乔薇也不知女儿喝了多少,又怎么会喝到这么好的药,她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受过伤的样子,严重怀疑小胖子只是嘴馋……
想到了什么,乔薇又问:“会有什么副作用吗?”
副作用是翘辫子啊,不过这小胖子一点翘的迹象都没有,呼噜打得比他还响,估计吸收完就没事了。
大弟子想起自己曾经一次性喝了三滴玉露琼浆,结果差点把小命交代出去的事,深深地感到了命运的不公……
乔薇也觉得不公呢,你说你这小胖子,嘴馋都有得喝,你爹等着救命却没得喝。
国师身上虽没有玉露琼浆,却也有不少上等的疗伤药,他全都无私地拿了出来,可惜并不对症,疗效甚微。
大弟子还在拼命地闻,许是药童出身的缘故,他的嗅觉比寻常人要灵敏一些,他闻了一个箱子上,他打开箱子,从里头取出一个盒子。
乔薇眸光一顿,这盒子是临出京城前,公孙长璃送给她的,说大漠凶险,盒子里的东西指不定能派上什么用场,眼下……还没到大漠……
“诶?怎么打不开?”大弟子掰了半日掰不动。
公孙长璃说,用时再打开。
可她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才是该用它的时候?
乔薇的眸光动了动:“我来。”
大弟子将盒子递给了她。
乔薇两手一掰,掰开了。
盒子里装着两样东西,一小瓶玉露琼浆,一枚两生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