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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偏方方     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txt下载     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三章】收获

    这可就尴尬了。

    信誓旦旦说自己没偷人东西,还扬言要把污蔑自己的人赶出村儿去,结果人赃并获,直叫村民们瞠目结舌。

    “哎,刘翠花,这是咋回事啊?”罗大娘不满地问,“这就是你说的没偷啊?大家伙儿可都看清楚了啊!这就是景云和望舒的小白!”

    众人啧啧点头,这么好看又干净的狗,十里八乡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乔薇没说话,现在已用不着她说了,刘婶子自作孽不可活,欺骗群众感情,大家的唾沫星子,足够淹死她了。

    她探出手,去解小白身上的绳子。

    小白只是一只幼貂,机灵时机灵,可糊涂起来,乌龟都比它快。

    不用说她也猜得到,一定是吃东西吃得得意忘形,才叫刘婶子有了可乘之机。

    刘婶子伸手去拦乔薇:“你干嘛呀?看到长一样的就一定是你们家狗啊?这是我自己抓的!你的狗穿了衣裳,我的狗没衣裳!你眼瞎吗?”

    乔薇快被刘婶子蠢笑了:“婶子是在哪儿抓的呀?什么时候抓的?”

    “我……我今天早上抓的!就在我家后院儿!老刘你说是不是?”刘婶子掐了一把自己丈夫。

    老刘完全是一脸懵逼,不过他惧内,刘婶子说啥他一般不敢反驳,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刘婶子得意地抬起头:“听见了吧!就是我的!”

    乔薇淡淡地牵了牵唇角:“你确定是今天早上抓的?”

    “当然!”刘婶子把腰杆儿挺得直直的。

    乔薇一笑:“那好。”

    刘婶子见她居然还笑得出来,虚着眼问:“你干嘛?”

    乔薇拔出匕首,在刘婶子的尖叫声里割断了小白身上的绳子,小白得了自由,张牙舞爪地朝刘婶子蹦去,想把这恶毒的家伙撕个稀巴烂!

    乔薇却道:“小白,回来!”

    小白顿了一下,乖乖地趴回乔薇怀里了。

    “还记得她把你衣裳扔哪儿吗?去把衣裳找回来。”乔薇绝不是为了证明什么,她是心疼布料钱,不想再浪费布料给它补做一套了。

    小白一溜烟儿地绕到后院的墙外,把自己的粉红色小棉袄叼出来了。

    人赃并获,这下,刘婶子彻底无话可说了。

    而更要命的是,她自己蠢就算了,还把全村人当了傻子。

    村长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刘翠花平时就爱胡闹,看在她奶奶与他奶奶是堂姐妹的份儿上,他都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可这次,她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当着隔壁村儿的面,他这个村长的脸都丢到祖坟里去了!

    “快给小乔赔罪!”他厉喝。

    刘婶子嘴巴一瘪儿,快要哭出来:“三哥……你怎么也向着一个外人呀?我可是您妹子。”

    村长没好气地说道:“现在知道你是我妹子了?偷东西的时候怎不想想你是我妹子?这事儿闹出来,让我这做哥的脸往哪儿搁?一说我是个村长,连自己妹子都管不好,怎么管那么大个村子啊?还不认错是吧?行,我明白了,东村那块地你也别种了,我这个做哥的,没教好你!我替你赔罪!小乔。”

    他转头看向乔薇,“那块地,你拿去种吧。”

    “啥?”刘婶子暴跳如雷,“三哥你说了要给我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啊三哥!”

    村长不耐烦地看了老刘一眼:“管好你婆娘!”

    老刘硬着头皮把自家婆娘拽走了,一直到走了老远,众人都还能听到刘婶子杀猪一般的尖叫。

    爹娘都走了,铁牛自然也灰溜溜地走了。

    他不明白,自己就是想要条狗,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翠云娘招呼大家坐下:“都坐吧都坐吧,啊?还有几个菜没上呢!”

    乔薇望向面色依旧有些难看的村长,客气地说道:“村长,谢谢您替我主持公道,没嫌弃我是个外乡人。不过那块地,您还是收回去吧,我山上已经有两亩地了。”

    村长刚刚其实是急红了眼,一时冲动才说把地给乔薇,过后其实有些后悔。当然乔薇真接了也不怕,他有的是法子把地要回来。可眼下乔薇主动提出退给他,反倒叫他不好意思了。

    是个识趣的,不贪不枉,还难得明白。

    “你山上的地方位不好,日照不够,种不出好庄稼。”村长想了想,“东村那块地其实也不是很好,你种得了就种,种坏了也没关系,不收你佃租。”

    这回是真心想把地给乔薇了。

    乔薇来参加席面的初衷是帮罗大娘的忙,没想到意外收获了一块地,就算是块荒地,也比连地都没有的强。

    当然,这都是刘婶子的功劳。

    刘婶子偷鸡不成蚀把米,回去只怕要吐血三升了

    乔薇谢过村长后,又在临时的账房里找到老秀才,向他也道了谢,她看得出老秀才那番厌恶她的话,实则是对刘婶子的激将法。

    老秀才帮她才不是为了听她一句谢谢,他到门口望了望,确定无人,方激动地看向乔薇道:“你……你父亲叫啥?”

    “我父亲?”乔薇古怪地看着老秀才,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犹豫了一下,如实道:“我没有父亲。”

    “那你娘亲呢?”老秀才追问。

    乔薇顿了顿:“我也没有娘亲,我是孤儿。”

    老爷与夫人去世时,小姐才五岁,说自己是孤儿也不算错。老秀才更激动了:“你爹娘在你几岁时去世的?”

    老秀才不是打算给她说媒吧?都查起她户口了。

    乔薇摇摇头,说道:“不知道,我生下来就被遗弃了,是在孤独园长大。”

    不对啊,小姐明明是在乔家长大的。

    莫非自己认错了人,小乔只是恰巧与夫人长得很像,又恰巧与小姐差不多年纪,更恰巧也姓乔?

    不,不可能,一个两个巧合他信,这么多叠在一起,他不信!

    既然小姐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那自己暂时不要逼她。

    一天的席面下来,众人都累坏了,罗大娘记得乔薇想问私塾的事儿,把翠云弟弟喊了过来:“你乔姐姐问你几个事,你们私塾都招多大的孩子,一年多少钱呀?”

    翠云弟弟少年老成地说道:“七岁以上的,一月二两束脩。”

    “一个月二两?”罗大娘惊呆了,她丈夫在县衙做事,一个月的月钱也没二两呢!难怪赵家四个男人种田,还穷的响叮当,都给这孩子念书了。

    乔薇也觉得二两挺贵的,她两个孩子,一个月就得四两,一年将近五十两,对还在起步阶段的她来说,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

    “我听说镇上还有一家私塾。”她说道。

    翠云弟弟比了比手指:“那家更贵,得三两呢!”

    “三两……”乔薇沉默了。

    “你是不是想给娃娃念书啊?找我!我不要钱!”

    老秀才的脑袋出现在窗户外,把乔薇吓得险些从炕上摔了!

【第二十四章】成交

    老秀才自荐做孩子们的老师是乔薇想都没想过的事,一则,她与老秀才没有交清;二则,老秀才性子孤僻,他若是想带学生,早就带了,十里八乡的,难道还找不出几个愿意念书的孩子吗?

    当然,最让乔薇意外的还是那句“我不要钱”。

    天底下哪里有这种好事?

    乔薇警惕地打量了老秀才一眼,不会是他想对自己的孩子们图谋不轨吧?

    老秀才一瞧乔薇的表情,便知对方误会自己了,简直哭笑不得,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就在这时,二狗子的娘磕着瓜子儿过来了:“先生,你刚才说教娃娃们念书不收钱,是不是真滴哟?”

    老秀才:“……”

    我说的是小姐娃娃,又没说你家娃娃!

    二狗子娘道:“要是不收钱,我把二狗子和他弟弟也送到你那里。”

    二狗子今年十岁,弟弟七岁,都没认过字。

    她嗓门儿大,一嚷嚷,恨不得全村的人都围了过来,然后大家都知道老先生要免费教学的事情了。

    老秀才更哭笑不得了,他一点不想教这些熊孩子啊,想的话早这么干了,用得着等到现在?当年老爷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报答不了老爷,只想多对小姐照顾一些,这群人,怎么就这么能曲解他的意思呢?

    “小乔……”他看向乔薇。

    乔薇打断他的话:“先生一番美意,原不该推辞,不过我还是不想麻烦先生,我带他们上私塾吧。”

    老秀才着急道:“私塾不收女娃娃!就是景云,他年纪也太小了,没得私塾要。”

    翠云弟弟连连点头,他们私塾只收年满七岁的男弟子。

    如此,乔薇又犯难了。但她实在想给孩子念书,不仅是觉得带孩子做生意不方便,更多的,是她骨子里根深蒂固的思想。

    老秀才就道:“你放心把娃娃交给我。”

    “那……”乔薇扫了众人一眼,“大家都去吗?”

    “去呀!”众人齐齐点头。

    老秀才:“……”

    难道就没人问问我收不收吗?

    乔薇犹豫了一下,道:“那行,要是大家都去,我便让景云和望舒也去。”

    这话反过来的意思就是,大家不去,你娃娃也不去了?

    老秀才欲哭无泪,觉得快被自家小姐坑死了。

    老秀才最终接受了乔薇的决(威)定(胁),一口气收下了十来个学生。这仅仅是目前得了消息的,往后走上正轨了,人数还会增多。

    此时的乔薇还并不知自己一个无心的决定,在不久的将来,会让犀牛村成为这个时代第一个被扫盲的村。

    村长很快也得了消息,连忙派人给老秀才送去二十斤大米与十斤腌好的腊肉,老先生不收钱是老先生伟大,他这个做村长的,要奖励这种行为嘛!

    大家也陆陆续续给老秀才提了点东西,乔薇把昨天猎获的野鸡送给了老秀才。

    家徒四壁的老秀才,瞬间成为这个冬天最富有的人了!

    忙完上学的事,乔薇带着孩子们去看了东村那块地。面积十分巨大,目测将近十亩,之所以一直空着,据罗大娘说是风水不好,夏天闹鬼,还种什么死什么,大家觉得不吉利,便不敢去种了。

    刘婶子是家里没办法,欠着债,债主逼得紧,不得已才找村长要了这块地,指望明年稍微种出点收成来贴补家用。

    小乔有心看看土质,但天色已暗,又覆盖了厚厚的积雪,看不出什么。

    左不过离开春还远,不急一时。

    乔薇与孩子们回了山上。

    今天太晚了,乔薇没进林子看猎物,直接与孩子们洗漱后睡下了。

    除了小雪貂被劫那一茬儿,孩子们一天都玩得挺尽兴,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而真正到了床上,又一秒不到便进入了梦乡。

    乔薇给两个孩子掖好被角,笑着闭上了眼。

    小雪貂爬到床头,小尾巴团在乔薇脖子上,像个貂毛小围脖。

    屋外寒风凛冽,一家四口暖如明春。

    翌日,依然大雪纷纷,其实这样的天气已不大适合出门,但考虑到自己的生意,乔薇还是雇上栓子爹的马车去了镇上。临行前,她把景云与望舒送到了老秀才家。

    罗大娘要跟去,被她婉言拒绝了。她今天要做的事可能有点暴力,她不想吓到干娘。

    乔薇到镇上后,第一件事是去找上次雇佣三条恶霸的“幕后黑手”,她想长长久久地做生意,就必须一次性把威胁肃清,免得今天走了这个,明天又来那个,弄得好像她是软柿子谁都可以欺负一样。

    要找出“真凶”并不难,她是在大兴街做的生意,得罪的自然也是大兴街的商户,然而令她诧异的是,她把整条街都转悠了一圈,也没发现一个可疑之人,就连上次霸占了她摊位的大嫂子也没有露面。

    “姑娘!姑娘!”茶楼老板小跑了过来,“你是不是在找大金和他婆娘?”

    乔薇不解地看着他,她曾在他茶楼门口摆过两天摊,知道他是茶楼老板,姓容。

    容老板道:“他们已经被县太爷抓走了!”

    原来,那三条恶霸不经打,一拷问便供出了幕后买凶者,县太爷连夜把买凶者抓进了衙门,到今天还没放出来。

    大家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知为何大金夫妇没来摆摊,荣老板消息灵通,打探出了此事与那卖点心的一家四口有关。

    “县太爷是个好官。”乔薇由衷地说道。

    “姑娘你先别高兴太早。”容老板语重心长道:“姑娘有所不知,大金他是有后台的,后台比县太爷大,你别看他今天被抓了,过不了几天,保准给放出来。等他出来,姑娘你就没好日子过了。”

    “我不怕。”她现在一个人了,谁想欺负她,尽管放马过来。

    容老板瞪眼:“话不可这么说姑娘,他们是地头蛇,玩儿阴的,你防不胜防。姑娘是生意人,自然不希望把精力浪费在这些事上。”

    乔薇很快会过了意,大金有没有后台她不清楚,容老板却是话里有话:“容老板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不必拿大金吓唬我,我不是吓大的。”

    容老板一本正经道:“大金的事儿我真没唬你,他后台是京里的,咱这儿谁都不敢惹他,除了我。”

    “哦?”乔薇被容老板逗笑了,“你为什么敢惹他?”

    容老板拍着胸脯道:“因为我也有后台嘛!而且我后台比他硬!”

    乔薇笑到不能自已,这么贱萌贱萌的老板她还是第一次见,套路起她,她都不反感了:“那容老板与我说这些又是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呢?”

    容老板咳嗽了两声:“别说的那么伤感情嘛,我是看你一个姑娘家,上有老下有小,养家糊口不容易,想照顾你一番。”

    乔薇含笑看着他。

    他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好像自己的弯弯道道已经完全暴露在这小姑娘面前了:“好嘛好嘛,我就是想你把点心放到我这儿卖!卖出去的钱,五五分账!你外头卖三文钱一个,我这里可以卖十文钱一个!你就算分五成,也比以前多两文,你说划不划算!”

    “三七。”

    “四六。”

    “三七,不行我就去找别家,你这法子不错,我相信镇上应该有不少酒楼想卖我的点心。”

    乔薇说罢,转身就走。

    容老板急得跺脚:“哎哎哎!三七就三七!我三你七!你这丫头片子,要把我榨干了!”

    乔薇回过头,莞尔一笑:“成交。”

【第二十五章】再遇

    乔薇觉得自己的运气真的很不错,一出门,就碰上容老板这样的爽快人,不仅把她摆摊的问题解决了,还把她收益给提了上来。

    拦不拦得住地头蛇她倒是不在意,她只要有钱赚就够了。

    容记茶楼本想采用月结的方式向乔薇支付货款,但乔薇手中闲钱不多,还要买那么多过年的东西,再自己垫付一个月的食材钱,着实有困难。

    与容老板商议后,本月先日结,今天卖的,明天来结。

    乔薇记得恩伯府丫鬟预定了四十个点心,一直等到她来,把东西交到她手上才离开。

    年关将至,家里的东西也需要添置了,乔薇决定去集贸市场转悠一圈。

    之前给孩子们买了两套棉衣棉裤,发现其实不够穿,山上冰冷,洗了衣裳,七八天干不透,需得再买两套。

    “姑娘,我这店里的袄子都用的新棉花,又轻又暖和,价格还便宜,你多拿两套吧。”老板娘笑吟吟地说。

    乔薇上次就是在这家布庄买的衣裳,回去后拆开袄子检查了棉絮,的确是好棉花,但要说便宜,却不尽然。至少据她所知,这边的价格就比隔壁的布庄贵十好几文。

    “你可比人家卖的贵。”乔薇道。

    老板娘嗔道:“那是我家东西好嘛!姑娘你就看看这面料,还有我这棉花、做工,在镇上找不出第二家了。姑娘想要更好的,那得上京城!”

    京城,来了这么久,还不知京城长什么样呢。

    乔薇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向往,随后微微一笑:“你给我便宜点呗,我拿四套。”

    老板娘犹豫了一会儿:“行行行,看你家两个孩子不容易,零头就去了吧,一共一两银子。”

    乔薇指了指对面的货架:“再送我两双鞋。”

    老板娘眸子一瞪:“哎哟!两双鞋?姑娘,你是来打劫的吧?我这鞋多贵呀!你要实在诚心想买,我送你两双鞋垫儿。”

    乔薇摸了摸下巴:“鞋垫儿我能自己做,这样,你送我一双鞋,另一双我买。”

    “哎,你……”老板娘就没见过谁这么能还价的,明明一特标致的小姑娘,脸皮比她还厚。

    乔薇挑眉:“卖不卖嘛?不卖我去别家了。”

    老板娘撇过脸:“那你去。”就不信你真舍得走!

    心理战术她可玩不过乔薇,乔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立马放下东西走了,那速度,完全没有老板娘想的一步三回头,简直像有毒蛇猛兽在追的。

    老板娘傻了眼,赶紧去外头把人拽了回来:“哎哟,祖宗,我的小祖宗,卖卖卖,卖给你!”

    棉袄、棉裤,乔薇各要了四套,一套天青色、一套嫩绿色、两套正红色;棉背心都是藕色的,没的挑,做不过是穿里边儿,什么色都行。

    乔薇看着正在打包袱的老板娘,说道:“还有鞋垫呢,你刚刚说送我两双的。”

    老板娘:“你不是说鞋垫儿你会自己做吗?”

    乔薇莞尔一笑:“可如果你白送我也不会不要啊。”

    我、我、我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老板娘肉痛地把鞋垫放了进去,乔薇开开心心地背上了包袱走了。

    孩子们爱吃羊肉粉丝汤,乔薇又割了十斤新鲜羊肉。腊肉也买了些,因古代的盐贵,腊菜的价格也高得离谱,堪堪买了十斤,她差点破产。

    背着包袱,挎着两个沉甸甸的篮子,乔薇离开了集贸市场,准备去雇辆马车回村里。

    路过一家首饰店时,忍不住朝里瞄了瞄,这一瞄,就走不动了。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来古代这么久,她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成天扎个头巾,真是枉费那一头长发。

    乔薇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走进了店子。

    老板有些势利眼,一瞧来的是个村姑,便没兴致亲自招待了。

    倒是那伙计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姑娘要买首饰吗?买什么样的?是头上戴的还是手上戴的?”

    这小伙子客气,比老板会做人多了。

    乔薇在柜台前转悠了一圈,指着一个黄玉梅花簪道:“这个多少钱?”

    伙计笑道:“姑娘好眼力,这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梅大师亲手制作的簪子,仅此一支,一百两。”

    一、一百两?!

    一个破簪子居然能卖这么高的价!

    乔薇简直目瞪口呆。

    伙计瞧她打扮,知她大概买不起,也没笑她,耐心地说道:“姑娘要是想要便宜点儿的,可以买玉石簪。”

    所谓玉石,其实就是石,似玉而非玉。

    以乔薇目前的经济能力,只买得起这种了。

    乔薇挑了个兰花玉石簪,因是最后一个,便宜卖给了她。

    乔薇戴上新簪子,心满意足地出了店铺,朝车行走去。

    路过一个巷子时,她隐隐感到有人追了上来,她眸光一顿,提紧了手中的篮子,加快步子,走向人多的主街。

    哪知她一快,后面的人也跟着快了起来。

    她索性用跑的,可不等她跑出巷子,便被几个突然闪出来的男人挡住了去路。

    前有狼,后有虎,加起来十好几人,个个儿摩拳擦掌,眼神凶悍,绝非那虚有其表的三条恶霸可比。

    一个两个她能应付,五个六个也不在话下,可对方将近二十人,数量有些庞大了。

    乔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向为首的左脸有块刀疤的男人,道:“小女子初来乍到,不知怎么得罪几位爷了。”

    刀疤男道:“你没得罪我们,你得罪我们大哥了。”

    乔薇斜睨着他道:“你们大哥是……”

    “吴大金!”

    哦,就是那个被她弄进牢里的幕后黑手,她可真是冤枉,她连吴大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乔薇气笑了:“我说你们讲点道理好不好?明明是你们大哥先买凶欺负我的,难道我要什么都不做,白白让人欺负?”

    刀疤男嗤道:“我大哥要欺负你,你就只有欺负的份儿!识相的,跟我们兄弟到楼子里走一遭,把兄弟几个伺候爽了,兄弟就绕了你。”

    呸!

    伺候你们这群猪,不如一头撞死得了!

    乔薇垂了垂眸,嫣然一笑:“要我伺候你们也不是不可以,但谁先来呀?你吗?”

    说着,乔薇摘下了头顶的簪子,三千青丝如同瀑布一般垂了下来,柔顺而光亮,看得一众男人齐齐傻了眼。

    乔薇缓缓走向刀疤男,微笑着,突然一簪子刺了过去!

    刀疤男躲避不及,被扎中了肩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众人忙去扶他,乔薇趁机扔掉篮子,冲出了巷口。

    那群人追了上来。

    街上不少人看热闹,却没一个敢上前帮乔薇解围。

    乔薇拼了命地跑容记茶楼跑,她脚程快,但那群人抄近路,一下子堵住了她。

    她把腿往回跑,恰巧一辆马车驶过,她二话不说跳了上去!

    车夫吓了一大跳!

    乔薇钻进了车厢,车厢里坐着一个人,是个男人,戴着青色斗笠,一袭月牙白长袍,质地轻柔,隐隐泛着珠光。

    男人虽是静静地坐着,却气场十分强大,饶是乔薇这般莽撞地冲进来,也不见对方露出一丝一毫的慌张,镇定得像个帝王。

    乔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越看越熟悉,只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马车停了下来。

    乔薇一怔,不会是要把她赶下去吧?!

【第二十六章】赚翻

    那群人追了上来,将马车团团围住,这辆马车从外表上看没有丝毫惹眼的地方,所以他们根本没将车内的人放在眼里,为首的刀疤男呵斥道:“里头的人听好了,把那臭娘们儿交出来!否则,别怪你爷爷不客气!”

    车夫怒了:“干嘛呢?怎么跟我家公子说话的?给我家公子称爷爷!我看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

    车夫一听便是京城的口音,镇上的人对京城人还是有些忌惮的,但不包括眼下这种情况。作为朱大金手下第一员猛将,他居然被个小娘们儿给刺伤了,传出去,简直能笑掉兄弟们的大牙!

    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场子找回来,谁敢庇佑那个女人,谁就是和他们这帮弟兄过不去!

    刀疤男的眼睛与他肩上的血迹一样腥红:“爷爷最后问你们一遍,交还是不交?”

    事情进行到这里,乔薇不便待下去了,她跳上马车的本意是希望借马车逃离这里,绝不是想把对方一并拖下水。

    她躬身,打了帘子,就要出去,身旁的男人忽而开口了:“有本事,自己来拿。”

    刀疤男一听这话,便知对方在挑衅了,伤口的疼痛,将他的怒火燃到了顶点,他居然拔出了匕首,一把朝马车冲了过来。

    弟兄们见他发功了攻击,也纷纷蜂拥而上,叫嚣声、撞击声、行人的尖叫声,交错迭起,整个街道,瞬间陷入混乱。

    然而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他们根本没来得及碰到马车,就被一股奇怪的力道震开了,一道玄色身影,如同虚影一般,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将十几号人撂倒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乔薇将男人挡在身后,抓着一个凳子,已经做好了“顽强抗敌”的准备,却突然听到一大片惨叫声,她忙腾出一只手,掀开了帘子,就见群“追杀”她的男人已经全部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了。

    这、这谁干的?身手也太好了吧?

    乔薇看向了将他们打趴下的少年,少年转过身来,露出那张清隽的脸,乔薇瞳仁就是一缩:“十七?”

    如果那个人是十七的话,那么马车里的男人——

    乔薇猛地扭过头去!

    难怪她觉得熟悉又认不出,上次见到他时,他正赶着一辆牛车,穿得像个村夫,这一次,却是换上了低调而华贵的绸衫,唯一没变的就是他仍戴着斗笠。

    第一眼便知道他不可能是个真正的山野村夫,所以眼下他看到他这般,并不觉着诧异,真正让乔薇诧异的是,自己又碰上他了,还又是在自己无比狼狈的时候。

    乔薇有些讪讪,挠了挠小耳垂,轻轻地说道:“多谢公子,又帮了我一次。”

    男人没说话。

    乔薇又道:“我知道公子不是为了帮我才收拾他们的,公子只是不满他们的不敬,可不论怎样,我都受益了,还是要多谢公子。”

    言罢,欠了欠身。

    男人微微颔首,算是一次难得的回应了。

    乔薇跳下马车,周围围观的人哗啦啦地往后退了一步,仿佛乔薇也是什么毒蛇猛兽一般,不怪他们如此害怕,实在是刚刚发生的一幕太过惊悚,他们在镇上生活到现在,还没见过哪个孩子能在一招之内把十几名大汉撂倒的。

    这姑娘与那孩子分明是一伙儿的,别也是个高手。

    “十七。”乔薇笑着打了招呼。

    十七看到乔薇,微微一愣,俨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她。

    乔薇笑了笑,走到那个刀疤男面前,蹲下身,冷笑着说道:“还敢找我的茬儿不?”

    “你……”刀疤男疼得咬牙,“你别太得意,等大金哥出来,看他怎么收拾你!”

    “哦,你们这么多人都打不赢……”乔薇看了不远处的十七一眼,低声道:“我小弟,你觉得朱大金打得赢?”

    刀疤男想起十七的身手,不寒而栗:“他是你小弟?”

    这女人明明是个村妇,怎么可能会有个那么厉害的小弟?

    乔薇知道他不信,就道:“他当然不是我亲小弟,但我和他的主人有点交情,所以,你懂了吧?”

    “主人?”刀疤男疑惑。

    乔薇面不改色道:“嗯,就马车里的人,不然你觉得我为什么要上这辆马车?若是个陌上人的车,我敢上吗?上了人家也把我赶下来了好吗?”

    刀疤男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看向乔薇的眼神不禁生出了一丝忌惮,那少年如此厉害,他的主人,想必也来头不小。

    但,他们也不是吃素的。

    他冷声道:“那又如何?你知道大金哥背后的人是谁吗?京城的大人物,说出来吓死你!”

    乔薇眼皮子都没眨一下:“那你又知道马车里坐的是谁吗?我说出来,也能吓死你啊!全天下都听过他的威名,皇上都对他忌惮三分,名号大得我根本不敢叫,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了吧?”

    连皇上都忌惮三分的人,莫非……是那位大周世上最年轻有为的丞相姬冥修吗?

    刀疤男露出了极强的惊恐。

    乔薇知道刀疤男已经用他无比过(愚)硬(蠢)的智商脑补出一个合适的人物对号入座了,憋住笑,眉梢一挑:“猜出来是谁了吧?还敢不敢惹我了?”

    刀疤男想了想:“不对,大人怎么会坐这么寒酸的马车?”

    乔薇理所当然道:“自然是不想让人认出身份啊。”

    刀疤男望向十七:“他叫什么名字?”

    乔薇如实道:“十七。”

    冥修大人手下有七大高手,其中一个便是叫十七,传闻十七十岁便打败了当朝武状元,十一岁孤身潜入敌营,救出了人质九公主,十二岁端了西南的毒瘤黑风寨,之后随冥修大人离开京城,一年杳无音信。

    莫非这个少年,真的是十七?

    刀疤男狐疑道:“大人已经失踪了一年,你是怎么与大人攀上交情的?”

    失踪?这好编呐!

    乔薇想起了那个总在她笼子里买猎物的隐士,心道这素材就不错!神秘兮兮道道:“大人不是失踪,是隐居山林。大人住的林子恰巧就在我那座山头上,我每天呀,都会去山里打猎,大人常常从我手里买猎物,一来二往的,就认识了。不过这个,你最好别往外说,大人不想让人知道他这一年的行踪。”

    刀疤男听到这里,已经不敢不信了:“你放心,我不会泄露大人行踪的,就是跟大金哥也不会说的。大人那边……”

    乔薇冷漠脸:“大人很生气。”

    刀疤男慌了:“求姑娘替小的们求求情,姑娘!活菩萨!求您了!”

    乔薇伸出手。

    刀疤男一怔:“干嘛?”

    乔薇道:“银子啊!没银子我怎么让大人消气呀?我得好吃好喝地款待大人,等大人吃饱喝足了,我才能替你们求情嘛!”

    刀疤男赶忙掏出了身上的银子,又让其他人也把钱上缴了,一个子儿不剩。

    乔薇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口水差点流了出来,刚刚为逃跑,她丢掉了近一两银子的东西,但从这些人身上搜刮出来的,足足有三十两!

    赚……翻了!

【第二十七章】礼物

    恶棍们连滚带爬地跑了,乔薇拿着沉甸甸的银子走向了马车。

    十七就站在马车前,看到乔薇过来,眼珠子在她身上滴溜溜地转,转了一会儿又在她身后左看右看,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怎么了十七?”乔薇纳闷地问。

    十七皱着小眉头,不停在她身旁找。

    乔薇想了想,试探地问:“你是不是在找你那天救的孩子,我女儿,望舒?”

    十七点点头。

    乔薇微微地笑了:“你还记得她呢,她今天上学去了,没跟着我过来。”

    十七失望地皱起了眉头,不过片刻,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绿绿的小东西递给乔薇。

    乔薇接过一看,是个竹叶编的蚂蚱,编得十分精致,就道:“是送给望舒的吗?”

    十七再次点头,眼睛有点发亮。

    看不出来,十七打起架来这么狠,温柔起来却也是心细如尘呐,所有对她孩子好的人,她都喜欢。乔薇开心地拍了拍十七的肩膀:“我替望舒谢谢你。”

    咦?有肌肉。

    乔薇捏了捏,捏捏,再捏捏。

    一旁的车夫完全看傻了眼,心道姑娘你知不知道十七剁过多少人的手啊,连公主都不敢这么吃十七的豆腐,你到底吃够没有啊?!

    手感真是太好了,又长得这么可爱,真想拐回去做小弟啊。

    不过人家帮了自己那么多忙,自己再有这种想法有点儿不厚道,乔薇依依不舍地抽回了手,看看十七,又看看马车里的男人道:“公子,快中午了,若是不嫌弃的话,我请二位到酒楼吃顿饭吧!”

    男子云淡风轻道:“我们急着回京,姑娘不必破费了。”

    乔薇想了想,把心一横,将钱袋递进车窗:“那这个您收下吧,这些银子是我从他们身上讹来的,您拿去买点酒喝。”

    说到底,能讹到这么钱,全赖十七酷帅狂霸拽地揍了他们一顿,不然,就凭她一张嘴瞎吹,吹破天也不会有人信的。

    本想请对方吃一部分,自己留一部分,不过既然对方急着赶路,那就全都给对方好了,这样显得比较有诚意。

    男子淡淡扫了那钱袋一眼,没有收,乔薇就那么捧着,手臂都捧酸了。

    男子的目光落在她乌发中的玉石簪上:“你会挑首饰吗?”

    一刻钟后,乔薇走进了大兴街上唯一的首饰铺——大芳斋。

    老板坐在柜台里无聊地拨弄着算盘,一抬眼,看到是方才来过的俏村姑,只买了个五十文的假玉簪子走了,顿时没了兴趣。

    “公子,请。”乔薇跨过门槛后,将男子领了进来。

    老板阅人无数,一看男子的衣着便知是位贵客,他身上散发着一股儒雅而高贵的气质,就是可惜戴着斗笠面纱,看不清样子。

    老板忙放下算盘,笑眯眯地迎了上来:“请问二位要买点什么首饰呢?”

    乔薇鄙视地睨了他一眼,要不是看在那小伙计的份儿上,才懒得给这种拜高踩低的老板介绍生意:“刚刚给我卖簪子的伙计呢,把他叫来,您老啊,该干嘛干嘛去吧,啊?”

    老板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地把伙计叫来了。

    伙计看到回头客,很是高兴,也庆幸自己没像老板那样狗眼看人低,这不,人家姑娘虽然没自己买什么贵重首饰,但给介绍了一个大金主呀!

    伙计取出了乔薇第一眼看中的黄玉梅花簪:“姑娘是来买这个的吧?我知道姑娘喜欢,特地给姑娘留着的呢。”

    男子看看向了乔薇,乔薇赶忙摆手,笑道:“不是给我买的,是给公子的祖母。这支簪的颜色太薄,老人家戴显得不够贵重。”

    “姑娘说的是。”伙计机灵地把梅花簪放了回去,“那请公子与姑娘随我上二楼吧。”

    居然还有二楼!

    二楼不如一楼大,但每一套首饰都比一楼的大气高端上档次,当然,价格也是一楼的好几倍,难怪没人带她上二楼,这儿的东西,就是她不吃不喝也买不起。

    托公子的福,她也开了一次眼界。

    “公子,老夫人是喜欢金子,还是喜欢玉?”

    “都可以。”

    “那老夫人喜欢张扬一点的,还是含蓄一点的?”

    “都行。”

    说了等于没说。

    乔薇只能按照自己的审美来了,她挑选了一套金镶玉的发簪,一共五支,均以和田白玉为底,上面分明是黄金累丝錾刻的花与蝴蝶,每一朵花都细致到可见脉络,蝴蝶栩栩如生,簪身细长,也为足金所制。巧就巧在,这种金是哑光的,戴上去沉稳、内敛、古朴、大气,丝毫不会给人一种暴发户的感觉。

    男子让伙计把簪子包起来。

    乔薇就道:“等等,这个多少钱?”

    伙计笑道:“八百两。”

    乔薇目瞪口呆:“什、什么?八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伙计客气道:“姑娘,您有所不知,这套簪子啊,是前朝的古董,原本一套十二支,但我们店只寻到了五支,这才便宜卖了,整套的价格,得五千往上走呢。”

    乔薇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我对你印象很好,但不代表你能宰我:“你们还卖古董?蒙谁呢?”

    伙计笑了笑:“姑娘,真没蒙你,这真是古董簪子,您要是不信,拿到古董行鉴赏,若是假的,十倍的银子还给你。”

    乔薇哼道:“那八百两也太贵了,五百!”

    伙计无奈地笑道:“姑娘,这个价,拿货都拿不到呢。”

    乔薇眉梢一挑:“我也是做生意的,我知道里头的弯弯道道,你们卖四百两都不亏,我是看在你们有那么大个店子,要付租金要请人的份儿上,才让你们多赚了一百两的。”

    伙计哭笑不得:“姑娘,五百两真的不行,您实在想要,七百五十两吧。”

    “五百五。”

    “您是老顾客了,这样,七百,诚心价。”

    乔薇的神色没有丝毫动容:“五百五,多一分我都不买!本来也不是非要上你们这儿才能买的,马上就回京了,京里多的是好铺子,还怕挑不出几样合适的首饰?”

    伙计无法,下楼请示了老板,回禀乔薇到:“姑娘,我们老板说了,六百两是最低价,只当交您这个朋友了,不行他也没办法了。”

    乔薇走到男子身边,小声地问:“公子,你看得出来它是真古董还是假古董吗?”

    男子低头看了看二人无意中贴在一起的胳膊,眸光微微一顿:“嗯,真的。”

    真古董?那这个价很划算了。

    乔薇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算了算了,就这个吧。”

    伙计领了二人下去结账,路过柜台时,男子指了指那支黄玉梅花簪:“这个也包起来。”

【第二十八章】回京

    从大芳斋出来后,乔薇将男子送上了马车,见十七百无聊赖地坐在车板上发呆,乔薇心念一动,去对面买了串糖葫芦。

    十七拿着糖葫芦,吸了吸口水,吭哧吭哧地咬了起来。

    那吃相,跟小雪貂有的一比。

    乔薇忍俊不禁地笑了,目送马车离开,一直到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她才准备往回走。

    刚一转身,就见眼前的黑影吓了一跳,看清来人的模样后,她下意识地捏住了自己的钱袋。

    刀疤男凶神恶煞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姑娘,大人他……消气了吧?”

    妈呀,原来是问“大人”消气没有的,还以为你回过神,知道我骗你,来找我报仇了呢。

    乔薇暗暗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擦掉额头的冷汗,轻咳一声道:“哪儿这么容易啊?你没看他饭都没吃吗?”

    这家伙,一定是一直在跟踪她,所以自己与男子的行径,瞒不过他的眼睛。

    刀疤男苦恼地摸了摸脖子:“那怎么办呀?我银子都给你了,你咋没让大人消气呢?你把银子还我。”

    乔薇眸子就是一瞪,好容易讹到的三十两,怎么能这么还回去?会肉痛死她的!

    “哎哎哎!”乔薇避开了他过来拽她钱袋的手,倨傲地看着他道:“不想我替你们求情了是不是?信不信大人回到京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过来杀你们泄愤呐?”

    刀疤男吓得面色一白!

    乔薇趁热打铁道:“大人刚刚就想让十七杀掉你们的,是我,好说歹说才勉强安抚住了大人。快过年了,不宜见血光,不过,过完年之后,大人若是不小心想起来,某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他称爷爷,你说他会不会一怒之下……”

    后面的话,乔薇没说话,挑了挑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刀疤男吓得双膝一软,靠在了墙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乔薇憋住笑,一本正经地说道:“俗话说得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看在你们诚心悔过的份儿上,过完年我入京一趟,替你们把这事儿摆平吧!”

    刀疤男上下打量她:“你你你……你真的能摆平吗?”

    乔薇指了指大芳斋:“不信你就进去问问他们,我在大人跟前儿到底说不说得上话。”

    刀疤男果真进店问了。

    “首饰都是那姑娘挑的。”

    “价也是那姑娘砍的。”

    “他还买了姑娘最喜欢的簪子。”

    “他俩啥关系?八成是个外室吧……”

    外室?那丫头居然是大人养在民间的外室?!

    若果真是外室,大人的种种可疑就全都说得清了。

    大人这一年并不是真正的失踪,而是与这村姑在一块儿逍遥快活呀!

    听说大人原是有未婚妻的,对象是恩伯府的千金,一定是大人不想被恩伯府发现,才隐藏了自己的行踪。

    如此看来,大人对这位村姑才是真爱啊!

    他们刚刚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在太岁头上动土!幸亏夫人不计较!

    刀疤男心里一阵阵的后怕,忽然拍了拍自己胸口,正色道:“夫人,先前多有得罪,我向夫人赔罪了!我叫陈大刀!从今开始,我跟着夫人混!我手下十几号兄弟,也全凭夫人差遣!”

    态度变的太快,就像龙卷风,乔薇像见了鬼似的看着陈大刀:“我可没钱养你们啊……”

    陈大刀忙道:“怎么能是夫人养我们呢?应该是我们供奉夫人才对!”

    未来的丞相夫人,不对,侧夫人,那也是好大的面子了!她出马,一定可以说服丞相大人不杀他们的!

    当然,陈大刀还有另外一层考量——他们这种烂泥,一辈子都没有大展拳脚的机会,若是能攀上丞相大人的外室,日后回丞相府做个护院,那也是光宗耀祖了!

    乔薇眼神微闪,这家伙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都开始喊她夫人了:“你别误会,我跟大人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我懂,我懂,我都懂!”陈大刀坏笑着,给了乔薇一个不可描述的眼神。

    乔薇:“……”

    好想把这家伙打死啊!

    这之后,陈大刀主动带兄弟们帮乔薇去找先前丢掉的两篮子菜,可惜已经全被人捡走了,连篮子都不剩,陈大刀十分愧疚。

    乔薇十分“圣母”地安慰了他一番,带着从他和他手下那儿搜刮来的三十两银子,大摇大摆地买肉去了,因手头宽裕,还比先前多买了二十斤,贵得像金子的咸蛋也买了二十个。

    回到犀牛村时,已经下午了。

    她先去了罗大娘家。

    罗大娘帮她把左一篮子右一篮子的东西拧进屋:“怎么搞的?这么晚才回来,是生意不好吗?”

    乔薇不敢把自己的“传奇经历”告诉罗大娘,免得罗大娘吓到,就只说了自己与容记茶楼合作的事:“……与容老板谈了一上午,出来就快中午了,又在集贸市场买了些东西,这才晚了。”

    罗大娘不疑有他,点点头,开心地说道:“你这孩子,倒是有几分造化的,对了,那群混混没找你麻烦了吧?”

    乔薇面不改色道:“没,县太爷都把人抓了,没人敢滋事了。”

    罗大娘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乔薇把两篮子菜递给罗大娘,每个篮子都装着十斤腊肉、十斤羊肉、五个咸蛋:“一篮子是您的,一篮子是大哥和嫂子的。”

    罗大娘一看,都是贵得买不起的菜,尤其咸蛋,她这辈子都没买过:“你哪儿来那么多钱?卖老虎的钱,不是都花完了吗?”

    这个朝代物价不低,把一个家徒四壁的屋子填满,钱就花得七七八八了。

    至于治病赚来的十两,乔薇攒起来了,那是救命钱,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

    乔薇就道:“没花完,还剩一点儿。”

    罗大娘问道:“那你全买东西了?往后进货怎么办呐?”

    乔薇微微一笑:“我现在赚的比以前多了,您就放心吧。再说了,我实在没了,不是还有您吗?您借我点儿?”

    罗大娘真去拿钱袋,把乔薇给乐的,母女俩说了会儿话,乔薇去老秀才家接孩子。

    ……

    姬府

    冷清了一年的落梅院终于热闹起来了,不为别的,就为他们那消失了一年的大少爷终于回来了。

【第二十九章】雪夜

    姬老夫人臭着一张脸坐在垫子上,面前是一张黄梨木方几,方几对面,跪坐着一袭月牙白长袍的姬冥修。

    姬冥修轻轻唤了声祖母。

    姬老夫人鼻子一哼:“别叫我!我不是你祖母!我没你这样的孙子!说走就走,一整年不落家!你心里,哪里有我这个祖母?”

    姬冥修微微低垂着眼眸,道:“让祖母担忧了,是冥修的不是,祖母打冥修一顿,解解气吧?”

    姬老夫人扭过头来瞪着他:“你当我不敢是不是?”

    姬冥修缓缓站起身来,双手捧着戒尺,绕过方几,在姬老夫人身侧跪坐下来:“祖母。”

    “你……”姬老夫人看着那把又长又冰冷的戒尺,噎得说不出话来。

    荣妈妈忙打了个圆场道:“老夫人,少爷这不是回来了吗?有什么话您好好与少爷说,别动不动上家法呀,您瞅瞅少爷,又比先前瘦了。”

    姬老夫人看向姬冥修,发觉他清隽的面庞的确消瘦了不少,登时一阵心疼,但又不好就这么原谅他,没好气地道:“你说说看,这一年到底野到哪里去了?”

    “只是静下心来,参悟一些东西而已。”姬冥修说道。

    姬老夫人冷声一哼:“参悟什么?家里不能参悟吗?就能找人捎个信吗?”

    姬冥修不说话了,他不在家参悟自然有不能在家参悟的理由,不捎信也有不能捎信的难处。

    姬老夫人知道他的性子,不爱把自己的事到处声张,这种出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隔一段时间便离开京城一次,谁都找不着他,只不过以往都是一两个月便回了,这次却去了整整一年,怎不叫她着急?

    “你过来!”她气呼呼地道。

    姬冥修往她身前挪了几步,她抬手,理了理他衣襟:“以后不许再这样了,知道吗?”

    姬冥修微微点头:“知道了。”

    老夫人的脸色好看了些。

    姬冥修从宽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桃木锦盒,递给姬老夫人,姬老夫人打开一看,竟是一套蝶恋花的金镶玉发簪,有三支蝴蝶簪,两支琼花簪,色泽明艳,却不艳俗,有种华贵而内敛的气质。

    “这是……古董吧?”老夫人惊讶地问。

    姬冥修点头:“正是前朝世宗为明妃打造的蝶恋花十二簪。”

    老夫人眼睛开始放绿光了:“这十二簪失传已久,长公主都只得到两支,你上哪儿寻来了五支?”

    姬冥修的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犀牛镇。”

    老夫人道:“店家怕是不知道这是明妃的十二簪吧?知道肯定不卖给你了。”

    大芳斋的确不知这是明妃的十二簪,只听人讲是一套古董,原先该有十二支,却不知是如此名贵的古董。当初那人是偷来的,急着脱手,才贱卖给了大芳斋,大芳斋以为这货不值钱,只喊了八百两,可就这八百两还硬生生被乔薇给还成了六百五。

    姬冥修虽不知道簪子的来源,却大概能猜出来路不正,店家又不识货,才给贱卖了,要知道长公主手中的那两支,可是花了三千两银子才买来的。

    那女子还担心还价还得不够,悄悄问他这是不是真古董。

    姬冥修忽然就笑了。

    老夫人正在试戴簪子,甫一从铜镜中看到孙儿在笑,以为自己眼花——

    多少年了,自从儿媳出事后,这个孙儿就再也没有笑过,她正想问冥修在笑什么,门外便传来了丫鬟的禀报声:“老夫人,少爷,乔小姐来了。”

    姬冥修的笑容淡了下来。

    老夫人眼睛一亮,喜滋滋地道:“是溪儿来啦?快叫她进来!”

    乔玉溪在丫鬟的陪同下打了帘子入内,她穿着一条粉色曳地罗裙,一件白色兔毛短袄,衣襟处以粉水晶为扣,与发髻上的粉色桃花珠钗相映生辉,端的是娇俏玲珑、梳云掠月。

    她身材窈窕,举止优雅,一颦一笑,楚楚动人。

    她目不斜视地走到老夫人跟前,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老夫人吉祥。”

    声若天籁。

    随后,又转身面向姬冥修,羞涩又甜美地说道:“大人金安。”

    姬冥修淡淡颔首,以示回礼。

    老夫人满意极了,拉过乔玉溪的手,喜不自胜地说道:“大冷天的,又劳烦你来陪我这孤老婆子了!冥修是下午到的,我正琢磨着让冥修几时去看看你,可巧,你就来了!”

    乔玉溪美如璞玉的脸上迅速爬上一抹红晕,低垂着眉眼,轻言细语道:“溪儿是来给老夫人送点心的,本该早些给您送来,但溪儿去了趟寺庙给老夫人和大人祈福,回来晚了。”

    老夫人感慨道:“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冥修要是有你一半孝顺,我就阿弥陀佛咯!”

    乔玉溪甜甜一笑:“大人自然也是孝顺您的,只是大人心系国家,诸事繁忙,不像溪儿整日闲着没事干,倒是显得比大人勤快了。”

    这话说到了老夫人心坎儿上,老夫人浑身都舒坦了。

    乔玉溪注意到了老夫人头上的金镶玉发簪:“老夫人,您的簪子真好看。”

    老夫人扶了扶发簪,难掩笑意:“冥修买的!”

    “大人眼光真好。”乔玉溪由衷地夸道:“换我,可挑不出这么适合您的簪子。”

    老夫人得意地笑了:“那下次让冥修陪你上街,给你也挑一套!”

    乔玉溪羞涩地低下了头。

    老夫人打开点心盒子,乔玉溪让人从镇上买来的点心都是用若竹叶包的,后面她嫌不够上档次,便定制了专门的盒子,又精致又奢华,单是一个盒子的价钱,都能买上百个点心了。

    “哟,这小螃蟹做的,太逗趣儿了。”老夫人拿起一个尝了一口,“你瞧溪儿多孝顺我,每天都让人到那么远的镇上给我买吃的!”

    姬冥修没动。

    乔玉溪就道:“大人,这种蟹黄酥的口感很好的,又香又软,咸中带甜,您一定会喜欢的。”

    “冥修不吃甜食。”老夫人解释道。

    “这样啊,溪儿记住了。”乔玉溪的心里微微失望。

    眼看着天色晚了,乔玉溪起身告辞,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鹅毛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老夫人放下了帘子,对姬冥修道:“冰天雪地的,我不放心,你护送乔小姐回府吧。”

    ……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掩映着万家灯火,家家户户都合上了门窗,街道有些冷静。

    车轱辘与马蹄不疾不徐地轧在青石板小道上。

    乔玉溪坐在暖烘烘的车厢内,腿上放着两个汤婆子,手里戴着一个暖手捂,她腾出一只素白的手来,挑开了车帘,看向骏马上,如帝王一般尊贵而淡漠的男子,轻声道:“大人,外头雪大,您到车里坐吧。”

    “不必。”姬冥修面无表情。

    “那……”乔玉溪犹豫了一下,对车夫道:“停车。”

    车夫将马车停在了路旁。

    乔玉溪走下车来,仰望着骏马上的人道:“大人,劳烦您下来一下。”

    姬冥修顿了顿,翻身下马,银色斗篷如被风吹出飘逸的弧度,独属于他的男子气息,朝乔玉溪笼罩而来。

    乔玉溪的心跳都漏了一拍,红着脸,解下自己的白色貂毛围脖,轻轻围在了他颈上。

【第三十章】神童

    姬冥修神色顿了顿,将围脖拿下,还给了乔玉溪。

    乔玉溪举眸看向他:“大人……”

    “我不冷。”姬冥修淡淡说完,翻身上了马。

    乔玉溪被拒绝了,有些尴尬,但仔细一想,好像自己做得也不太对,不该把贴身的东西随便给一个男子,哪怕对方是自己的未婚夫。

    她羞窘地摸了摸发烫的脸,轻声道:“溪儿自幼在山上长大,对世俗规矩不太懂,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姬冥修淡淡颔首:“无妨,乔小姐请上车吧。”

    “好。”乔玉溪乖巧地点点头,踩着木凳上了车。

    虽然大人对她不是特别热络,但来日方长,待他们成了亲,成为天底下最名正言顺的人,大人一定会发现她的好的。

    ……

    冬季昼短夜长,乔薇到老秀才那边接孩子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课也早就结束了,几个需要帮家里干活儿的大孩子相继回了家,二狗子与弟弟还在,与景云望舒一块儿逗小白。

    看到乔薇,景云与望舒赶忙跑了过来。

    二狗子亲热地叫了声“乔婶婶”,他觉得这称呼不对,景云娘看着比他姐还小,怎么能叫婶婶呢?不过如果不叫婶,他就和景云差辈儿了。

    乔薇笑着与二狗子打了招呼,把从镇上买来的糖葫芦分给五个小家伙,大家开心地吃了起来。

    乔望舒没吃,她拿着糖葫芦,眼圈红红的,要乔薇抱。

    一天没见娘亲了,她好难过。

    乔薇把孩子送来上学时,是真没想过他们会难过的,她前世是孤儿,上的是福利幼儿园,里面是一群跟她一样的孩子,大家头天上学都挺兴奋,没谁难过。

    加上她把景云和望舒送到老秀才这边时,俩孩子瞧上去挺开心,她便更没往那方面想了。

    乔望舒一开始的确是挺开心的,有好多小伙伴儿呀,可是玩了一会儿她就想娘了,但先生说不能回家,她伤心死了。

    没错,乔望舒小朋友的第一天上学生涯是在哭声中度过的。

    大家在前排上课,她就窝在后排的角落里哭。

    老秀才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怎么都哄不住,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还是景云到角落里陪她,她才勉强把这一天挨下来了。中午是罗大娘送的饭,也是景云给喂的。为照顾妹妹,景云都没能好生听课。

    乔薇从二狗子嘴里了解完事发经过,心疼得不行了:“都是娘不好,娘不该去那么久的,娘明天早点来接你们,嗯?”

    乔望舒抱紧娘亲的脖子,一抽一抽地掉眼泪,听了娘亲的话,点点头。

    不过大概是白天伤到了,乔望舒死活不肯从娘亲怀里下来,到哪儿都得抱着,乔薇心里软成一片。

    乔薇给老秀才带了点儿白纸,不是那种上等的宣纸,就是普通的糙纸,写字会有点毛,不过对于一个村里的穷秀才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宝贝了。

    老秀才感激涕零,发誓以后要更好地效忠小姐!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乔薇赶紧带孩子们回到山上,在屋里点了个铜盆炉子,是烧的干柴,烟大,有点熏,三人被熏得眼泪直冒,好在终于燃起来了。

    乔薇拿了棉布给孩子们擦了头上与身上的雪。

    乔望舒一眼瞅见娘亲头上的新簪子,眼睛发亮地说:“哇,好漂亮呀!”

    被夸了,乔薇心里美滋滋的,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尖道:“娘也给望舒和哥哥买了漂亮的东西。”

    乔望舒兴奋地拍手:“是什么?是什么?”

    乔景云滴溜着眼珠子,朝桌上的篮子与包袱看了过去。

    乔薇把篮子里的东西一一取了出来,羊肉、腊肉、五花肉、咸蛋并一些新鲜的蔬菜与过年的小食。

    两个孩子眼睛都看直了,他们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炸果子、炸花生、瓜子、雪枣、酥糖……天啦,还有柿饼!

    乔薇看孩子们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萌的心都要化了:“娘现在赚的银子不多,只能给你们买这些,等将来娘赚了大钱,就带你们到京城去买更多更好吃的东西!”

    两个孩子兴奋地点头!

    乔薇给孩子们擦了手:“想吃什么,自己拿。”

    乔望舒拿了个柿饼,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生怕一不小就给吃完了。

    乔景云抓了一把炸果子。

    乔薇又从包袱里拿出了新衣裳,以往孩子们一年到头都穿不上一件新的,这次却每人都有了四套,简直不能更高兴了。

    “咦?娘,这是什么呀?”乔望舒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桃木盒。

    “我看看。”乔薇拿在手里瞧了瞧,这是大芳斋的盒子,她记得上面的蔷薇徽记,但她除了头上那个簪子,没买过其他东西呀。

    乔薇打开一看,发现里头躺着的正是那支价值百两的黄玉梅花簪。

    这簪子,不是被那位公子买走了吗?怎么会在她的包袱里?

    “娘,比你头上的簪子还漂亮呢。”乔望舒道。

    乔薇叹气:“那当然了,娘头上这个啊,才五十个铜板,它要一百两银子。”

    乔望舒对钱没概念,只觉得它特别好看:“娘,你戴上呀。”

    乔薇也想戴,可……它不是自己的。

    乔薇把簪子收好,这么贵重的东西,一定是公子不小心掉进她包袱里了。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她可不敢私吞他的东西。哪日有缘见他,再还给他吧,就不知还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晚上乔薇炖了一锅羊肉粉丝汤,炒了一盘胡萝卜红烧肉、一碗大白菜,蒸了几个馍馍,三人一兽吃得饱饱。

    洗漱过后,乔薇与孩子们躺在床上,乔薇睡外边,女儿与儿子睡里边,景云睡觉老实,一个人盖一床被窝,睡的时候什么样,醒来还是什么样,望舒就不行了,这丫头的睡相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今晚不许再踢被子了知道吗?”乔薇给女儿盖好被子。

    “知道啦。”乔望舒乖乖地说。

    乔望舒温柔一笑:“今天先生教的功课,都听懂了没?”

    “听懂啦。”乔望舒甜甜地说。

    乔薇乐了:“你不是一直在哭吗?居然还挺懂了?那你说说看,先生讲了什么?”

    “先生……先生……先生就讲了……”乔望舒一脸懵逼,先生讲了什么呀?!

    乔景云无奈地叹了口气:“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这么多!

    乔景云接着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暂时就这么些了。”

    暂时……就这么些?

    儿子不会是觉得老秀才教得太少了吧?

【第三十一章】邀请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一整夜,一脚踩进去,能没过膝盖。

    孩子们喜欢雪,兴奋地站在床上蹦啊蹦,乔薇按都按不住。

    “能穿新棉袄吗,娘?”乔望舒眨巴着大眼睛问。

    乔薇摸摸她脑袋:“能。”

    景云的是一套天青色棉袄棉裤,望舒的是嫩绿色,镇上的染布技术有限,上色不是很正,但架不住两个孩子颜值高,漂亮得跟小仙童似的。

    早饭是她新做的枣泥山药糕与胡萝卜焖羊肉烩面,孩子们大口大口地吃完了,热得发了一身汗。

    比起从前总是挨饿受冻,现在的日子真是美好多了!

    吃过饭,乔薇送两个孩子去上学,自己也顺便到镇上卖点心。

    雪太深,乔薇怕孩子们一脚踩进去人都没了,找来两块棉布,把二人兜住,背上一个,怀里一个,手里跨上两个装满点心的大篮子,吭哧吭哧地下山了。

    景云与望舒比同龄人瘦小,但加起来也有四十斤,乔薇这不到九十斤的身子,兜两个孩子其实是非常吃力的,更别说手里还挎着俩篮点心,走到老秀才家时,整个人都差点瘫了。

    老秀才忙帮她解开包袱,把孩子们抱下来,心疼地说道:“你就不会先下山,告诉我,我去接他们嘛!”

    “那怎么好意思?”乔薇喘了会儿气儿,总算是缓过劲儿了,对老秀才道:“昨天望舒哭了一整天,影响到您上课了,真是抱歉。”

    老秀才瞪眼道:“没有的事!这娃娃好得很!还小嘛,那个小娃娃不哭?”

    见老秀才并无芥蒂,乔薇放下心来,转头对女儿道:“娘把点心送到镇上就回来,你好好听先生的话,跟哥哥一起,乖乖的,知道吗?”

    乔望舒点头,看得出来还是有点儿想哭,不过忍住了。

    乔景云拉住她的小手:“不怕,哥哥陪你。”

    乔望舒:“嗯。”

    乔景云对娘亲道:“娘去吧,等下又要下雪了。”

    乔薇欣慰一笑:“那娘就把妹妹交给你了,你是家里的小男子汉,一定要照顾好妹妹。”

    景云郑重地点头。

    乔薇依依不舍地去了,前世上班那么多年,却从来没有过这种难以割舍的感觉,有一丝疼痛,却更多的是幸福。

    果真被景云言中,半路又飘了雪,栓子爹的马车是敞篷的,冻死她了,到了容记,她赶紧要了两大杯热茶,给了栓子爹一杯。

    容老板笑眯眯地把昨天的货款结给了她,她数了数:“多了七十文。”

    容老板就道:“有个客人吃得高兴,赏了个小吊。”

    大吊一千文,小吊就是一百文,容记抽成三十文,还剩七十文。当初商定买卖时,乔薇并未考虑到古人也会给小费,若是容记把这钱私吞了,她其实也不会知道。

    乔薇微微一笑:“容老板是个实诚人。”

    容老板拍着胸脯道:“必须的呀!你不信我也得信你自己的眼光嘛!”

    乔薇噗嗤一声笑了,把新做的点心给了容老板。

    那边早坐了不少回头客,点名要容记小乔的点心,容老板忙让伙计把点心给客人们送了过去。

    乔薇收拾好篮子准备离开,刚到门口,碰到前来取货的恩伯府丫鬟,这小姑娘还真是风雨无阻啊。

    “咦?夫人!我正找你呢!”丫鬟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她穿着一件粉色比甲,藕色袄子,白色罗裙,容貌只能算清秀,但看上去十分舒服。

    “你找我?”乔薇问。

    丫鬟点头:“我叫杏竹。”

    乔薇打了招呼:“杏竹姑娘。”

    杏竹将乔薇拉到一边,小声道:“是这样的夫人,我家小姐很喜欢你做的点心,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到京城做事?”

    乔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家小姐不介意我把她的乳母给打了?”

    杏竹挠了挠脖子:“嘿嘿,实不相瞒,我家小姐还不知道是你做的,不过她也不用知道,你不必与她见面的,她又不到厨房来。”

    乔薇明白了,敢情这丫头一直瞒着她家小姐呢,胆子也真够大的:“你的意思是,你家小姐想请我去恩伯府做厨娘?”

    杏竹点头,眼睛发亮:“恩伯府的月钱很高的!您又是大小姐亲自选的人,大小姐说了,月钱随便你开,当然,你也别一张口多少万黄金,怪吓人的。”

    讲到最后,杏竹讪讪地笑了起来。

    乔薇淡道:“告诉你们家小姐,我对伺候那些贵人没兴趣,想吃我的点心,就到镇上来买。”

    杏竹急了:“可是……夫人,你卖点心才赚几个钱呀?你不是有两个孩子要养活吗?你一个月赚不到十两吧?可是小姐能给你开这么高的月钱。”

    十两一个月,真是天价薪酬,但那又如何?她为了这点银子,就要去给人做奴才吗?她的孩子日后被人提起,是不是也成了奴生子?

    “你娘是做什么的?”

    “我娘是恩伯府的奴才。”

    这种画面,她光是想想就浑身不舒服。

    她看向杏竹:“杏竹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真的没有兴趣,我就想自己做点小买卖。”

    杏竹急得跺脚:“恩伯府真的很好的!你不知道,我家小姐与丞相大人订了亲,日后,恩伯府就是丞相府的亲家,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去做事,你考虑一下啊!而且……而且你做的好的话,等我家小姐成了亲,许你做陪房,你就能去丞相府了!”

    乔薇道:“去了丞相府,不也还是厨娘?又不是做丞相夫人,有什么好考虑的。”

    “你一个村妇,口气怎么那么大呀?”杏竹嘀咕。

    乔薇淡淡一笑:“村妇怎么了?村妇就该上赶着给人做奴才吗?回去告诉你家小姐,这种‘恩典’,我无福消受,她还是留给别人吧。”

【第三十二章】机智

    杏竹最终恨铁不成钢地走了。

    她觉得自己真挺喜欢这个小夫人,连小夫人去了恩伯府该如何瞒过小姐的眼睛她都想好了,可这小夫人太不识抬举了,十两银子一个月的厨娘,皇宫的御厨都没这价儿!

    要不是姬老夫人实在喜欢她的点心,又要不是大小姐实在讨不了冥修大人的欢心,只得在姬老夫人身上下功夫,才不可能对一个厨娘如此厚待呢!

    望着小姑娘踏上马车绝尘而去,乔薇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姑娘心眼儿不坏,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不愿去大户人家吃规矩,动不动弯腰哈背跪主子,张口闭口都是奴婢。

    况且,做奴婢后养孩子就麻烦了,孩子这么小,必须带在身边,难道要她的孩子们也去给大户人家的少爷千金做哈哈珠子?

    时辰尚早,乔薇决定不租马车了,走回村里。

    十里路,走了一个半时辰,可比她前世差多了,这点距离,换前世,她能直接给跑下来。

    索性出发得早,路上耗时那么久也刚到中午,乔薇去老秀才家接孩子,女儿今天的状态明显好多了,没哭,脸蛋红润润的,一看到她便笑眯眯地扑了过来。

    乔薇还有些脱力,蹲下身搂了楼她:“今天乖吗?”

    望舒笑眯眯地说道:“乖!”

    乔薇莞尔。

    很快,儿子也走了出来,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像个小状元郎似的,乔薇忍不住笑了,揉揉儿子的脑袋,问他道:“怎么就你和你妹妹?其他人呢?”

    景云答道:“被留堂了。”

    “为什么?”乔薇疑惑地问。

    景云就道:“先生让背昨天学的《三字经》与《千字文》,他们背不出来。”

    一口气教了那么多,谁背得出来呀?不是乔薇对老秀才有意见,实在是他教的有点多。

    乔薇其实错怪老秀才了,老秀才昨日就教了一小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千字文只教了四个字——天地玄黄,这几个字是要求会认的,不过景云已经会写了。

    至于景云背给乔薇的另外两大段,只是老秀才随口念的内容,他听了一遍,就给记住了。

    他还学了好多成语。

    “一窍不通!”

    铁牛背书被骂。

    “心不在焉!”

    二狗子发呆被骂。

    “玩物丧志!”

    二狗子弟弟玩弹弓被骂。

    还能用这么少的字骂人,真有意思。

    此时的乔薇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对念书的兴趣起源竟然只是它骂起人来比较方便。

    ……

    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忙碌了起来,乔薇也不例外,先是带孩子们家把家里做了个大扫除,之后一块儿到镇上办了些年货,小食自不必提,对联、年画、爆竹一样买了一点。

    对联是景云挑的,跟着先生学了十几日,他已能识得不少字。

    上联:一帆风顺吉星到。

    下联:万事如意福临门。

    横批:财源广进。

    除对联外,还有两幅财神爷的年画,往门上一贴,红彤彤喜庆庆,好看极了。

    乔薇点了炉子,把买来的红纸铺在桌上,与孩子们一块儿剪窗花。

    孤儿院那个地方,苦是苦了点儿,不过天南海北的人多,能学到不少东西,剪窗花就是其中一项。

    她会剪雪花、四喜、福临门……雪花算是比较简单的,对折两次,画上图案,按照图案剪就可以了。

    景云学得很快,到第三朵雪花时已经十分美观了,望舒弄了半天,糟蹋了一堆纸,一个花瓣都没剪出来。

    景云无奈地叹了口气,趁着娘亲做饭的功夫,把自己剪的给了妹妹,又把妹妹的拿过来继续剪。

    乔薇做完饭回到屋时,就发现两个孩子面前都放满了精致的窗花:“望舒也学会了?”

    望舒毫不脸红地点头,笑眯眯地道:“哥哥教的!”

    景云轻咳一声,没有说话。

    乔薇:总觉得两个小家伙有事瞒着我!

    吃过饭,乔薇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明天最后一天课,上完你们就放假了,先生留的作业都做了吗?”

    孩子们摇头。

    乔薇忙催促二人道:“快去做,娘去洗碗,待会儿下山一趟,把窗花给奶奶和舅舅他们送一些。”

    乔薇走出屋子后,两个孩子把作业拿了出来,老先生布置的是抄写《三字经》,就在竹简上写,写完水洗了,下次还能继续用。

    兄妹二人面对面坐在炕上,中间一个小方几,景云写得十分认真。

    望舒笨拙地握着毛笔,小声道:“哥哥,我不会。”

    景云放下笔,绕过来坐到她身侧:“哪个不会?我教你。”

    哪个都不会。

    她的字大,竹简太瘦,一撇就撇出去了,然后笔顺她也记不住。

    写了半天没写好,她眼泪都急出来了。

    景云无奈叹了口气,先用右手把自己的作业写完了,再换左手,把妹妹那份也写了。

    等乔薇回到屋里时,两份字迹完全不一样的功课已经整齐地摆在桌上了。

    这几日,乔薇偶尔也往山林中去,不过再也没碰到谁在笼子里买她的猎物,想来,是那位山林隐士回家过年了吧。

    容记的生意做到小年那天,之后要到正月十五才开门,这段日子乔薇的点心没卖多少钱,倒是赏钱上下加起来好几两,看来容记并不是一家普通的茶楼,招待的也不是寻常的百姓。

    不过这与乔薇没多大关系,她有银子赚就好,至于是卖给谁,不关紧要。

    小年这天,容记关了门,罗大叔与小儿子做工的地方也关了门,二人相继赶回村里。

    罗大叔在县衙做事,离得近,中午便到了,罗永年在京城,到家时已经傍晚。

    他一进屋,便看到墙壁上贴着大红色的窗花,有雪花,有猴子(今年是猴年),还有各式各样的福临门,喜庆的眼色,让整个人眼前为之一亮。

    随后,他听到了小孩子的笑声,拐进屋一瞧,就见铺着褥子的炕上,坐着一对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他在大铺子做事,不知见过多少大户人家的孩子,却从没谁这么漂亮,简直像年画上的小仙童。

    娃娃旁边,是一个身穿淡紫色短袄的姑娘,那姑娘侧坐着,身姿纤细,肤色白皙,侧颜十分地柔美。

    似是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她缓缓转过脸来,一双潋滟的眸子,亮若清泉。

    罗永年瞬间看呆了。

【第三十三章】问药

    这一晚,乔薇总算正式认完了所有的罗家人,起先她有些担心罗大叔与罗永年会不待见她,事实证明她多虑了,罗大叔亲和的态度,就像一个慈父一样,还会问乔薇的身体如何,叫她别怕苦,多走些路,原先就是太弱了才会病倒。

    这是亲人才会讲的话,外人谁会管她这些?

    罗永年的态度就更亲和了,简直像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弟弟,一口一个姐,叫得亲热得不行。

    乔薇去厨房给罗大娘帮忙,他也屁颠屁颠地跟来,杵在门口道:“姐,你做的啥点心,也做点给我吃吃?”

    乔薇微微一笑:“好啊,不过这儿没有材料,明天我做了给你送来。”

    罗大娘提着一个桶子去打水,瞪儿子道:“出去出去!堵在门口当门神呐?”

    罗永年啧了一声:“人家请我当门神我还不干呢,您还嫌弃我!”

    罗大娘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眼神分明是宠溺的。

    罗永年望向乔薇:“姐我先出去了。”

    乔薇微笑着点点头。

    罗大娘不知道多担心小儿子会甩小薇脸子,不同于大儿子的憨厚老实,小儿子生来就是块硬石头,打架打得十里八乡的人都怕了他,她没办法,才送了他去京城学手艺的。

    瞧二人的相处,倒是她多心了。

    一家人坐在桌上,热热闹闹地吃起了小年饭,看到一满桌鸡鸭鱼肉,罗永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家几时变得这么有钱了?还有咸蛋?

    罗大娘知道儿子在惊讶什么,她第一次把羊肉腊肉咸蛋给大儿子送过去时,大儿子也是这副惊掉下巴的表情。

    她就道:“鱼是小薇捉的,鸡是小薇猎的,羊肉、腊肉、咸蛋,都是小薇买的,鸭子我自己养的。”

    罗永年瞠目结舌地看向乔薇,捕鱼打猎样样都会,这、这真的是个女人吗?

    这顿小年饭吃得十分尽兴,罗永志与翠云成亲多年一直没有生养,家里总缺了那么点儿生气,景云望舒一来,便闹腾得更像个三世同堂的家了。

    吃过饭,罗永年抱着孩子们在外头点爆竹,这是他从京城带来的,比乔薇从镇上买的要响一些。

    啪的一声,吓得翠云手里的柿饼都掉了。

    “哈哈哈哈哈……”屋外,是罗永年捶地大笑的声音。

    翠云哭笑不得,嫁进罗家三年,从没听小叔子这么兴奋过呢,果真是个孩子,与孩子才能玩到一块儿。

    乔薇摸摸她高高挺起的肚子:“快生了吧,嫂嫂?”

    翠云笑着点头:“正月底。”

    孩子们玩得满头大汗,进屋时,后背如同水洗过似的,没有一处干燥的地,罗大娘找来两块干爽棉布塞到二人的背后。

    乔薇起身告辞,孩子们玩累了,怕是走不到山上,罗大娘便要送乔薇,罗永年道:“行了行了,您就坐着吧,我去送,外头下着雪呢,您走不动!”

    乔薇往窗外一看,真的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如被风吹散的柳絮,大片大片跌落。

    乔薇在小雪貂背上系了个自制的小灯笼,之后,与罗永年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出了门。

    雪太大,能见度不足一米,东西南北也分不清,多亏有小雪貂带路,才顺利地返回了山上。

    把孩子们放进屋后,乔薇给罗永年倒了一杯茶,罗永年拿起茶杯,眸光不经意地扫了乔薇一眼,不知看到了什么,耳根子唰的一下红了。

    喝完茶,他向乔薇告辞:“姐,我……我先走了。”

    乔薇忙着给孩子们擦身上的雪,闻言回眸一笑:“今天多谢你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罗永年的目光不自觉地往乔薇身上瞄,不过在肚子那儿就忍住了,红着脸下了山。

    乔薇让小白去送罗永年,自己则烧了水给孩子们洗漱,把孩子们整理完,准给自己洗时,一解扣子才发现胸前那粒扣子不见了,衣襟豁了一条细小的缝儿,隐约能瞧见她的白色小棉衣。

    什么时候掉的?不会是在罗大娘家吧?那她可尴尬了。

    她四下一看,在门槛儿下找到了自己的扣子。

    进屋才掉的,幸好,幸好。

    罗永年应该没看见吧?

    他那么小,看见了也没什么,何况她里头还穿着厚厚的棉衣。

    这一晚,罗永年失眠了。

    不知是不是夜里惊了风的缘故,夜里景云咳嗽了两声,第二天,望舒也开始咳嗽,在感冒都能死人的古代,乔薇不敢掉以轻心,赶忙租了栓子爹的马车,带孩子到镇上瞧病。

    古代没有医院,看病只能找郎中,或是去药房,镇上有个周郎中,行医三代了,有个小小的医馆。

    乔薇去了他家,他给孩子们看得并不仔细,随意摸了摸孩子的脉搏就给开了个方子,都不知到底摸准了没有。

    “黄芪、白术、防风、生姜、紫苏……这不是治疗风寒的方子吗?你确定我孩子是风寒,不是风热?”乔薇捏着单子问。

    郎中没好气地道:“大冬天的,上哪儿风热?风热会高热,你孩子高热了吗?流的是清鼻涕,干咳,这不是风寒是什么?你是大夫我是大夫?你来踢馆的是不是啊?”

    乔薇学的是西医,对中医病理不敢妄言精通,但她觉得只是靠这么一点外在现象就判定为风寒未必准确,毕竟这才第一天,有些症状没发出来也未尝可知。

    她离开周郎中的医馆,去了镇上唯一的药房——回春堂。

    回春堂的大夫给出的结论与周郎中的一致,开的方子也所差无几,乔薇依言抓了药,不过六副药,就花了她近半两银子,难怪都说穷人看不起病,半点不夸赞。

    结果孩子们喝了药,非但没有好转,还在腊月二十八的夜里突然发起了高热,两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的,脸蛋通红,手脚冰凉。

    手脚冰凉的高热患者,很多时候体温还会继续上升。

    已经烧成这样了,再往上升……乔薇简直不敢想。

    乔薇忙点了炉子,烧了一大锅热水,给二人泡脚,又从屋檐下凿了冰块,用布包好,放在二人额上。

    脚倒是泡暖了,但冰块效果不大,体温没能降下来。

    乔薇又拉开柜子,找出用来给刀具消毒的白酒,兑了些温水,给孩子们擦了身子。

    小半个时辰后,高热总算退下来了。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一个时辰,又齐刷刷地飙了上去。

    乔薇不敢再干等了,给二人穿好衣裳,带了四套里衣,八块棉布,找出床单,将景云兜在背上,又用布条把望舒兜在怀里,给望舒盖上床单,挎着包袱出了门。

    寒风猎猎,如刀子一般割着乔薇的脸。

    她迎着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里。

    小雪貂驮着灯笼,逆风的缘故,也走得十分艰难。

    一人一兽拼劲全力走到了栓子家,然而令乔薇崩溃的是,栓子一家全都回老山那边过年了。

【第三十四章】教训

    从犀牛村到镇上,一共十里,徒步她走过一次,花了一个半时辰,那是在没有任何负重的情况下,她便已经累得快散架了,而今兜着两个孩子,那种艰难程度,可想而知了。

    这个时候,她才真正地开始抱怨起孩子的爹来,那人到底是死了还是把他们母子三人抛弃了?为什么这种辛苦要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他最好是已经死了,若叫她知道他还活着,不管什么原因,她都非得狠狠地修理他一顿不可!

    不得不说,仇恨有时并非一件坏事,乔薇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走起路来,竟觉得浑身都充满力量了!

    古代没WiFi没手机,熬夜的少,差不多天一黑便上床睡觉了。

    她虽是睡了一觉才发现孩子们高热的,但她估摸了一下,那时可能还不超过十点,是以,她在雪地里跋涉了至少两个时辰,到达犀牛镇时,天还是黑的,整个世界如同被泼了墨,只有地上的雪,隐隐反射着一丝微弱的光亮。

    乔薇回头望了望来时的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走过来了,她踉跄着步子,在一家店铺前的台阶上坐下。

    她身上已被汗水湿透,没有一处干燥的地方。

    小雪貂也累得不行了,它还是幼貂宝宝,一下子走那么远的路,貂腿儿都要抽筋了。

    它委屈地趴到乔薇脚边。

    乔薇摸了摸它脑袋:“幸亏……当时没卖掉你……”

    那是,卖了宝宝,就没貂给你打灯笼了。

    小雪貂的尾巴翘得高高的,老得意了。

    乔薇太累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突然,一只小手捏着袖子,轻轻地擦上了她额头。

    乔薇回过头一看,就见景云正睁着一双肿胀的眼睛,虚弱而又愧疚地看着她,用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的嗓音道:“娘,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生病了。”

    乔薇看着他干燥而发白的嘴唇,那上头裂开的口子,好似一下子裂在了她的心上:“没关系,娘不累。”

    景云给娘亲擦了汗,迟缓地说道:“娘,你放我下来,我能走。”

    活动一下对散热其实是有好处的,但外头风太大了。

    乔薇拉了拉快要滑落的床单,将他整个人罩得严严实实,把他小手也塞了回去:“娘还有力气,走得动,要喝水吗?”

    景云点头。

    乔薇打开包袱,却发现自己走得急,忘记带水囊了。

    “娘,我不渴。”景云懂事地说。

    乔薇的鼻子忽然有点发酸,抬手轻轻摸了摸儿子脑袋:“对不起,娘忘带了,娘这就去找药房,那里有水喝。”

    景云的小脸贴在乔薇的背上:“我真的不渴。”

    嘴唇都裂了,嗓子也哑了,怎么会不渴?

    “娘带你去喝水。”

    乔薇忍住疲倦,扶着墙壁站了起来,没走两步,前方的巷子里传来了男人醉糊糊的歌声。

    “月牙儿弯弯跟国国(哥哥)走,国国(哥哥)带你去村口,幺妹贼(子诶),诶——去村口……”

    唱歌的是三个勾肩搭背的男人,每个手里都拧着一壶酒,看样子,已经醉得不清了。

    三人歪歪斜斜地朝这边走来,冷不丁看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姑娘,夜那么黑,她的脸蛋却和雪一样白。

    三人不禁有些酒气上涌,邪笑着朝乔薇走了过来。

    这要在平时,三人根本不会是乔薇的对手,可眼下,乔薇精疲力尽,身上又挂着两个孩子,打是打不过的,跑只怕也跑不掉。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把解下了小雪貂背上的灯笼,小雪貂如同利箭一般朝三人射了过去!

    它扬起利爪,狠狠地挠向了中间的醉汉,醉酒之人本就比平时的反应慢上一拍,如何躲得过这雷霆般的一击?

    男人的脖子被挠得皮开肉绽,一声惨叫,倒在了地上。

    同伴们惊呆了,惊恐地看着那个移动的小团子,本能扬手去抓,却被小雪貂轻松地躲过。

    小雪貂又是一爪子,把左边的男人也挠伤了。

    最后一人吓得酒都醒了大半,见状不妙,把腿就跑!

    “小白,别追了。”乔薇叫住了准备飚出去的小雪貂。

    小雪貂哼了哼,回到乔薇脚边,四只爪子一滑,瘫在了地上。

    累死宝宝了。

    乔薇看了它一眼,欣慰一笑,随后,看向那个在地上疼得打滚的壮汉,冷着脸走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

    “你别过来!”

    二人惊恐地在雪地里挪着身子往后退。

    乔薇此时已恢复了些许力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冷冷地说道:“你们的同伴跑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去搬救兵来?先委屈二位了。”

    话落,她躬身,抓起左边那人的胳膊,咔咔两声给卸掉了。

    另一人吓得屁滚尿流,爬起来就想跑,却被乔薇一脚踢中后膝,硬生生扑进了雪地里。

    乔薇抓起他胳膊,二话不说地卸了,随后从靴子里拔出匕首,抵在了他的头上。

    诚如乔薇所料,那人是去搬救兵了,且速度奇怪,这边乔薇刚刚拔出匕首,那边一大帮人便追来了。

    为首的男人拿着一把大刀,凶神恶煞地朝乔薇走了过来:“哪儿来的臭娘儿?竟敢欺负我弟兄?活腻了是不是?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爷爷的……”

    话未说完,他看清了女子的模样,喉头霎时哽住了:“夫、夫、夫人?”

    乔薇眸光一凛:“陈大刀?”

    报信的醉汉看看乔薇,又看看自家老大:“老大,你……你认得这小娘们儿呀?”

    陈大刀一巴掌呼在了他脸上:“什么小娘们儿?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这就是我上回和你们说的夫人!”

    “她就是那个夫人?”报信的醉汉瞠目结舌。

    不仅他,另外两个醉汉也傻了眼。看到陈大刀时的喜悦,这一刻尽数被恐惧所取代,连大刀都这么敬畏她,他们怎么瞎着眼惹了她呀?

    陈大刀走过去,狠狠地踹了二人几脚:“不长眼的东西!夫人也敢调戏?活腻了是不是?不给点教训,你们都不知道爷爷的厉害!”

    说完,左右开工,将二人打得鼻青脸肿,那报信的汉子也没能幸免,被陈大刀从头揍到脚。

    揍完,陈大刀拍了拍手:“夫人,他们哪只手碰了你?我给剁了!”

    三人面色骤变!

    乔薇想了想,道:“算了,你已经教训过他们了,何况他们也没碰到我。”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三人连连磕头。

    陈大刀知道乔薇是会点身手的,指了指二人的胳膊:“夫人,您看他们的手……”

    乔薇走上前,抓住其中一人的胳膊,那人条件反射地往后一退,乔薇按住他,用力一送,将胳膊复位了。

    把两人脱臼的胳膊都复位后,乔薇站起身来,对陈大刀道:“今日之事,看在你陈大刀的面子上,我不计较了,但下不为例,否则,我就不是卸两条胳膊这么简单了。”

    陈大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目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迟疑着问:“夫人这么晚了,带着孩子是要……上哪儿?”

    他其实想问的是,这到底是谁的孩子?冥修大人的,还是——

    乔薇道:“他们生病了,我想找大夫。”

    陈大刀皱眉:“可是周郎中和回春堂的大夫都回老家了,要到正月十五才回,年年如此,夫人不知道吗?”

【第三十五章】上京

    她当然不知道,她又没继承原主的记忆。

    孩子们的病拖不得了,犀牛镇没有,那就去另外的镇上:“大刀,你知道附近的镇上有没有没关门的药房?”

    陈大刀就道:“镇上肯定都关了,夫人若实在着急看大夫,就得去京城,京城有,我叔公去年过年摔断腿,就是上京城看的。”

    乔薇沉吟片刻:“这里到京城远吗?”

    陈大刀想了想:“大概……三四十里路吧。”

    乔薇蹙眉:“这么远?”

    陈大刀四下望了望,没看到乔薇的马车,眸子一瞪:“你刚刚不会是……走来的吧?”

    乔薇没说话。

    陈大刀懵了,还真是走来的呀?一个女人兜俩孩子,没累死在路上真是奇迹。

    不过,去京城太远,夫人带着孩子,肯定是走不过去的。

    乔薇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大刀,镇上的车行还能租到马车吗?”

    陈大刀摇头:“也关门儿了。”

    整条街都停业了,只有他们这群无家可归的小混混才大半夜的在街上晃荡。

    陈大刀瞟了乔薇一眼,欲言又止。

    乔薇的手指紧了紧:“能不能帮我找口热水喝?”

    这个还是可以的,陈大刀将乔薇带到了自己与弟兄们的住处——一个两进的小院子。往日里没女人收拾,乱糟糟的,陈大刀难为情地笑了笑,一边让弟兄们收拾,一边给乔薇烧了一壶热水。

    乔薇先自己喝了一杯,没发现有任何不对,给景云和望舒喂了些。

    喝完水,乔薇起身告辞。

    陈大刀看着她在寒风中消瘦的小身影,心头掠过一丝不忍:“马车……马车也不是没有。”

    半刻钟后,陈大刀站在了后院的马厩前,帮里有个与他关系特铁的弟兄,叫虎子。

    虎子瞪眼道:“大刀哥你疯了?居然动大金的马车?大金知道了会扒你皮的!”

    陈大刀把小心翼翼地把马牵出来,用绳子套好拴在车上:“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他还在牢里,等他出狱夫人已经回了,你不说,我不说,谁也不知道。”

    虎子张嘴:“可是……”

    陈大刀拍拍他肩膀:“别可是了,就这么说定了。”

    陈大刀悄悄打开后门,把马车牵了出来,找到在巷子里等他的乔薇,小声道:“夫人,顺着大兴街走到尽头右拐上官道,再一直往北就能看到京城了。不过夫人,你会赶车吗?”

    这可把乔薇问住了,她前世连马都没摸过,更别说赶马车了。

    “镇上找不找得到车夫?”乔薇问。

    陈大刀挠头:“找倒是能找,就是大过年的,半夜出工,价钱上……”

    乔薇不假思索道:“一两银子一天,食宿我全包。”

    “不如雇我怎么样?我只收半两。”

    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乔薇扭头一看,就见罗永年不知何时走进了巷子,正斜倚着一侧的墙壁,双手插抱胸前,痞里痞气地看着她。

    乔薇微微一怔:“永年,你怎么来了?”

    罗永年没好气地哼了哼:“我不来你就打算一个人上京了是不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们,一个人带着孩子走夜路多危险!”

    罗永年走过去,摊开掌心,露出了一支玉石簪,“幸亏我没睡死,听到栓子家有动静,一开始我以为是贼,跑过去一看,却捡到了你的簪子,是你的吧?”

    乔薇摸了摸发髻,没摸到自己的簪子:“是我的。”

    罗永年把簪子戴回了乔薇头上,乔薇去拿簪子的手扑了个空,又听得他道:“本想明天再还给你,又怕你是出了什么事,便到山上去找你,结果你们全都不在,我就找到镇上来了。以后不许这样了,有什么事得告诉我们,景云和望舒也是我外甥呢,他们病了,我也是很着急的!”

    这倒不是乔薇故意不告诉他们,只是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习惯自己解决了,她不愿也不敢太过依赖别人。

    见罗永年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乔薇微微一笑:“好。”

    二人告别陈大刀,踏上了前往京城的马车,马车不大,但有张简易的小榻,刚好能让孩子们平躺。

    罗永年一边赶车,一边问起了陈大刀:“姐,你怎么认识青龙帮的人?”

    乔薇把棉布铺开,盖在了孩子们身上:“说来话长,你认识他们?”

    “以前打过架。”

    “谁赢了?”

    “当然是我啊!”

    “哦。”赢了的跑去京城,输了的称霸小镇,这千疮百孔的逻辑,她假装她信了。

    ……

    乔薇年前便计划着哪天上京城一趟,领略一下古代帝都的风采,再带两个小家伙吃点京城美食,计划赶不上变化,如今他们倒是早早地来了,可谁也没心情出去闲逛了。

    天色渐渐地亮了,天际如一抹浅灰色的薄纱,一点点撩开,紫气东来。

    二人顺利进了城。

    “京城最大的药房是灵芝堂,分布也最广,几乎每条街都有一家,我学艺的地方也有,不过那个太远了,咱们去南西一街的灵芝堂。每年到了除夕,别的药房都会关门,只有灵芝堂开着。”

    乔薇掀开帘子,除夕的缘故,鳞次栉比的商铺有些冷清,大半关了门,只有零星几家在营业,不过比起荒无人烟的小镇,已经算是热闹了。

    马车很快抵达了南西一街,与先前见到的冷清不同,这里简直人满为患,全都是来灵芝堂求医问药的。

    想想也没什么可奇怪的,药房大多关了门,疾病却不会因为过年就不来敲门。

    乔薇兜着孩子们去排队,罗永年到附近的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

    景云和望舒烧得厉害,一吃就吐。

    乔薇心疼得吃不下。

    “你好歹吃点。”罗永年劝道。

    乔薇摇头:“我等下看完了再吃,你先去马车上歇会儿。”

    古代没有停车场,马车没人守着,很容易被偷跑,以她目前的经济水平,还赔不起一辆马车。

    罗永年听话地去了。

    乔薇留下来,继续排队,不知排了多久,排到日上三竿,终于轮到了她。

    可还不等她坐下,就被一个妇人插了队。

【第三十六章】冤家路窄

    乔薇折腾了一整晚,从村子里到镇上,又从镇上到京城,整个人筋疲力尽,而孩子们的高热没有丝毫减退的迹象,她忍住,辛辛苦苦排了一上午,到头来,却叫人招呼不打一声插了队,是可忍孰不可忍?

    妇人拉过一个七岁的孩子,对大夫道:“我儿子夜里有些咳嗽,你给瞧瞧他是怎么了。”

    那大夫像是没看见被挤到后头的乔薇似的,探出手去搭那孩子的脉搏。

    乔薇眸光一凉,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我先来的,先给我看!”

    大夫清了清嗓子,看向妇人。

    妇人不屑的目光在乔薇寒酸的身上扫视了一圈:“你的诊金我出,行了吧?”

    乔薇简直想笑了,在前世的医院里,她自认为已经见了不少极品,却还真没过如此理直气壮的不要脸的:“我不要你的诊金,你让开。”

    妇人嗤道:“嫌少?药费也给你出了。”

    “让开。”乔薇的眸光渐渐暗了下来。

    妇人不耐烦道:“哎,你这人,诚心找事儿是吧?”

    乔薇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最后说一次,让开。”

    妇人被这有如实质的目光看得头皮一阵发麻:“你……你你你……我警告你!再这样我叫我家老爷过来了!”

    乔薇淡淡地抬了抬眼:“你家老爷是谁?叫他过来。”

    妇人扬起下巴道:“我家老爷是吏部员外郎!”

    吏部员外郎,从六品的官儿,在权贵云集的京城可能不算什么,但在一个村姑面前,绝对是天一般的存在。

    若是寻常村姑,这会子怕是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可乔薇是连恩伯府千金都敢得罪的人,又何惧一个员外郎夫人?

    乔薇淡道:“那你又是谁?员外郎的夫人吗?还是……小妾?”

    大过年,却只敢穿枚红色的衣裳,从头到脚不敢有半点正红色,这要是正室才是怪了。

    妇人噎了噎:“我……我儿子是员外郎的独子!”

    算是变相承认自己是个妾了,真是可笑,这年头,做妾的都这么嚣张了,看来那员外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乔薇冷声道:“别逼我动手。”

    妇人大怒:“你敢?”

    周围的百姓窃窃私语了起来,在这儿排队的多是寻常百姓与大户人家的仆从——寻常百姓请不起大夫到家中,只得来药房求医,大户人家虽请得起大夫,可抓药仍是得来药房。

    真正的主子奶奶是很少亲自上这边瞧病的,是以,她一搬出员外郎家眷的身份,那些准备替乔薇抱不平的人纷纷闭了嘴。

    妇人其实并不是专程出来瞧病的,她娘家兄弟得了儿子,她刚刚吃了酒席出来,路过灵芝堂,想起儿子夜里有几声咳嗽才顺道给看看罢了。

    原本看不看都无所谓,这会子她却是铁了心要看,而且非得仔仔细细地看!看得这不知所谓的村姑知道她厉害才好!

    二楼的账房,乔玉溪静静地拨弄着算盘:“楼下怎么了?这么吵。”

    房妈妈合上窗子,回禀道:“好像是一个村姑在闹事,揪着员外郎的家眷不妨。”

    “雪莲准备好了吗?”乔玉溪眼皮子微掀,问。

    房妈妈忙道:“大小姐放心,早备好了!是大少爷特地从天山带回来的!”

    想到了什么,抱怨道:“都怪那卖点心的不识抬举,小姐您高价请她做厨娘,她却不给您面子。大过年的买不到合老夫人心意的点心,只得把雪莲献出来。”

    乔玉溪不赞同地说道:“老夫人岂是那贪食之辈?我是真心想孝敬她人家的,但愿她老人家不要嫌弃才好。”

    “老夫人当然会喜欢!这天山雪莲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皇宫都不一定有呢!咱们灵芝堂开了这么多年,也才得过两株而已,可惜第一株浪费在那小贱人的身上了。”讲到最后,房妈妈不平地叹了口气。

    乔玉溪打算盘的手顿了顿:“我自幼在道观长大,没见过那位素未蒙面的姐姐,不管她犯了什么错,都已经被逐出家门了,莫要再羞辱她了。”

    房妈妈先是一怔,显然没料到自家小姐能讲出这种话,随即反应了过来,奉承道:“大小姐真是菩萨心肠。”

    乔玉溪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你去下边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灵芝堂是悬壶济世的地方,不讲那些三教九流,谁是谁非按照规矩来,我恩伯府还不至于会怕一个区区员外郎。”

    房妈妈狐疑地说道:“大小姐,您忘记了?吏部员外郎的妹妹可是宫里的瑛贵人,正红着呢。”

    乔玉溪淡淡地呵了一声:“瑛贵人再大,大得过丞相府吗?冥修大人稍后会亲自过来取雪莲,赶紧处理完,别叫大人看了笑话。”

    房妈妈点头:“大小姐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房妈妈一身浩然正气地下了楼,她已经做好公平处理的准备了,然而当她看到那个闹事的村姑时,心里的天平瞬间颤抖了:“怎么是你?”

    乔薇扭过头,眸光一顿,认出了对方就是在那个镇上强买她雪貂,掌掴她干娘,结果被她打断了手骨的房妈妈。

    房妈妈的手至今没有痊愈,甭提多恨乔薇了,眼下乔薇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她只恨不得把乔薇给一把撕碎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眉头一皱,“你就是那个闹事的人?”

    区区数字,便把帽子扣死在乔薇的头上了。

    妇人见这妈妈是站在自己这边的忙倒打一耙道:“是呀是呀,就是她!我看她穷,好心给她出诊金与药费,她却不知好歹,非拉着不许我儿子看病!你说她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呀?”

    乔薇差点笑了,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这么会颠倒黑白,怎么不去说书?她倒是忘记自己先插队了?

    房妈妈拍拍妇人的肩膀:“夫人稍安勿躁,我会秉公处理的。这丫头呀,我在乡下就见过一次,我不过是看了几眼她的貂,她就把我揍了一顿,你瞧我的手,被她打断了,现在都没好呢!”

    她说着,亮出了缠着纱布的手腕,人群里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声音。

    乔薇算是看出来了,这房妈妈不是来平息矛盾,而是来公报私仇的。

    她早闻恩伯府是医香世家,却没联想到灵芝堂上来,当她听罗永年说灵芝堂过年还为百姓救死扶伤时,曾在心中感慨过灵芝堂的妙手仁心,可照如今看来,不过是为了沽名钓誉。

    “你们不要骂我娘,我娘没有做坏事……”

    乔薇的背上传来虚弱的声音,人群一下子静了。

    景云其实一直是醒的,听到娘亲被人冤枉成这样,他好难受……

    他的脸贴在乔薇的颈窝,眼眶溢满泪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景云不看了,景云的病好了,回家好不好?”

    人群里,有人不忍撇过脸,湿了眼眶。

    乔薇的喉头有些胀痛,仰头,把涌上来的泪意逼回眼底:“娘带你们去别的地方。”

    房妈妈得意地说道:“大过年的,除了我们灵芝堂,就没别家开着门了。你若是诚心悔过,就跪下向我和这位夫人磕头认错,我会大方地原谅你。否则,不论你去哪家灵芝堂,都不会有大夫给你们治病!”

【第三十七章】又见冥修

    “你这种狗眼看人低,颠倒黑白的地方,就算是求我,我也不会再来了!德行都这般低下,医术又能高明到哪里去?但愿你们灵芝堂,永远不要有求到人的一天!”

    乔薇冷冷地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人群中,自动给她让出一条道来,不管她是不是真的无缘无故打断过房妈妈的手,房妈妈今天都做得过分了。

    孩子们又有什么错呢?他们生了这样重的病,从乡下赶到京城就医,可房妈妈就为了一点私人恩怨,把两个无辜的孩子拒诊了。

    这种做法,实在是有些令人发指。

    “唉,从前峥伯爷在的时候,灵芝堂不这样的。”

    “是啊,峥伯爷医术高,医德也好,从不拒诊的,有一年除夕,峥伯爷愣是冒雪走了二十多里地,去给一个孕妇抢救,孩子抢过来了,母子都平安。”

    “峥伯爷是好人呐……可惜英年早逝……”

    人群里,一片唏嘘的声音。

    不过再唏嘘,该瞧病的也必须瞧病,诚如房妈妈所言,京城没有第二家药房开着,不在灵芝堂看,他们又能去哪里?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罗永年带着乔薇找遍了南西街的药房,一无所获。

    孩子们的体温还在攀升,雪上加霜的是,景云的身上起了疹子,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的,等乔薇发现时,已经长到脸上了。

    马车停在一家小药房前,罗永年下去敲了门,幸运的是,门从里头打开了,罗永年与他交涉了几句,笑着朝马车挥了挥手:“姐!这儿有大夫!”

    乔薇忙把两个孩子兜下了马车,哪知那位大夫一看到发烧又出疹子的景云,当即表示治不了。

    “你们还是去灵芝堂吧,疑难杂症上那儿比较妥当。”大夫建议道。

    乔薇摇头道:“我们就是从灵芝堂过来的。”

    “灵芝堂都治不好,我就更无能为力了,你们另请高明吧!”大夫不由分手地关上了门。

    乔薇瞳仁一缩,拍着门板道:“大夫,我孩子不是疑难杂症!你给看看吧!大夫!大夫!”

    不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过,车内的人听到了药房的动静,对身边的少年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十七跳下了马车,施展轻功飞过去,稳稳地落在了乔薇身后。

    罗永年被从天而降的黑影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来打劫的,一把将乔薇拦在了身后,不过在他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后,立时觉得自己想多了。

    这少年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穿得十分体面,长得也好生漂亮,说不是哪个世家的公子都没人会信。

    十七看着乔薇的背影,越看越熟悉,皱起小眉头,拿手指戳了戳乔薇的肩膀。

    罗永年大惊失色:“哎你干什么?”

    乔薇还以为是罗永年在戳她,忙转过身了来,正要问罗永年怎么了,就见到站得笔挺笔挺的十七,她眸光就是一怔:“十七?”

    乔薇万万没料到会在京城碰到十七,这算不算天无绝人之路?上一次在镇上目送二人的马车往北而去,她便猜到二人很有可能是京城的住户,只是京城这么大,谁会想到还有再遇的一天?

    乔薇向十七打听药房的下落。

    十七拉着乔薇的手上了马车。

    车上坐着一个男人,月牙白长袍,气质斐然,这回,倒是没戴斗笠,只戴着一张银色面具,遮了上半张脸,露出玉一般精致的下巴,红唇微抿。

    乔薇只是略略扫了一眼,便被惊艳得有种呼吸都滞住的感觉。

    相较之下,自己兜着两个孩子的模样,实在是有些狼狈了。

    姬冥修认出了她就是之前见过两次,却两次都在被恶霸追赶的女人,这次虽然没有恶霸追赶她,可她的状况看上去之前的状况还要糟糕。

    姬冥修有些忍俊不禁:“怎么每次见你,你都水深火热的?”

    乔薇涨红了脸。

    “孩子病了?”姬冥修看向了她一前一后兜着的两个孩子。

    乔薇点头。

    姬冥修探出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摸上了望舒的额头。

    望舒昏昏沉沉的,不知谁在摸她,但暖暖的,很舒服,她的小额头在姬冥修的掌心蹭了蹭。

    姬冥修的心头淌过一丝奇异的感觉,正想再摸一下,十七扯了扯他袖子,一脸哀求地看着他,他微微颔首:“我知道,我会找人治好她的。”

    当天下午,姬冥修便将乔薇一行人带到了庆丰街的四合院,又让十七拿着他的名帖去张家把张太医给“请”了过来。

    十七的马飞快,张太医趴在马背上,肠子都要颠断了,好容易到了四合院,不等他喘口气,又被十七丢进了屋。

    张太医原以为自己是来给丞相大人瞧病的,没料到是两个寒酸的小娃娃,他看看床上的娃娃,又看看娃娃身边同样寒酸的姑娘,眼底掠过浓浓的惊诧,但秉承着“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的黄金生存法则,他没多一句嘴,老老实实地给两个孩子诊了病。

    他诊得很仔细,望闻问切,还问了乔薇不少问题。乔薇并不知对方太医,却也看得出来此人的确比周郎中专业不少:“大夫,我孩子怎么样了?”

    张太医宽慰道:“烧得有点严重啊,不过你也别太担心,这是伤风,不是什么治不了的病,发现得也还算及时,老夫给你开几副药,吃完就能痊愈了。不过……你给你儿子吃了什么?过敏这么严重?”

    乔薇望向罗永年:“你早上买的包子是什么馅儿的?”

    罗永年答道:“虾仁和肉。”

    景云对肉不过敏,想来是虾仁了,乔薇道:“应该是吃了虾。”

    张太医就道:“以后别再给他吃海产了,过敏可大可小,严重了是要误事的。”

    “知道了,大夫。”乔薇应下。

    张太医给拟了药方,因景云过敏,他的方子比望舒多了一味药——防风。

    防风在往年不算什么名贵药材,只是这一年不知怎么回事,种防风的特别少,市面上很难买到,皇宫倒是有,可惜十七不能随意出入。

    姬冥修拿上药方,入了宫。

    “什么?大人入宫了?”乔玉溪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来给她送消息的车夫,“铭安,大人不是说了会来灵芝堂取雪莲的吗?”

    铭安讪讪道:“大人临时有急事,实在抱歉了。”

    乔玉溪的笑容僵在唇角:“什么事情这么急?”

    铭安如实道:“十七的朋友病了,大人入宫给他们抓药了。”

    乔玉溪捏紧了手指:“想要什么药我们灵芝堂没有?为什么非得入宫?”

    铭安想了想:“好像是……防……风?”

    防风灵芝堂还真没有!

    乔玉溪咬了咬唇瓣,不甘心与大人会面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浪费掉,眼珠一转,对铭安笑道:“十七的朋友在哪儿?他朋友病了,按道理,我也该去探望一番,顺便,把老夫人要的雪莲给大人送去。”

    铭安迟疑:“这……”

    乔玉溪温柔一笑:“大人说了不许别人探望吗?”

    铭安摇头。

    乔玉溪从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到他手中道:“这不就得了?他们在哪儿?”

    一刻钟后,乔玉溪与房妈妈带上一斤血燕、一斤鹿茸、两支百年人参、两盒虫草,开开心心地前往了庆丰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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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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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穿越到一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乔薇无语望天,她是有多倒霉?睡个觉也能赶上穿越大军?还连跳两级,成了两个小包子的娘亲。
看着小包子嗷嗷待哺的小眼神,乔薇讲不出一个拒绝的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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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关心我孩子,倒是先关心我银子,真是好疼我呢!可是我们认识吗,大婶?”乔薇一脸冷漠。
小剧场之寻妻:
小包子领回一个容颜冷峻的男人:“娘亲,叔叔说他是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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