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诛杀鬼王!
大弟子简直惊得说不出话了,这么嚣张的人到底是谁啊?怎么连皇宫的墙都轰了?她就不怕……
“啊……”
看见贺兰倾的一霎,大弟子的思绪都打结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一个人,像是披着光束走来,一袭外黑里红的斗篷,斗篷的帽子遮了面容,只露出一张完美得令人惊叹的红唇,那红唇漫不经心地勾起,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让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紧。
神秘,冷酷,却又散发着妖魔一般的气场。
他的心,几乎是不由自主地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他按住心口,看着对方坐在高大的骏马上,那匹马也如它的主人一般,像个不可一世的帝王。
乔薇也觉得她娘帅呆了,那些大片儿的仙尊侠客,和她娘一比简直弱爆了,她娘才是真正的酷帅狂霸拽!
乔薇高兴坏了,忙不迭地跑了过去:“娘!”
贺兰倾探出修长如玉的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脸:“嗯,没瘦。”
乔薇喜色一笑:“我当然没瘦了!”和望舒小胖子吃饭,看小胖子的吃相都能多吃一碗,怎么可能瘦得下来?
“他是谁?”贺兰倾看向乔薇背上昏迷不醒的胤王。
乔薇忙道:“他可能是冥修的表弟,他的事说来有些话长,我回头再与娘细说。”
贺兰倾点头。
想到了什么,乔薇又道:“娘,你怎么来了?”
贺兰倾红唇淡淡一勾道:“再不来,你岂不是要被几个夜罗小杂碎给欺负了?”
提到那几个杂碎,乔薇可真是憋了一肚子火!想她堂堂隐族小卓玛,居然被一个死士压制得还不了手,简直太可恶了!
更可恶的是,步撵的那家伙还把霍师公给打伤了!
“娘,师公受伤了!”
霍师公已经重伤昏迷了,两名玄衣卫用担架将他抬了过来,贺兰倾探了霍师公的脉,封住他穴道,不让紊乱的真气在筋脉内乱走,随后对乔薇道:“守着你师公,娘去会会那东西。”
乔薇深以为然,说东西没错,练功连到那个地步,确实已不算什么正常人了,只是想到对方的厉害,乔薇还是弱弱地提醒道:“师公说那是一个鬼王,娘你要小心。”
贺兰倾扬起纤细的手指,吹了吹染了嫣红豆蔻的指甲:“鬼王?呵,有意思。”
步撵依旧被八名长刀死士稳稳地架在肩上,一根黑光闪闪的长矛一半插在步撵之中,一半暴露在空气中,这支长矛通身为玄铁所制,重达百斤,寻常人别说射出去了,连提一下怕是都要费力,被这般冷硬的兵器戳中,后果可想而知并不乐观了。
步撵内没有动静,四周也一片寂静,凉风习习地吹来,吹得纱幔婆娑起舞。
这样的场面,只是看一看,都让人心惊胆寒。
大弟子往乔薇的身侧靠了靠。
乔薇挑眉道:“半天了也没动静,干嘛呢?该不会是死了吧?”
大弟子不假思索道:“不可能!鬼王不会死的,世上没人杀得了鬼王!”
他话音刚一落下,那根插在步撵中的玄铁长矛便如同离弦的箭矢一般,嗖的自步撵内飞了出来,速度之快,让人根本难以反应。
大弟子还没明白过来究竟怎么一回事,长矛便贴着他的脸,朝侧面的贺兰倾杀气腾腾地射去了!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大弟子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长矛刺向了贺兰倾的心口,贺兰倾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指尖轻轻一拨,重达百斤的玄铁长矛被弹开了,长矛在半空转了几下,铿的一声插进地里!
一阵铮鸣。
贺兰倾坐在马背上,斗篷被凉风习习地吹起,她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可独属于她的强大气场,将对方的气场碾压得干干净净!
乔薇瞬间化身小迷妹:“哇!”
大弟子捂住胸腔,心脏跳得更厉害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快死了……
步撵中的那位似乎被彻底地激怒了,一股强大的内力自步撵内涌动了出来,抬着步撵的八大长刀死士扛不住这股强悍的内力,嘴角都溢出了血来。
乔薇站在自家娘亲的后面,探出一颗脑袋,对方的内力全都被她娘挡下了,她什么都感受不到,可瞧那群车夫的样子,鬼王是要放大招了?
贺兰倾不屑一笑:“传说中的鬼王,就只有这点本事?”
对方俨然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发出了一身低低的怒吼,步撵开始簌簌地晃动,纱帘上的穗子几乎要晃到天上,抬着步撵的长刀死士吐出越来越多的鲜血。
贺兰倾冷笑一声,踩着马镫,矫健的身影一跃而起,冲进了步撵。
“娘——”乔薇大叫。
贺兰倾自步撵内一穿而过,抓着一根身着银色盔甲、戴着蒙面铁具的男人飞了出来,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她自己,则凌空一转,英姿飒爽地落回了马背上。
大弟子揉了揉眼,怀疑自己看错了,这个女人干什么了?怎么他就眨了个眼,地上多出个人了?
那人胸前的盔甲不知被什么东西洞穿了,一个黑漆漆的血洞。
大弟子看了看一旁的长矛,该不会……这个人……就是步撵中的、中的……鬼王吧?
鬼王真的被射伤了?这怎么可能?
当然,就算他受了伤,他也还是鬼王,属于鬼王的气场依旧让人心惊胆战,一道凌厉的眸光打来,大弟子的腿都软了!
鬼王站起身来,他想一掌击杀了贺兰倾,可不待他出掌,贺兰倾便飞身而起,一脚将他踹出了百八十米!
他撞到了石山,石块哗啦啦地砸了下来,将他埋在一片废墟中。
他扒开一块石头,从废墟中伸出了手。
贺兰倾一记掌风打过去,打得他立马缩回了手!
贺兰倾拔起了地上的长矛,骑着骏马,慢悠悠地踱了过去。
乔薇知道,这是要杀掉鬼王了。
哪知就在贺兰倾走到一半时,不远处的小道上响起了太监高亢的通传声:“容妃娘娘驾到——”
乔薇:呵呵,这个老妖婆,终于忍不住要现身了?
也是,再不现身,鬼王就要被她娘给杀了。
这么厉害的“杀手”,若是一出场便折损了,容妃怕是会肉痛好几年吧。
乔薇将背上的胤王解了下来,交给一旁的玄衣卫,随后,迈步走上青石板宫道,淡淡地看着一行人抬着一顶奢华到极致的轿子走了过来。
轿子在乔薇两丈之外停下,那名中年太监缓缓地挑开了轿帘,容妃坐在轿中,冰冷的眼神扫过一地狼藉,当看见那坍塌的宫墙时微微地凛了凛,随后,她仿佛忽略了在场其余人似的,只专注地看着乔薇,说道:“姬夫人这是要公然造反吗?”
有亲娘撑腰,乔薇挺直了腰杆儿,双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往前走了几步,毫不客气地看向她:“我造什么反了?”
容妃冷声道:“你勾结国师殿,劫持本宫的儿子,又杀了那么多皇宫的侍卫,还带着一群身份不明的人,毁了宫墙,擅闯皇宫,你这不是公然造反又是什么?”
乔薇哦了一声,挑眉道:“我这个就叫造反呐?那容妃软禁皇上又叫什么呢?”
容妃的手指紧了紧:“本宫几时软禁皇上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乔薇淡淡一笑道:“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不可能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出面?不是被你软禁了,还能是什么?”
容妃不假辞色道:“皇上日理万机,这种小事还不牢皇上亲自费心,皇上委托本宫全权处理,现在,本宫要对你奉旨查办!”
乔薇不屑地说道:“你可拉倒吧!皇上不理事了,还有太子,轮得到你一个废妃做主?”
中年太监一把跳了出来,指着乔薇的鼻子道:“大胆刁民!竟敢对容妃娘娘无礼——”
贺兰倾一巴掌扇了过去。
中年太监被巨大的内力扇得撞到了宫墙上,又重重地跌在地上,浑身一抽,气绝身亡。
容妃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你们……”
贺兰倾冷冷一笑:“老子的女儿,也是你们能吼的?”
容妃握紧了轿子上的扶手。
玄衣卫整齐划一地走了过来,一队在乔薇身前一字排开,另一队将容妃与御林军团团围住,拉开弓箭,冰冷的箭矢对准所有人的心口。
御林军侍卫瞬间慌了阵脚,习武者的直觉告诉他们,这群穿着玄色盔甲的士兵武功远在他们之上,更别说那股仿佛在沙场锤炼而出的嗜血气场,简直看一眼都让人浑身颤栗。
容妃的脸变得青一阵白一阵:“乔氏,你当真要这么做?”
乔薇道:“我这么做还不是被你逼的?不是你放死士杀我,我怎么可能会与娘娘你对着干呢?”
御林军纷纷看向了容妃,姬夫人说什么?容妃放死士杀她?
容妃正色道:“本宫没放死士杀你。”
“那可奇怪了,不是你放的,难道是国师殿吗?娘娘你可睁大眼睛看清楚吧,地上这几个死士才是国师殿的,他们全都被人杀死了。你说我与国师殿勾结,那请问他们是被谁杀死的?你可别说是我,巫师在这儿呢,他可以为我作证,我是清白的!”
大弟子点了点头!
御林军们狐疑地看向了地上的死士,他们见过国师殿的人,自然全都认得,而地上还有几具尸体是他们御林军新来的同僚……
这些同僚看上去像是与国师殿的死士混战过,死士杀了同僚不奇怪,但死士也被人杀了就耐人寻味了。
因为没有哪个御林军的侍卫有这个能耐杀掉国师殿的死士。
再争执下去,御林军内混入死士的事就藏不住了,容妃的睫羽颤了颤:“今日的事,本宫会下令彻查,若果真有人陷害你,本宫自当还你清白,你回吧,把人留下。”
“把谁留下?”乔薇明知故问。
容妃气闷地道:“本宫儿子,本宫都肯放过你了,你也该放了本宫儿子了。”
乔薇道:“胤王殿下是自愿跟我走的。”
容妃道:“没有皇上的命令,他不能离开地牢。”
乔薇摊手:“是皇上亲自下旨将他放出来的呀,娘娘您忘了吗?要不要把地牢的侍卫叫过来对质?”
御林军齐齐看向了容妃。
容妃还真是将这件事忘了!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准备妥当后,一切都能圆过去,可着急救鬼王,没准备就出来了。
容妃嘴角抽了抽:“本宫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乔薇莞尔一笑:“那么,告辞了,娘娘。”
容妃不甘地看着玄衣卫手中的胤王,双手死死地拽成了拳头,但扫了一眼废墟下的鬼王,又缓缓地松开拳头了。
当务之急,保住鬼王才最重要。
贺兰倾将女儿拽到了马上,乔薇坐在她怀中,抓住了缰绳。
她一手搂紧女儿,另一手拿着长矛:“火凤,走。”
骏马踩着被轰塌的宫墙,优雅而倨傲地走了出去。
容妃看了一眼众人的背影,即刻走出轿子,飞奔到废墟前,徒手一块块儿地扒开了石头,将鬼抱进怀中,揭了他的面具:“鬼王,鬼王!”
鬼王伤得很重,但性命仍在。
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哪知这口气尚未松完,一支黑光闪闪的长矛自天际飞来,直直戳进鬼王的眉心,瞬间洞穿了鬼王的脑袋!
鬼王身子一僵,手臂垂了下去……
容妃整个人都崩溃了,疯一般地咆哮了起来:“鬼王,鬼王,鬼王——”
【413】二更
乔薇骑着马走了老远还能听见容妃那疯妇一般的咆哮,不得不说,真解气啊!
鬼王是容妃手中的王牌,容妃本没打算出这张牌吧,毕竟杀鸡焉能用牛刀?自己这小菜鸟儿在容妃眼中还不值得鬼王出手,可没料到霍师公来了,霍师公将鬼王逼了出来。
本以为以鬼王的实力,对付任何人都绰绰有余,不曾想,报废在娘的手里了吧?
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听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容妃是不是也哭得太惨了?
不就是死了个厉害的死士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死了男人呢!
废墟旁,容妃抱着鬼王的尸体,整个肩膀都在颤抖,脸色涨得铁青,额角的青筋暴了出来,眸光冷厉如一把出了鞘的刀子。
不远处的御林军侍卫们面面相觑,都不知眼下是个情况,他们的皇妃怎么抱着一个陌生男人的尸体?还给哭成了那样?
那个男人是谁?
和容妃是什么关系?
这抬步撵的八个侍卫又是谁?个个儿的背上都背着一把大长刀……
为什么越来越觉得今天的事情有古怪?
十几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另一边,茯苓找了过来,她原本被容妃留在甘露殿,可容妃出去后,她才想起容妃衣衫单薄,恐她再次病倒,连忙给拿了件氅衣过来,哪知,就让她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容妃是疯了吗?怎么能当着那么多的面与一个男人不成体统呢?
满地的尸体,浓郁的血腥气,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茯苓忍住作呕的冲动,带着氅衣来到了容妃的身后,本想开口提点容妃几句,却一下子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她吓得惊呼一声,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容妃淡淡地转过头,没直接看向身后,只将视线落在身侧,但茯苓感觉容妃的余光在看她。
她吓得赶忙跪伏在地!
容妃放下鬼王的尸体,缓缓地抹了颊上的泪,若无其事地望向一众御林军,那云淡风轻的表情,仿佛刚刚那个鬼哭狼嚎的女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御林军们愣愣地看着她。
她道:“你们过来,本宫有话对你们说。”
十余名侍卫硬着头皮走了过来,他们尽量保持目不斜视,但架不住有人好奇,朝那男人看了过去。
这一看,直接一个趔趄,差点摔了!
容妃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似的,淡淡地说道:“你们辛苦了,好生去吧。”
众人不约而同地愣了愣,叫他们过来就为了叮嘱这一句?不吩咐他们对今日的事守口如瓶吗?虽然他们原本就没打算传出去,可容妃又不是他们,总得担心一下的不是吗?
可疑惑归疑惑,众人还没傻到会主动去提这件事的地步。
众人给容妃行了一礼,转身朝来时的方向去了。
随后,茯苓就看见两个身材高大的侍卫,举着两把大长刀,缓缓地靠近了他们。
他们大步流星地走着,一时竟未发现。
倒是方才因看鬼王一眼而吓得摔了跤的侍卫,管不住一双东瞟西瞟的眼睛,一下瞥见了地上的刀影,面色一变,拔出剑来:“小心——”
话音未落,被灭了口。
长刀死士杀国师殿的高级死士都不在话下,何况区区一群御林军了,十几人连喊叫都来不及,便尽数丧命在了死士的长刀下。
茯苓抖若筛糠!
又一名长刀死士走了过来,抱起地上的鬼王,放到了容妃的轿子上。
容妃掸了掸染着血迹的宽袖,从茯苓面前云淡风轻地走过。
茯苓闭上眼,整个脑袋都磕在了地上。
容妃走出去了好几步,声音幽幽地传来:“还不快跟上?”
茯苓一怔!
容妃却没再说话了,迈步坐进了轿子。
茯苓如临大赦地爬起来,连滚带爬地跟了上去。
……
乔薇与贺兰倾去了就近的灵芝堂,在那里,乔薇见到了自家爹爹,一段时日不见,她爹似乎更容光焕发了!
第一次在京城的小破院子里见到她爹的情景还历历在目,那时他爹可真是沧桑得不像话,但现在,整个人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看来,与她娘在一块儿的日子非一般的滋润呐!
乔峥正在大堂内捯饬药材,甫一抬眸,看见朝思暮想的人儿站在门口,他眼睛一亮,丢下药材走了过去。
乔薇许久不见自家爹爹,也着实有些想念,上前几步,张开胳膊:“爹——”
“哎呀你去哪儿了?”乔峥与乔薇擦肩而过,来到了贺兰倾的面前,抓住她的手道,“怎么去了那么久?菜都凉了!”
乔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爹。”
“我做了你爱吃的红烧鱼,我再去热一下。”
“爹——”
“对了,你不是说去找小薇吗?她人呢?”
“爹!”乔薇炸毛了!
乔峥心肝儿一颤儿,扭过了头来,上下看了女儿一眼,疑惑地问道:“咦?你来了?什么时候来的?”
来、好、半、天、了!
您、老、的、眼、睛、里、能、别、只、有、我、娘、吗?!
乔薇做了几个深呼吸,不生气,不生气,这是她爹呢。
好容易将火气压回了心底,乔薇望向自家爹爹,好声好气地说道:“我刚刚才……”
“青鸾啊,你出去那么久,渴了吧?”乔峥笑着给贺兰倾倒了一杯水。
再一次被忽略的乔帮主瞬间黑了脸。
我果然是天天签到送的,见证完毕!
……
当然了,爹娘感情好,乔薇也是高兴的,何况只要她娘不在,她爹的眼里也还是能够看见她的!
乔帮主表示自己已经很满足了。
乔峥与女儿说了会儿话,主要说的都是她娘,说完之后,去厢房给霍师公与胤王治疗伤势了。
乔薇则与贺兰倾说起了分开之后的经历,从揪出第一个夜罗长风使秦姑爷以及素心宗说起,贺兰倾静静地听着,满眼宠溺,一双眼睛都是女儿。
“那几个素心宗的长老也就是仗着自己有点资历,其实本事不怎么样嘛!我就这么啪啪啪,三两下,便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了!”
选择性失忆临阵脱逃、长老放水,这吹嘘的本事,可以说是非常小卓玛了。
贺兰倾突然想到了从皇宫带回来的男人,问了他的身份。
乔薇如实说了:“胤王。”
贺兰倾冷眸一眯:“他就是那个刺了你一剑的男人?老子去杀了他!”
乔薇一把抱住贺兰倾的胳膊:“娘娘娘!你别冲动,我跟他扯平了!我已经把场子找回来了,现在,我和他谁也不欠谁。而且,他很有可能是姨母的亲生儿子,你把他宰了,姨母那儿我就交代不过去了。”
“姨母又是谁?”贺兰倾沉沉地问。
“是昭明公主的妹妹。”乔薇将昭明公主的事一并与娘亲交代了,“……初次见到姨母时,我们都以为是公主回来了,后面去探了公主陵,发现尸体不在,越发认定是公主,幸好冥修从棺材里找到了一封信,才知道公主的娘当初生下了一对双胎,一个是她,一个是姨母。姨母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所以我也没办法确定胤王到底是不是她儿子,但万一是呢,是吧?咱们还是先别杀胤王了。”
之后,乔薇又与贺兰倾说起了国师殿的事,当听到望舒小胖子将夜罗国师虐得体无完肤时,贺兰倾还算满意地勾起了唇角:“像贺兰家的孩子。”
她这淡淡的一笑,让满院的花骨朵都开得更娇艳了。
再之后,便是追秘笈却被血月弓射了一箭的。
当听到女儿被人射得半死不活时,贺兰倾的气场陡然之间冷了下来。
院子里的花骨朵吓得战战兢兢的,把花瓣都收了!
贺兰倾拍了拍女儿的手,露出一抹妖魔一般的邪笑:“等娘把她揪出来,你爱射她多少箭,就射她多少箭!”
有娘的感觉,真好!
……
冰冷的地窖,茯苓缓缓地走到墙角,将硕大的夜明珠放在了灯座上。
夜明珠的清光,将地窖淡淡地照亮了。
鬼王静静地躺在冒着寒气的大冰棺中,容妃拿起他一只手,贴上自己脸颊,双目发红道:“那个女人杀了你,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报仇!”
【415】小包子,摊牌胤王(一更)
贺兰倾与乔峥归来的第一时间,乔四老爷便得了消息,赶忙来灵芝堂与大哥大嫂相见,见面后又请大哥大嫂回家居住,他知道当初为了照顾乔薇,大哥没住回乔家,要么是在山上,要么是在姬家附近开的灵芝堂,可如今大嫂回来了,再住外面便诸多不便了。
当然这是他个人的想法,贺兰倾又不是京城那些弱不禁风的贵妇,她对住地不挑,以霍师公与胤王的状况,待在灵芝堂是最妥当的。
几人暂时在灵芝堂住了下来。
乔薇回了一趟姬家,冥修去东大营了,还没回来,乔薇便将景云三人接了过来。
景云与望舒得知姥姥来了,别提多高兴了,望舒把自己小荷包里的家当全都带上了,有她舔过的糖啊、吃过的点心啊、还有攒了几个月的瓜子巴拉巴拉……
景云心机地画了一幅画,是他们一家,当然他把自己画得最帅,妹妹画得最丑……
鎏哥儿没见过大嫂的娘亲,但见两个小伙伴都备了见面礼,他也备了一个,是自己抓的蛐蛐。
马车抵达了灵芝堂。
三个小家伙挨个跳下了马车。
贺兰倾就站在门口,含笑看着他们。
望舒绝不是第一个跑出去的,却一定是第一个扑进贺兰倾怀里的,她重重地扑了过去,那些曾被她扑飞的灵芝堂丫鬟默默为夫人捏了把冷汗,哪知贺兰倾素手一揽,便将粉嘟嘟的小胖子揽进了怀里。
“望舒。”
“姥姥!”望舒无比响亮地叫道!
很快,景云也呼哧呼哧地过来了:“姥姥!”
贺兰倾保养得太好,可半点不像两个孩子的姥姥,身旁不时有患者与家属朝几人诧异又羡慕的目光。
贺兰倾将景云也抱了起来,看着贺兰倾那张美得不能再美的脸,景云的小脸唰的一下红了。
“诶?不是说还有一个吗?”贺兰倾问。
鎏哥儿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看着美若天……魔的贺兰倾,瞬间呆住了!
贺兰倾带着三条小尾巴进了屋。
三条小尾巴开始送礼物了,看看望舒与景云的礼物,再看看自己的,鎏哥儿觉得有些送不出手了,屁颠屁颠地跑去了后院的小花圃,摘了一朵最娇艳的花,要去送给贺兰倾。
半路上,遇到了景云。
他眨巴着眸子问道:“景云景云,你看姥姥会不会喜欢我送的花?”
丝毫没听出这称呼有什么不对的景云,看了那朵花一眼,十分淡定地说道:“我姥姥不喜欢花。”
“这样啊。”鎏哥儿失望地把花给扔了。
半刻钟后,景云拿着一朵,不对,一捧,娇艳明媚的鲜花,昂首挺胸地去找贺兰倾了!
看着手里每一朵都鲜艳无比的花,景云的小脸上露出了十分神奇的神色。
姥姥很快就会发现,他才是最懂她的男人!
“哎呀,哎呀,好重呀!”
就在景云走到门口,即将跨过门槛时,身后传来了妹妹哎呀哎呀的声音,他回过头一看,就见妹妹把一整个花圃都拖来了!
“姥姥——我给你送花啦——”
景云的小脸瞬间黑成了小炭炭。
他是为什么要摊上这样一个妹妹呀……
……
姬家的厢房,三只小兽兽也要出发去看贺兰倾了,大白小白早已准备就绪,只差珠儿了。
珠儿在房里翻箱倒柜,将所有的东西都唰唰唰翻了出来,扔得满屋子都没处下脚后,终于披着那件外黑里红的小斗篷,趾高气昂地出来了!
金雕驮着三只小兽兽,振翅飞往了灵芝堂。
……
灵芝堂中,乔峥给霍师公与胤王治完了伤。
乔薇进屋,帮他收拾起医药箱,一边收拾,一边问起了二人的伤势。
霍师公虽只挨了鬼王一招,可鬼王实在太过强大,霍师公的筋脉与丹田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好在她爹医术高明,又有隐族的两生果,不至于救不回来,只是过程相对缓慢。
与霍师公相比,胤王身上那些被御林军打出来的伤势反而避开了大穴与要害,好生医治,用不了几日便能回去。
乔薇推开了胤王的房门,刚擦过药的缘故,整间屋子都弥漫着一股金疮药的药香,胤王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眸紧闭。
乔薇轻轻地掩上门,迈步走了过去,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我知道你醒了,不要装了。”
胤王睫羽颤了一下,终于还是睁开眼来,却并没有去看乔薇,而是呆呆地望着帐顶。
乔薇未语先叹了口气:“哎呀,从哪儿说起呢……你对皇宫的事究竟知道多少?我一直背着你,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是醒着的,什么时候是昏迷的,但我第二次去冷宫找你时,你从床上坐到了椅子上,还提醒我离开,那之前发生了什么,你总该是知道的吧?”
胤王没有说话。
乔薇接着道:“是不是那个中年太监把你从床上扶起来的?你不可能无缘无故提醒我离开,你是不是认出他是容妃的人了,察觉到事情有古怪,才喊我走的?”
胤王仍旧是没有开口。
乔薇看了他一眼道:“你以为你什么都不说,就能让一切都没发生过吗?你别告诉我,到了这个份儿上你还没看出容妃的野心。容妃她根本就不是正儿八经的皇妃,她是夜罗的细作!她盗走了秘笈,利用你将秘笈带出宫去,眼看着我们怀疑到她头上,要找皇上揪出她的小辫子了,她又摇身一变,成为甘露殿的宠妃了……你现在,还要为她遮掩吗?”
胤王的喉头艰涩地滑动了一下:“她是我娘。”
是你娘才怪了!
有当娘的这么利用亲生儿子的吗?还不止利用了一次,今日若不是我把你带出来,还不知道后面她会怎么蹉跎你呢?!
这个胤王,耍手段时那么狡诈,碰到容妃的事却少了根筋似的,真想把他脑袋撬开,把那根筋给他填进去!
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灵光一闪,道:“你有听说过狸猫换太子的事吗?”
“什么换太子?”胤王问。
乔薇道:“狸猫,就是皇后自己没有儿子,却把别人的儿子拿来养了。”
胤王浓眉一蹙:“你是说,太子不是皇后亲生的?”
我是说你不是皇后亲生的!
不对,你不是容妃亲生的!
哎,这都哪儿跟哪儿?
乔薇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暂时不扯这个了,绕回了容妃身上道:“你是唯一一个能够指证容妃的人,你有没有想过,她或许会杀了你?”
胤王沉默。
乔薇扶额,她算是看出来了,只要容妃一日是胤王的亲娘,胤王就一日不会背叛容妃,哪怕知道容妃百般算计自己,可骨子里那点对亲情的守望,还是让他狠不下手来。
得,等姑奶奶找到容妃不是你娘的证据,你就等着承认自己眼瞎吧!
……
却说乔峥给二人治完伤后,与贺兰倾和一双小外孙说了会儿话,便去给几人买小食了,贺兰倾上一次来京城还是十五六年前,也不知京城如今都有什么,只是有些嘴馋曾经吃过的一家桂花酥,望舒想要糖葫芦,景云与鎏哥儿也要了糖葫芦。
糖葫芦满大街都是,很快便买到了,倒是那家贺兰倾曾吃过的老字号桂花酥离这间灵芝堂稍远,得走两条街。
乔峥抄了个近道,打几条小胡同里穿过去,如此,可节省约莫一小半的距离,就在他拐进第三个胡同时,面前的街上忽然由南自北驶来一辆马车,马车的速度极快,他又刚从胡同里出来,险些就给撞上了。
幸而他及时扶住了墙壁,没让自己的身子冲出去。
但另一条胡同里的老婆婆就没这么幸运了,几乎是刚从胡同里出来,便被马车撞翻在了地上,马车停也不停,扬长而去。
老婆婆倒地不起,一阵痛苦地呜咽。
路人纷纷围了过来,叹息着看向老婆婆。
乔峥赶着买了桂花酥回去与贺兰倾团聚,没想上前凑热闹,但那老婆婆的叫声实在是可怜,他一咬牙,还是折了回去,挤入人群道:“让一让,我是大夫。”
众人一听是个大夫,自发地让出了一条道来。
乔峥蹲下身,对老婆婆道:“大娘,你哪儿疼?你告诉我,我是大夫。”
老婆婆听了他的话,抹了眼角的老泪,可怜巴巴地扶着右脚道:“我的脚……”
乔峥捏了捏她握住的脚踝处:“这里吗?”
“哎哟——”老婆婆一声痛呼。
乔峥又往上捏了捏:“这儿呢?”
老婆婆气喘吁吁地摇头:“这里……不疼。”
“这儿呢?”乔峥又按了按她脚背。
“哎哟哟哟——”老婆婆更大声地叫了起来,“我的脚是不是断了?”
乔峥又看了看她的伤势,说道:“大娘,您的脚没断,是崴到了,擦点药酒,再卧床休息半月,应该就能下地了。我出门时没带药,我送您去附近的药房吧。”
老婆婆委屈道:“别了,去了药房得花钱……年轻人你行行好,我家就住这附近,你把我扶回去,我自个儿躺着就行了!”
这种轻微的脚伤,换个年纪轻的,不擦药也能痊愈,可对方上了年纪,还是需要辅以治疗的。
乔峥温声道:“要不您在这儿等我,我去买个东西,稍后带您去灵芝堂,不收您的钱!”
老婆婆慌忙摆手:“不了不了,不麻烦你了,你有事就赶紧去忙吧,我自己回去。”
说着,用手撑着地板,缓缓地站了起来,还没站直,便一个不稳摔了下去!
乔峥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叹了口气道:“您住那儿,我送您回去。”
老婆婆讪讪地说道:“这怎么好意思?我自己能走,你快去忙吧,不耽误你了。”
乔峥就道:“您不是住这附近吗?几步路而已,没事的。”
老婆婆干笑两声道:“那……那就麻烦你了啊……”
乔峥将老婆婆背在了背上,老婆婆指路,穿过老婆婆来时的胡同,又拐进了另一个胡同,这条胡同有点儿长,越走越偏,乔峥问道:“您确定是这儿吗?”
老婆婆道:“是啊是啊,你是不是走累了?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
乔峥摇头:“我不累,我是怕您记错路了。”
从出事的街上到这儿,可当真算不上近了,乔峥走街串巷,走得满头大汗:“现在怎么走?左边还是右边?”
老婆婆说道:“右边。”
乔峥右拐,竟然又是一条胡同,他四下看了看,纳闷道:“大娘,您真住这儿吗?这块地方好像快要拆了,已经没人住了啊。”
老婆婆道:“我们也要搬了的,就这几日的事。”
乔峥忙着找地方,没朝她看:“大娘,哪一户才是您家的宅子?”
老婆婆伸出了手指,指向了右侧的一家挂着白底黑字灯笼的宅子:“那个,门口挂了灯笼的,看见了吗?”
乔峥疑惑地问道:“那不是一家棺材铺子吗?”
老婆婆缓缓地勾起唇角,在他耳畔徐徐地说道:“我家,就是做死人生意的。”
【416】重创容妃(二更)
这话听得乔峥心里毛毛的,乔峥有那么一瞬都不大想进了,可再一想这老人家也怪可怜,青天白日被马车撞了,马车还跑了,自己姑且将她送回去吧!
乔峥将老婆婆背进了棺材铺子。
铺子里没人,大堂内躺着一副黑漆漆的棺材,冷风从门外灌进来,阴森得有些瘆人。
乔峥将老婆婆放了下来,找了一把椅子让她坐下,眸光一扫道:“大娘,你家人呢?”
老婆婆笑道:“家里就我一个人了。”
这句话的意思就多了,是全都出去了只剩她一人,还是全都死了只剩她一人?乔峥恐是后者,那样就尴尬了,于是果断没再往下问,而是说道:“要我把您搀回房吗?”
老婆婆笑了笑,说道:“不用,你帮我倒杯水来。”
乔峥在大堂内看了一遭,发现了案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凉茶递给她:“大娘,给。”
老婆婆接过了茶杯,没着急喝,慈祥地看着乔峥道:“年轻人,你心肠真好。”
乔峥女儿都是年轻人了,再被这么称呼实在有些难为情,可对方的年纪又确实摆在那里,他不好争论什么,就道:“大娘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你等等,你先别着急。”老婆婆放下了茶杯,对他道,“你送我回来,我还没感谢你呢。”
乔峥客客气气地说道:“举手之劳罢了,不足挂齿,您好生休息,回头我让人给您送一瓶药来。”
“这怎么使得?你送我回来已经够麻烦你了,我再白拿你的药……那我成什么了?你过来。”老婆婆朝乔峥招了招手。
乔峥走了过去:“您还有事吗?”
老婆婆笑道:“我给你钱啊,我不能白让你送回来,还白让你送我药。”
乔峥总是不记得要诊金,乔薇说这毛病得改,女儿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不过这次是自己主动要给她药的,再收她钱弄得像是自己强行卖给她似的,乔峥道:“不用了,一瓶药罢了,不值几个钱。”
老婆婆打趣道:“你呀,你是着急走吧?怎么?家中的夫人等急了?”
提到贺兰倾,乔峥的面上掠过了一丝难以压制的笑意,算是默认对方的话了。
yyxs.la
老婆婆唇角勾了勾,说道:“你们感情真好,若是你在外头出了事,想必你妻子也会痛不欲生吧?”
也?
说的好像还有第二个人痛不欲生一样。
乔峥记挂着去给贺兰倾买桂花酥,不打算继续与老婆婆闲聊了。
老婆婆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他一愣:“大娘,你怎么了?”
老婆婆定定地望进他眼眸道:“你看着我。”
乔峥看向了她。
老婆婆布满皱纹的眸子微微地紧了紧,瞳仁里蓦地暗了下去。
乔峥愣愣地看了她半晌,开口道:“大娘你怎么了?”
这回,换对方愣住了,她蹙眉,用力地眨了眨眼,锁定乔峥的眼神,瞳孔再次浮现出两道幽光。
然而这一次,与上一次也没什么两样。
乔峥拿出手,在她脸前晃了晃:“大娘,大娘!”
老婆婆出了一身冷汗,低低地呢喃:“怎么会这样?”
乔峥越发疑惑了:“什么怎么会这样?”
老婆婆没答他的话,而是擢住了他的肩膀,又一次与他四目相对,使出了几乎全部的能耐。
老被这么盯着,多少有些不自在,乔峥就道:“大娘,你是不是累了?你早些歇息吧,我走了。”
说罢,果断站起身来,朝门外走去。
老婆婆腾的一下自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凛凛地看着乔峥,缓缓地抬起一只手来。
乔峥着急离开,浑然不知危险已经悄悄地来临了。
对方施展轻功,急速逼近,抓向了乔峥的心脏!
这一爪下去,非洞穿他的后背,将他的心脏活活地挖出来不可。
就在她的毒爪即将抓伤乔峥的后背时,一道身影如鬼魅一般冲了进来,一把掐住她脖子,将她重重地抵在了墙上!
她被掐着脖子举起来,后背抵着在冰冷而坚硬的墙上,她试图掰开,然而那只手就像是铁钳一般,丝毫不被撼动。
贺兰倾邪气地看着她,红唇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弧度:“老子的男人也敢动,活腻了。”
乔峥惊讶地走了过来,看看贺兰倾,又看看被她掐住脖子举起来的老婆婆,电光石火间,意识到了什么:“她是坏人啊!”
“她对你做什么了?”贺兰倾淡淡地问。
乔峥想了想:“没做什么,就是老叫我看她。”
贺兰倾望进她的眼睛:“就你这点道行,也想迷惑我男人?不自量力!”
对方嘴角一动,似乎正要做些什么,贺兰倾一把卸掉了下巴,随后,对方的身子抽搐了一下,眼神忽然变得呆滞。
贺兰倾眯了眯一双魔魅的眸子,抬起手来,绕到她耳后,轻轻一捻,揭掉了一张人皮面具。
面具下竟然是一张陌生又年轻的脸,只是那脸色苍白得有些不对劲,而比脸色更不对的是,是她越来越呆滞的眼神。
“傀儡么?”贺兰倾冷笑着呢喃了一声,修长的手指寻到她心口往下三寸的地方,一掌拍下去!
“噗——”
皇宫内,容妃喷出了一口鲜血。
守在门外的茯苓听到动静,赶忙推门走了进来,就见容妃捂住心口,衣衫与地上满是血迹,她面色一白:“娘娘!娘娘你怎么了?”
容妃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茯苓赶忙将扶住她胳膊:“娘娘!”
容妃冷汗直冒。
茯苓不明白容妃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吐血了:“娘娘……奴婢去请太医吧!”
“不用……本宫……”
容妃话未说完,两眼一黑,晕在了茯苓怀里。
……
京城一日之内波云诡异,先是乔薇险些被容妃算计,再是容妃偷鸡不成蚀把米,一切的一切,比过去十年的事加起来还让人感到震惊。
更震惊的是,远在东大营的姬冥修也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
“就是这里?”姬冥修停在了一座山坡前,此处距离东大营不远,约莫六七里路,山脉绵延,山峰奇多,平时士兵们拉练时偶尔会路过这里,但由于东大营军规严谨,禁止士兵私自外出营地,所以基本上没什么人会溜达到这里。
可就在三天前,一个新兵蛋子受不住军中疾苦,悄悄地当了逃兵,他从这座山坡里逃了进去。
事后,东大营派了几人去抓他,却再也没能回来。
伍长觉得奇怪,亲自领了一队人马进去,也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今日接待姬冥修的多罗将军的心腹,徐副将军。
徐副将军望了望面前的山坡道:“就是这里,我亲眼看见孙伍长带人进去的,他翻过这座山头,再也没有出来。”
燕飞绝跃上了山坡,放眼望向绵延不绝的山脉。
姬冥修也朝山坡走去。
徐副将军一步拦住了他,拱手道:“大人,请留步,末将与燕大侠去便好。”
姬冥修云淡风轻地说道:“来都来了,是人是鬼,总得去会会。”
徐副将军语重心长道:“这林子太邪门儿了,大人还是在外面等候消息吧。”
姬冥修道:“我既答应了你们将军要守住东大营,如今东大营出了事,我便不能坐视不理,你若是怕,就自己待在这儿吧。”
徐副将军惶恐道:“末将不是这个意思!末将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论能不能出来,末将都不害怕,可末将担心丞相大人的安危,若丞相大人在这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相信将军知道了,也定会怪罪末将没能保护好大人的。”
姬冥修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我不需要你保护。”
徐福将担忧道:“可是……”
姬冥修却不管他可是什么,迈步走上了山坡。
燕飞绝在前开路。
徐副将军见劝阻无效,也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回头点了五个机灵的士兵道:“你们也跟上,一路上记得保护丞相大人的安危,若是大人出了什么,本将唯你们是问!”
“是!”几人虎虎生威地应下!
姬冥修主仆与徐副将军六人一同翻过了山头,那些看似很近的山脉,走起来却隔着一个湖泊、一块荒废的田地以及一片不大不小的松树林。
几人绕过湖泊,穿过荒地,走进松树林时天色渐渐地暗了,待从松树林出来,天上的月亮也爬出来了。
燕飞绝点上了火把。
这一路除了几头野兽没碰见实质性的凶险。
“这是孙伍长的鞋子!”徐副将军从地上拾起了一只军靴,因到了伍长的级别才能配备军靴,新兵蛋子全都是草鞋与布鞋,因此看到它基本上能断定是孙伍长的东西了。
姬冥修眸光深邃地看了看四周:“我们离事发地点不远了,大家都小心些。”
徐副将军与五名士兵将手按在了剑柄上。
燕飞绝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地说道:“别这么紧张,燕大侠在这儿,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说着,燕飞绝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景象,当即吓了一跳,“人呢?!”
姬冥修与徐副将军也扭头看向了身后,就见前一秒还在拔刀的五名士兵,莫名其妙地只剩下一个了!
其余四个呢?
去哪儿了?!
这块地方是介于松林与对面山脉的平地,四周空旷一片,就算有人把他们掳走也不至于跑得这么快,一下便没了人影吧?
燕飞绝举起火把,四下照了照:“娘的!人去哪儿?喂!你们去哪儿了?听见我说话了吗?应一声啊!”
没有应答。
余下的士兵吓坏了,手上的剑都拿不稳了:“有鬼……有鬼……有鬼!”
徐副将军一步走到他面前,揪住他领子道:“他们人呢?”
士兵惶恐地说道:“我不知道……”
徐副将军咬牙道:“他们和你一起你不知道?你想想你看见什么了?”
士兵急得都快哭了:“我什么都没看见……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燕飞绝打了个圆场道:“别难为他了,连我们几个都没察觉到有人靠近,他一个小兵,你为难他做什么?”
徐副将军冷冷地松开手,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色,待到他再次朝士兵看过来时,却发现地上已经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这次居然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怎么会这样?
莫非真的是闹鬼?
燕飞绝举着火把,警惕地左顾右盼:“哪个龟孙子在那儿装神弄鬼?给燕爷爷出来!”
徐副将军胆寒地握紧了手中的佩剑。
姬冥修静静地站在原地,凝神听着四周的动静,须臾,眸光动了动,迈开步子,缓缓地走了起来。
他的目光望着燕飞绝的方向,在走到第三步时,忽然探出左手:“出来!”
一个小鬼头被抓了出来。
燕飞绝与徐副将军即刻冲了过来,燕飞绝举着火把一照,瞬间傻眼了:“小毛孩子?”
躺在地上的正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童,他穿着黑衣,脸上抹了泥巴,与夜色融为一体,不是火把照在他脸上,几乎认不出来这是一个大活人。
“是活的吧?”燕飞绝摸了摸他鼻子。
小男童一口咬向燕飞绝的手指。
燕飞绝切了一声,一巴掌拍上他脑袋:“小子,还想咬人?刚刚是你捣的鬼?说!你把他们弄哪儿去了?”
小男童愤愤地看着燕飞绝,一个字也不说。
姬冥修走到先前将小男童抓出来的地方,轻轻地一扯,一块黑色的布幕落了下来,布幕后,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名士兵的“尸体”。
徐副将军赶忙跑了过去,探了几人的鼻息,发现没死,只是被迷晕了,长长地松了口气。
燕飞绝将黑布拿了起来:“我说怎么什么都看不见呢?敢情是用这布挡着了。”
布是黑的,夜也是黑的,一眼看去,谁能知道那是一块布呢?布上再开上几道足够大的口子,将人迷晕的一瞬间迅速地拽到布后,便能神不知鬼不觉了。
不过,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行动,至少说明轻功当真了得。
当然他最佩服的还是自家少主,不怪他们七人都被他吃得死死的,就冲他这脑袋瓜子,吃一辈子都不冤。
燕飞绝扔了手中的黑布,走到小男童面前,凶悍地威胁道:“你一人抓不了五个士兵,你同伙儿呢?”
小男童不说话。
燕飞绝嗤笑:“不说是吧?那我看看你是不是没长舌头,若是没长是个哑巴,那就罢了;若是长了还这般嘴硬,当心把你舌头割下来!”
言罢,燕飞绝当真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掐住小男童的下巴,指尖挑出了他的舌头。
“住手!”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不远处的林子里传了过来,随后,一个杵着拐杖的老婆婆面容冰冷地走了过来,这回是个货真价实的老婆婆无疑了。
在她身侧,跟着一对服饰怪异的男女,与三个与小男童一样将脸上抹了泥巴的少年,三个少年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其中一个指了指姬冥修,悄悄地与老婆婆说了什么。
老婆婆对少年点了点头,没着急去看姬冥修,而是先看向了几乎要被燕飞绝割掉舌头的小男童,语气沉沉地说道:“放了我孙子!”
燕飞绝呵呵道:“原来他是你孙子啊?老实交代,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躲在这山里有什么目的?我们的人是不是被你们抓了?”
老婆婆叱道:“你闯进老身的地盘,还有胆子质问老身?识相的,就放了我孙子!我姑且饶你们一命!若不然,你们几个今天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燕飞绝冷笑:“呵,好大的口气!你敢杀我们,我就先杀了你孙子!”
老婆婆怒气填胸,拐杖朝着姬冥修一指:“把那个小子给我抓来!”
她身侧的男人嗖的一声朝姬冥修闪了过来,燕飞绝自问自己的轻功就算比不上霍师公,在中原也是难逢敌手了,却没料到他根本没来得及出手,那人便已经亮出了手中的铁爪,朝姬冥修的琵琶骨狠狠地抓了过来!
这是要洞穿姬冥修的骨头了。
燕飞绝勃然变色:“少主——”
男人的铁爪钳住了姬冥修的肩胛,然而不等他用力,他突然大叫了一声,抽回铁爪,倒退了好几步,怔怔地看着姬冥修。
徐副将军趁机对着男人打出了一掌!
男人退回了老婆婆身边,对老婆婆耳语了几句,老婆婆眸光一颤,不可思议地看向了姬冥修。
下一秒,她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震惊的举动。
她丢掉拐杖,迈着蹒跚的步子走了过来。
姬冥修静静地看着她。
她满眼都是震惊,越走越近,渐渐激动了起来:“你可是……姬家的大少爷?”
“我是。”姬冥修道。
她扶住姬冥修的胳膊,颤抖着跪了下来:“老奴……叩见少主!”
【417】一更
这下,所有人都惊到了,不仅小男童与老婆婆带来的一行人惊掉了下巴,就连徐副将与燕飞绝也目瞪口呆地傻了眼。
尼玛,裤子都脱了,你给老子看这个?
“啥、啥情况啊?”徐副将舌头打结地问。
燕飞绝没好气地道:“你问我,我问谁?”
如果他没听错,那老太婆似乎是喊了一句少主,当年他们追随姬冥修时,姬冥修正年少,唤主子有些不情愿,便自欺欺人地唤了声少主。
唤少主,显得自己有点儿长辈的意思在里头,行走江湖时也没那么丢人,姬冥修不在意些这样,于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的少主早已不是那个青涩稚嫩的少年,但他们依旧没有改口。
他可不认为老婆婆口中的少主与他们平时唤的少主是一个意思。
老婆婆激动得眼圈都红了,而姬冥修只是冷静地看着对方,这副冷静的模样越发让老婆婆的眼泪汹涌了起来:“像……真是太像了……”
她扭过头,朝身后的几人招了招手,“还不快过来见过少主?”
三个少年似乎有些抵触,但那个先前袭击姬冥修的男子牵着女人的手走了过来,三人面面相觑了一番,也乖乖地跟上了。
老婆婆介绍道:“这是我儿子、儿媳,这是我三个孙子,那个也是。”
说的是燕飞绝手中的小男童。
燕飞绝一愣,松开了手。
小男童赶忙跑回了爹娘怀中,害怕又生气地望着燕飞绝一行人。
燕飞绝清了清嗓子,他又不是真的要杀他,只是吓唬吓唬罢了,瞧这误会闹的!
徐副将在短暂的惊愕之后,也大致明白过了怎么一回事了,这群人看上去像是山中的居民,偏又对外来者十分警惕,那群新兵蛋子想来是误闯了人家的地盘才被收拾了。
只是没料到对方居然认识丞相,可他瞧丞相的样子,分明不认识对方……
罢了,这件事稍后再议,当务之急是救出那几个新兵蛋子。
心思转过,徐副将走上前,双手抱拳,对着老婆婆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原来前辈是自己人,之前多有冒犯,请前辈见谅,不知前辈,不知……我的那些手下是不是也在前辈手中?若是,还请前辈看在丞相大人的份儿上,高抬贵手,放了他们。”
他见老婆婆对姬冥修如此客气,还当老婆婆很好说话呢,浑然忘记对方先前是怎么想要下手杀掉他们的了。
老婆婆听了他的话,冷冷地朝他看了过来,面对姬冥修时的恭谨一瞬间散得干干净净,一双布满皱纹的眼皮下,眸光冷硬如刀:“他们擅闯老身的地盘,该死!”
徐副将打了个哆嗦。
燕飞绝幸灾乐祸地看了他一眼,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朵根儿。
“还有你,也该死!”
老婆婆一记冰冷的眸光朝燕飞绝打过来。
燕飞绝的笑僵在脸上了。
这之后,老婆婆带路,将姬冥修请进了自己的居所,燕飞绝作为贴身护卫嘛,自然是不能离开主人左右的,十分厚脸皮地跟上了。
徐副将看了看那几个面容冰冷的“山里人”,头皮一麻,也厚着脸皮跟上了。
原来,他们就住在对面的山脉中,但别看山脉不远,真正抵达那边还是得费上一番功夫,撇开障眼法不提,还需经过几处复杂又凶险的阵法,若是无人带路,怕是连燕飞绝这样的高手也会被困在其中。
约莫一刻钟后,几人来到了一处小庭院,庭院外表看上去普普通通,进去才发现确实挺普通,院子里放着一些打猎与犁地的工具,墙壁上挂着各类猛禽的兽皮,以及一串串大蒜与晒干的朝天椒。
堂屋内的陈设十分简单,迎面一张长案桌,桌后的墙壁上一幅寿星仙童的画像,两侧靠着墙壁的位置,摆着几把自己做的椅子,而穿堂后另设一个后院,种了些花花草草。
老婆婆将姬冥修请到穿堂坐下,她儿子带着几个小鬼头回了房,儿媳煮了一壶茶后也识趣地退下了。
燕飞绝与徐副将尴尬地站在门外,没人请他们进去……
徐副将清了清嗓子,小声地说道:“他们是什么人呐?姬家的护卫吗?”
姬家哪儿来这么厉害的护卫?除了守护禁地的那几个家伙,可那几个家伙他全都见过,不是这群人中的任何一个。
燕飞绝睨了徐副将一眼,冷哼着说道:“徐大人,好奇害死猫啊。”
徐副将清了清嗓子。
下一秒,燕飞绝将耳朵贴在了门上,蹙眉听了听,听了半晌听不清,索性深吸一口气,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留下徐副将独自愣在原地,说好的好奇害死猫呢……
老婆婆警惕地看向不请自来地燕飞绝。
燕飞绝不动声色地站在了姬冥修的身后。
姬冥修余光扫了他一眼,道:“他是我的护卫。”
看得出老婆婆对于姬冥修以外的任何人都十分排斥,但看在姬冥修的份儿上,最终没把燕飞绝怎么样。
“还不知如何称呼老人家。”姬冥修说道。
老婆婆说道:“少主折煞老奴了,老奴姓孟,少主唤老奴一声孟婆子即可。”
“孟婆婆。”姬冥修客气地唤道。
孟婆婆受宠若惊地站起身来,杵着拐杖行了一礼:“少主折煞老奴了!”
姬冥修波澜不惊地说道:“孟婆婆坐吧,我叫得起,你就担得起。”
“……是!”孟婆婆坐了下来,看了一眼姬冥修身后的燕飞绝,呵斥道,“杵着干嘛?不晓得给你主子倒茶?!”
燕飞绝咬牙,这老婆子,翻脸比翻书还快啊!
燕飞绝郁闷地给二人倒了茶。
姬冥修不拘小节,从不在这种小事上拿乔,导致燕飞绝不大懂得伺候人,倒了茶,将茶壶往桌上一扔,边儿上去了。
孟婆婆的脸色变得不大好看,可当着少主的面儿,她不好发作,只得阴阳怪气地说道:“我看少主身边没个能用的人,回头我让佑儿跟着你。”
她口中的佑儿是她长子,也是先前那个险些刺穿了姬冥修琵琶骨的男子。
燕飞绝切了一声。
姬冥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识趣闭了嘴,随后,姬冥修看向孟婆婆,道出心中的疑惑道:“孟婆婆,我听你口音不像是大梁人。”
燕飞绝竖起耳朵,他怎么没听出来?
孟婆婆的眼底也露出了一丝惊讶:“老奴来大梁几十年了,早已把大梁话说得炉火纯青,没想到,还是让少主听出了一丝不对劲。不瞒少主,老奴是夜罗古家的人。”
“古家。”姬冥修低低呢喃。
孟婆婆一瞧他神色便知他不是第一次听说夜罗古家了:“少主想来已经知道公主的身世了吧?”
姬冥修淡淡点头。
孟婆婆道:“公主年少时曾回过夜罗几次,有一次与老爷相认了,之后我便追随公主来大梁了,只是我极少露面,所以少主并不认得我。”
“原来如此。”姬冥修顿悟,看了一眼四周,又道,“我娘已去世多年,孟婆婆为何不回夜罗,反而继续留在这里?”
孟婆婆感慨道:“我受公主之托,镇守此处,如今已是第二十个年头。”
“为何要镇守?”姬冥修问。
孟婆婆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当讲不当讲,但对着姬冥修那双与公主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孟婆婆妥协了,杵着拐杖站起身道:“少主请随我来。”
姬冥修跟着孟婆婆出了后门,徐副将还不知几人已经离开庭院了,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屋檐下,形容凄惨。
燕飞绝跟着二人去了后山,穿过几处障眼法,来到了一个岩洞。
孟婆婆扒开岩洞前的障眼法,对姬冥修道:“这里有一个入口,公主曾叮嘱我,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人靠近这个入口。”
姬冥修望了望黑漆漆的空口:“里面有什么?”
“一条通道。”孟婆婆说道。
“通往哪里?”姬冥修问。
孟婆婆叹气:“我也不知道,我没有进去过。”
燕飞绝咋舌:“守了这么多年你都没进去瞧瞧?”
孟婆婆瞪了他一眼:“谁都像你一样管不住自己一双腿吗?”
燕飞绝望天。
姬冥修顿了顿,望向孟婆婆道:“我能进去瞧瞧吗?”
孟婆婆迟疑了一下:“可以是可以,不过,我需要看看公主的信物才能放你进去。公主当年吩咐过,除非是有人带着她的信物上门,否则,谁都不要进来这里。”
燕飞绝可不记得昭明公主曾给少主留下过什么信物,这老婆子该不会是不想让他们进去,故意瞎扯的吧?
姬冥修面不改色地说道:“我娘留给我的信物有点多,不知孟婆婆指的是哪一个?”
孟婆婆道:“血月弓。”
【418】二更
“少主,我好像旧疾发作了,你过来帮我看一下。”
燕飞绝扯了个由头,将姬冥修叫到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偷瞄了孟婆婆一眼,确定她没注意这边,才小声地炸毛道:“公主给你留血月弓了?”
“当然没有。”姬冥修道。
燕飞绝这就不懂了:“那她干嘛那么说?她是不是在诈我我们?想骗我们手里的血月弓啊?”
姬冥修睨了他一眼:“你想哪儿去了?她又不知道我们偷了国师殿的血月弓,她会认为我们手中有弓,只能是我们手中本该真的有一把弓。”
燕飞绝的脑袋瓜子不够用了:“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呢?”
姬冥修若有所思道:“如果我没猜错,我娘的手中曾经确实有一把血月弓,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能留住。她又不希望我涉险去找,所以干脆没告诉我。”
燕飞绝恍然大悟:“哎呀呀,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国师殿有一把血月弓,公主的手里也有一把血月弓,但不知在十几二十年前,有人盗走了公主的血月弓!上次射伤小薇的血月弓,是公主的呀!”
这也太坑了吧!
儿媳被婆婆的弓给伤到了,婆婆在九泉之下如何安息呀?
娘的!别叫他逮住是谁干的,否则他非得扒了他的皮!
孟婆婆见二人良久没有动静,杵着拐杖走了过来:“你们没什么事吧?你是得的什么病,别过了病气给少主!我给你看!”
燕飞绝做了个拉下衣服的动作,边做边从树后走出来,不咸不淡地说道:“已经没事了!不劳烦您老了!”
孟婆婆翻了个白眼。
姬冥修道:“婆婆请稍等,我这就让人把血月弓取来。”
燕飞绝眉心一跳,小声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上哪儿去啊?”
姬冥修不动声色道:“家里不是有一把?”
燕飞绝低声道:“那把又不是公主的!”
姬冥修浑不在意道:“长得都一样。”
燕飞绝:“这……”
“你干什么呢磨磨蹭蹭的?让你去取一把弓来你还不乐意了?你这样的人,也就是少主心善肯容你,换做老身,早将你拖出去打死了!”孟婆婆瞪着燕飞绝,恶狠狠地说。
燕飞绝深吸一口气。
你上了年纪,我不和你计较!
燕飞绝脚底生风地去了。
徐副将一直等在门口,见燕飞绝飞一般地冲了过来,冲着他背影叫道:“哎,燕大侠,你怎么走啦?”
燕飞绝才没功夫理他,施展轻功出了山脉,从军营挑了一匹上等的战马,快马加鞭地回了姬家。
等血月弓的空档,姬冥修与孟婆婆说起了士兵的事,言外之意自己受人之托,看顾军营。
“唉。”孟婆婆叹了口气,“既然少主开口,老身便把他们放了吧,但这里的事,他们若传出去半个字……”
姬冥修会意地说道:“我自有办法不让他们传出去。”
“我信少主的。”
孟婆婆让人把那群新兵蛋子放了。
姬冥修休书一封,让徐副将带去四合院给姬无双,信上写明了联络凤倾歌。
以凤倾歌的本事,足够让人忘记三两天的事。
傍晚时分,燕飞绝拿着血月弓回来了。
诚如姬冥修所料,孟婆婆并没有发现这把血月弓是国师殿的血月弓,只是保险起见,她还是让儿子试了试,儿子没能拉开,她才确定弓是真的了。
她让儿子守在洞外,别让任何人闯进来,自己则与姬冥修二人进了岩洞。
这个岩洞初入时又低又矮,姬冥修与燕飞绝都不得不猫着身子才得以通过,走了几步之后发现一道石门,门上有个弓形的凹槽。
姬冥修将血月弓放了上去,就听见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石门缓缓地打开了。
燕飞绝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对孟婆婆道:“你这些年不是不想进,是进不了吧?”
“咳!”孟婆婆咳嗽了一声。
燕飞绝鄙视地看了她一眼,迈步跨过了石门。
石门内太深,光线难以透入。
姬冥修拿出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孟婆婆的瞳仁就是一缩:“皎月珠?少主已经去过隐族了?”
“你知道隐族啊?那你也知道少主是祭师了?”
孟婆婆点头:“听公主提过。”
燕飞绝不解道:“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孟婆婆道:“公主曾去过姬家的禁地,看见一些祭师殿的东西,那些东西姬家人或许看不明白,但公主明白。”
原来是这样,难怪明明姬尚青能看懂夜罗文,却没看出姬家祖上的身份,姬尚青压根儿就没想过那些奇奇怪怪的文字竟然是夜罗文,而公主是夜罗人,自然一眼就明了了。
“哎哟。”孟婆婆忽然扶着腰痛呼起来,“人呐,上了年纪,腿脚不好使,走得疼死了!”
燕飞绝冷声道:“腿疼你扶腰干嘛?”
孟婆婆:“腰也疼。”
“你背婆婆。”姬冥修吩咐道。
燕飞绝嘴角一抽,将孟婆婆背到了背上,不爽地嘀咕道:“你说你上了年纪,就好生在外待着,进来瞎凑什么热闹?”
进入石门后,岩洞十分的宽敞,但往里走了一段,越走越窄,到后来,只能堪堪容二人并行,再后来,并行都不能够了。
姬冥修原本走在最前面,燕飞绝却怕他出了什么闪失,硬生生将他挤到了后面。
又不知走了多久,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咔咔声,燕飞绝眸光一颤,腾出一只手来,射出了一排暗器。
暗器撞掉了迎面飞来的冷箭,看着地上的箭,孟婆婆顿悟地哦了一声:“里头有机关的。”
燕飞绝冷汗都出了一大层,方才若不是自己反应快,这会子都被射成刺猬了:“你怎么不早说?!”
孟婆婆无辜地说道:“也是才想起来。”
燕飞绝气得把她丢下去的心都有了!
三人又前行了一段,总算出了这套狭窄的通道,进入另一个宽阔的岩洞,这个岩洞一眼看去没什么奇特的,可置身其中,总感觉后背有那么一丝凉飕飕。
姬冥修举着皎月珠在岩洞中转了起来,试图寻找另外一个出口,哪知当他找到一处凹凸不平的墙壁上,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石槽,石槽中立着一具士兵模样的石像。
姬冥修将皎月珠举了起来,借着它清润的光,看清了内里的模样。
这哪里是一个石槽里的石像?分明是一排石槽、一排石像……
“别动!”姬冥修厉喝。
可惜晚了一步,燕飞绝已经一脚踩上了什么东西,地上传来噼啪一声巨响,紧接着,所有石槽里的石像都动了,握紧手中的长剑,朝着三人攻击了过来。
这群石像士兵每个都重达数百斤,一巴掌拍下去,能将一头猛虎活活地种进地里,若是活生生的人让它们攻击到了,后果可想而知。
燕飞绝不敢与之硬抗,被追得上蹿下跳。
不知是不是他跳得太猛了,那些原本去攻击姬冥修的石像竟然也被吸引过来了。
燕飞绝欲哭无泪,好事总是不找他,坏事从不错过他。
姬冥修在岩洞内找了一阵,望着前方的一个洞口道:“找到出口了,穿过去!”
燕飞绝倒是想穿过去,可是这群石像死缠着他不放啊!
另一边,姬冥修已经走到出口了,燕飞绝却还与石像打得难舍难分,燕飞绝一咬牙,施展轻功跃过了石像头顶,他不能跃得太高,以免撞到了洞顶,于是这样的距离,石像一伸手,将他捞下来了!
一尊石像将他逼进了墙角,抡起手中致命的拳头,朝着燕飞绝的脑袋好不客气地砸了过来。
燕飞绝抡起胳膊格挡了一下,结果整条手臂都麻了……
周围的石像重重地围了过来,抡拳的抡拳,拿剑的拿剑,齐齐攻向了燕飞绝。
燕飞绝勃然变色,完了完了,这下可跑不掉了……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的孟婆婆忽然扬起拐杖,猛地一记横扫,将石像的脑袋扫掉了。
燕飞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孟婆婆大喝道:“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燕飞绝意识回笼,望了一眼不远处朝这边走来的石像,赶忙背着孟婆婆奔进了洞口。
那群石像似乎只能待在有限的地方,没有追上来。
燕飞绝按了按怦怦跳动的心口:“婆婆,你深藏不露啊!”
孟婆婆不屑地哼了哼。
想到了什么,燕飞绝眉头紧皱道:“你没腰酸腿疼吧?你就是不想走路吧?”
孟婆婆敲了敲他脑袋:“闭嘴!走你的!”
这之后,三人倒是没再遇上任何凶险,畅通无阻地穿过了所有通道,通道尽头又是一个岩洞。
燕飞绝纳闷儿了:“哎,这儿到底多少个洞啊?”
姬冥修顺着石壁,用手轻轻地拍过去,当拍到一阵空心的声音时,他上下找了找,找到右上角的一只小壁虎,这只壁虎做得栩栩如生,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但姬冥修探出手一摸,便知是个假的了。
姬冥修将壁虎轻轻一拧,石壁轰隆隆地打开了。
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姬冥修眉心微微一蹙,抬起头,望向了顶上的窟窿。
燕飞绝走了过来,顺着他眸光一看:“诶?顶上怎么有洞?还不止一个!”
姬冥修扭头朝侧面望去。
燕飞绝啊了一声:“棺材?天啦,这是是个古墓啊!”
姬冥修眸光深邃道:“是我娘的陵墓。”
燕飞绝傻眼了:“什么?公主的陵墓?这、这、这……我们七弯八绕的,居然绕到公主陵下了?!”
孟婆婆忙从燕飞绝的背上跳了下来,杵着拐杖走到灵柩前,正要哭喊一声公主,却发现灵柩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尸体,她登时白了脸:“公主的遗体呢?哪儿去了?”
燕飞绝道:“说来话长。”指了指不远处一脸沉思的姬冥修,“别打搅少主。”
前两次,姬冥修都是打对面的通道来的,从对面看,与从这里看,看到的景象截然不同,尤其灵柩上的纹路,似乎像一只女人的素手。
姬冥修的眸光顺着“手”指的方向缓缓地落在了灵柩底部一颗毫不起眼的铜钉上。
他拿出手,重重一按,将铜钉按了下去。
铿——
灵柩的底部开了。
燕飞绝探进脑袋望了望:“不是吧?这儿也有通道啊?”
灵柩里的通道,绝非寻常的通道了,只是不知通往哪里,是宝藏……还是深渊?
燕飞绝摔下跳了下去。
“小子你上来!”孟婆婆厉喝一声,燕飞绝又臭着脸爬了上来,将孟婆婆背了下去。
姬冥修也拾阶而下。
这一次,展现在众人眼前的终于不是岩洞了。
是一扇古朴而沉寂的拱门,拱门上朱红色的油漆已经有了些许岁月的痕迹,门上,整整齐齐地罗列着一百零八颗金铜门钉,正中央的两排门钉中,嵌着一对凶神恶煞的狮头,狮头的嘴里衔着冰冷的门环。
畅想中文网
而在拱门的上方,悬挂着一块牌匾,牌匾上用古老的夜罗文镌刻三个气势磅礴的大字。
夜明宫。
当然,它还有一个十分通俗的名字——夜罗王宫。
【419】公主陵的真相(一更)
所有人都怔住了,就连不识夜罗文的燕飞绝也猜出了这是什么地方,真是万万没想到啊,夜罗人苦苦寻觅了这么多年的王宫竟然藏在大梁朝的京城,还就建在公主陵的底下。
这下他可想不通了。
夜罗人的王宫怎么会在大梁呢?
不过仔细一想似乎也没什么可能,夜罗一统天下建立天启皇朝时,大梁也好,南楚也罢,甚至匈奴东晋都曾是它的一块版图,是皇朝覆灭,起义大军疯狂追杀,夜罗一族才逃进了大漠。
孟婆婆无比感慨地说道:“天启皇朝的都城在南楚,但祭师预言皇朝即将覆灭时,天启帝为防患于未然,曾在某一州建立了夜罗的地宫,没想到竟是蕲州。”
“蕲州?”燕飞绝看了看脚下的地板,望向孟婆婆道,“你是说……我们大梁的京城在天启皇朝时叫蕲州?”
孟婆婆点头:“没错,天启皇朝的都城在南楚绵州,蕲州在当时只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州,天启帝将地宫建在这里,大概是觉得不会有人发现吧。”
但他一定是给后人留了线索的,所以夜罗人约莫能推测王宫就在大梁境内,这才派了不计其数的细作潜入大梁,而进入大梁之后,又好巧不巧地发现了祭师一脉,于是有了昭明公主下嫁姬尚青,试图夺取祭师剑的事情。
只是他们没料到的是,昭明公主不仅没有助他们夺得祭师剑,反而在此过程中发现了夜罗的王宫。
如果姬冥修猜的没错,当初天启帝留给后人的线索是完整的,可有一部分被祭师拿走了,那缺失的一部分恰巧就在姬家禁地,姬家人没见过另一部分线索,看不出那是什么,而昭明公主见过,她将两份线索一结合,自然什么都清清楚楚了。
夜罗人一心复国,若让他们知道他们苦苦寻觅的王宫就在大梁的都城,他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灭了大梁。
昭明并不希望夜罗人找到王宫,于是在王宫之上建了一座公主陵。
夜罗人进过公主陵,盗走过公主的遗体,谁能料到自己走来走去的脚底下会躺着一处宫殿?
就连姬冥修都没往那儿想过,夜罗人便更不会了。
至于为何留了一条通道,大概还是存了那么一丝侥幸,希望将来的某一日,姬冥修能够找到这里。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古朴而庄严的大门,仿佛能看见她站在门前,冲他温柔地笑。
“好像进不去啊。”燕飞绝推了推门。
姬冥修看了看手中的血月弓,说道:“没有足够的钥匙,当然进不去了。”
燕飞绝失望:“唉,还想看看里头有什么好东西呢。”
“少主……”孟婆婆担心姬冥修触景伤情。
姬冥修若无其事地说道:“走吧。”
言罢,拾阶而上,出了灵柩。
望着姬冥修的背影,孟婆婆感到了一丝揪心的落寞,不论公主已经去世多少年,少主心里……都还是会难免落寞的吧?
一行人合上灵柩机关,原路返回,那群石像已经停止动静了,这次几人都走得十分小心,没再惊动它们,也没触动旁的机关,安然无恙地出了山洞。
孟婆婆的儿子见几人终于出来,脸上神色一松。
回到小宅院后,孟婆婆问起了遗体的事情,这件事牵扯的东西有点多,姬冥修简明扼要地提了一番。
听完整个过程,孟婆婆当真是气坏了,早知那群夜罗人心怀不轨,却不曾想如此不轨,竟连个死人都不放过。
好在国师殿输掉了,不日会将遗体还回来,否则,她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与国师殿那群家伙同归于尽。
天色已晚,姬冥修便没与孟婆婆提夜罗王后与冥烨的事情,起身向孟婆婆告辞:“……我先走了,今日之事,还望婆婆不要声张。”
孟婆婆笑道:“你放心,我守在这里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守住这里的秘密,不管地底下有什么东西,都只会烂在我的肚子里。”
姬冥修轻声道:“多谢婆婆,婆婆在此苦守二十载,实在是辛苦婆婆了,婆婆想回夜罗探望家人吗?”
孟婆婆怅然地说道:“古家已灭,我无处可归,这里就是我的家了。”
“婆婆可愿去城中?”姬冥修问。
孟婆婆笑了笑:“不了,我闲云野鹤惯了,就喜这山中的清净,少主日后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来找我,若我不在了,还有我儿他们,我们都会为少主效犬马之劳的!”
姬冥修拱手,行了个晚辈的礼:“多谢婆婆。”
孟婆婆欣慰地看着他,目送他走出山脉,一直到人影彻底消失不见,才杵着拐杖回了屋。
……
姬冥修坐上马车。
先前忙着寻宝没细看,加上天色也暗,没注意到姬冥修有什么异常,这会子姬冥修坐在了珠光下,燕飞绝定睛一瞧,才发现他整张脸都白了。
他猛地拍了拍自己脑袋:“哎呀,我都忘记你还受着伤了!你没事吧?”
姬冥修苍白着脸道:“没事,回府吧。”
“诶,好!”燕飞绝挥起一鞭子,马车绝尘而去。
这会子,城门已经关闭,燕飞绝亮出丞相令牌,侍卫诚惶诚恐地开了城门。
燕飞绝使劲儿地挥动着鞭子,马车几乎跑飞了起来,一个时辰后,总算将姬冥修送回了姬家。
乔薇与孩子们从灵芝堂回来了,三个孩子玩了一晚上,累得在浴桶里便睡着了。
乔薇给三人盖好被子,从屋里出来,一抬眼,看见了姬冥修:“你回来了?这么晚了,我还以为你不回了呢。”
“怎么会?”姬冥修大臂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在她馨香的脖颈上深吸了一口气。
乔薇闻了闻,闻到他身上:“你流血了?”
姬冥修语气如常道:“伤口可能裂了。”
乔薇登时沉下脸来:“我都说了让你别出去!你非不听!这下好了,又伤到了!”
丞相大人乖乖地没有反驳。
乔薇将他拽进屋,打开医药箱,取出了药酒、金疮药与干净棉花,又解开他外衣,就见伤口的血迹已渗透纱布,渗出中衣了。
乔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剪掉纱布,清理了伤口,上了药,再次缠上:“我可警告你,从今天起,哪儿也不许去,给我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
丞相大人无比配合地说道:“是,乔帮主。”
态度这么乖顺,想吵上一架都不行,乔薇呼了口气,将刘海儿吹得翩飞起舞。
姬冥修宠溺地看着她:“你今天怎么样?本少主不在,乔帮主可寂寞?”
哈,寂寞?
她今天简直不要太热闹好么?
姬冥修看着她神色,眸光微微一暗:“怎么?出事了?”
乔薇一边收拾医药箱,一边把皇宫的事与自家相公说了,过程倒是简单,无非就是容妃利用复诊之由将她引入后宫,再利用胤王陷害她与国师殿勾结,最后更是出动了无数死士,险些让她翘辫辫。
“师公都被打伤了,幸好我娘赶到了!”
提到亲娘,乔帮主的脸上一阵神采飞扬,妥妥哒小迷妹!
所以,告状神马都是浮云,显摆自家娘亲才是目的。
姬冥修被她神气的小样儿逗笑了,不用想都知道她身后那条看不见的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姬冥修好笑地说道:“什么时候你也这么显摆我?”
乔薇挑眉道:“等你什么时候也杀掉一个鬼王。”
姬冥修并未亲眼见到当时的状况,但能一招将霍师公打成重伤,足见鬼王的功力有多深厚了。
他徐徐一叹,握住了他的手:“我该听你的话,带你去东大营的。”
东大营失踪了那么多人,他第一反应是有死士在暗中捣鬼,却哪里料到东大营没有死士,反而是皇宫混进了大量死士。
“容妃野心不小。”他眸光冰冷地说道。
乔薇摆摆手:“别说她了,她刚被我娘重创,短时间内翻不起什么浪了,你今天去东大营有没有什么发现?找回失踪的士兵了吗?”
“找到了。”姬冥修道。
乔薇眨巴了一下眸子:“这么快?什么人干的?”
“说来,都是一场误会。”姬冥修将今晚的经历与乔薇事无巨细地说了。
乔薇听完,整个人都惊到了,这家伙到底是什么运气啊,抓个贼也能抓到一窝心腹,走个山洞也能走进夜罗王宫,简直让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当然,最震惊的还是公主陵的事:“王宫……居然就在公主陵下?”
“傅姑娘,你怎么过来了?。”
门外,忽然传来了碧儿的声音。
乔薇与姬冥修齐齐朝紧闭的房门望了过去。
“哦,我来找二少爷。”
是傅雪烟轻柔的声音。
碧儿说道:“这么晚,二少爷都睡了,要不我帮你叫醒他吧?”
傅雪烟道:“不必了,我没什么要紧事,明天再来。”
【420】二更
月份渐大,傅雪烟较往常嗜睡了些,一觉醒来已是天大亮,她缓缓地睁开了惺忪的眼眸,一眼看见面前一张大饼脸,惊得瞬间打了个哆嗦!
ranwen.la
“你醒啦?”教主大人托着腮帮子,将一张好看的俊脸挤成了大肉饼,见傅雪烟似乎是惊了一跳,他自我感觉良好地说道,“惊喜吧?本少爷这么早就来看你了。”
这哪里是惊喜,分明是惊吓!
傅雪烟定了定神,埋头去理自己或许有些凌乱的衣襟。
教主大人戴上面具,说道:“别看了,我都帮你扣好了,一共三颗,不用谢。”
傅雪烟低头看了看第三颗几乎卡在某个不可言说之处的扣子,面色一红:“你出去!”
“出去就出去,一大早那么凶。”教主大人撇撇嘴儿,优哉游哉地站起身来,上下瞟了她一眼,说道,“你那里好像变大……”
傅雪烟一掌将他打了出去!
……
傅雪烟洗漱完毕,简单用了些早膳,穿上宽大的披风出了小雨轩。
教主大人挺着帅气的身姿等在门口。
秀琴对他的死缠烂打已见怪不怪了,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扶着自家小姐没有说话。
傅雪烟淡道:“你又来做什么?”
教主大人抱怀哼哼道:“昨晚也不知是谁大半夜不睡觉,跑去夜探本少爷香闺的。”
秀琴一个没忍住,嘴角都开始抽抽了,夜探香闺是女儿家的房,你一个大男人说这话真的不害臊吗?
“你找我什么事?”教主大人问。
傅雪烟的睫羽颤了颤,低声说道:“没什么事。”
“没事你那么晚去找我?”
一定是想我想得睡不着,思之如狂了!
傅雪烟不理他了,垂眸往旁侧移了一步。
教主大人却也移了一步,死死地挡住她的去路。
傅雪烟压下火气,睨了他一眼:“让开。”
教主大人态度坚决道:“不让,除非你告诉我你昨天晚上为什么去找我?”
秀琴忐忑地看向自家小姐。
傅雪烟的喉头滑动了一下,抬起头来,望进教主大人的眸子,毫不躲闪地说道:“我找你,是想要回我的铜铃。”
“你还记得那东西呢!”教主大人自己都快忘了,当初母夜叉没少为那东西欺负他,每次都被他躲了过去,不知从何时起,她再没提过要回铜铃的事,他也渐渐地将铜铃淡忘了,冷不丁再次被索要,他好生愣了一下,“那东西到底什么来头啊,你这么宝贝它?”
“不要你管,你还我。”傅雪烟伸出了手。
铜铃根本是个借口,其实母夜叉就是想要半夜来看我!
我真是太聪明了!
“不还。”
“不还就算了。”傅雪烟放下了手,迈步朝前走去。
如此轻易就放弃,果真不想要回去,教主大人勾起比女子更嫣红的唇角,跟上了傅雪烟的步子:“去哪儿啊?”
傅雪烟淡道:“在家里闷得太久,出去走走。”
教主大人倨傲地说道:“我陪你。”
“不用。”傅雪烟不假思索地回绝。
凤倾歌说过,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东西,不要就是要,不用就是用。
教主大人大摇大摆地跟上了马车,浑然不察傅雪烟的眼刀子已经几乎要将他射成了筛子。
马车驶离姬家不久,姬冥修与燕飞绝自树后走了出来。
姬冥修望着渐渐走远的马车,眸光深邃地说道:“跟上去。”
……
另一边,乔薇将三个孩子送去了书院,之后,她并未立刻回姬家,而是去了一趟灵芝堂。
霍师公与胤王的恢复情况良好,再过几日,霍师公便能醒来,而胤王也将能下地走动。
地宫与公主陵的事她没瞒着她娘,姬冥修的意思也是没必要隐瞒,毕竟如果连她娘信不过,他们还真不知该信任谁了。
贺兰倾听完,魔魅一般的面容上浮现了一抹少有的肃穆:“我贺兰倾这辈子没佩服过任何人,你婆婆是第一个。”
能让她娘讲出这种话来,可见公主究竟有多厉害了。
乔薇也觉得她婆婆厉害,明明那么羸弱,连只鸡都杀不死,却生生将整个夜罗的大军挡在了国门之外。
不是她婆婆将地宫藏得严实,夜罗的死士军团怕是早已踏破大梁的河川,将京城夷为平地了。
可是这样惊才艳艳的女子,死后却连遗体都得不到安放。
“娘,我想进宫一趟。”
“做什么?”贺兰倾问。
乔薇正了正神色道:“国师上次赌输了,我去催催他把公主的遗体送回来。”
“还有呢?”显然知道女儿入宫不单单是为了这件事。
乔薇想了想:“还有,我想去看看皇上到底怎么了,他是真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还是知道了却依旧纵容容妃为所欲为。”
贺兰倾嗯了一声:“如此也好。”
乔薇收拾了一番,准备就绪后,提着个小包袱去了。
乔峥从帘幕后走了出来:“就这么让她去了,你不怕她出事?”
贺兰倾叹道:“她大了,也该学会自己处理些事情了,我们这些做爹娘的,总不能一辈子陪着她。”
乔峥一想是这么个理,爹娘总有老去的一天,万一哪天他们不在了,她却还是什么都不会,那样才是最危险的。
贺兰倾见他担忧不已的神色,安慰道:“她比你想的厉害。”
“有你这么厉害吗?”乔峥问。
贺兰倾:“……”
贺兰倾:“没有。”
乔峥嘴一撇,扑进了她怀里,委屈巴巴道:“那我还是好担心!”
……
乔薇的马车停在皇宫外约莫两里的地方,她穿的是丞相府小厮的衣裳,包袱里的东西被拆分塞进袖子与怀里,她拿着丞相府的令牌,道了声去政宫替丞相拿东西,侍卫给放了行。
进入皇宫后,她迅速躲到一处假山后,扒了外衣,露出一身宫女的衣裙,又将头发挽了个简单的螺髻,藏好脱下来的衣裳,走出假山,不着痕迹地往甘露殿的方向去了。
经昨日一事,容妃势必越发警惕,想要混进甘露殿,恐怕得找什么熟人帮忙才是。
可她在后宫着实没什么人脉,唯一说得上话的就是福公公,也不知今日运气怎样,能不能等到他。
老天爷还是眷顾她的,她心中正想着多久才能等到福公公,福公公就从御膳房那边徐徐走来了,福公公的手里拎着一个食盒,像是专程去御膳房领了东西的。
只不过,福公公并不是孤身一人,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
乔薇没见过二人,不知二人是福公公新提拔上来的人,还是容妃塞给福公公的人。
念头闪过,乔薇自地上抓了一颗小石子,朝其中一个小太监的脚底一扔,那小太监一脚踩下去,踩中了在打着滚的小石子儿,当即一滑,倒在了另一个小太监的身上。
那小太监不堪重负,与他一块儿倒在了地上。
福公公听到身后的动静,冷着脸转过身来,正要训斥两句,就看见了大树后的乔薇。
乔薇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招了招手。
福公公倒抽一口凉气,四下看了看,压下心头一瞬涌上来的紧张,对两个小太监道:“路都走不好,还不快去面壁思过?!”
二人连滚带爬地去了。
福公公警惕地朝乔薇走了过来:“夫人,你还敢入宫呢?”
乔薇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福公公小声道:“宫里都传开了,说您劫持了胤王殿下。”
乔薇好笑地问道:“没说我勾结国师殿了?”
福公公狠狠一愣:“啊?您还勾结国师殿了?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是在想昨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宫里会传出那样的流言?夫人请放心,老奴是绝对相信夫人您的。”
乔薇笑道:“你也说了只是传言,大可不必当真。”
福公公讪讪一笑:“夫人所言极是。若是真的呀,大理寺就该将您缉拿归案了。”言罢,想起大理寺卿是姬婉的丈夫,又果断闭了嘴。
乔薇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过林姐夫不来抓自己可真不是因为自己是他亲戚,昨日的事容妃拿不出确凿的证据,只能放血流言蜚语中伤她。
“宫里还传些什么了?”她问。
福公公道:“说是……来了个十分厉害的刺客,不仅杀了国师殿六名死士,还杀了十几名御林军。”
“十几名御林军?”乔薇可不记得自己杀过御林军,莫非是容妃干的?
“夫人,你来皇宫有什么事吗?”福公公打断了乔薇的思绪。
乔薇就道:“我想打探打探皇上的情况,皇上知道宫里出刺客了吗?”
福公公迟疑道:“这……老奴也不清楚。”
“你不会还是没见到皇上吧?”乔薇古怪地问。
福公公讪讪道:“见是见到了,但……老奴也不敢问呐!况且,皇上身边有容妃娘娘伺候,老奴一直守在外头,插不上话,也搭不上手。”
乔薇蹙眉道:“所以你还是不能帮我通传了?”
福公公道:“如果你不介意容妃娘娘知道的话,老奴倒是能通传一二。”
二人一直腻在一起,说给皇上听,也等于是说给了容妃听,但她已与容妃撕破脸,容妃肯让自己见到皇上才怪了。
乔薇想了想:“那……你想办法让我混进去。”
福公公脸色都吓白了:“这可使不得!若是让容妃娘娘知道,老奴的小命就不保了!”
乔薇危险地眯了眯眼:“看来得出绝招了。”
“什么?”福公公没听清。
乔薇眼波一转,含笑问道:“容妃的贴身宫女在不在?”
福公公道:“不在,她去果园给容妃摘桔子了。”
……
乔薇去了果园,果真看见茯苓提着一个小果篮,认真地摘着熟透的橘子。
果园中没有第三个人。
乔薇唇角一勾走了过去。
茯苓看到了地上的人影,瞳仁一缩,就要转过身来,却被乔薇一记手刀劈晕了!
乔薇将晕倒的茯苓拖进工具房,换上茯苓的衣裳,又从随身携带的“宝贝”中拿出一张人皮面具戴上。
半刻钟后,乔薇大摇大摆地进了甘露殿。
“茯苓姐姐!”
“茯苓姐姐!”
殿中,不时有小宫女谄媚地打着招呼。
乔薇好歹被茯苓凶过一次,知道这丫头是个心高气傲的,当下也不理人,提着果篮走开了。
果真没人怀疑什么。
只不过,小宫女好糊弄,容妃却不易忽悠,以防万一叫容妃瞧出破绽来,她还是避开容妃些的好。
“茯苓姐姐,你可回来了,娘娘等你半天了!”一个小宫女笑着走了过来,看着她的果篮道,“我帮你提吧!”
这小丫头无非是容妃如日中天,想借机在容妃跟前露露脸,自己成全她便是。
乔薇眼神一闪,捂住了肚子,憋出一副难受的声音道:“哎呀,我肚子疼……劳烦你把东西拿过去吧……”
小宫女的眼神当即亮了:“好好好!我帮你拿过去!”
乔薇将篮子递给她,她脚底生风地去了,仿佛生怕下一秒乔薇反悔给了她这个露脸的机会似的。
乔薇偷偷地跟着她,来到了容妃所在的后院,皇上就坐在容妃身边,一个大大的后脑勺对着她。
小宫女恭恭敬敬地将果篮呈上,容妃却看也没看她一眼,剥了个橘子,喂给皇帝吃了。
乔薇躲在墙后,只等皇帝落单,哪知皇帝确实落单了,容妃却也朝这边走来了。
乔薇脚步一转,顺着回廊离开原地,乔薇想着容妃的屋子在东边,自己走西边,应当能错开了,可不曾料到的是容妃一拐弯,也上这边儿了!
情急之下,乔薇随意进了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的温度比室外要低上一些,冷气嗖嗖地自地板下冒了出来。
乔薇拉开地板,下方竟然是一个冰窖。
乔薇合上地板,顺着台阶走下冰窖。
冰窖中伸手不见五指,乔薇走了几步,膝盖冷不丁磕到一个东西,整个人都扑了下去!
确切地说,是扑了进去。
她似乎砸在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上,四周都是墙。
乔薇突然想起自己带了火折子,赶忙从怀中将火折子拿了出来,吹亮了往下一照。
妈呀——
一个人!
乔薇唰的自冷冰冰的棺材内跳了出来!
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汗毛也竖了起来。
她恶寒地看着这口棺材,以及棺材中的人,心头简直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皇宫这种地方,连上香都不能,怎么会藏着一个死人?
等等,这个人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乔薇将火折子往下照了照,这下,总算是看清对方的模样,随后,她惊呆了。
竟然是鬼王!
鬼王穿着盔甲,戴着面具,面具额头的部分被长枪戳出了一个大洞。
乔薇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心痒痒,想看看鬼王到底长什么样。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探出手,一把揭了鬼王的面具。
【421】鬼王真相(一更)
早在决斗时乔薇就想看看一招把自己按得无法动弹的鬼王长什么样了,奈何这家伙戴着一张面具,到死都没能揭下来,这下好了吧?被姑奶奶揭了吧?
让姑奶奶看你究竟长了个什么鬼样!
乔薇将火折子又吹亮了些,对准鬼王的脸照了下去。
“娘娘!”
上头忽然传来了宫女请安的声音。
乔薇惊得手一抖,火折子都掉了!
她就说容妃怎么一直跟着她跑呢,敢情容妃原本就是要冲这个地方来的,这叫不叫人倒霉了喝水都塞牙缝?她逃个跑她容易么?竟然逃进容妃的“老巢”了!
不论如何,不能被容妃发现,否则就算容妃不把她怎么样,也绝不可能让她有机会见到皇上了。
心思闪过,乔薇胡乱将面具摁回了鬼王脸上,随后拾起已经灭掉的火折子,一个利落的翻身,趴在了棺材的另一面。
如今,只能祈祷容妃不要绕过棺材到这面来了……
顶上的地板被打开了,一道幽幽的光线透了进来,乔薇紧紧地闭上眼,努力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下一瞬,地板又合上了,但室内依旧有着光亮,赫然是容妃拿出了一颗夜明珠,轻轻地放在了灯座上。
那颗夜明珠说小不小,说大却也不大,光线颇有些微弱,乔薇可以肯定只要容妃不仔仔细细地往棺材这一面瞄,就一定不会发现她。
容妃在棺材前的凳子上坐下,轻轻地咳嗽了几声。
乔薇闻到一丝似有还无的血腥气,眉梢一挑,容妃咳血了?
是的了,容妃操控傀儡陷害她爹时,被她娘亲给伤到了,容妃想必遭了反噬。
乔薇仔细地听着动静。
容妃用帕子擦了嘴角的血迹,定定地看着棺材的人。
其实乔薇趴在地上,看不清容妃的模样,可她就是能感受到容妃身上那股压抑后的悲怆。
真是奇怪,不就是死了个死士吗?有必要这么难过?
何况,比起难过,她不应该是愤怒吗?
难不成她用这个死士还用出感情了?
乔薇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容妃养了胤王二十几年都没养出感情,一个死士,怎么可能?
“那个女人比我想象中的棘手,不过没关系,我一定会找到办法对付她的。”
是容妃含了一丝愠怒的声音。
乔薇的眼珠子微微一动,容妃口中的女人就是她娘吧?
还没吃够亏呢,还想着对付她娘?真是不自量力!
“等我报了仇,我就带你走,我们去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等等,这画风怎么有点不太对?!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去那里,我带你去,你再忍忍,忍几天就好。”
说完,容妃探出手,抚了抚他冰冷而僵硬的面具,忽然,发现面具并没有戴紧,她眉心就是一蹙,警惕地站起身来:“什么人?!”
乔薇的心唰的提到了嗓子眼。
容妃警惕地看着空荡荡的冰窖,冷冷地站起身来,朝棺材的另一面走了过来。
乔薇握紧了宽袖中的匕首。
就在容妃快要绕过棺材时,顶上的地板被人推开了,茯苓焦急的声音传了下来:“娘娘!”
“怎么了?”容妃沉声问。
茯苓道:“我方才在果园被人打晕了!宫女们说有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进来过!”
容妃面色当即一变,朝棺材的另一面匆匆看了一眼,没看见任何异样,拾阶而上,出了冰窖。
棺材的尾端,乔薇抱紧小身子,像个小毛团似的缩在那里。
确定地板合上,容妃与茯苓均已走远,乔薇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抬起袖子,擦了额角的冷汗。
这下,总该没人打搅她了吧?
乔薇再次掏出了火折子,吹得火光亮亮的,火光下,鬼王笔直地躺在冰冷的棺材中,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乔薇缓缓揭下了他的面具,暖融融的火光登时落在了他的脸上,乔薇总算看清了这张脸,却惊得险些没把自己给摔了。
这人怎么长得……长得这样啊?
不说青面獠牙,却也差不离了。
就对着这样一张脸,容妃是怎么讲得出那种柔情似水的话的,她是不是瞎?
乔薇揉了揉心口,一定是自己弄错什么了,这个人指不定是容妃的亲戚,譬如哥哥弟弟儿子什么的,不怪年龄跨度这么大,实在是这张脸长得太过奇葩,她完全推断不出年龄!
深吸一口气,果断将鬼王的脸从脑子里移除,随后给鬼王戴上面具,戴面具时她眸光一扫,扫到鬼王脖子上一截红彤彤的东西,他一身青铜盔甲,这一条红绳显得格格不入。
乔薇将红绳扯了出来,发现上头挂着一块,确切地说,是半块玉佩。
这块玉佩的切口并不完整,像是被人生生掰断的。
乔薇对鬼王的饰物没多大兴趣,将玉佩塞回他盔甲后,麻溜儿地出了冰窖。
见死人都没这么怕过……
转念一想,鬼王可不就是死人吗?
……
甘露殿开始搜人了,乔薇寻思着,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皇上八成已经被容妃控制了,至于控制到何种程度,是中的蛊毒还是巫毒,就得当面查验了。
乔薇小心地避开宫人的搜寻,爬上屋顶,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后院,她趴在屋顶上,探出一双眼睛,打量着下方的动静。
皇上坐在铺着虎皮的藤椅上,容妃温柔地陪在他身旁,他的脸色较以往略显苍白,似乎是染了病气。
“方才是什么动静?”皇帝问。
容妃温柔地说道:“茯苓那丫头,把皇上赏赐给臣妾的镯子弄丢了,恐是被哪个不长眼的拿了去,正在一个个地搜呢。”
“嗯。”皇帝应了一声,显然没再将此事放在心上了。
乔薇纳闷地摸了摸下巴,皇上这样子,挺清醒的,不像是被人控制了啊……
“皇上,您感觉好些了吗?”容妃无比轻柔地问。
皇帝道:“好多了,明日应当能上朝了。”
容妃忙一脸担忧道:“皇上,您昨日都晕倒了,太医说您不宜操劳,得静养个七八日才能大好,您怎么能不听太医的话呢?还是您……不放心臣妾打理这后宫的事情呀?若是如此,臣妾让贤,请贵妃姐姐出面主持大局便是了。”
贵妃早在你复宠的第一日便气病了,能出面主持大局吗?这以退为进的手段,也是没谁了。
果然,乔薇就听皇帝说道:“贵妃身体抱恙,你多辛苦些,后宫诸事都拜托你了。”
容妃站起身,缓缓地行了一礼:“多谢皇上抬爱,臣妾定当竭尽全力。”
皇帝又沉思道:“对了,朕昨日午睡时,隐隐听到外边十分吵闹,可是出了什么事?”
容妃微微一叹,说道:“臣妾正想与皇上禀报此事来着。”
皇帝朝她看了过来:“哦?究竟出了什么事?”
容妃后怕地说道:“昨日,皇宫来了一伙儿不明刺客,将胤王从地牢劫了出来,幸好姬夫人及时赶到,将胤王从那贼人手中救下了,只是那贼人好生厉害,追着姬夫人不放,国师殿的死士赶来相助,也被那贼人杀害了。秦公公与一众御林军侍卫为保护胤王与姬夫人,全都遭了那贼人的毒手,最后,还是乔夫人及时赶到,才将那贼人击退了。乔夫人撞破了宫墙,不过,她也是救人心切,还请皇上不要怪罪她。”
啧啧啧,瞧这颠倒是非的能力,真是不佩服都不行!
“没想到乔夫人来大梁了。”相比皇宫闯入贼人,皇帝反而对这件事最为惊讶。
容妃附和道:“是呀,她来了,等皇上康复了,便宣她入宫觐见吧?”
“嗯。”皇帝赞同地点了点头,“胤王与乔氏如何了?可受伤了?”
容妃笑了笑,说道:“乔夫人到的及时,二人并未让贼人所伤,只是……胤王他在牢中受了不少酷刑,内伤严重,臣妾斗胆,请姬夫人将她带去灵芝堂养伤了。”
言及此处,容妃缓缓地跪下,“臣妾擅作主张,违背圣意,请皇上责罚。”
皇帝摆手一叹道:“罢了,你也是爱子心切,况且他都让人追杀到地牢了,想来地牢也不安全了。”
容妃被皇帝扶着坐回了椅子上:“臣妾这一复宠,多的是人坐不住了,都是臣妾害了他。”
敢情听您老人家的意思,人家是嫉妒你,才跑去害你儿子的?
听到这里,乔薇简直对这个老妖婆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什么圣女圣姑,什么小后妈,和她一比简直弱爆了,她这是要有多不要脸,就有多不要脸,更重要的是,自己与胤王都还好生生地活着,她就不怕自己与胤王冲到皇上面前与她对质么?
哦,差点忘了,胤王是孝子,才不舍得揭穿她呢。
若只有自己一面之词,皇上又未必会信。
这老奸巨猾的容妃啊!
……
既然皇上没被控制,那就没什么待下去的必要了。
皇上当年对容妃的不信任,导致容妃做了二十年的人下人,如今,他生怕一不小心,又错怪了容妃,所以想拉容妃下马,需要无比确凿的证据。
偏生胤王那头蠢驴死活不开窍!
真是气死姑奶奶了!
乔薇郁闷地扯了脸上的面具,黑着脸走在人烟稀少的宫道来。
突然,她感觉有人跟了上来,眸光一动,握紧了宽袖中的匕首。
那人越靠越近,探出手来,拍上了她胳膊。
她一个利落的转身,朝着对方的脖子攻击了过来,那人侧身一避,避开了她的攻击。
随后,她看清了对方的脸,不由地微微一愣:“太子?”
太子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去了一簇花丛后,茯苓领着一队宫女自前方的小道上疾步走来:“你们几个,去那边找找,你们几个随我来!”
“是。”
宫女们做鸟兽状散了。
茯苓则领着三个小宫女去了方才遇袭的果园。
确定人已走远,太子才松开了乔薇的手腕,与乔薇自花丛后站了起来。
乔薇古怪地看着他。
“看什么?”太子淡淡地问。
“看你……”乔薇四下看了看,“你打哪儿冒出来了?”
太子说道:“这你就别管了。”
乔薇耸了耸肩,表示不管就不管:“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都没看见你,还以为你被人怎么样了。”
太子没有说话。
他是个寡言少语的,乔薇早已见怪不怪,哪天他能像个正常人与自己聊天,那才是真的旭日西升了。
想到什么,乔薇又问他:“昨天的事你听说了吗?”
“没有。”太子说道。
乔薇失望。
却又听得他道:“我看见了。”
乔薇一怔!
居然还有个目击者!
“你都看见什么了?”
“看见容妃把他们杀了。”
“你是说那些御林军?”
“嗯。”
乔薇咬牙:“果然是容妃干的好事!”顿了顿,又看向太子道,“你来找我,就是要和我说这个吗?还是说……你愿意到你父皇面前告发容妃?”
太子给了乔薇一个不可言说的眼神。
乔薇竟然有种错觉,自己被这个小屁孩子给鄙视了!
太子面无表情道:“我来找你,是要和你说一件容妃的事。”
乔薇蹙着眉,意味难辨地看着太子。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太子道。
乔薇摸了摸下巴:“认识太子殿下这么久,加起来说过的话还没刚刚这半盏茶的功夫多。”
“你到底要不要听?”太子淡淡地问。
乔薇美眸一转道:“要,当然要!你是想和我说她的什么事?”
太子沉思片刻:“她的一个秘密。”
【422】容妃的秘密(二更)
容妃这样的女人要说没有秘密是不可能的,譬如死士,譬如鬼王,又譬如胤王全都是她不可告人的秘密,可直觉告诉乔薇,太子口中的秘密并不属于以上任何一种。
会是什么呢?
话说回来,太子这种不学无术的小纨绔,当真会知道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吗?别跟个孩子过家家似的,只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账。
“怎么不走?”
太子走了几步,见乔薇并未跟上,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乔薇,“你不想知道?”
乔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一个差点被丸子噎死的太子,怎么突然画风有点不对了?
“你怎么总是看我?”太子被看得不大自在了,微微不虞地说。
乔薇慢悠悠地走了过去,眯了眯眼道:“我寻思着,你今天有点儿怪,你该不会是被容妃给控制了吧?故意将我引到什么地方,好逼我上钩的?”
太子冷声道:“不想听就算了!”
乔薇拽住了他袖子:“哎,我没不想听!只不过,你得在这儿说!我不和你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小林子!”
太子才不理她,转身就走。
乔薇轻轻一拽,将他的袖子拽了下来。
看着手中的半截断袖,一个念头刷刷刷地飞过脑海——
太子断袖了……
断袖了……
袖了……
太子将自己的袖子拽了回来,沉着脸朝东宫的方向走去。
乔薇几步迈上前,拦住他道:“你别走啊,你都找上我了,不把话说完岂不憋得慌?我怀疑你不是没道理的,那个女人的本事比你想象的厉害千倍百倍,你父皇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没被她给控制,不过你可难说了!”
太子的面上掠过一丝阴晴不定。
“算了,不说拉倒!”
这回,换乔帮主拿乔了。
家里养了算上小二货在内的四个毛孩子,她还搞不定一个臭屁太子了?!
乔薇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太子望着乔薇的背影,似乎在判断乔薇是不是在诈他。
乔薇当然在诈他,但乔薇并不心急,这个节骨眼儿上,谁心急谁就输了。
斗文斗武她不行,斗心理素质她还不甩了这群人十八条大街?
乔薇一步比一步快,拐起弯来毫不犹豫,太子埋在宽袖下的手指捏了捏,最终还是妥协了:“好,就在这里说。”
乔薇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压下翘起的唇角后,乔薇一本正经地转过来,神色淡淡地看向他:“去那边说话。”
指的是附近的果园,茯苓刚刚带人搜过,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搜到这里。
二人进了果园,在一棵茂盛的橘子树下停住了脚步,太子长了一张比实际年龄青涩许多的俊脸,身形清瘦,又为人处世不着调,乔薇一直拿他当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可眼下往橘子树那儿一站,他脑袋都顶进了树冠里,乔薇才发现,他的身形其实十分高大。
容貌有三五分继承了皇帝,另外几分约莫是像那位已经过去的皇后。
太子不悦地蹙了蹙眉:“你今天怎么老是盯着我看?”
乔薇哼了一声道:“看你而已,又不是看上你,紧张什么?”
太子被噎得抽了一口凉气。
乔薇言归正传:“说吧,容妃到底有什么秘密?你最好不要拿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忽悠我,否则,我的拳头可是很硬的!”
太子无语地看了乔薇一眼,深吸一口气,不与女子计较,娓娓地说起了当年的秘密。
当年,先皇后还健在,与皇帝琴瑟和鸣,举案齐眉。
可皇帝终究是皇帝,让他像民间的男子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显然不大可能,只不过,皇后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又与他打小相识,他待皇后自是与别的女人不同,后宫也曾一度出现过不少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但每每涉及到皇后时,都被皇帝以雷霆手段镇压了。
渐渐的,后宫女人都看出来了,皇后的凤位是无可撼动的,于是也不再做徒劳的挣扎。
那时,皇帝每月大半的日子宿在凤栖宫,偶尔去别的妃嫔处走动,却不太多,一直到……容妃的出现。
容妃年轻时也算是个模样清秀的美人,可在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美人,皇帝之所以注意到容妃还是在一次皇后的生辰宴上。
皇帝想给皇后一场别开生面的宴席,特地带着文武百官去了狩猎场,往林子里放了一只雪山银狐,并扬言谁若是捉住那只银狐献给皇后,便可得黄金万两、良田千顷。
从皇帝的大手笔来看,他当时确实宠极了皇后。
文武百官们纷纷出动了,倒是未必真想得那一笔赏银,可他们表现得越卖力,就越得皇帝圣心,那群老奸巨猾的文臣们可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拍马屁的好机会。
一些武将世家出身的宫妃也跃跃欲试,皇帝欣然同意,为皇后庆生嘛,自然是人越多越好了。
皇帝自己也去了。
那时皇帝正值盛年,狩场猎没什么大不了,何况又不是杀生,只是一只刁钻狡猾的小狐狸罢了。
可皇帝到底低估了猎场的凶险,他银狐没碰上,却碰上了一头猛虎,猛虎一把将他从骏马上扑了下来。
皇帝当场摔断了腿,附近的侍卫听到动静,即刻朝这边赶来,却仍是晚了一步,那头猛虎张着血盆大口朝皇帝狠狠地撕咬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冰冷的箭矢闪电般飞了过来,直直地戳中猛虎的身子,猛虎当即被这股巨大的力道掀翻在了地上。
猛虎彻底被激怒,朝那射了自己的人飞扑而去,恰巧此时,侍卫赶到了,联手将那头猛虎制服了。
那个救了皇帝的人,不用说,是容妃无疑了。
容妃那时还不是妃,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她坐在马背上,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让见惯了庸脂俗粉的皇帝瞬间眼前一亮。
这件事后,容妃便获宠了,不到一年的功夫,连升三级,成为容昭仪。
一年后,容昭仪生下胤王,被册立为正二品妃容妃。
容妃的地位在后宫稳固了下来,当然,不论她如何稳固,还是不得忤逆皇后,在皇帝心中,皇后仍是独一无二的后宫之主。
胤王三四岁时,太子才出生,以上这些都是太子从别的宫人嘴里听来的,尽管未必与事实毫无二致,却也八九不离十了。
以乔薇对容妃的了解,当年那头猛虎八成是容妃自己赶来的,为的就是吸引皇上的注意。
容妃与皇后的关系,太子并未多提。
乔薇挑了挑眉,纳闷道:“你要和我说的容妃的秘密,不会就是当年的猛虎一事吧?”
太子睨了她一眼:“当然不是了,我只是给你一点缓冲,让你大概知道她的为人,不要被接下来的事情震惊到。”
乔薇摸下巴:“嗯,在被容妃射了一箭,又出动死士追杀两场后,你确实应该给我一点缓冲,让我了解她的为人。”
太子的嘴角抽了抽。
索性之后说的事倒是真有些在点子上了。
太子三岁那年,皇后过世,皇上误以为是容妃给皇后下了毒,将容妃打入冷宫。
这件事在后宫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众人皆知皇后盛宠,可容妃也不差呀,皇上竟然真为了一个死去的人,把宠了这么多年的宠妃给打入冷宫了。
容妃失宠,连带着胤王也成了万人脚下的泥,母子俩的日子并不好过。
太子偶尔会去看他们,这里的看,是字面意思上的看,远远地扒在树后,滴溜着一双乌黑又发亮的眼睛,他听人说母后是被冷宫里的容娘娘与七皇兄害死的,他就想看看这俩人,单纯地看。
他个头小,趁着半夜宫人睡着,偷偷地从狗洞里爬出去。
初生牛犊不怕虎,说的就是他了。
换别家孩子,哪儿敢大半夜在外晃悠?所以说皇室的基因好,不是没道理的。
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太子照例去冷宫监视容妃母子,他看见一个男人走进了寝宫,那男人十分高大,比他的父皇还要高大。
他那时不懂事,不知后宫是不允许父皇以外的正常男人出入的,他定定地看着对方进了寝宫,不一会儿,对方出来了,身旁站着容妃。
容妃好像十分难过的样子,靠在那人的怀中,一边抽泣,一边被那人带着往什么地方走去。
容妃的怀里还抱着一个……襁褓。
男人带着容妃去了一处荒凉的后山。
后山有一个挖好的洞,以及一口当时不知是什么,后来才明白过来的小棺材。
男人从容妃的怀中接过那个襁褓,放进了小棺材,之后将棺材放进挖好的土坑中,一锹一锹地埋上。
容妃捂着脸哭了许久。
太子不懂她在哭什么,那个男人抱着她,说着太子听不懂的话,但在太子看来,他似乎在轻轻地安慰她。
他们离开后,太子跑到二人掩埋的地方,想将那东西锹出来看看,可是他一双小手都刨痛了,也没刨出一个坑来。
这件事发生时,太子才三岁,按理说不该记得,他也确实没放在心上。
当然太子还不懂得记日子,是后面渐渐长大了些,又无意中撞见过一次,男人与容妃一同前来给什么人烧纸,太子才深深地记住了。
“所以你还有偷窥的怪癖?”乔薇警惕地抱住了自己的小胸胸,“老实交代,去山上蹭饭时,有没有偷窥过我换衣服!”
太子冷冰冰地说道:“本太子与你说了这么多,你的重点就是这个吗?”
说着,撇过脸,“你自己不关门的,怪我啊?”
乔薇真是捶死他的心都有了!
自己给他做了多少菌菇汤,他就是这么报答自己的?!
乔薇亮出拳头,就要将他的脑袋捶出闷天大包。
“不过,你的身材是真的好,我没见过哪个女人的比你好。”
乔薇的拳头顿住了,拢了拢肩上的秀发,挺起傲人的小胸脯,一手叉着没有一丝赘肉的小蛮腰,倨傲地说道:“继续说!”
太子认真地说道:“皮肤也好,比莲妃的还要好。”
乔薇不咸不淡地问:“莲妃又是谁?”一定宫里的绝世大美人!
“我养的狗。”太子道。
嘭!
太子的脑袋上多出了一个大包。
……
这之后,乔薇问了那人的长相,听太子所言,那人与容妃关系匪浅,乔薇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鬼王,找了一根树枝,画下了鬼王的面具:“是不是这样的?”
“是的。”太子摸着疼痛的脑袋道。
乔薇呢喃道:“如此说来,可以排除他是容妃的儿子了。”
“你说什么?”太子没听清。
乔薇解释道:“没什么,我恰巧见过这个人,容颜丑陋不堪,辨认不出年纪,我还猜测他是不是容妃的私生子。”
“丑陋不堪?”太子蹙眉,“不啊,他的容貌很俊逸啊,有一次,他把面具摘下来,我看见了,当时还很是惊艳了一把。”
乔薇愣了愣:“有多俊?”
太子想了想:“比不上四叔,但比胤王是不差的。”
比胤王都不差?那看来是真的俊了。
“难道你见过的那个男人并不是鬼王?”乔薇狐疑地嘀咕,鬼王那张足以吓死人的脸与俊逸可丝毫沾不上边。
太子摊手,表示他也不清楚。
乔薇摆手:“算了,先不提这个了,你还记得当年的棺材葬在哪里吗?”
“方才就是要你去看的。”
“你怎么不早说?”
“你让我说了吗?”
二人一路斗嘴,很快便到了埋葬棺材的地方。
这里离冷宫不远,平时鲜少有人走动,传闻有那么一阵子,皇上想动土将这里改建成一个园子,可前来丈量的师傅们齐齐见了鬼,回家便卧床不起,那之后,皇上嫌晦气,便没动这儿的心思了。
不用说,那个鬼就是容妃与那个神秘的男人作弄的,为的就是吓跑工匠,好保护地底的棺材。
太子上工具房找了两把锹来,与乔薇合力将地底的小棺材挖出来了。
乔薇跳下去,轻轻松松地拔出了棺材上的铁钉。
太子看着手中没来得及用的工具,狠狠地抽了抽嘴角。
乔薇打开了棺材,一股浓烈的尸气扑鼻而来,乔薇捂住了鼻子,虽说她不信邪,可到底不大好闻。
尸气散开后,乔薇解开了盖在尸体上的大红布,露出一个早已褪了色的襁褓,而襁褓中,躺着一具婴儿的骸骨。
新生儿出生前,囟门大小不足两个指节,从这副骸骨的囟门开合程度以及骸骨的身长来看,不是新出生的孩子,就是没来得及出生的胎儿。
“这不会是你父皇的孩子吧?”乔薇问。
太子哼道:“怎么可能?她埋棺材时已经被打入冷宫一年了。”
所以是容妃与那个神秘人的孩子?哈,这可有意思了,若是让皇上知道自己头上已经绿出一片草原了,不知还会不会继续这么护着容妃。
“诶?他脖子上有东西。”太子自骸骨上摘下了一根红绳,绳子的一端系着一块断裂的玉佩,从并不光泽的切口来看,像是被人生生掰断的。
乔薇陡然想到了鬼王身上的半块玉佩——
它是鬼王的孩子,当年的男人就是鬼王!
【424】容妃败露(三更)
如果太子当年没看花眼,那么鬼王确实曾是个玉树临风的美男子,只是为何变成了后来那般青面獠牙的样子,不得而知了。
乔薇将现场处理了一番,告别太子,回了灵芝堂。
看见她完好无损的回来,乔峥悬了半日的心总算放下了,心情愉悦地去了厨房。
乔薇将鬼王与棺材的事与贺兰倾说了,顺便,也道出了自己的疑惑:“是太子看错了,还是一个人真的可以变得那么丑?”
贺兰倾说道:“不是太子看错了,是他自己服毒所致。”
鬼王不是那么好当的,许多人终其一生都突破不到鬼王的境界,然而这世上却有一种能让死士急剧提升功力的毒药,这种毒药对人体损伤极大,不仅会让人感受到巨大的痛苦,还能让一个人彻底换了面目。
更可怕的是,这种毒药服用几次之后便再也戒不掉,倒不是它说会上瘾,而是不服用的话,身体将会急剧衰弱,直至衰弱致死。
乔薇唏嘘道:“这代价不是一般的大啊,就为了成为鬼王,值得吗?他是不是疯了?”
贺兰倾告诉宝贝女儿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种毒是一种极为阴寒的剧毒,鬼王身上的毒性深入五脏六腑,与他交合的女子虽不至于中毒,却也很难承受住他精气中的寒性,所以,容妃十分不易受孕,甚至可以说,无法怀孕。
哪怕侥幸怀了,胎儿也绝活不到出生的那一日。
“那副棺材里的尸骨原来是这么来的……”难怪容妃哭成那样了,这辈子或许都有那一次怀孕的机会,都保胎到了后期,哪知还是没能留住。
又与娘亲说了会儿话后,乔薇去看胤王了。
乔峥给胤王用上了从隐族带来的药材,药效好过本地药材十倍不止,胤王今日已能下地走动。
乔薇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地说了容妃与鬼王的事。
“乔氏,你就是不死心是不是?”
让他接受容妃在入宫前已有心上人的事已经够难为他了,如今还要他相信容妃不仅入宫前与人有私情,入宫后更是与对方怀了个孩子,怎么可能?
乔薇就知道他会是这个反应,乔薇也没打算自己一说他便相信,有些东西,还得他亲自去查证才好。
乔薇拿了纸笔,画了甘露殿与后山的草图,指着草图道:“这间屋子下面就藏着鬼王的尸体,这个小山头后方就埋着那个胎儿的骸骨,我今日刚刨过,土色很新,一眼便能认出,你若不信我的话,只管自己去看吧!若是看完,你还认为容妃是清白的,就当这些话我从未与你说过,日后也不会再说!”
……
忙碌的一日终于过去,容妃拖着疲倦的身子回了房。
茯苓上前禀报道:“回娘娘的话,并未发现可疑人等,那个假扮奴婢的宫女应该已经离开了。”
容妃不耐地摆摆手:“知道了,下去吧。”
茯苓退下了。
容妃解下了披风,摘掉发髻上沉甸甸的金步摇,怔怔地看着铜镜里妆容精致的自己,忽然,她在发鬓角看见了一道银光,她抬手一扯,扯掉了一根白发,她落寞一笑:“你看你不在,我都长白头发了……”
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后,容妃起身出了房门,去了那间早已被她下令不许任何人擅自出入的冰窖。
在冰窖中,她从点灯,照例自暗格中拿出夜明珠,轻轻地放在了灯座上。
随后她朝棺材走去,却蓦地瞧见棺材前坐着一个人,她面色当即一变!
“母妃。”
胤王幽幽地开了口。
容妃的神色一松,却很快再次一紧,看看胤王,又看看他身后的棺材,一时间,竟然舌头打结,说不出话了。
胤王低沉地说道:“母妃不必惊讶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来,不是向母妃兴师问罪的,我只是希望母妃不要再瞒着我任何事。”
容妃定了定神,迈步走过去,捏紧了手中的帕子,紧张地说道:“你听娘跟你解释,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胤王看着她问。
容妃被这种犀利的眼神看得心里一阵打鼓,嘴唇动了动,轻声说道:“鬼王他……”
他什么,可当真圆不出来。
胤王替她说道:“鬼王是夜罗的刺客,是那日劫杀我与乔氏的人,母妃不妨告诉我,他的尸体怎么会在你这里?”
容妃想说自己与这具尸体无关都不可能了,毕竟若是当真不知情,又怎么会过来这里?总不会是她自己要下冰窖拿东西?她身边那么多下人都死光了吗?轮到一个主子去干粗活了?
她还对这里的夜明珠如此熟悉,不是来过多次,谁信?
胤王定定地看着她道:“其实就算你是夜罗人又有什么关系?你是我娘,难道我会因为这个就不认你?”
容妃猛地看向了他:“胤儿……”
胤王失望地问道:“你还是不肯和我说实话吗?”
容妃捏合上眸子,捏着帕子的手轻轻地颤抖了起来,似是犹豫了半晌,才总算下定了某种决心,哽咽地说道:“没错,娘的确是夜罗人,那个娘与说的容家大小姐与教习先生的故事并不全是假的,容家大小姐确实与教习先生私定了终身,也确实被迫顶替远房表亲入宫,唯一不同的是,她没听她爹的话,她与教习先生私奔了。娘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容家需要一个秀女,娘需要进宫,娘很快便顺利地顶替容家大小姐的身份入宫了。”
又是一道晴天霹雳打下来,胤王的手紧紧地拽成了拳头:“鬼王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是……他是娘的朋友。”容妃道。
“能生孩子的朋友吗?!”胤王将从棺材里拿出来的半块玉佩以及一块红布狠狠地砸在了容妃的脚边。
容妃的脸当即褪去了血色!
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红布与玉佩紧紧地抱进怀里。
胤王看着她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反应,双目渐渐变得发红:“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
容妃的身子僵住了,她看向胤王,很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胤王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忍了半日的泪水终于滚落了下来,颓然地抱住脑袋,肩膀轻轻地抖了起来。
容妃膝行过去,试图掰开他的手,去看他的脸,抽泣道:“娘对你的心是真的……你永远都是娘的儿子……娘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你……娘想把江山交到你手上……娘想让你坐上皇位……”
“你走。”
“胤儿……”
胤王隐忍着说道:“趁我改变主意之前,离开皇宫,离开大梁,再也不要回来!”
思路客
“胤儿!”
胤王红着眼眶咆哮道:“你走啊——”
乔薇已经知道了,姬冥修离知道也不远了,再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
容妃抱住他的手,泪水夺眶而出:“胤儿……”
胤王将她的手拿开,站起来,背过身子:“我让你走!你再不走,我就要去向父皇告发你了!”
容妃哭着站了起来,走到棺材前,去抱棺材里的鬼王。
胤王一把将她掀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着他?!是命重要,还是他重要?!”
容妃定定地看着胤王道:“他重要。”
胤王抹了脸上滚烫的液体,将鬼王捞了起来。
“你干什么?”容妃花容失色。
胤王冷着脸没有说话,找来一块大麻布将人裹住,背在了背上。
容妃心头一松,用袖子擦了泪,与胤王一块儿出了地窖,走向房门,哪知刚一推开,被姬冥修堵了个正着。
胤王与容妃的眉心突突一跳。
姬冥修勾了勾唇角,负手往旁侧一让。
“皇上?”容妃傻眼了。
【425】胤王醒悟(一更)
皇帝神色冰冷地看着容妃,以及容妃身旁的胤王与他背上让麻布裹了个严严实实的鬼王,当然,因为裹得严实并不能断定是鬼王,可那一双自麻布里露出来的脚,分明穿着一双男子的鞋就是了。
皇帝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容妃与胤王齐齐愣在了原地,俨然谁都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副光景,他们有想过再晚上一些可能姬冥修会赶到,却没料到对方会连皇帝一起带到。
电光石火间,胤王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
什么棺材、什么玉佩、什么胤王,统统是诱惑自己去找容妃对质的手段,而一旦对质了,劝诫容妃离宫的事便也顺理成章了。
而这时,再引皇帝过来,将他们当场抓包,他们纵然满身是嘴也辩驳不清了。
胤王的怒火瞬间冲到了头顶:“姬冥修,你们可真够卑鄙的!”
丞相大人双手负在身后,幸灾乐祸地叹了口气:“王爷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嘛,我只是碰巧路过这里,与皇上一道上园子走走,怎么这么巧啊,碰见王爷与容妃娘娘了?王爷与娘娘这是要去哪儿呢?”
去哪儿你不知道吗?
胤王的眼刀子恨不得将姬冥修给射成刺猬!
说不上来他究竟是气姬冥修算计了自己,还是气自己的头脑永远不够姬冥修聪明,总之在与姬冥修的对决中,一次都没有胜过,不论是他父皇的心,还是乔氏的情。
现如今,就连他为容妃做的最后一件事,也被姬冥修给搅和了。
这让他如何不气?如何不恼?
“皇上……你听臣妾解释,臣妾方才……”
容妃试图为自己解释,可一对上皇帝那犀利而冰冷的眼神,又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哽住了。
皇帝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容妃的脸上,容妃被看得心里七上八下,皇帝缓缓地向前走了几步,却是站在了胤王的身前。
胤王艰涩地开口:“父皇……”
皇帝探出手,伸向他背后的麻布,他下意识地躲了躲。
皇帝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他低下头去,没再做无畏的挣扎。
皇帝揭开了麻布的一角,露出一颗带着头盔与面具的脑袋,这人冰凉又僵硬,俨然已是冻僵的尸体,在皇宫别说是男人的尸体了,怕连只雄苍蝇的尸体都找不着,眼前居然有这么大一个。
“他是谁?”皇帝沉声问。
“他是……”胤王整个脑子都是乱的,实在不知如何回答皇帝的问题而不被起疑。
姬冥修适时地开了口:“皇上,这人看着有些眼熟。”
“你认识?”皇帝纳闷。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微臣只见过画像,并不十分确定,但微臣知道有一个人一定见过那人的庐山真面目,不如请他上前辨认一番,看是否是当日闯入皇宫的刺客。”
xiaoshuting.la
“谁?”皇帝问。
“国师殿的大弟子。”姬冥修说。
胤王与容妃的面上不约而同地掠过了一丝慌乱。
大弟子很快被福公公请来了,这几日他一直为六个高级死士的死心痛不已,得知有个机会扳倒罪魁祸首,他甭提多带劲了,当下也不用皇帝亲自审问,立马瞪着一双眼惊叫出声了:“鬼王?”
“鬼王又是谁?”皇帝蹙眉。
大弟子将鬼王的来历以及鬼王那日险些杀死乔薇的事情义愤填膺地说了一遍,当然他气的不是乔薇险些被杀了,而是国师殿的六名死士惨死在那群长刀死士手中了。
而长刀死士又是谁的手下呢?
大弟子复仇的目光扫过了容妃与鬼王。
“朕倒是很好奇,那日的刺客怎么会与你们在一起?容妃,是你将他的尸体藏在甘露殿的吗?!”
皇帝暴怒!
“也许是别人藏的,与容妃娘娘无关呢?容妃娘娘只是恰巧发现了,恐皇上误会,所以才让胤王将尸体搬出去的吧?”大弟子神补刀。
若当真如大弟子所言,甘露殿发现了不明死尸,容妃的第一反应应该是通知皇上才对,绝不是偷偷摸摸地将胤王叫过来,又与胤王偷偷摸摸地将尸体运走。
什么叫跳进黄河洗不清,这就是了。
“连一具尸体都如此宝贝,容妃娘娘对鬼王当真是用情极深呐!”大弟子再次神补刀。
皇帝的脸已经黑得没法儿看了。
“皇上!”一名御林军侍卫走了过来,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似的,脸色苍白地说道,“我们在旧冷宫的附近发现了一口棺材。”
福公公刚想说这事儿晦气呀,别将晦气带进甘露殿了,可余光一扫,瞟到胤王背上的鬼王,又觉得再晦气也莫过如此了。
皇帝扬了扬手。
那名侍卫与同伴将棺材抬了上来。
看到棺材的一瞬,容妃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胤王的情况比她强不到哪儿去,一张俊脸惨白得毫无血色,就连连背上那个巨大的“冰块”所带来的不适也完完全全感受不到了。
“打开。”皇帝道。
两名侍卫立刻去开棺材,容妃却一把扑了过去,拦住棺材,神色慌张地说道:“皇上,这东西晦气,您还是别看了吧?”
姬冥修冷笑着说道:“皇上乃真龙天子,一身真龙之气,岂会怕这区区晦气?”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是没谁了。
“容妃你让开。”皇帝冷声吩咐。
容妃不让,死死地抓住棺材。
皇帝吩咐胤王道:“还不快把你母妃拉开?!”
胤王将容妃拽了起来。
侍卫将棺材打开了,里头躺着一具婴儿的骸骨,说是婴儿倒还牵强了,有经验的仵作一查都能知道它其实是一具即将临盆的胎儿的骸骨。
姬冥修拿起了一块布来:“这种布料在容妃娘娘被打入冷宫后不久便停产了,看来这口棺材葬了不少年了啊。”
容妃当时被打入冷宫了,若是怀了皇帝的孩子必定会上报皇帝,除非,她怀的是个野种,根本就不敢让皇帝知道!
事已至此,皇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到自己被一个贱人绿了那么多年,他的脸也瞬间绿了:“朕还心疼自己冤枉了你……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故意被打入冷宫,好与那奸夫双宿双飞!
一想到这里,皇帝简直像吞了一百只苍蝇一样恶心:“来人!给朕将容妃拿下!”
胤王勃然变色:“父皇!”
皇帝毫不留情地说道:“还有这逆子,也给朕一并拿下!”
御林军朝容妃二人冲了过来,容妃一把抓住胤王的手,往自己房中跑去。
进屋后,她立马拉开了衣柜,从中取出一把弓来。
恰巧此时,两名御林军侍卫追了过来,容妃拉开弓弦,朝着侍卫射出了一“箭”,侍卫的身体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道贯穿了,当场七窍流血,倒在了地上。
胤王看看侍卫,又看看容妃手中的弓,怔愣一瞬后,表情霎时怔住了:“血月弓?”
“快走!”容妃拉过胤王的手,却没有拉动,“你怎么了?磨蹭什么?”
胤王不知该失望还是该震惊:“那日射伤了大乔氏的人……果然是你。”
容妃的睫羽狠狠地颤了一下,避开这个话题,着急地说道:“别愣着了,快走!”
胤王冷冷地拂开她的手。
容妃惊讶地看了胤王一眼,脸色渐渐冷了下来:“你不走是不是?”
胤王难掩心头的失望:“你究竟是真心带我走,还是因为我能帮你把鬼王的尸体带走?”
容妃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门外又冲来了几名侍卫,容妃猛地转过身,拉开弓弦,浩瀚的力道如海,朝着几人席卷而来,侍卫受不住这股巨大的内劲,被齐齐掀翻了出去。
容妃再次转身看向了胤王,而这一次,她眸中不再有丝毫温柔,她探出手,抓向胤王背上的尸体。
胤王没料到她会如此动作,当即惊了一把,可习武的直觉,还是让他快速避过了容妃的手。
容妃冷冷地看着他:“别逼我动手。”
胤王心口一阵涩涩的疼痛。
容妃拉开了血月弓,对准胤王。
胤王心底的信仰,这一刻轰然坍塌。
他敬爱了那么多年的“亲娘”,到头来,竟然为了一具尸体,与他兵戎相向!
他捏紧了拳头,双目一点点变得发红。
没人能理解他此时的感受,比被父皇冷落一千遍、一百遍、被狱卒打上一万鞭,还要难受。
“为什么?”
他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容妃的眸子里隐隐闪过水光,可一咬牙,却仍是松开了勾着弓弦的手指。
就在那股巨大的内劲离弦的一刻,一道纤细的身影扑了过来,将容妃扑倒在地上。
容妃射偏了。
夜罗王后那一扑几乎使尽了全力,摔得目眦欲裂。
容妃彻底怒了,冷冷地掀开她,对准她心口,拉开了弓弦。
【425】容妃落网(二更)
夜罗王后一颗脑袋都摔晕了,哪里知道自己正被一把夺命的弓给瞄着,而一旁的胤王,也早已被这一幕惊呆了。
这个女人……她竟然……
容妃已经拉到了满弓,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冰冷的箭矢自门外飞了过来,这若是寻常的箭矢,容妃倒也躲过了,只可惜它的速度比寻常箭矢快上十倍不止,纵然容妃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反应,却还是没能彻底躲过。
箭矢射中了她的肩膀,她被掀翻在了地上。
姬冥修手执破神弩,像个炼狱的修罗一般,眸光冰冷地走了过来。
在他身后,大波大波的御林军也追了过来。
容妃知大势已去,不舍地看了一眼鬼王的尸体,脚尖一点,自窗口跃了出去!
姬冥修望着明光大亮的窗口,幽幽地吐出一个字:“追。”
御林军得了令,兵分三路,朝不同的小道上包抄了过去。
姬冥修不使毒,今日却是个例外,在看见容妃手中出现那把血月弓时,他整个气场都冷了下来,当即换了一支毒箭。
容妃也算功力深厚了,拔出毒箭后,即刻两指点上肩胛,封住了这里的穴道,又撕烂了裙角,自腋下绕过,紧紧地缠绕了一圈。
巨大的疼痛,让她浑身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她在那里!”
一个御林军发现了容妃的踪迹,摇手一指,余下十人皆马不停蹄地追了过去。
容妃忍住剧痛,咬紧牙关,忍住剧痛,扶着胳膊站了起来。
甘露殿距离宫门不远,但宫门想必已被御林军密不透风地围了起来,容妃脚步一转,朝着被贺兰倾轰塌的地方走了过去。
那里虽也被人围了起来,却到底没有门,突围起来想必会比较容易。
可惜容妃料错了,就在宫墙被轰塌的当晚,工部便找来工匠,将宫墙休憩妥当了!
看着面前那堵严严实实的宫墙,容妃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都气痛了!
御林军侍卫追了上来,指着容妃大呵道:“快!她要翻墙了!弓箭手准备!”
一整排弓箭手搭弓拉箭。
容妃回头望了一眼,眸子里掠过一丝凝重,当下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运足全力,越墙而出。
“她跑出去了!都给我追!”
御林军们不敢怠慢,纷纷跑过去,一个接一个地翻过了墙头,御林军的武功可能并不在容妃之上,可容妃到底中了毒又受了伤,功力大为缩减,尤其她伤在肩胛处,为防止毒素蔓延,她将左胳膊的穴道全都封住了,现在她的左手根本连血月弓都拿不住。
她一边逃着,一边回头看了一眼穷追不舍的御林军。
御林军及时找来了坐骑,更为迅猛地朝她追了过来。
她跑向前方的一辆马车,一把跳上马车,拔下头顶的金钗,抵住车夫的脖子:“驾车!”
车夫吓得赶紧挥动了手中的鞭子,骏马疾驰了起来。
“去……去哪儿啊?”车夫战战兢兢地问。
容妃又哪里有主意?把金钗的尖端往他脖子里刺了刺:“你只管走便是了!敢不甩开他们,我第一杀了你!”
车夫打了个哆嗦:“你别杀俺,你要去哪儿,俺带你去!”
说罢,又是几鞭子甩了下去,骏马吃痛,不要命地跑了起来。
这车夫是一名老御史的侍从,老御史在政宫办公,他便乖乖地等着老爷,哪料到老爷没等到,倒是等来了一个强盗?
可不论怎样,他小命要紧,这人让他甩开那群侍卫,他甩开便是!
车夫对京城的地形极为熟悉,七弯八绕的,还真把御林军给甩开了。
容妃悄然松了口气,捂住疼痛的肩膀,吩咐他道:“找间药房!”
“……是是是!俺给你找!”
附近便有一家小药房,车夫将马车停好,将脚凳放好:“夫人,请!”
容妃跳下了马车,迈步往药房走去。
车夫见她走了,二话不说蹦上马车,赶着投胎似的将马车驾走了!
容妃下车没几步便后悔了,因为她看见了北边不远处挨家挨户搜查的衙门捕快,捕快们是在找谁不言而喻,她当即转身想要坐回马车上,那辆马车却早已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容妃无法,只得转头离开,然而捕快们几乎是蜂拥而来,东西北三面全都有他们的影子,容妃脚步一转,闪进了南面的一条巷子。
穿过巷子,本以为能甩开他们,却哪里料到巷子的出口处便是一群正在搜查的捕快。
捕快们都不用认识她,只瞧她那狼狈不堪的模样便知是自己要抓的人了,长剑一挥,朝她砍了过来。
这几个小捕快倒并不是容妃的对手,容妃三两下解决了他们,只是巨大的动静惊来了更多的捕快,再真打下去,迟早会精疲力尽。
容妃自一间客栈的大堂穿了过去,来到另一条街道上,眼前便是一堵围墙,捕快们越追越近,她一咬牙,从墙头翻了过去。
落地的一瞬间,她蓦地感受到了一丝不对劲,凝神一瞧,就见光秃秃的枝丫下,三个小尼姑正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小马桶上,拉粑粑。
容妃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随便逃个命,就逃进了自己“儿子”家里?
三个小尼姑一脸懵懂地看着她,拉完了,抓着手纸朝她走来,将手纸递向她。
擦。
擦什么擦?她逃命呢!
容妃调头就走!
三个小尼姑挂在了她腿上。
她将三人一个个地摘了下来,又有一个爬到了她背上,她把背上的也摘了下来,走过小院,来到了一处穿堂,隐约觉得不对劲,定睛一看,就见三个小尼姑竟然拿着手纸站在她面前。
容妃简直不知道这三个小家伙是怎么跑来这里的?!
她当然不给擦了,她又转过去,穿过小院,进了一间下人的厢房。
她合上门,捂住紧张的心口,长长地松了口气,随即她转过身来,靠在门上,想要给自己擦一把冷,却一眼看见屋子里的三个小尼姑,她惊得汗毛都竖起来了!
三个小尼姑举着手纸看着她。
“刘总管,我们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捉拿废妃容氏,还望总管行个方便。”
屋外,陡然传来了某一名捕快的声音。
容妃的太阳穴突突一跳。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容妃娘娘圣眷正浓,皇上怎么可能下旨抓她呢?”是刘太监笑呵呵的声音。
那捕快道:“刘总管有什么疑问不如进宫当面向皇上问个清楚吧,我等只是听命行事,阻挠皇命者,杀无赦!”
“哎呀,我不就是开个玩笑么?瞧你紧张的!行了,你们随便搜吧!只一点,别吓着三个小千金了……诶?小千金呢?哪儿去了?!”
刘太监又开始焦头烂额地寻找三个小尼姑了。
容妃的喉头滑动了一下,缓缓走向三个小尼姑,从三人手中接过手纸,蹲下身,温柔地说道:“祖母给你们擦,你们不要告诉别人祖母在这里,知道吗?”
三个小尼姑呆萌呆萌地看着她。
“来,拉钩。”
容妃给三人擦了小屁屁,拉了小钩钩。
“诶?这扇门是锁着的!有人吗?开门!快开门!”捕快敲响了房门。
容妃四下看了看,拉开衣柜躲了进去,临合上门前,她冲三个小尼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哐啷一声,门被撞开了。
三个小尼姑淡定地看着被撞飞的房门,以及拔出宝剑杀气腾腾冲进屋的捕快。
捕快们也看见了小尼姑,狠狠地怔了一下,这、这、这三个小和尚是谁呀?
“咳!”领头的捕快收了宝剑,对手下打了个手势,众人也纷纷将剑藏到了背后,他走到三个小尼姑的面前,扬起大大的笑脸道,“小师傅,你们看见一个穿着紫裙子的女人了吗?”
容妃冷笑,差点都忘了,这三个小东西不会说话。
三个小尼姑的确没有说话,只是齐齐扬手一指,指向了衣柜。
容妃当即僵住了!
不是都拉钩了吗?这么不讲信用真的好吗?!
捕快们拔出了宝剑,领头捕快呵斥道:“容氏,还不快出来!”
容妃没有动静。
领头捕快握紧了手中的剑柄,缓缓朝前走了一步,警惕地说道:“容氏,你再不出来,我们就要逼你出来了!到时候可别怪刀剑无眼!”
许是这话当真起到了效果,柜门慢慢地打开了,容妃自衣柜内走了出来,扬起下巴,气场强大地说道:“好,我跟回去,不许拿绳子绑我,在我被皇上亲自定罪之前,我就还是皇宫的妃子、胤王的母亲。”
捕快们被她的话唬到了,收起了手中的绳子。
领头捕快比了个手势:“娘娘,请吧。”
容妃高傲地跨过门槛,被一群捕快“簇拥”着带出了王府,可就在临上马车前,她忽然抢过一匹马,翻身而上,飞快地疾驰了起来。
捕快们也赶紧翻身上马,一路人马直线追着她,另外两路人马抄近路去堵她。
作为一名合格的高手,身上没点保命的东西是不可能的,眼下到了生死关头,也顾不上肉痛了。
容妃自怀中摸出了一对霹雳珠,狠狠地砸向堵在前方的捕快。
捕快们还当她扔了什么暗器,吓得赶紧抱住脑袋,哪知那东西掉在地上滚了两下,便没再有动静了。
容妃的眉头狠狠一皱,朝地上的东西瞧去,却险些没惊得从马上摔下来!
她的霹雳珠呢?怎么变成弹珠了?!
她又用内力射出了袖中的匕首,可飞出来的哪里是匕首,分明是一条啃得干干净净的鱼骨头……
捕快们都被容妃惊呆了,这个女人没毛病吧……还是脑子已经坏掉了……
后方的人追来了,侧面的巷子让人堵住了,唯一的出路是从面前这群捕快手下杀出一条血路。
容妃的眼底遽然闪过一道冷光,她深吸一口气,解开了左臂的穴道,毒气瞬间在体内窜开,像是有无数根细小的金针在经脉中肆意地游走,她忍住经脉俱裂的痛苦,抬起右手,摸上背上的血月弓。
摸了一下,没摸着。
又摸一下,还是没摸着。
她扭头一看,瞬间傻眼了,弓呢?!
王府的后院,刘总管总算找到三个小尼姑了,小尼姑们正乖乖坐在地上把玩着自己的新玩具。
老大的手中拿着一对黑漆漆的珠子。
老三的手中拿着一把沉甸甸的匕首。
老二抱着一把乌光闪闪的弓,拉了半天拉不动,张开小嘴,用糯米般的小乳牙,吭哧吭哧地啃了起来……
……
容妃受着伤,身中剧毒,又没了血月弓,几乎一头待宰的羔羊,可她并不想就此认命,被抓回去的后果没人比她更清楚,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自那群捕快的中间冲了过去。
捕快们调头追来。
她拐进了一个小胡同,自小胡同中,她看见了对面茶楼的二楼中一道熟悉的身影,苍鸠!
她眼睛一亮,奋力冲出了胡同:“苍鸠——”
嘭!
一辆疾驰的马车打街道上冲了过来,马车上的车夫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被容妃劫持过的倒霉汉子,他生怕容妃追上来,仓皇逃命,哪里料到胡同里会冲出一个人来?
他想刹住马,却已经来不及了,容妃整个人都被撞飞了。
苍鸠喝了一口茶,隐约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他朝厢房的门口望了望,却没看见任何人影,在他扭过头去的一霎,容妃被撞飞的身子自他的窗前落了下去。
等他再朝窗外看来时,容妃已经被捕快拖上马车了,他只看到了一双女人的绣花鞋。
很快,他连绣花鞋也看不到了。
【426】母子相认(三更)
长流街车水马龙,容妃造成的混乱并没有波及到这边。
傅雪烟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头睡得香甜的教主大人,轻轻地托起他脑袋,让他躺在了柔软的简榻上,拿了一个枕头垫在他脑后。
做完这些,她轻轻地下了马车,对秀琴道:“你在这儿守着。”
“是。”秀琴小声应下。
傅雪烟进了书斋。
燕飞绝悄然跟上。
傅雪烟没多久便出来了,手中拿着一幅字画,她带着字画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地离开了。
待到马车拐过弯消失在街道的尽头,燕飞绝身形一闪,来到了掌柜面前:“刚刚那个姑娘都来这里干了什么?”
掌柜愣了愣,说道:“她就买了一幅观音送子图。”
“没干别的?”燕飞绝蹙眉。
掌柜摇头,确实没干别的。
燕飞绝嘀咕,跟踪了半天,对方什么也没干,难道他们多心了?
马车上,教主大人依旧睡得香甜,秀琴小声问傅雪烟:“小姐,怎么样了?”
傅雪烟打开手中的观音送子图,轻轻地摸了摸,红唇中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没来。”
……
容妃落网了,被抓进皇宫时毒气攻心,险些没了命,在太医们拼尽全力的抢救下,总算是从阎王殿回来了。
皇帝让人救她,可不是为了赦免她,她的罪证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全都被翻了出来,每听一件,都让皇帝的杀心多上一分。
其中比戴绿帽子更让皇帝无法容忍的事情是,当年皇后的死居然真与她脱不了干系,皇帝这么多年来并没有冤枉她!
当年容妃受宠时,皇后并未因妒生恨,只是对容妃也算不上友好,毕竟天底下有哪个女人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不同的是,有人不得不藏在心里,有人敢摆在明面上罢了。
皇后对容妃不咸不淡,可容妃却表现得十分敬重皇后,日日都去皇后的凤栖宫请安,尽管每次只是呆呆地坐上一个时辰,可明面上到底挑不出错儿了。
她不知多少次去凤栖宫请安时,皇后终于见了她,她瞧皇后脸色不好,便问了皇后可是身子不适,皇后那时确实凤体欠安了,她嘴上没说什么,可事后算好时辰,让两个太监在皇后去东宫探望太子的路上谈起了可以续命的金丹。
金丹这东西,药效越高,毒性越强,都不用容妃亲自动什么手脚,皇后便一命呜呼了。
那两个太监自然被容妃灭了口,只是容妃没料到的是,其中一个太监将这件事与自己养在民间的对食夫人说了。
那夫人不敢蹚宫里的浑水,虽知自己丈夫死得不简单,却也没那胆量去为丈夫申冤报仇,这次是姬冥修费尽周折,查阅了皇后去世前后离奇出事的宫人,发现了那两个太监的名字,再按图索骥找到了那位对食夫人,这件事才总算水落石出了。
皇帝总体来说是个明君,也是少有的好脾气,被御史们骂得狗血淋头也不见他把那些御史怎么着,可他好脾气,不代表他没脾气;他不耍手段,不代表他没手段。
容妃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动他作为一个男人的底线,他连严刑拷打都省了,直接让人将鬼王的尸体抬了过来,当着她的面,一把火烧掉了。
打蛇打七寸,鬼王就是容妃的七寸,这个为了能陪在她身边,不惜服毒把自己变得不人不鬼、并且一辈子都要忍受剧痛煎熬的男人,居然在她面前被一寸寸烧成灰烬了。
容妃的惨叫声响彻了整座皇宫。
鬼王烧了整整一夜,容妃也惨叫了整整一夜,叫到最后,七窍都出了血,再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
容妃落网,最高兴的莫过于乔薇了,想起那个女人把自己射得半死不活的,再看看她如今的下场,乔薇解气极了。
让她造孽,现在轮到自己了?所以说世间因果,皆有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件事对胤王自然也有不俗的影响,皇帝甚至开始怀疑这货是不是自己亲生的,别搞了半天是鬼王的儿子,那他可就冤枉大了!
好在皇帝性情本身并不多疑,在“昭明公主”苦口婆心的劝解下,皇帝总算没再提这事了,只是他替容妃瞒天过海,还试图帮着容妃与鬼王潜逃,一想到这里皇帝便气不打一处来,没收了他的官职,罚他在家面壁思过。
容妃的事虽解决得七七八八了,可姨母的还没提上日程呢,这件事与收拾容妃同等重要,乔薇决定去一趟胤王府。
丞相大人十分大(心)方(塞)地同意她去了。
刘太监见到乔薇很是惊讶,却识趣地没多嘴,默默地将乔薇领去了书房:“夫人,王爷在里头,容我通传一声。”
乔薇点点头。
刘太监对着紧闭的房门轻声道道:“王爷,姬夫人来了。”
“你让她回去,本王谁也不想见。”
胤王低沉地说。
“这……”刘太监为难地看向乔薇。
乔薇却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一把推开了房门。
胤王似乎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地抬起头来,冷冷地看向乔薇:“你来做什么?如果是来看本王笑话,你已经看到了,可以走了。”
乔薇跨过了门槛:“你有什么笑话值得我看?啊,你是指被罢免官职一事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官场上,升升降降都是常有的事,再说了,一个小小的侍郎之位,还不值得我看笑话,什么时候你的亲王之位被罢免了,再邀请我前来笑一笑吧?”
“你……”胤王噎住。
乔薇朝他走了过来,他坐在书桌后,二人之间一桌之隔,乔薇拉了一把椅子坐下。
胤王睃了她一眼:“你倒是自在!”
乔薇摊手:“不然能怎么办?我自在也是要与你说话,不自在也是要与你说话,又不能话没说完就走了。”
胤王被她绕得头晕,按了按胀痛的眉心,道:“你来王府究竟想干什么?”
乔薇淡淡一笑道:“你知道我想干什么。”
胤王嘴硬道:“本王不知。”
乔薇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就算想和我多说几句话也犯不着这样兜圈子吧……”
“乔氏!”胤王冷冷地朝她看了过来。
乔薇淡笑道:“生气了?看来确实是知道我为何而来了,这件事你躲是躲不过去的,我明白容妃的事给你的打击很大,你还没做好准备去接纳别的别人,可我有必要提醒你,日子过一天便少一天,你们已经错过了二十年,难道还要错过更多?”
胤王撇过脸:“不干你的事。”
乔薇眉梢一挑:“她是我姨母,你是我小叔,怎么不干我的事?有些话要当面说清楚,对你也好,对她也罢,都公平。地点我已经选好了,就在姬家,来不来随你。”
说罢,站起身,掸了掸宽袖,云淡风轻地走了出去。
三个小尼姑在廊下玩弹珠。
乔薇走上前,笑眯眯地道:“要不要去找景云哥哥玩呀?”
三个小尼姑把弹珠一扔,麻溜儿地挂在了乔薇腿上!
乔薇大摇大摆地将三个小尼姑拐走了!
胤王气得直抽抽,来不来随他?有本事别拐他女儿啊!
……
乔薇带着三个小尼姑去了青莲居,景云与望舒还没放学,乔薇领着她们去了小花园。
大白前不久刚被望舒洗澡洗秃噜了毛,废了老大的劲儿才总算长了出来,此时正懒洋洋地趴在花园的草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欣赏着柔顺的貂毛。
忽然,头顶上一片暗影笼了过来。
大白抬起了头,看见三个圆溜溜的小脑袋,记忆如泄了闸的洪水般涌了上来,它当即貂毛一炸!
正要跑,却被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摁住了。
半刻钟后,大白的貂毛再一次被秃噜了……
金雕驮着小白在天上转悠了一圈,落地花园时,往地上一瞧,咦?哪儿来的白斩鸡?
一口将大白吞进了嘴里!
……
三只小尼姑也喜欢小白,小白的毛毛秃噜不掉,摸了摸,摸了摸,再摸摸,还是这么多。
三个小尼姑喜欢极了。
小白骄傲地秀了秀肱二头肌。
老大从荷包里拿出新得来的玩具,送给了小白。
小白拿过了小黑珠,小黑珠上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清(毒)香,小白的口水瞬间流了下来,二话不说将小黑珠塞进了嘴里!
轻轻一咬,嘭!
炸糊了……
……
景云与望舒以及鎏哥儿回到家时,大白已经变成白斩鸡,小白已经变成小煤球了,珠儿与金雕也好不到哪儿去,万幸的是珠儿的披风太长,连披风带猴挂在了高高的树上,才总算逃过一劫,至于金雕,它已经在姬家的上空盘旋一个时辰了,麻蛋,不敢下来啊……
三个小包子目瞪口呆,这是肿么回事?
景云的心口没来由地涌上一层不详的预感,他缓缓地后退,后退,退至门口,拔腿往傅雪烟的院子冲。
yyxs.la
可惜晚了一步,还是让三个小尼姑逮住了。
三个小尼姑一把抱住了景云,抱得紧紧的,在景云的小脸上左亲右亲。
景云的内心是崩溃的,男女授受不亲,授受不亲啊——
待到尊敬的胤王殿下总算抵达姬家时,景云已经被亲成一只小松鼠了,腮帮子鼓(肿)鼓(肿)的哟!
……
青莲居的上房,夜罗王后忐忑地不安地坐着,一会儿挪一挪屁股,一会儿揪一揪手指。
忽然,乔薇迈步走了进来。
夜罗王后腾地站了起来:“他来了吗?”
乔薇微微一笑:“来了,在花厅呢。”
夜罗王后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局促不安地揪了揪手指,又摸了摸美得无懈可击的脸庞:“我……我丑不丑啊?”
丑?
你这长相若是丑,那天底下可没漂亮的女人了!
乔薇走上前,理了理她因紧张而抓出了褶皱的衣襟,轻轻地说道:“又不是见什么外人,自己儿子,紧张什么?”
“他……他……他真的……是我儿子吗?”夜罗王后低下头,期望却又害怕失望地问。
乔薇拉着她走到铜镜前:“姨母,您看看您的脸,再想想胤王的,您觉得他还有什么可能不是您的骨肉?”
这话不假,三殿下也是姨母亲生的,可更多地继承了夜罗王,相似程度上还赶不上胤王,胤王才一看就是姨母的儿子。
夜罗王后紧张得心口砰砰直跳:“他……他会不会不喜欢我?”
乔薇语重心长道:“你是他亲娘,他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他只会需要一点时间去接受,但你越早见他,越能让他接受不是吗?”
夜罗王后点点头,鼓足勇气,朝大门口走了过去。
刚走到门口,又害怕地折了回来:“我还是不去了!他会不高兴的!他那么讨厌我……”
“您就跟我来吧!”乔薇拉过她的手,将她一路拽进了花厅,望着屋内的那道背影,郑重地说道,“王爷,你娘来了!”
【427】一更
将姨母“丢”进花厅后,乔薇便离开了,二人都不算脸皮太厚的人,自己留在那里反而徒增尴尬,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的好。
乔薇不仅自己离开,将院子里的下人也全都遣散了,花厅静得只能听见屋外那棵大树上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叫。
夜罗王后站在靠门的地方,距离胤王是不知不止,她一下一下地揪着自己手指,局促不安到了极点。
胤王看上去比她要平静一些,只是是内心当真毫无波澜还是刻意压下了心头的紧张,不得而知。
二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没有开口。
还是夜罗王后鼓足勇气打破了彼此的沉默:“那个……你……你的伤怎么样了?”
胤王在地牢的伤势早已稳住了,也就是没话说了才这么问。
胤王面无表情地答了她:“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夜罗王后紧张地深吸了一口气,白皙的面庞上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纤长的睫羽微微颤动着,一双琉璃一般的瞳仁里闪过不安的波光。
胤王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张嘴,想说什么,她再次开口了:“小薇都和我说了,她……她和你说了吗?”
“嗯。”胤王淡淡地应了一声。
夜罗王后鼓足勇气朝他走了几步,约莫停在一米之外:“你是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胤王敷衍地说道。
夜罗王后听了这句敷衍的话,却非但不失望,反而眸子里遽然闪过一道亮光:“你不讨厌我?”
胤王:“……”
夜罗王后整颗心都要飞起了,他不讨厌她,他真的不讨厌她,嚯嚯嚯嚯……
胤王起初对夜罗王后的误解主要来自她总一副对自己别有企图的样子,眼下知道那种企图为何而生,自然也就不会去反感她当初的举动。
更何况最危难的时候,她奋不顾身地救了自己,饶是个陌生人,胤王也断没去讨厌的道理。
只是,不讨厌归不讨厌,不代表他就能欣然接受她的身份。
察觉到了胤王的冷淡,夜罗王后敛起面上的笑意,小心翼翼地说道:“我不记得从前的事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把你弄丢的……我也没有去找你……你不想认我是应该的……”
胤王没有说话。
夜罗王后低声道:“我理解你,如果你……”
胤王打断她的话:“我到底是谁的儿子?”
“我的呀!”夜罗王后激动地说道。
“我是说……”胤王的喉头滑动了一下,“父亲。”
“啊……”夜罗王后被问住了,她都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哪里晓得胤王是她与谁生的?
“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再来认我。”
这是一个多么委婉的拒绝,可夜罗王后不这么想啊,只要想起那个男人是谁,就能把儿子认回家了,天底下怎么有这么便宜的好事啊?
夜罗王后简直不能更开心了,笑眯眯地说道:“一言为定啊,你到时候可不能反悔。”
胤王压根儿不觉得她能想起来,毫不犹豫地应下了,此时的胤王并不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被啪啪啪打脸了。
……
本次会面圆满结束,夜罗王后心情大好地回了小雨轩,胤王去青莲居,与她顺路,二人肩并肩地走着,一个脸色深沉,一个笑得花枝乱颤,好容易到了青莲居,就见自家三个小崽子把景云那小子扑倒在地上一阵狂亲。
胤王简直没眼看了……
把三个小崽子摘了下来,肩上扛着一个,一手牵着一个,面色铁青地回了府。
景云可怜巴巴地回了房,特别幽怨地坐在椅子上。
乔薇看着儿子那张几乎被亲肿的脸,一个没忍住,笑了,这么小便这么招姑娘喜欢,长大了可怎么得了?哎哟,这祸国殃民的娃呀!
“娘亲你怎么还笑?”景云郁闷地问。
乔薇忍俊不禁道:“娘亲高兴啊,一高兴当然要笑了。”
景云嘀咕道:“有什么好高兴的?我都被人非礼了。”
哎呀,都知道非礼了,乔薇被萌翻了,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嗔道:“非礼了又怎么样?你是男的你又不吃亏。”
娘亲你这么教你儿子真的好么……
乔薇忍不住打趣道:“她们这么喜欢你,你最喜欢哪一个呀?”
景云不假思索道:“不知道。”
“不知道呀?”乔薇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要不你把她们三个都娶了吧?”
景云小脸严肃地说道:“那怎么行?我不是已经娶了娘亲了吗?就不能再娶别人了。”
乔薇眉梢一挑:“啊,差点忘记这事了。”
景云一本正经道:“是啊,所以我是那种朝三暮四的人吗?”
乔薇扶额,朝三暮四都会了,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小尼姑们走了,金雕终于可以着陆了,飞了一下午,毛都快飞没了,急需吃三次小白补充体力。
大白窝在自己吊篮的被窝里,抓着帕子,捂住心口,像个被蹂躏过的失足少貂,无声地抽泣。
珠儿被傅雪烟施展轻功救下来了,小猴猴受到了十分强大(并没有)的惊吓,今晚都要和大人一起睡了。
夜色幽幽,姬冥修自地牢出来,坐上马车回了姬家。
乔薇刚洗完澡出来,穿着一套杏色寝衣,刚出水的肌肤本就白皙剔透,再被这寝衣的颜色一衬,更多出了几分柔美与娇嫩。
她的肩上搭着一块厚厚的棉布,湿漉漉的长发散在棉布上,像一汪静止的黑色瀑布一样,珠光轻轻一照,光泽流连。
她坐到了梳妆台前,将光泽黑亮的长发轻轻地拢到一侧,用棉布细细地擦干。
寝衣的领口上,可见她白天鹅一般修长的脖颈。
姬冥修看着那一截纤细的脖颈,眸色都深了一分。
乔薇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侧过身来,莞尔一笑:“你回来了?”
姬冥修的心都被她的笑意填满了,不自觉地微弯起唇角,迈步走了过来:“这么晚了,还没睡?”
“等你呗。”乔薇顺嘴说道。
姬冥修似是而非地哼了一声:“这油嘴滑舌的本事倒是见长。”
说罢,自她手中接过棉布,轻轻地擦起了她的湿发。
她头发看着柔软,摸起来更软,仿佛能让人的心都变得软乎一般,姬冥修擦着,眼神变得温柔起来。
乔薇从铜镜里看着他:“你去见容妃了?”
姬冥修嗯了一声:“看看她的下场,究竟有没有想象中的凄惨罢了。”
“就为这个?”乔薇眨巴着眸子问。
姬冥修擦着她的发,动作极尽轻柔:“皇上让她气坏了,都懒得问她是来什么的了,如今她被刺激得疯疯癫癫,便是想问什么也问不出了。”
“其实有些事不用问也能猜到,她是夜罗的细作,来大梁的目的不是王宫就是皇位,又或者两者都是。”
容妃是真心想过让胤王继承皇位,却并不是为了胤王,而是为了夜罗与她自己,只要掌控大梁的朝廷,那么许多事做起来便容易多了。
她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无非是太子背后有皇上与姬家这座靠山,胤王不论哪方面讲都不是太子与冥修的对手,她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只不过这个时机没等到,反而被他们灭了一波又一波夜罗的细作,就连容妃自己也暴露在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容妃走投无路,才不得不破釜沉舟,与他们提前对上了。
“可她为什么要第一个杀我?觉得我最容易对付吗?”
姬冥修给了她一个“难道不是吗”的眼神。
乔帮主可以说是非常郁闷了!
“姨母那边怎么样了?”姬冥修问。
“嗯?”乔薇一愣。
姬冥修问道:“姨母与胤王相认了?”
“算……是吧。”没叫娘,却也差不离了,姨母想不起来没关系,他们不是还能查吗?
乔薇的的目光落在他胸膛:“伤势好了?”
姬冥修轻声道:“好了。”隐族带来的药效果奇佳,几乎一晚便痊愈大半了,“要检查吗?”
“嗯。”
乔薇拆开了纱布,伤口愈合的程度比她想象中的好上一些,只是到底伤得太深,想不留疤是不可能了。
一想到他自此都将留下一道难看的疤痕,乔薇就恨不得再把那家伙踹下茅坑十七八次!
姬冥修忽然道:“过段日子,我可能需要闭关了。”
乔薇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闭关?”
姬冥修道:“九阳掌的前六重都还算容易,自第七重开始便有些费神了,第七重是一道分水岭,有人一辈子都被挡在了这里,慕秋阳便是如此。”
乔薇若有所思道:“那家伙只练到第七重啊,怪不得解不了你的掌毒了,话说回来,我们手里还差最后一重的功法。”
让那该死的猎鹰叼走了。
乔薇寻思道:“猎鹰是苍鸠的,苍鸠与容妃像是一伙儿的,你说……最后一页会不会在容妃的手上?”
姬冥修摇头:“我找过了,没有。”
“难道还在苍鸠手里?”乔薇问。
“应该是。”姬冥修道。
乔薇咬牙:“狗东西,敢偷本帮主的秘笈,下次见到他就是他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