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一次采买(一)
乔薇问不出缘由,把目光落在了女儿身上,乔望舒愣愣地摇头,她不知道呀,她和小白在一边玩,哥哥突然和他们打起来了。
一开始刘婶子还有些心虚,景云性子如何她是清楚的,不会随便与人结怨,自己儿子的尿性她也清楚,爱撩闲。恐怕真是儿子干了啥对不起景云的事,景云才一怒之下把儿子打了。但这会子景云不吭声,她心头那点子心虚瞬间消散无踪了。
她挺直了腰杆儿,得意地哼道:“怎么样?问不出来了吧?就是你儿子理亏,发疯乱打人!铁牛的伤你给我看清楚,是你儿子和那小畜生弄的!这件事,我就是告到村长那儿,也不能这么算了!”
村长是她远房堂哥,没出五服,村长会偏着谁,似乎不难推测。更何况她又是个外乡人,把本村的欺负了,就算她没错也不占理。
乔薇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存的艰难,不是没有饭吃,也不是没有钱赚,而是这种无所归依的感觉,永远没有家的感觉……她拼了二十几年才摆脱这种不安的状态,一眨眼回到古代,她又得从头开始。
她深吸一口气,把翻滚的情绪压回心底,对刘婶子道:“你想怎么办?”
刘婶子没好气地说道:“你儿子把我儿子弄伤了,怎么也得赔点钱吧!那小畜生也不知有病没病,我得带我儿子上镇里找个好大夫,诊金可不便宜!”
说来说去就是想讹点钱。沉闷了半晌的乔薇忽然笑了:“那你踹我儿子一脚的账又怎么算?我儿子还这么小,也不知你那一脚有没有给踹出个好歹来。我正好也想带我儿子到镇上瞧瞧,不如一起?”
一起还讹个屁?刘婶子被噎得牙痒痒。
这事儿谁都不占理,不过真追究起来,刘婶子那一脚最不该,小白团子咬人也好,景云打人也罢,便是铁牛让小伙伴们围殴景云,那都是孩子们的破事儿,刘婶子就算要教训,也该教训那个小畜生。她不敢惹凶悍的小雪貂,却拿景云出气,她自己其实也知道理亏的。只不过她跋扈惯了,受不得气罢了。
乔薇打开钱袋,掏出一两银子扔到她怀里:“这可不是医药费,是看你儿子可怜,给他买点糖吃罢了。”
刘婶子都做好空手而过的准备了,凭空得了一两银子,简直是天降横财,当即喜得笑了。
乔薇懒得再看她那副嘴脸,拉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一路上,两个孩子都十分沉默。
乔景云是有心事,乔望舒是不明所以。
乔薇也不吭声,一家三口,难得安静。
最后,还是乔景云忍不住了,小声道:“娘,对不起。”
乔薇云淡风轻道:“对不起什么?对不起我打了人,还是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我为什么打人?”
乔望舒好奇地看着哥哥,却见哥哥咬紧了唇瓣。
乔薇道:“不想说就算了,娘不逼你,娘还是那句话,相信你不是个惹是生非的孩子,你这么做,一定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告诉娘。”
乔景云欲言又止,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道:“娘,为什么要给他们钱?”赚钱多不容易啊,一下子就给铁牛他们了……
乔薇其实也心疼银子,但铁牛的确受伤了,不管是谁有错在先,儿子的宠物把人挠伤了,儿子都必须为此承担责任。她不希望儿子将来长成一个为所欲为的人,这世上那么多罪犯,哪个不是有自己的苦衷?但苦衷能让他们逃避责任与后果吗?
儿子还小,乔薇不知怎么与他解释才好,沉吟了片刻,方说道:“对不起,上次刘婶子到山上来找麻烦的时候,娘给你做了错误的示范。娘不该对她动手,害你也学会了对人动手。”
其实这只是她的猜测,她还不确定儿子是不是学了自己才敢与人干架,不过不论怎样,以后再教训人,得避开儿子一些了。
“动手……不好吗?”景云问。
乔薇想了想,道:“那得看什么时候,当你很危险的时候,为了保护自己,就一定要动手。”
“今天,我不危险,所以,我不该动手。”景云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乔薇欣慰地点点头:“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如果你想学,娘可以全部教给你,现在,可以告诉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景云点头,把事件的前因后果说了。
原来,只是因为她与徐大壮的一顿饭。
【第九章】第一次采买(二)
寡妇门前是非多。
乔薇穿越来了这么久,虽一直在努力适应母亲的角色,却忘了自己在外人眼里,是个无依无靠的小寡妇。别说大壮这样的单身汉了,就是来个拖家带口的男人,恐怕也能给捏造出一段风流韵事来。
刘婶子如此针对她,未必就不是她男人偷偷地看过她。
知道儿子是为自己才与人干了架,乔薇心里一片柔软,摸了摸儿子脸蛋,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头胀痛,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从来不知道,有人豁出一切,只为自己讨回公道的感觉是这样的,暖得心头发烫,眼泪都想掉出来。
乔景云看着娘微微泛红的眼眶,奶声奶气道:“我太小了,打不过铁牛,等我长大了,一定能打赢他的,他就再也不能说娘的坏话了。”
乔薇把儿子抱进了怀里。
……
犀牛村距离镇上不远,约莫十里,步行一个时辰就到了,当然这是大人的脚程,孩子是走不了这么多路的。乔薇计划雇辆车。
车有牛车与马车之分,都是露天的,十分简陋,牛车慢,价格低;马车快,价格高。犹豫一番后,陆薇选了马车。马车单程是十文钱一人,两个孩子算一个大人,一共是二十文。到镇上后,马车不会一直等他们,什么时候拉满了客,什么时候就走了。
乔薇要买的东西很多,没马车根本回不来,镇上应该也有马车,但在哪儿雇呢,她两眼一摸瞎。最后,还是在车主,也就是栓子爹讨价还价后,以两百文的价格雇佣栓子爹与马车半天。
算上搬运,乔薇觉得值这个价,毕竟换算成人民币,也就一百二十块。
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地去了镇上。随着眼前的景物不断倒退,村庄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连烦恼也好似被掏空了一般,三人的脸上都笑盈盈的。
这个镇叫犀牛镇,临近京城的缘故,人口比较密集,商贸也十分发达。栓子爹知道乔薇是要采买的,直接将她拉到了最大的集贸市场,那里各式各样的货品都有,从吃到玩,五一不全。
孩子们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赶集了,望着琳琅满目的货架,两眼放亮。
他们本就长得漂亮,又是一对龙凤胎,妹妹怀中还抱着一只软萌可爱的“小白狗”,再配上这副呆萌不已的表情,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这么好看的孩子,简直像从年画里走出来的。
乔薇骄傲极了。
溜达了一圈,乔薇对集贸市场有了初步的定义,相当于现代的批发市场,价格的确比商铺的便宜,不过因此镇是通往京城的要塞,流动人口多,商家诚信度并不太高,能不能买到物美价廉的东西全看识货不识货,又会不会砍价了。
索性乔薇是个中小能手,栓子爹也给介绍了几家靠谱儿的,磕磕碰碰,把油、大米、面粉和佐料买齐了,买到盐巴时乔薇有些肉痛。这时候的盐都是粗盐,品质与精盐没法儿比,但因官府垄断,价格奇高。十斤花了她一两银子,肉痛死她了。
这之后,乔薇又到成衣店买了些女人的必备品,不过她悲催的发现,人家根本不卖姨妈巾,都是自己做的。她买了原材料,打包后放进了马车。
冬天的棉衣也需要,成衣的价格比布料与棉絮的价格贵三到五倍,乔薇犹豫了一下,给孩子们和自己给买了两套成衣,也扯了些布料,回去慢慢地学着做。
有了新衣裳的小包子兴奋极了,走路都是蹦的。
栓子爹看着几乎堆成小丘的马车,道:“小乔,还有什么要买的吗?没了咱们就回去吧?”
乔薇想了想:“先不急,我问问您,这附近有没有铁铺?”
“铁铺?大兴胡同有一家,离这儿里把路,怎么了?你上那儿干嘛?”栓子爹一只耳朵背,说话声音有些大。
乔薇丝毫不介意,笑了笑,说道:“我这不是想打猎吗?工具不太够,随便看看。”
乔薇猎了头死老虎的事已经在村子里传开了,大家并不认为是她自个儿的本事,只叹她运气好。但见她执意要买,栓子爹也不好多说什么,用马车驮着三人去了大兴胡同。
乔薇在铁铺里买了一把防身的匕首、一把斩骨刀和几个做陷阱的钩子。
“还要什么吗?”栓子爹问。
“我还想定张床。”他们住的地方没有床,只有一个狭窄的炕,母子三人睡着其实是有些挤的。她想弄个床自己睡,把炕留给孩子。
栓子爹又领着她去木匠那儿定了板子,按照规格做好,自己回家组装就行,没想到古代也这么先进,乔薇很是诧异了一把。
忙活了一中午,总算把该买的东西买齐了。乔薇摸摸儿子女儿的小脑袋:“饿不饿?”
二人齐齐点头。
饿了也不叫,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想吃什么?”乔薇问。
乔望舒小声问道:“我想吃牛肉饺子,可以吗?”
乔薇一笑:“当然可以啊!除了这个呢,还想吃什么?”
乔望舒舔了舔唇瓣:“还想吃韭菜盒子,葱油饼。”
“还有呢?”
“没了。”
乔薇看向儿子:“景云想吃什么?”
乔景云小大人似的说道:“我都行。”
孩子们说的都是小吃,花不了几个钱,乔薇与栓子爹找了个相对干净的摊子,点了两大碗牛肉饺子,一碗给栓子爹,一碗给景云和望舒,又点了四个韭菜盒子、四个葱油饼、一份酱香排骨、两碗羊肉粉丝汤。
【第十章】第一次行医
羊肉片儿薄肉嫩,炖得极其入味,粉丝爽滑,入口即化,再配上撒了胡椒粉的热汤,美味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给吃下去。
两个小包子吃出了一身汗,打从住进犀牛村,二人就再没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真是太开心了!
乔望舒怕辣,胡椒粉的味道略有些呛,她吃一口,呼呼两下,腮帮子鼓鼓的,脸蛋儿红扑扑的,快把乔薇萌死了。乔薇这顿饭,也吃得异常开心。
羊肉粉丝汤分量够足,兄妹俩一起吃也没吃完,乔薇把剩下的吃了。
栓子爹吃了一碗饺子、一碗羊肉粉丝汤,一个韭菜盒子与半个葱油饼,到最后,肚子实在装不下了。一般他给人跑车,都是不管饭的。他都做好准备吃自己带的烙饼了,哪知小乔给他点了这么大一桌。娘仨吃啥,他吃啥,真不含糊。
他没读过书,不知道大道理该怎么讲,但他觉得小乔的做派与寻常村妇不一样,大气、利落、直爽、会计较但不斤斤计较,做人做事透着一股男人的度量,并不像传言中会干出那种勾当的人。
“栓子爹,您吃饱了吗?”乔薇客气地问。
栓子爹拍着圆滚滚的肚皮道:“饱啦!都快走不动了。”
乔薇微微一笑:“要是不够,再点些别的。”
栓子爹赶忙摆手:“真不用了,我再吃就得炸了。”
乔薇见栓子爹的确是饱了,笑了笑,没再说什么,问一旁的儿子女儿:“你们呢?还想不想吃点什么?”
小家伙摇头,他们已经撑得几乎站不起来了。
乔薇看了看桌上的羊肉粉丝汤:“你们好像很喜欢吃这个,娘也买点羊肉和粉丝回去,给你们炖着吃。”
结账后,乔薇又回到集贸市场,买了几床厚实的被褥和几样新鲜的肉类,她其实还想买一套笔墨纸砚,但在问了价格后,望而却步了。这个朝代的纸,比黄金的还贵,真不是他们这些贫民消受得起的。
下午,一行人满载而归。
临离开集贸市场前,乔薇买了几个糖葫芦,让儿子女儿回村后分发给他们的朋友,当然他们自己也有份。
两个小包子高兴坏了,以前都是他们吃人家的东西,现在终于也轮到他们给了,再也不用不好意思了。
马车晃悠悠地驶出小镇,此时刚过正午,天色赏早,阳光白炙炙的照在身上,驱散了一丝严冬的冷意。吃饱喝足的小包子一边一个依偎在乔薇怀里,晃悠晃悠的,渐渐有些犯困。乔薇拆开一床棉被,盖在二人身上,二人眼皮子一沉,睡着了。
乔薇也有些犯困,微微闭上眼,打算眯一会儿,谁料没过多久,便觉着马车急急的一刹,她朝前栽了一下,瞌睡瞬间醒了大半,抱紧怀中的孩子道:“栓子爹,怎么了?”
栓子爹道:“前面好像出事儿了。”
为避风,乔薇是背着马坐的,闻言急忙扭过头去,就见原就不够宽敞的小道上,停着一辆大户人家的马车,周围一堆仆从,哭哭啼啼的,不知发生了什么,道路被他们堵得严实,栓子爹的马车过不去。
栓子爹跳下地,走过去打听了一番情况,那些人着急归着急,态度却极好,仔细与栓子爹说了。栓子爹与乔薇道:“车里坐着个老太太,突然病倒了,他们正打算派人到镇上请大夫,但老太太情况好像不大妙。”
古人极少诅咒自己,若连他们都说不妙,那就是真的不容乐观了。
乔薇把孩子们放到棉被上:“我去看看。”
乔薇走到那辆马车前,粗略地扫了一眼,近车夫就有两名,骏马足足六匹,每一匹都高大威猛,比起栓子爹的,简直是云泥之别。再看那些侍从,丫鬟四人,小厮四人,中年仆妇两人,中年男仆两人,个个儿都仪表端正、气度不凡。乔薇上午才逛过布庄,里头最贵的衣料是海州缎,百两银子小半匹,连村长夫人都穿不起,可这些人身上,全都是一水儿的海州缎。
为首的应该是那个穿绿色比甲的仆妇,她跪在外头的车座上哭,其余人都是站在底下哭。
乔薇定了定神,看向她道:“这位……”阿姨?夫人?古代把仆妇叫什么来着?对了,是妈妈。乔薇喊妈喊不出口,就道:“你家老夫人病了吗?什么情况?”
仆妇泣不成声道:“我也不知道,老夫人正与我说着话儿呢,突然脸色就不对了,然后、然后就倒下去了……”
乔薇面不改色道:“家父是郎中,不介意的话让我瞧瞧吧。”
仆妇狐疑地打量了乔薇一番,女人能懂医术吗?
这若在平时,仆妇是不可能让一个女郎中近老夫人的身的,但事出紧急,她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这的确是一辆奢华到了极致的马车,乔薇一上去便感知到了一股贵重古朴的气息,不过乔薇没有去打量这些身外之物,而是迅速看向了老夫人,老夫人睁着眼,却眸光呆滞,面色惨白,神色十分痛苦。
乔薇检查了老夫人的身体与周围环境:“老夫人与你说话时,可是在吃东西?”
仆妇怔愣地点头。
乔薇摸了摸老夫人的脖子:“有东西卡在气管了,我需要切开她的气管。”
仆妇顺着乔薇的手一看,大惊失色:“你要割我家老夫人的喉咙?你疯了?”
乔薇正色道:“她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呼吸困难,冷汗,小便失禁,定向力丧失,再这么下去,她就要窒息致死。要不要救她,你自己看着办。”
仆妇自己也看出来老夫人快不行了,知道这小妇人没唬她,但小妇人的法子太凶险,太医都不敢乱在老夫人身上动刀子,一个乡下的土郎中,能行吗?
“你……你……你真的有把握?”
乔薇道:“不好说,开刀都是有风险的,这又不是手术室,感染的几率很高。不过那毕竟是术后的问题,不开刀的话,她连感染的机会都没有。”
一句机会都没有,把仆妇最后一丝犹豫掐灭了。老太太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难辞其咎。只是在老太太身上动刀子,太大逆不道了啊!
【第十一章】救治成功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仆妇小心翼翼地问。
乔薇沉吟道:“别的办法……也不是没有。”
仆妇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乔薇顿了顿:“海氏冲击法。”
仆妇瞪眼:“啥?”
也叫海姆立克急救法。
通过挤压肺部内残气的方法,让肺部残气产生冲击,将卡在气管的异物冲出来。美国前总统里根、纽约前任市长埃德、著名女演员伊丽莎白·泰勒都曾用这种方式捡回一条命。
但这种方法并非没有一丝一毫的风险,它也是可能带来一定危害的,尤其对老年人,因其胸腹部组织的弹性及顺应性差,故容易导致损伤的发生。
这并非危言耸听,而是乔薇的亲身经历。
那还是乔薇第一天到急诊科实习发生的事,一个陪孙子来打针的老奶奶,吃枣子噎住了,医生不在,由乔薇对她实施抢救,用的就是海氏冲击法。她从背部抱住老奶奶,一手拽拳、一手按掌,用力挤压老奶奶的上腹。那是她第一次真正以医者的身份进行救治,不同于以往的训练,她整个人都是紧绷的状态,一不小心,把老奶奶给伤到了。
那绝对是乔大夫医疗生涯的一笔黑历史。
故而看到这个老太太,几乎条件反射地想起了那日的场景,并且下意识地提出了手术。
当然她自己也明白,这其实是不对的。
她闭上眼:“你们都下去吧。”
该克服的,总该要克服。
仆妇害怕地看着她:“你……你要割老太太的喉咙了?”
“不割。”见仆妇还要追问,乔薇道:“老太太时间不多,大脑缺氧半刻钟,就可能给脏器带来无法挽回的伤害,不想你家老太太后面几十年都躺在床上度过,就赶紧下去。”
乔薇声音不大,但莫名就有股令人信服的气场,仆妇连滚带爬地下去了。
乔薇合拉上车帘,将老太太扶了起来。这时,马车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够宽够高,乔薇即便是站直了,也碰不到车顶。她从背后抱住老太太,找到了肚脐与肋沟之间的位子,开始了猛烈的挤压。
上一次是紧张脱了手,这次乔薇格外注意力度。
如此自下而上挤压了五次之后,乔薇的冷汗冒出来了。
难道这个方法对老太太不管用吗?
乔薇又试了三次,决定一分钟还不奏效就实施紧急气管切开术。
到第十次时,老太太呼的一声咳出了气管里的东西。
乔薇长长地松了口气。
老太太噎在马车里的那一刻,真以为自己死定了,她老伴儿就是这么死掉的,她当时就坐在老伴儿身边,一点办法都没有,人“走”得特别快,她知道自己根本撑不到他们去镇上把大夫请回来……
真是老天眷顾,竟叫她半路碰到了神医呀!
老太太握住乔薇的手,激动地说道:“姑娘,你姓什么?家住何处?你救了我一命,我一定要亲自登门感谢。”
仆妇在外头看着自家老太太握住了女郎中的手,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她家老夫人可不是个谁都能攀上的主,别说一个乡下的野郎中,便是正儿八经的太医,她家主子也是从不拿正眼瞧一下。
乔薇想了想,从容不迫说道:“登门就不必了,我是郎中,给人瞧病是应该的,老夫人若实在想谢我,便付我些诊金吧。”
仆妇哑然,丫头啊丫头,你知不知道我家老夫人是谁?想跟我家老夫人攀关系的人能从京城排到匈奴,你倒好,一口把老夫人拒绝掉,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呀?没看出马车里泼天的富贵吗?
老夫人显然也愣了一下:“你确定只要诊金?”
乔薇点头:“是。”
老夫人神色复杂地打量了乔薇一眼:“既如此,便付你诊金吧。”
“请老夫人稍等。”乔薇走下马车,与不远处守着自己马车前的栓子爹交涉了一番,回来与老太太说道:“一两银子。”
老太太拿出一个十两的元宝,乔薇道:“找不开。”
“那就不必找了。”
“好。”
乔薇也不矫情,收下了这一笔天价诊金。
老太太看向乔薇的眼神越发有意思了,说她贪吧,她不攀龙附凤;说她不贪吧,她又如此爽快地收下了这笔诊金,真是个耐人寻味的姑娘:“姑娘可否告知一下尊姓?”
“鄙姓乔。”
老太太叫人给栓子爹的马车让了路,普天之下能让老太太让路的人,除开皇族以外,乔薇是第一个了。
仆妇直叹这姑娘运气好,碰上了自家老太太。
老太太却道:“是我运气好,碰上了她。”
……
栓子爹的马车晃悠晃悠进了村。
“小乔啊,你咋会看病的呢?”栓子爹好奇地问。
小乔笑了笑,想到了什么,问道:“略懂一些皮毛罢了,怎么我以前没与大家说吗?”
栓子爹道:“可不是没说?说了谁还敢小瞧你啊?我还是头一回见女娃娃给人治病,你说你这么能干,又能打猎,又懂治病,你家里人咋不要你,把你赶出来了呢?”
小乔愣了愣:“你听谁说的?”
“你自己说的呀!”栓子爹道。
看来,是原主说的了。这是乔薇第一次明确听人提起“她”的来历,没想到是被人赶出来的。
栓子爹问:“你为啥被赶呀,小乔?”
我也想知道啊!
乔薇扶额。
栓子爹毕竟是男人,不同于女人之间的八卦,他问这些纯粹是关心小乔。
半日接触下来,他发现这个小妇人和大家传闻中的不大一样,一点都不软弱无能,也没有不检点。他觉得自己挺混蛋的,以前居然那么误会小乔。他现在想关心一下聊表歉意,不过小乔一直不吭声,想来是不肯说,那他也不强人所难了。
景云与妹妹醒了,拿着糖葫芦到村里找小伙伴儿。栓子爹把马车赶到了山上,帮小乔把东西都搬了下来,罗大娘也赶来帮忙。人多力量大,不一会儿便把东西卸干净了。
乔薇给了栓子爹两百文,栓子爹中午海吃了人家一顿,不好意思收这么多。
罗大娘把塞塞进他手里:“你就收着吧,我闺女儿会赚钱,不差你这点。”
“你……闺女?”栓子爹一脸惊吓。
罗大娘抓住了乔薇的手:“是啊,我与小乔认了干亲,从今天开始,小乔就是我干女儿,你回头告诉那些人,别再欺负我闺女儿。”
若是罗大娘知道她半路救了一个贵人的事,乔薇或许认为对方在与自己攀关系了,可罗大娘毫不知情,她是真的关心她,怕景云再为了她的事与人干架,才想了这么个法子公然罩着她。
以后谁再敢乱嚼她舌根子,都得想想会不会得罪罗大娘了。
【第十二章】要做生意
认干亲一事,罗大娘事先没与乔薇商量,还担心乔薇会不乐意。其实她的担心完全多余了,乔薇无依无靠的,能遇上罗大娘这样的长辈,简直是求之不得的事。但在古代,认干亲是一件大事。她迟疑了一下,道:“罗大娘,这事儿要不要先与罗大叔商量商量?”
罗大娘拍怕她的手道:“这你放心,他什么都听我的,我与他提过你,他也怪怜惜你的,还叫我多照顾你。”
乔薇感慨:“罗大叔也是好人。”
罗大娘嗔了她一眼:“还叫大叔呢?”
乔薇的脸微微羞赧了一下:“干爹。”
罗大娘指指自己:“那我呢?”
“干娘。”
罗大娘舒心地笑了。
认干亲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晚上,乔薇做了一大桌菜,留罗大娘吃饭。罗大娘的丈夫在县衙做事,一个月才回一次,大儿子成了家,搬出去了,小儿子在京城学艺,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人。认小乔为干亲,固然有怜悯母子三人的意思,但她自己也委实寂寞。
小乔留她用膳,她大方地留下了。
孩子们像是在闻到了家里的香味儿,赶在饭做好前回来了,看到在堂屋里摆碗筷的罗大娘,甜甜地唤了一声“罗奶奶”。
乔薇从厨房里端了一碗羊肉粉丝汤出来,听到这声称呼,笑了笑说道:“以后不要叫罗奶奶,就叫奶奶。”
小孩子心里,对于多个姓少个姓没有多大感觉,乖乖地应下了。乔薇想,回头得好生与孩子们讲讲干亲的意思,叫他们晓得罗奶奶与别的奶奶是不一样的。
乔景云主动到院子里倒了水洗手,从娘仨搬到这儿以前,院子里便有一口井了,孩子们知道怎么从井里打水,不过乔薇以防万一还是把井给盖上了,平时只叫他们用水缸的水。
兄妹俩洗完手,到屋里吃饭。
乔薇做了四菜一汤——青椒炒蛋、胡萝卜红烧肉、干煸土豆丝、清炒白菜、羊肉粉丝汤,灶上另蒸着一笼红豆糯米糕。
罗大娘没尝过小乔的手艺,但一看那菜色就觉着不俗,她挟了一根干煸土豆丝:“这是什么?”
乔薇笑道:“土豆。”
“土豆还能这样做啊?”罗大娘咬了一口,麻辣爽口,油而不腻,咸中带甜,味道不错。之后,她又依次尝了鸡蛋、红烧肉、与白菜,越吃越惊讶,待喝到羊肉粉丝汤时,那种惊讶的表情已经藏不住了,“小乔,你这厨艺可以啊!”
乔薇不可置否地一笑:“马马虎虎吧,我打小做饭。”
“打小做饭?”罗大娘似想起了什么,古怪道:“那你刚进村那会儿,连菜都不会洗呢。”
连菜都不会洗?原主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姐不成?乔薇不动声色地笑道:“怀孕之后便没做了,有些生疏,这两年才又给捡起来的。”
罗大娘不疑有他,与乔薇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饭,羊肉粉丝汤是现学的,不过孩子们都说比镇上的还好吃,罗大娘也这么觉得,她家小乔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烧得这样一手好菜。
饭后,乔薇把红豆糯米糕端了出来,孩子们最爱她做的甜点,就连小雪貂这种肉食动物都喜欢得紧,三只小爪子刷刷刷地探向了盘子。
罗大娘其实有些吃不下了,但那糯米糕被做了一只一只的小白兔,实在是好看得紧,她忍不住吃了一个,一个,再一个,吃到最后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她不是个嘴馋的人啊,怎么到了小乔这里就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
吃过饭,孩子们和小雪貂去院子里玩去了,罗大娘留下帮乔薇收拾厨房,顺便谈谈今后的营生:“你打算做什么?一直种田还是……”
乔薇一边刷碗,一边道:“田我继续种着,天气好就进山打打猎。”
“你看你,我说什么来着?不许你再单独进山。”罗大娘瞪了乔薇一眼,说道:“我倒是替你想个法子,不知你愿不愿意。”
乔薇温声笑道:“干娘请说。”
罗大娘拿过乔薇刷好的碗,用干净的棉布细细擦拭:“我上回吃你送的萝卜饼时就觉着你手艺好了,集贸市场你看了吧?你觉得自己做的东西比她们做的如何?”
乔薇想了想:“色香味应该都好上一些。”
罗大娘斜眼:“一些?你真是瞧得起他们!”
乔薇被夸得不好意思了,弯了弯唇角:“干娘的意思是让我做吃的去卖?”
“嗯。”罗大娘点头。
乔薇一想这的确是条路子,种田入不敷出,就不算在营生的行列了,打猎倒是一份进项,不过偶然性太高,不是每次都能碰上猎物。她确实需要一份相对稳定的进项。
乔薇是个行动派,晚上才提到的事,第二日一早她便把东西做出来了,因此番去镇里买的材料有限,她只做了红豆糯米糕与酥香萝卜饼,萝卜饼不是卖的,是给自己和孩子们吃的。
天微亮时,她提着两篮子点心与孩子们下了山。
孩子们爱极了这种与娘亲“东奔西跑”的日子,以前娘亲总是窝在院子里,除了种田,根本不下山,他们大半时候也被要求待在院子,老寂寞了。后面虽能下山,不过和娘亲下山的感觉当然很不一样啊!
罗大娘陪乔薇一块儿去的,几人还是坐的栓子爹的马车。
乔薇现在是罗大娘闺女,也就是自己村儿里人了,栓子爹比昨天喊价便宜了些,仍旧一人十文,但两个孩子就不收钱了。
四人没去集贸市场,那儿的摊位都是月租、季租、年租,没多余的位子给乔薇。乔薇来到了昨天吃午饭的位子,这儿人流量也不错,摊位是日租,一日二十文。
乔薇付了租金,与罗大娘一块儿把小桌子、小凳子拿出来。
两个孩子乖乖地坐在后头,不吵不闹,懂事得令人心疼。
【第十三章】万两黄金
乔薇做的点心又精致又新颖,很快便引来了一堆路人的驻足,乔薇也不吝啬,把红豆糯米糕切成片,让大家伙儿试吃。
众人起先只觉着这些雪白的小兔子可爱,吃过了才发现其实人家还很可口,价钱也不贵,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若买十个,就白送一个。
如此物美价廉的东西,卖不出去就说不过去了。
一位大娘掏了五文钱:“来两个吧。”
“我也要两个!”
“四个!”
“十个!”
罗大娘收钱收得眼花缭乱,乔薇用若竹叶把红豆糯米糕一一包好,谁要多少个,怎么分装,她记得毫无差错。
两篮子甜糕不到半个时辰便被哄抢得差不多了。
“你们明天还来吗?”一个买了糯米糕的小妇人边吃边问。
乔薇点头:“来的。”
“那我还来买。”小妇人很喜欢乔薇做的甜糕。
乔薇微微一笑:“谢谢。”
小妇人走后,罗大娘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大冬天收钱还收出一身汗,这生意,好得出乎她意料了:“小薇,还剩多少个?”
乔薇打开篮子瞧了瞧:“最后五个了。”
她怕不好卖,只做了五十个,可刚刚才过去一刻钟,就不剩什么了。这速度,也有些出乎她的意料,看来这步棋是走对了。
她转头望向身后的两个小包子,二人正坐在小板凳上,拿一个布团子逗小雪貂,乖得不得了。心头突然有些柔软,拿起六文钱离开了摊子。
待回来时,她手中多了三串糖葫芦,儿子一串、女儿一串、小雪貂一串。
拿到糖葫芦的二人一兽开心极了,乔望舒踮起脚尖,抱住乔薇的脖子,拉下来给了乔薇一个亲亲:“多谢娘亲。”
乔薇弯了弯唇角:“以后喜欢什么,想吃什么,都和娘说。”
乔望舒点了点头,小舌尖在又大又红又亮的糖葫芦上舔了一口:“真甜!”
乔景云腼腆地舔着,比妹妹害羞一些。
小雪貂则是抱着串串,粗鲁又暴力地啃了起来,吭哧吭哧,吭哧吭哧……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对面的酒楼,马车里走下一个衣着光鲜的妇人,穿着仅次于海州锻的古香缎褙子,头发梳得光亮,戴两支翡翠银簪。她细长的手拿着一方浅绿色帕子,态度优雅而倨傲。在她身边,跟着一个样貌清秀的姑娘。
二人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的妈妈与丫鬟,镇上鲜少能见到如此体面的人,大家都朝二人投去了好奇与敬畏的目光。
乔薇昨日已经见过更贵不可言的侍从,再看眼前的二人,并未生出多少惊艳。不过很快,二人朝乔薇这边走了过来。
丫鬟指了指摊子上的甜糕:“房妈妈,您看小兔子,真好看!”
被唤作房妈妈的仆妇漫不经心地顿住了脚步,瞥了一眼,道:“路边的东西都脏得很,你都进府多久了,怎么还像个没见过世面的?”
丫鬟吐了吐舌头。
乔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到二人的话。
房妈妈恣意地嗯了一声道:“罢了,你喜欢就买吧,别让小姐瞧见就是了。”
丫鬟高高兴兴地打开了钱袋:“多少钱一个?”
乔薇道:“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只剩最后五个了,姑娘若是瞧得上,十文钱卖给你吧。”
瞧得上三字说得讨巧,她是丫鬟呢,从来只别人瞧不瞧得上她,哪儿有她瞧不瞧得上别人的?尽管只是个货品,也够她舒坦了。她毫不含糊地掏出了十文钱:“都包给我吧!”
罗大娘接过钱,乔薇拿出若竹叶,娴熟地折了个小框子,将五只迷你小白兔轻轻地放了进去。
丫鬟瞪大了眼:“你的手好巧呀!”
乔薇牵了牵唇角,没说话,将甜糕递给了她。
房妈妈不耐地白了丫鬟一眼:“这下可以走了吧?我可告诉你,你要吃坏了肚子,别来找我哭。”
丫鬟讨好一笑:“不会的不会的,房妈妈你就放心吧。”
二人挽着手离开,临走时,丫鬟一眼瞥见了摊子后边正卖力啃着糖葫芦的小雪貂,眼睛骤然一亮:“呀!房妈妈你看!那只小狗好可爱!”
第N次被当做狗的某貂爷翻了个大白眼。
房妈妈转身看到了小白,面上掠过一丝惊讶:“雪貂?”
乔薇眸光一动。
小雪貂鸟都不鸟房妈妈,继续啃爪子里的糖葫芦。
自家小姐一直想要一只雪貂,但都没碰到合适的,这只貂不仅漂亮,而且通人性,送给小姐再好不过了。房妈妈看向了正在收摊的乔薇:“那只雪貂怎么卖?”
乔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不卖。”
房妈妈冷笑,这种人她见多了,一开始都不卖不卖的,不过是为了哄抬价格罢了:“二十两银子。”
乔薇呵了一声,徐大壮可是说了,小白比老虎值钱,老虎都卖了三十两,这个妈妈居然只喊二十两?
房妈妈察觉到了乔薇的不屑,眉头一皱:“三十两?”
乔薇没吱声。
“五十?”
乔薇依旧不理她。
房妈妈拔高了音量:“你还想要一百两不成?”
乔薇把桌布折好,放进了篮子:“我说了我不卖。”
房妈妈咬牙:“你开个价!”
乔薇提篮子的手顿了一下:“真要我开?”
“你开!”
乔薇伸出了一跟食指。
房妈妈蹙眉:“一百两?”
乔薇摇了摇食指。
“一千两?”
再次摇手指。
“一万?”房妈妈吓得退了几步。
“嗯,黄金。”乔薇淡淡一笑,“你买得起吗?”
房妈妈变了脸色:“你故意耍我的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乔薇云淡风轻道:“我管你是谁,要买我的貂,就拿一万两黄金来,否则免谈。”
什么样的貂能值这么多钱?这分明是不想卖。房妈妈恼羞成怒地瞪向乔薇,她家小姐是何等贵重的身份,作为小姐的乳母,她也是前呼后拥的,几时受过这种憋闷气?当即扬起巴掌,朝乔薇打了过来!
“哎哟!”罗大娘见状不妙,一把扑过去抱住乔薇,那巴掌稳稳地落在了她脸上。
【第十四章】狭路相逢
罗大娘的脸上登时浮现出了几道血印子,巨大的动静,把孩子们手里的糖葫芦都吓掉了。
乔薇的眸光渐渐冷了下来,一言不合就打人,还吓坏了她一双无辜的孩子——
她把收拾好的篮子放到了地上,隔着摆摊的小桌,探出手,轻轻地扣住了房妈妈的肩膀。
房妈妈不屑地扫了扫落在自己肩上的手,顺着手臂,望进乔薇那双暗潮涌流的眼睛,心,忽然咯噔了一下。
“你想干嘛?”房妈妈厉声问。
乔薇不紧不慢道:“你打了我娘,你说我想干嘛?”
房妈妈的本意并不是要打罗大娘,她瞄准的是乔薇,只是她没料到罗大娘会奋不顾身地扑了过来,硬生生替乔薇挨了那一巴掌。她在府里跋扈惯了,根本没将这些小贩放在眼里,便是打错了又如何?这些人还不算得乖乖地守着?
心思转过,她扬起了下巴,不可一世道:“我打的是你,谁让她自己送上来的?”
乔薇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打了人,一句道歉都没有,还如此嚣张,很好,很好。如此,我就不逼着你给我娘道歉了。”
前面两句很好还听得房妈妈的心一阵咯噔,听到最后一句,房妈妈悬上去的心又踏踏实实落回了肚子里,她就说嘛,这种无知的小贩如何敢与她这种贵人横?
房妈妈低叱道:“把你的脏手拿开!还有,把那只雪貂送给我,我就原谅你们的冒犯。”
“你打了我娘,反诬赖我们冒犯,又要霸占我宠物。”乔薇淡淡地看着她,“好不要脸。”
她话落,房妈妈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怎么一回事时,就听到咔擦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裂开了,几乎是同一时刻,右臂传来一阵剧痛,她大惊失色地叫了起来!
丫鬟吓变了脸色:“房妈妈!”
房妈妈跌在了地上,右臂疼得她直不起身子,她痛苦地叫着,很快引起了路人的围观。
说起来,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看完全部经过的,没有一人同情她。
反倒是罗大娘怕把事情闹大,低声问乔薇:“她、她怎么了?不会有事吧?”
乔薇淡定得说道:“卸掉一只胳膊而已,死不了。”
的确是死不了,但对于一个养尊处优的高门乳母来说,这种疼痛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怎么回事?”
人群里后响起一道清丽的声音,婉转如莺啼。路人齐齐怔愣了一下,自动让出一条道来,一名身穿鹅黄色束腰罗裙的少女袅袅娉婷地走了过来。她身姿婀娜、五官精致,梳着单螺髻,以一支粉玉银簪固定。整个人也水灵粉嫩得很,脸蛋、脖子、手,但凡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都白嫩得不像话,仿佛吹弹可破。
在这个贫瘠的镇上,这样一位貌若天仙的少女的到来,简直像是月宫的嫦娥驾到了一般,前一秒还喧闹嘈杂的人群,这一秒忽然就鸦雀无声了。
她的身上有好闻的香粉味,微风一吹,一整片天地都染上了淡淡的清香。
她走到陆薇的身前站定:“不知我的贴身妈妈怎么得罪夫人了,竟叫夫人动了如此大的肝火。”
“你问她咯。”乔薇说道。
少女转头看向房妈妈,房妈妈想好生在小姐跟前告这小贱人一状,奈何她疼得根本说不出话来,还是丫鬟把事件的经过与小姐交代了。
少女听完,优雅地点了点头,对乔薇道:“是我的贴身妈妈唐突在先,我在这里,代她向姑娘赔声不是。”
她公正无私的做法赢得了周围一片赞誉。
乔薇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说她唐突在先,意思就是我冒昧在后了,你向我赔了不是,那我也理应向她赔个不是。不过很可惜,我不打算这么做。”
少女优雅的神情上掠过了一丝凝滞。
乔薇波澜不惊道:“对错在自己心里,不在别人眼里,我不会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就去接受我根本不想接受的道歉,也不会勉强自己向不该被道歉的人道歉。”
少女第一次遇到如此不按套路出牌的人,一时间,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乔薇淡淡一笑道:“做错事的是你们,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姑娘觉得我何错之有?”
这话没毛病,在现代,辱母杀人案是要量刑的,可在古代,这种行为是会受到皇帝褒奖的。
乔薇的娘受了欺负,她不欺负回去才是真的会惹人耻笑。所以在众人眼中,她修理房妈妈一顿,不仅一丝不妥都无,反而大快人心。
少女自然也感受到了众人的态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先前措辞不周,是我的不是。今日之事是我的贴身妈妈唐突了,我在这里,诚心向姑娘道个歉。”
“我说过我不接受。”
“你……”
乔薇道:“打了我娘,一句道歉就完事,那是不是以后谁都能跑来打我娘,然后谁都只用说一句对不起?”
少女的面色涨红:“你不是已经教训过房妈妈了吗?”
乔薇点头道:“是啊,所以你不用道歉了呀。恶人已食恶果,今天的事,到此为止,姑娘,慢走不送。”
少女铁青着脸上了马车。
房妈妈也被人抬到了车上。
望着少女越走越远的背影,乔薇心头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排斥,不知是为了什么。
“哎呀,你们知道那人是谁吗?就敢看她的热闹。”一个坐在街边的老乞丐,一边喝着葫芦里的酒一边说。
一个大婶问:“谁呀,老李头,你认得?”
老李头喝了口酒,道:“她那马车上刻着三七草,这是恩伯府的族徽。”
“恩伯府又是啥?”大婶问。
“连恩伯府都不知道。”老李头翻了个白眼,“恩伯府是京城四大医香门第之一,名气可大了!那个小姑娘,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就是恩伯府现如今的‘嫡长女’。”
大婶笑道:“老李头你连这都知道?你是不是又去听戏了?”
老李头瞪她一眼:“你才去听戏了!我在京城走南闯北的时候,你还在你娘肚子里没出来呢!”
“哎哟你这老李头,敢占老娘便宜!”大婶作势要打他,不过瞧他这么脏,又把手收回去了。
老李头伸出手:“给个铜板,我继续给你说。”
“我才懒得听,你爱说不说!”大婶挎着篮子走掉了。
突然,一个铜板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跌进了老李头的破碗中。
老李头忙往上张望,楼上是茶楼,不知是谁给的钱,并没有露面。
乔薇在老李头对面,恰好看到了楼上丢铜板的人,是个戴斗笠的男人。
老李头得了钱,继续说道:“恩伯府原先有三房,长房世袭爵位,便是上一任的恩伯公,但上任恩伯公运气不太好,与妻子出游时遇上洪水,被双双冲入水中,不幸身亡。他膝下没有儿子,仅一个五岁大的女儿,只得由二房继承了爵位。今天这位小姐,便是二房的孩子。”
已经走掉的大婶又回来了:“你不是说上一任恩伯公有个女儿吗?她怎么不是大小姐?”
老李头道:“那个原本是,但前几年犯了错,被逐出家门了。”
【第十五章】猎物没了
离开摆摊的地方后,乔薇计划着雇一辆马车回去,罗大娘经常会来镇上,倒是知道几家车行。
二人到车行问了价格,竟比栓子爹的贵一倍,当然人家的马车是有棚子的,明显更豪华一些就是了。可问题是乔薇不需要它豪华,只需要它省钱。
大概乔薇今天出门翻了黄历,运气特别好,在转悠了几家车行不满意之际,奇迹般地碰到了栓子爹。
原来,是栓子爹拉了几个人到镇上走亲戚,这会子正愁上哪儿拉人回村儿,可巧呢,就碰上乔薇了。
“小乔,怎么就要回了?生意不好吗?卖不出去还是怎么着……”
罗大娘瞪了他一眼,把空得只剩几个萝卜饼的篮子给他瞧:“早卖光了好吧?”
“这、这就卖光了?”栓子爹简直难以置信,他不是没见过村儿里到镇里卖东西的,可谁第一天不是碰了一鼻子灰呀?
他看向小乔。
乔薇弯了弯唇角,从篮子里拿了个萝卜饼给他。
吃完,他总算明白小乔的东西为何一销而空了。
临走前,乔薇到集贸市场买了点食材,以便能做更多新鲜的花样,还买了一条鲫鱼,晚上红烧给孩子们吃。
……
却说那边房妈妈受了伤,被带去医馆救治,少女郁闷地等在马车上,一眼瞧见了丫鬟遮遮掩掩的东西。
她眉心一蹙:“你藏什么呢?”
丫鬟硬着头皮地把“一筐小白兔”拿了出来,筐子约莫一只手那么大,若竹叶编织的,很是精致。小兔子就更小了,但做得活灵活现,又软又萌,跟真的似的。
“这什么东西?”少女好奇地问。
丫鬟道:“点心。”
少女讶异,恩伯府都没这么精致的点心:“哪儿买的?”
丫鬟不敢说是那个把小姐气得面色铁青的小夫人,只道:“镇上。”
少女当然想不到是在乔薇那儿卖的,知道的话,可能要吐血。她一般不吃路边的东西,但这点心的卖相实在太好,她忍不住尝了一口,然后,就愣住了。
丫鬟打开一个精致的桃木银食盒:“小姐,这是您给姬老夫人带的四喜归云糕吧?她老人家一定会喜欢的。”
少女沉吟片刻,把食盒里的四喜归云倒了出来,将剩下的四只“小白兔”放了进去。
……
乔薇买食材略花了些时辰,回到村里时已然正午,罗大娘屋子门口站着一个人,中等个子,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五官硬朗,正是罗大娘的大儿子罗永志。
罗永志看到自己娘和小乔一家从栓子爹的马车上下来,有一瞬的怔愣,村里传他娘认了小乔做干女儿,难道是真的?
“娘。”他看到二人正在从栓子爹的马车上卸货,忙走过去帮了一把。
他是土生土长的庄稼汉,力大如牛,三两下便把二百多斤的货物卸完了。
乔薇感激地欠了欠身:“多谢大哥。”
这声大哥,彻底坐实了罗永志的猜测。
罗永志与小乔接触不多,最直观的印象就是这是一个年轻俊俏的小寡妇,十里八乡的女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根手指头。
村里对她传言颇多,大抵是不好的,不过男人的看法永远和女人不同,他就觉得小乔挺好的,又漂亮又可怜。
他娘喜欢小乔,那他也喜欢,以后小乔就是他妹子。
“妹妹。”他大方地打了招呼。
乔薇心头一暖,拉着两个孩子道:“景云,望舒,叫大舅。”
二人奶声奶气地叫了声“大舅”。
罗永志憨厚老实地一笑:“真乖!改天到大舅家里玩。”
罗大娘瞧着几人如此顺利地改了口,十分地欢喜,笑着问儿子道:“你怎么回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罗永志只顾着认妹妹,险些把正事儿给忘了,忙道:“翠云她弟不是考上童生了吗?她爹让给开个席,给他庆祝。就怕到时候忙不过来,想请您去帮帮忙。”
翠云是罗永志的妻子,她小弟弟今年刚满十岁,就已经能考上童生了,在几乎不识字的村子里算得上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罗大娘问:“是哪天?”
“初三。”他看向小乔,想问她去不去,可一想起她不合群,又没说话了。
罗大娘说道:“那就是大后天了,知道了,我会去的。”
罗永志心疼娘总一个人在家,邀她过去跟自己住几天,被罗大娘拒绝了。
小乔生意刚起步,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她可不能这么走了。
罗永志得知小乔做生意,很为乔薇高兴:“有什么需要告诉我,你嫂子手艺可好了,你不会的就问她,她能教你些花样。”
乔薇笑着点点头:“好的,多谢大哥。”
罗永志帮乔薇把二百多斤的食材扛到了山上,乔薇留他吃饭,他是吃了才来的,道了句下次便下山了。
中午,乔薇把鱼给红烧了,俩孩子吃到最后恨不得舔盘子。
乔薇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罗大娘拿开她的手道:“放着吧,我来,你叫孩子们歇个午,长个子呢,要多睡,总一天到晚地睁着眼可不行。”
乔薇一想是这么个理,她自己没午睡的习惯,倒把孩子也带成这样了,忙把孩子叫到炕上,哄着他们睡了。
乔薇来到厨房门口:“干娘,我出去一下。”
罗大娘古怪地看着她:“去哪儿?别告诉我你又要进山啊。”
乔薇被说中,不好意思地捏了捏耳朵:“我昨天在山林里做了两个笼子,去看看有猎物上钩没,就在边上,很安全的。”
罗大娘:“真是拿你没办法!”
乔薇带上防身的匕首去了,自碰上过一次老虎后,她比谁都惜命,所以她挑选的地方真的不是山林中心。
她进林子后,按照自己做的记号找到了藏在灌丛里的笼子,笼子里放着胡萝卜、碎肉等诱饵。
两个笼子都是开的,奇怪的是其中一个笼子里的诱饵没了。
诱饵没了,应该是有小动物上钩了。
但小动物呢?
乔薇翻来覆去地找,没找到上钩的动物,却找到了一两银子。
这什么情况?
难道是有人把笼子里的动物买走了?
【第十六章】生意火爆
午后,马车停在了一座大气古朴的府邸前,正门的牌匾上,笔走飞龙地写着两个描金大字——姬府。
这是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走进去的地方,她也一样。只是以她如今的身份,还走不了正门,不过没关系,她很快就能了。
少女在丫鬟的陪同下,自偏门进了姬府。
古朴清净的庭院中,少女见到了正在赏梅的姬老夫人。
姬老夫人穿着一件绛紫色褙子,一条藕荷色襦裙,头戴珍珠抹额,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溪儿叩见老夫人,老夫人万福金安。”少女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娴静而温柔。
姬老夫人面露一丝笑意:“坐吧,冥修种的梅花开了,你陪我看看。”
“是。”少女应声,看向那些娇艳的梅花,仿佛透过花,看到了种花的人,眼底掠过一丝娇羞。
仆妇搬了个绣凳放在姬老夫人的藤椅边,少女温婉地坐下,把手里的桃木银锦盒呈给了仆妇,“溪儿刚从菩提寺回来,没什么好带的,就给老夫人买了些点心。”
仆妇打开食盒,呈给了姬老夫人。
姬老夫人是见过世面的,这种小花样还不至于把她给惊艳到,只是看少女的面子,略略尝了一口,只一口,她的神色变了。
少女看着老夫人的反应,轻轻一笑:“老夫人可还吃得惯?”
姬老夫人把一整个红豆糯米糕吃完了,意犹未尽地拿起第二个:“哪里买的?”
少女浅笑盈盈道:“在犀牛镇买的。”
“犀牛镇?”姬老夫人捏着甜糕的手顿了顿,看向一旁的仆妇,“可是我们上次路过的那个?”
仆妇答道:“正是。”
少女微微一愣:“老夫人,您也去过犀牛镇?”
“何止去过?我呀,在那儿遇了一场大造化呢!”姬老夫人神采飞扬地一笑,不等少女问她是何等造化,便话锋一转,“我且问你,若我噎硬食于气管,当如何医治?”
少女想了想:“若确定是气管的话,当割喉,取出异物。”
姬老夫人呢喃:“她起先也是这么说的。”
“他?”少女不明所以地看向姬老夫人。
姬老夫人把自己险些噎死的事与少女说了:“……幸亏遇上一位高人,不然你怕是已经见不到我了。”
少女微微变了脸色,忙直起身看姬老夫人的喉咙,姬老夫人笑道:“不必看了,没割,否则我哪儿还能坐这儿与你聊天说话?”
少女讪讪地坐回原处:“溪儿愚笨了。不过……他既然没割喉,又是如何取出异物的呢?”
姬老夫人道:“她就是给我按了几下,我便吐出来了。”
“按几下?莫非是气功?”少女狐疑地问。
姬老夫人摇头:“这我就不知了。”
少女垂了垂眸,微微一笑道:“不论怎样,您没事就好。”
姬老夫人看着手里的小兔子道:“这点心不错,要是冥修在就好了,他一定也会喜欢的。”
少女心垂眸掩住一抹失落:大人……还没回来呀。
……
乔薇拿着银子离开了山林。
笼子是藏在一片灌从里,一般人难以发觉,只有觅食的动物能够凭借强大的嗅觉找过去,那个给银子的人是怎么找到的呢?
不会是徐大壮吧?
徐大壮狩猎多年,凭着蛛丝马迹找到一两个陷阱似乎并非难事,只不过……他自己会打猎,干嘛要从别人的笼子里买?还是用一两银子的天价。
那笼子里放的是野兔与野鸡的诱饵,只有它们会上当。
一只野兔在市面上能卖到一百文,一只野鸡能卖到八十文,一两银子是一千文,能买来十只野兔、十二只野鸡。
这些价格还是徐大壮告诉他的,若是他买,绝不会给这么多钱。
可若不是徐大壮,又会有谁进到山林里来呢?
乔薇一直到回了院子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想了。
罗大娘在算账,算得焦头烂额,倒是没注意她空手回来了:“……一共卖了一百二十文,都是怎么卖的?”
乔薇找来木片与炭笔,一边画一边道:“试吃了三个,单个的卖了十五个,一共四十五文;一双的卖了十组,一共五十文;有人买了十个,送了她一个,一共二十五文。这就四十九个了。”
罗大娘一看图就明白了:“那还有一个呢?不是做了五十个吗?”
乔薇道:“最后还剩五个的时候,我只收了她四个的钱,这就算送了她一个。”
“啊,是的是的。”罗大娘连连点头,想到了什么,惊讶地看着乔薇道:“你咋记得这么清楚呢?”
她从前就常被人称作行走的计算机,记那些精密的医学数据都不成问题,这点东西就更不在话下了。
她笑了笑,说道:“天生记性好吧。”
罗大娘与有荣焉道:“我闺女儿就是能干!”
下午,乔薇定制的床到了,对方问是否需要拼装,乔薇道:“要加钱吗?”
“要的。”对方点头。
乔薇摇头:“那不用了,我自己来。”
那些人不信一个小妇人能把木工的活儿做了,在那等着乔薇弄不好了出钱请他们,谁料乔薇进屋,不到一刻钟就把一张床装好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晚上,孩子们睡上了新床,都不愿回炕上。
床是乔薇为自己买的,并不算大,又冷,但两个孩子非得挤过来,她说她睡回炕上,孩子们又屁颠屁颠地爬到了炕上。
她算是明白了,小家伙就是想和娘亲睡。
到最后,三人还是在暖烘烘的炕上睡着了……
翌日,乔薇仍是天不亮便起了,昨天做五十个,一刻钟就卖完了,今天她做了一百五十个:一百个红豆糯米糕,五十个香芋雪球。
价格与昨天一样,仍是三文钱一个,五文钱两个,十个就送一个。
吃过早饭后,她和罗大娘带着孩子们坐栓子爹的马车去了镇上,依旧是花二十文租了昨天的摊位。
她把篮子里的点心一拿出来,便被一群人给包围了。
“咋才来呢?”
“是呀,等半天了。”
“今儿还是五文钱两个吗?”
乔薇含笑,一一应答。
“给我来四个。”
“我也要四个。”
“十个送一个吧?”
昨天还有不少一个一个买的,今天几乎一上来便是四个,尤其红豆糯米糕,因回头客多,卖的飞快。
香芋雪球是新品种,乔薇照例切了几个给大家试吃,试吃的最后都买了,没试吃到的见别人买的这么多,也纷纷掏出了腰包。
那场面,火爆得对面茶楼的老板都意外了:“真有那么好吃吗?小六你去买两个来。”
小六忙跑去买,不过等终于轮到他时,已经卖完了。
【第十七章】山林隐士
今天明明比昨天多做了一百个,却还是很快卖光了,这火爆的程度,老实说,连乔薇都惊讶了。
不是没想过会好卖,却不知如此好卖。
再这么下去,过不了多久,她就能把明年的田租攒到手了。
乔薇心情大好。
孩子们心情也不错,他们虽然不懂做生意,可是看见别人的摊子上冷冷清清,自家的摊子忙不过来,不由自主地便有一种热闹又欢喜的感觉。
乔薇照旧给孩子们买了三个糖葫芦,之后,与罗大娘开始收摊。
刚收到一半,一辆质地精良的马车停在了摊子前,从上面走下来一个穿浅绿色比甲的丫鬟,正是与房妈妈同行的那位。
她急冲冲地走过来:“夫人,我要二十个红豆糯米糕!”
乔薇笑了笑:“抱歉,姑娘,你来晚了,已经卖完了。”
丫鬟失望地皱起了眉头:“啊?卖完了?怎么这么快呀?我可是一大早便从京城出发,专程赶来买你点心的!”
乔薇虽不喜房妈妈与那位千金小姐,然而对这个耿直单纯的丫鬟印象却不坏:“早知道你会来,我就给你留点了。”
丫鬟眼想了想,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两银子,“那要不你明天给我留吧,我先下定金。”
她们才见过一面,还是在自己与她主子千金发生争执的情况,她居然就敢下定金——
乔薇忍俊不禁道:“我这是摊子,又不是店子,你就不怕我收了你的钱跑掉吗?”
“啊?你会吗?”丫鬟睁大了眼睛。
乔薇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无奈一笑:“不会。”
丫鬟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口。
乔薇又道:“你预定什么点心,多少个?”
“你不是只有红豆糯米糕吗?还有别的?”丫鬟问。
乔薇把凳子收起来扎好:“今天做了些香芋雪球,卖得也不错。”
丫鬟不假思索道:“那都要二十个!”
“你一个人吃这么多?”乔薇讶异地问。
丫鬟就道:“不是给我吃的,是给姬老夫人。你不知道吧,我上回从你这儿买的糕点,被我家小姐送给姬老夫人了,她老人家可喜欢了,小姐嘱咐我一定要再买些回去。不过今天看来是买不成了,明天你可以一定要来呀!”
“好。”虽不知那位姬老夫人是谁,但能被恩伯府千金卖力讨好的人,想必非富即贵。乔薇把银子还给丫鬟,“一百文就够了,有零钱吗?”
“有有有!”丫鬟接过银子,从钱袋里掏出了一小串钱,正好是一百文。
今天没能碰上栓子爹,乔薇与罗大娘租了趟镇里的马车,如今生意好,倒是不吝啬这点车钱了。
除去来回的交通费,今天赚的还余下三百文,这都能买一百斤大米了。
就在半个月前,一家三口还不敢奢望顿顿吃上大白米,现在,别说米,肉也是顿顿有了,孩子们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就是还是很瘦,得多吃多补。
乔薇割了点五花肉,还想给孩子们买点补钙的虾,但因冬季并非盛产虾类的季节,又不远万里自南边运来,其价格已不能用昂贵来形容。
买个七八斤,她就能破产。
最后还是买了一条鱼。
鱼炖了烫,五花肉与胡萝卜一块儿红烧,一家五口(小雪貂也算成员哦)吃得大快朵颐。
吃过饭,乔薇去了山林,主要是检查一下是否有小动物上钩,顺便换换新鲜的饵。
让她感到十分意外的是,今天两个笼子的门都是关着的,里头的饵都没了。不过一个笼子里有一只野鸡,而另一个笼子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两银子。
这是……又把她的猎物买走了?!
到底是谁呀?
乔薇昨天考虑过后,把村民们一一排除了,大家都是穷苦人,不会花一两银子买个野味,就算要买,也是直接找徐大壮,绝不是直接从某个笼子里“拿”。
难道说……这片林子里还住着人吗?
乔薇疑神疑鬼地回了院子。
罗大娘刚给孩子们洗完头,一个个顶着湿哒哒的头发,跟顶着鸡窝似的,眼睛湿漉漉的,可爱死了。
乔薇情不自禁地在二人头上揉了一把。
罗大娘看着她手里的野鸡道:“捉到啦?这鸡少说有个三五斤,能卖个不错的价钱。”
“不卖。”乔薇把鸡装进布袋,递给罗大娘道:“这几天把您辛苦了,您拿去补补身子。”
罗大娘不要。
乔薇就道:“我知道您帮我不是想从我这儿图什么,可我想孝敬一下自己的长辈,您总得成全了我这片心意。”
话说到这份儿上,罗大娘不好不收了,犹豫了一下,说到:“有个事儿吧,我早就想和你说了。”
“什么事?”乔薇问。
罗大娘道:“你嫂子她弟弟的席面,你和我一块儿去吧,我看得出你大哥是想叫你的,怕你为难才忍住没说。”
“她”从前在村儿里出了名的不合群,罗永志怕请了她,她不想去,可是碍于情面又不得不去,那就尴尬了。
她正愁没机会报答罗大娘,就算罗大娘自己不提,她也准备提的,她欣然答应。
罗大娘离开后,她进厨房把明日凌晨要用的食材准备出来,她不卖隔夜的东西,所有点心都是凌晨起来做的。
考虑到后天去翠云弟弟家必须歇业一天,她决定明天多做一点。
准备妥当后她进了屋,不知怎的,想起了猎物的事。
不知明天那个人会不会来。
每次都收他一两银子会不会不太好?
一只野兔一百文,她卖给人家一千文,她这是变相的青岛大虾呀!
良心有点儿不安。
乔薇摸了摸下巴,决定整个价目表。
她在镇上看过这个时代的文字,有点像小篆。她繁体字的楷书还凑活,小篆实在太为难她。
犹豫了一下,她决定用简笔画。
先在薄木板上画一只兔子,再在兔子旁画了一只白色的蚊子,谐音:一百文。
画到野鸡的价格时,她画了只黑蚊子,在黑蚊子下添了八块小石子,这应该很明显了吧。
画好后,她把木牌放到了山林的笼子里。
【第十八章】惹人嫉妒
翌日,腊月初二,乔薇把做好的糕点装进篮子,照例四口人到了镇上。
今日她又比昨日多做了五十个,其中四十个是已经被人预定的红豆糯米糕与香芋雪球。
她到大兴街时发现用了两天的摊位已经被人占了,幸而旁边的空的,她准备先把东西放下,再去商管那儿交钱,占她位子的大嫂子开口了:“干嘛呢干嘛呢?这儿有人了知道不?”
“可是上面没东西。”乔薇说道。
大嫂子鼻子一哼:“回去拿了,马上就会有!”
这是诚心找茬的,看来这两天生意太好,惹一些人眼红了。
乔薇带着孩子,不便与人争执,便拧着篮子走掉了。
她今天租的是尽头最荒凉的摊位,租金十五文,比之前的摊位的少五文。
这儿人烟稀少,路过的都没几个,东西刚刚摆出来时,基本无人问津。但没过一会儿,便有熟客找过来。
这条街说大不大,仔细找个摊子还是很容易的,第一个熟客过来后,渐渐第二个、第三个也来了,很快摊子前便围满了人。
人一多,生意就好做了。
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点心一售而空。
地段的缘故,虽不如前两日卖得快,可租金也不如前两日的贵,这么一想,倒是今天更划算一些。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酒香不怕巷子深,说的就是我家小薇!”罗大娘喜滋滋地数着钱,与有荣焉地说。
一个小妇人牵着一个孩子走了过来:“我要两个红豆糯米糕。”
乔薇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今天的点心已经卖完了?”
小妇人往篮子里瞅了瞅:“你篮子里不装呢?”
乔薇说道:“那是别人已经预定了的。”
“啊?”小妇人一脸失望。
她手里牵着的男孩儿,和景云差不多年纪,瘦瘦小小的,望着篮子里的东西直舔口水。
乔薇眸光微动:“糕点我是不能卖了,不过我这儿还有些自己吃的萝卜饼,不嫌弃的话,送你两个。”
小妇人一听是萝卜做的,兴趣不大。但也不好拂了人家美意,便从乔薇手里接过了萝卜饼,递给儿子道:“给。”
饼上用胡萝卜做了表情包,看上去十分可爱,小男孩很喜欢,放嘴里吃了一口之后更喜欢了。
这萝卜饼可不是最初的素萝卜饼了,里头是包了羊肉与红烧肉的,可以说是萝卜馅饼了。
小妇人忙道:“你卖我几个吧?”
乔薇微微一笑道:“夫人若是喜欢,就拿些去吃吧,你也是熟客了,多亏你照顾我生意,你就当我在回馈老顾客吧。”
小妇人摸了摸脸:“这怎么好意思?”
“拿着吧。”乔薇从用小棉被捂得严实的篮子里拿出四个还冒着些微热气的萝卜饼。
小妇人感激地离开了。
恩伯府的丫鬟是正午才过来的,一下车,便慌慌张张地地找乔薇:“对不起对不起,半路马车坏了!修到现在!你一定等了我很久吧?话说你怎么换地方了?我差点找不到你。”
“这儿的租金便宜。”乔薇笑了笑,把包好的点心拿给她,“一共是四十六个。”
丫鬟一怔:“你多送了我两个呀?”买十送一,应该是四十四个才对。
乔薇微微一笑:“这两个是送给姑娘自己吃的。”
“多谢你了。”丫鬟甜甜一笑,“我明天还要这么多!”
乔薇客气道:“明天不行,我不摆摊,得后天。”
“后天啊。”丫鬟苦恼地说道:“那行,后天就后天吧。”
丫鬟又留下一百文,带上点心上了马车。
“其实我觉得萝卜饼也会很好卖。”罗大娘一边收拾摊子一边道。
乔薇也想过卖萝卜饼的,但萝卜饼凉了不好吃,放久了也不好吃,一般人买上一两个拿在手里吃吃还行,真让多买几个带回去肯定是不大愿意的,单从这一点来看,就不如糕点的销路。
二人收拾好东西回家,今天仍是从镇上雇的马车,四十文。
回去的路上,一直有辆马车跟着他们,起先乔薇以为对方是顺路,待到行至人烟稀少的地方时,对方忽然加速,绕到前方挡了他们。
马车上走下来三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车夫惊恐地看着他们:“你、你们干嘛呀?”
为首的大汉喝道:“不干你的事,让开!”
车夫怂哒哒地让开了。
罗大娘的面上掠过一丝惊恐:“发生什么事了?”
乔薇面不改色道:“我下去看看,您和孩子们坐在车上,不要下来。”
“小薇……”
乔薇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她紧张地点点头,一把抱住了两个孩子。
乔薇从容不惊地走下马车,看了一眼对面的三个壮汉,眼皮子都没眨一下,云淡风轻地问道:“几位可是找我?”
众人见她如此淡定,不约而同地感到了一股诧异,他们可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恶霸,谁见了他们不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你可知我们是谁?”为首的壮汉问。
乔薇波澜不惊道:“不知。”
壮汉一噎。
他身后的小个子男人道:“老大,和她废话什么?赶紧把她解决了咱好回去交差!”
看来,是有人买凶。
壮汉清了清嗓子,道:“你给我听好了,从明天开始,不许再到大兴街做生意!否则我见你一次,收拾你一次!”
这么一说,乔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生意太好,惹人眼红嫉妒了。
她可不是吓大的,今天妥协了,明天即便换个地方,也还是会有人欺负上门。
倒不如,一次性解决干净。
“我不搬,你们打算怎么收拾我?”乔薇问。
壮汉没料到这看起来弱不禁风小娘们儿一点不怕他们,是他表达的不够清楚还是这娘们儿脑子有病?
“臭娘们儿!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是不是?”他怒喝。
乔薇看了他一眼道:“谁见棺材谁掉泪还不一定呢,想怎么收拾,尽管放马过来,若是只打嘴炮仗,我认输。”
“妈的!”壮汉气得跳脚,啐了一口,张牙舞爪地朝乔薇扑了过来!
【第十九章】英雄救美
乔薇面对一头年轻强壮的成年猛虎,可能会感到害怕,力量上的悬殊,经验上的短板,都让她不愿掠其锋芒。
人却不同了。
人的身上有太多弱点,单是要害穴便有一百零八处,其中有三十六处是致命穴,俗称死穴。
死穴又分软麻、昏眩、轻和重四穴,各种皆有九穴。
有首歌诀是这么唱的——“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
只要掌握了这些技巧,对付起普通高手来不成问题。
壮汉朝乔薇扑来的一瞬,乔薇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风声迎面鼓动,吹起她乌黑亮丽的发丝,如飘扬的绸缎。
她探出手,避过壮汉朝她抓来的胳膊,在壮汉头上轻轻地一点,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壮汉像突然被雷给劈中似的,眼珠一瞪,身子一僵,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两个跟班见大哥遭了对方毒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大哥可是镇上出了名的恶霸,那身手,百里挑一啊!怎么才一招就被这小娘们儿给放倒了?
小娘们儿是不是有暗器呀?
二人面面相觑。
“怎么办?上不上?”
“……当然上啊!没见大哥被她弄成这样吗?怎么也得替大哥报仇哇!”
二人把心一横,朝乔薇冲了过来。
这时的他们并不相信乔薇真的能把他们怎么样,大哥是不小心才着了她的道,他们已经得了教训,会格外当心她右手的。何况二人夹击,不怕拿不下她!
然而二人始料未及的事,他们快,乔薇比他们更快,他们根本没看清楚乔薇是如何动作的,便觉头顶一麻,整个身子都失去了知觉。
他们倒在地上,惊恐地睁大了眼。
乔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还要收拾我么?”
收拾个屁呀?老子们的命都差点没了,再来一次,可以直接去见阎王了……
三人痛苦地摇头。
这种无法动弹的感觉并不像刀子割在身上那般锐痛,却比锐痛更让人难以忍受。
一个人的腿麻了,摇晃它以恢复知觉的那一瞬是异常难受的,试想一下若全身都麻了,全身都在被动地恢复知觉,却又一直恢复不了,平白忍受着恢复之前的折磨——
这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壮汉受不了了,他是老大,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苦了,呜呜……
两个跟班儿见老大都投降了,也纷纷求饶了起来。
乔薇道:“若方才我这般求你们,你们可会放过我?”
三人一愣,自然……是不会的。
乔薇将三人神色尽收眼底:“那你们凭什么要求我放过你们?我孤儿寡母一家,一不偷二不抢,凭真本事在镇上做点小买卖,怎么就碍着你们眼了?”
“不……不是我们……”壮汉快哭了。
“我不管是谁,你们回去之后,好生告诉他们,生意我是一定要做下去的,他们再敢找我麻烦,我就不是教训几个打手这么简单了。”
壮汉连连点头:“是是是,女侠的话我们记住了……”
妈的,这女人太难惹了,出再高的价,他们也不敢来找她麻烦了。
乔薇得到了保证,转身准备回自己车上,就在此时,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老鼠一般溜上乔薇的马车,从里头抓了个孩子出来!
乔薇眸光一颤:“望舒!”
乔望舒哇的一声哭了:“娘!”
乔薇暗骂自己失策,只顾着对付三个打手,以为对方的车夫跟自己车夫一样是个胆小怕事的,没料到这般狡诈!
那人似乎并不想与乔薇纠缠,抱了孩子撒腿就跑。
他速度极快,根本不是乔薇一个女人能追得上的,乔薇心都揪成了一团,就在乔薇被对方约甩越远时,前方突然飞来一道玄色身影,一脚踢飞了车夫!
车夫的手不由自主地一松,乔薇大叫:“望舒——”
玄色身影一个利落的跃起,稳稳地接住了乔望舒。
乔薇迅速奔过去,从对方怀里接过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望舒!”
乔望舒搂住了娘亲脖子。
“没事了,没事了,不怕了,嗯?”乔薇轻拍着女儿的手背。
乔望舒红着眼圈点点头。
乔薇这才看向了救了女儿的恩人,竟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年长着一张精致帅气的脸,眼睛大大的,璀璨而明亮,黑宝石一般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在母女二人身上转,充满了好气。
他把右手的食指放进了嘴里。
乔薇愣了愣,对他行了个福礼:“多谢恩公出手相救,敢问恩公尊姓大名。”
少年眨巴着一双迷死人的大眼睛,看向乔薇怀里的小糯米团子。
小糯米团子被看得不好意思了,扭了妞屁股,把脸蛋埋进娘亲怀里。
乔薇被逗笑了,正要开口,迎面走来一辆……牛车。
是的,又大又宽,无比简陋的牛车。
车夫是个戴斗笠的男人,穿着粗布麻衣,草鞋足袋,手执一根软鞭,却并未使它,高大健壮的水牛像是认识路似的,自顾自地往前走。
乔薇在村里也见过别人赶牛,但从没有谁能把赶牛这件事做得像是一幅画。
斗笠遮住了男人大半容貌,只露出一个光洁的下巴,白皙如脂,精致如玉。
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想起来了,茶楼!
他就是茶楼上,丢给老李头一个铜板,让老李头继续解说恩伯府的斗笠男子。
怎么会在这里遇上他?
“十七。”
他开口了。
声音好听得像阳光下的大提琴,低沉而冷静。
被唤作十七的少年跃至牛车上。
乔薇明白了,少年与他是一起的,刚刚之所以出手,怕也是听了他的吩咐。
乔薇抱着女儿走上前,对着他深深地行了一礼:“多谢。”
男人微微偏过头,戴着斗笠的缘故,乔薇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凉凉的,没有一丝感情。
乔薇迅速意识到,对方出手并非是为了救谁,只是不喜欢被人挡道。
【第二十章】鲜嫩野兔
目送男子与少年离开后,乔薇把那个被十七一脚踹飞的车夫给绑了,让自己的车夫去县衙报案。
那车夫对于自己没能见义勇为感到十分愧疚,二话不说地去了。
他去的是附近的县衙,也是罗大叔做长工的地方。
这位县令已经做了个十几年了,不敢说出了多少丰功伟绩,但至少人品过硬,很快便差了捕快前来抓捕罪犯。
“就他一个?”捕快抓起车夫。
乔薇指了指那边刚刚恢复知觉的三个壮汉:“还有他们。”
三人就是一怔,怎么还有我们?不是说好了放我们走的吗?
为首的壮汉道:“哎,女侠,当初咱可不是这么约定的!”
乔薇眸光一凉道:“当初你们也没掳我孩子。”
壮汉哭丧着脸道:“不是,掳你孩子的是他!不是我们呀!我们和他不是一伙儿的!”
乔薇淡道:“这种话,留着与县太爷说吧。”
不行啊,这县太爷可是个清官儿,落到他手上,自己的屁股要开花呀!
他险些给乔薇跪下了:“女侠!女侠!我们还要帮你带信的呢!”
乔薇一字一顿道:“现在不用了,有什么信,我自己送。”
三人拼命求饶——
“女侠饶命啊!女侠饶命啊!”
“女侠,我们真不认识他啊!”
“我们只是雇了他的车!他车便宜……我们是第一次见他啊……”
三条恶霸鬼哭狼嚎的,那车夫倒是一言不发,冷静得很,让人根本看不出来他被十七踢断了两根肋骨。
这或许根本就不是一个车夫,至于到底是什么人,暂时无法下定论,许是个人贩子,不然为什么抓孩子呢?
三条恶霸混归混,但到底只想威胁她就范,乔薇能肯定他们与此人不是一伙儿的。但毕竟是他们把车夫招惹来的,还是“劳烦”他们在衙门里蹲几天吧。
一行人被衙门的捕快带走了。
回去的路上,罗大娘一个劲地责怪自己没把孩子保护好,乔薇宽慰她道:“那人有武功,我都抢不过他,别说您了,您别再自责了,这不是您的错。”
罗大娘见小薇不怪她,心里多少好受了些,只是依旧十分的后怕:“早知道如此凶险,我便不撺掇你去做生意了。”
乔薇微微一笑:“要想不招恨,就得不赚钱,但我想赚,所以招恨是常理。这些人也就是欺我是个妇人,想把我唬走,我唬不走,他们自然也就没辙了。”
“可是……”罗大娘仍不放心。
乔薇露出一抹令人信服的笑:“您放心,我做的是小本生意,得罪的也就是些小本生意人,他们玩不出大花样,我能应付的。”
只是两个孩子,断不能再带上街了。
她一个人,对付谁都有办法,可若是谁再像今天这样,趁她不备对她孩子下手,那就防不胜防了。
可是,若不把孩子带在身边,又能把孩子送去哪里呢?
“干娘,咱们村有私塾吗?”她问道。
在现代,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在上幼儿园,古代显然没有幼儿园,但她记得古代是有私塾的。
罗大娘道:“村子里没有。”
“隔壁村呢?”乔薇又问。
罗大娘摇头:“都没,方圆百里呀,就镇上有两家私塾,你想让景云去念书吗?”
乔薇摸了摸熟睡的孩子:“他这么小,私塾收吗?”
罗大娘蹙眉:“这我就不清楚了,咱们村儿只有翠云弟弟念私塾,明天正好去他家,你顺道问问他?”
“好。”
路上遭遇变故,比前两日回来得晚了些,到山上的院子时已经下午了。两个孩子饿的饥肠辘辘,乔薇忙进厨房,下了几碗肉丝面。
孩子们吃得挺香,看来刚刚的事并未对二人造成什么影响,乔薇暗暗放下心来。
罗大娘在院子里收衣裳,乔薇带上新鲜的食饵,再一次进了山。
扒开灌从,她找到了自己的两个陷阱笼子,一个笼子里有一只野鸡,另一个笼子里吊着一小串钱,正是一百文。
还真看懂了呀,一只白色的蚊子。
一百文是野兔的价格,看来那人买走的是一只兔子。
乔薇把铜板装进钱袋,将笼子整理干净,换上新鲜的食饵。
……
姬府
百梅院中,姬老夫人又坐在廊下赏花,手里拿着一只“小白兔”,美滋滋地吃着。
少女抬起玉白皓腕,给姬老夫人斟了一杯茶。
姬老夫人笑道:“把你费心了,每日都去那么远的地方给我这老婆子买东西。”
少女含羞一笑:“老夫人哪里话?能孝敬您是溪儿的福气。”
姬老夫人吃完一块红豆糯米糕,又拿起一个香芋雪球。
少女见老夫人吃得高兴,眸光顿了顿,坐直小身子道:“这都快过年了,大人还没回来吗?”
姬老夫人没好气地道:“是啊,这臭小子也不知给我上哪儿混去了!都一年没落家了。”
更多的话,没再说了。
少女有些着急,自己成天这样巴结老夫人不就是为了自己与冥修大人的亲事吗?
老夫人绝口不提,是还惦记着那个已经被逐出家门的大姐吗?
但大姐做出了那种伤风败俗之事,已经没资格嫁入姬府了呀。
还是说……老夫人想干脆退了与恩伯府的婚约?
老夫人突然道:“不过你放心,冥修若是回来,我一定让他去看你。”
这是变相地承认自己了,少女心头涌上一股窃喜:“多谢老夫人!”
……
山林深处,一座小茅屋中。
十七正蹲在院子的地上,眨巴着眸子看架在火上的野兔,野兔肥嫩,明火一烤,嘶嘶地冒油。
十七的口水流了下来。
男子把野兔翻了翻,问十七道:“要辣?”
十七点头。
男子刷了些辣椒粉,翻转着烤了一会儿,均匀地洒上芝麻与葱花,撕下一条兔腿儿递给十七:“可以吃了。”
十七抱着兔腿儿,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认出
腊月初三,晴朗了几日的天空忽而下起了鹅毛大雪。
今天是翠云弟弟的童生席面,乔薇早早地便起床给自己和孩子们准备了。
乔薇是理科生,历史学得不算精细,但恰巧对童生试了解一点,童生试是明清两代取得生员即秀才资格的考试,多在二月举行。
先是县试,由知县主持,分别考八股文、试贴诗、经论、律赋、策论等。
之后是四月的府试,由知府或直隶州知州、直隶厅同知主持,县试已录取的士子得以参加。
通过县试与府试的,便是童生。
童生若再通过最后一轮的院试,才是秀才。
古代的秀才是可免除赋税的,见了县太爷也不必下跪,是相当长脸的身份。
翠云弟弟才十岁,便已获得了童生的资格,可喜可贺。
只是,翠云弟弟的童生试竟然不是春季,而是冬季开始的,由此乔薇推断,自己很有可能穿越到了一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
乔薇把前几天买的新棉袄拿出来,分别给孩子们换上,哥哥的是宝蓝色,妹妹的是嫩粉色,再梳上漂漂亮亮的头发,整一对金童玉女。
乔薇用剩下的面料给小雪貂也缝了件粉棉袄,小雪貂其实并不畏寒,不过女儿爱打扮它,乔薇就时不时做件袄子,时不时编根绳子了。
给小雪貂换上粉嫩的亲子装后,乔望舒很开心。
小雪貂翻了个大白眼,爷是公的!
一家三口打着伞下山了。
这是乔薇第一次带孩子们走亲戚,孩子们很是兴奋,从前总听村里的孩子们说谁家的席面好吃、谁家的席面热闹,他们就特别羡慕。
但娘亲不爱与人来往,他们住在山上,像个客人。
现在好了,他们也能跟大家一起吃席了。
“二狗哥会去吗?”乔景云问,二狗子是他唯一的朋友。
“应该会吧?”乔薇温柔地摸了摸儿子脑袋。
“铁牛会去吗?”乔景云又问,铁牛是他唯一的对手。
乔薇想了想:“会。”
刘婶子最爱凑热闹,村里甭管谁家做席,都缺不了她这份儿。
乔景云听说能见到二狗子,高兴了一把,一听说要见铁牛,又沉下脸来。最后在心里衡量了一番后,觉得为了见二狗子,可以容忍见到铁牛。
三人先去与罗大娘会合,罗大娘看到孩子身上的新衣裳,眼睛就是一亮:“真好看呐!”
被夸了,二人的小尾巴都翘得高高的。
罗大娘又看向了乔望舒怀里的雪貂,穿了衣裳险些没认出来,太、太可爱了。
四人一兽去了翠云娘家。
翠云娘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是中午的席面,这会子大清早的,到的都是帮忙的人。
翠云娘一把握住了罗大娘的手,喜不自胜道:“亲家来啦,快进屋坐!”又看向小乔,喜色一笑,“小乔啊,稀客,稀客!”
“赵大娘。”乔薇客气地打了招呼。
翠云娘亲热地拉过她的手,问了她生意如何,又摸摸两个孩子的脑袋:“哎哟,穿这么漂亮呢!咋还给狗也穿上了?”
貂宝:“!”
孩子们甜甜地唤了声赵奶奶,翠云娘高兴地应下,领着他们去了后院,那儿已经有不少孩子在玩耍了,景云与妹妹很快带着小雪貂加入了他们。
大人们开始忙正事了。
翠云娘家在村子里人缘极好,家家户户都请到了,另外还有一些隔壁村的、镇上的,加起来有数百人。打算每一席开八桌,每桌八人,就摆在外头的空地上。
只是夜半突然下起了大雪,不能露天安置了,这会儿正在加紧搭建棚子。
罗永志也在搭棚子的行列,远远地朝乔薇挥了挥手:“妹妹!”
乔薇微微一笑:“大哥。”
旁边几个哥们儿起哄,罗永志得意道:“我妹子漂亮吧?羡慕死你们!”
一群人哈哈哈哈地笑了。
翠云娘把乔薇与亲家领到后院儿,那里有不少人在准备席面上用的东西,吃的、喝的、记人情的……记人情的先生是村里一位老秀才。
据说老秀才年轻时曾在京城的大户人家做过事,后不知什么缘故,被人辞退了。这些年他过得穷困潦倒,十分消沉,但因是村子里唯一的秀才,偶尔替人写写东西、记记账,也不至于饿死。
罗大娘怕乔薇累到,给乔薇安排了个轻松的差事:给老秀才打下手。
也就是收收钱,磨磨墨,递递纸……其实是布,纸太贵了,贫农用不起。
“先生脾气不好,你做事机灵点儿,他问你就答,不问你别多话。”罗大娘好心地提醒。
乔薇点点头:“知道了,干娘。”
她没继承原主的记忆,正巧借此机会把村子里的人全都认识一遍。
老秀才闷头做事,根本没拿正眼看乔薇。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古代的秀才,再潦倒也是有资格清高的。
乔薇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努力收钱、点钱、认字。
一上午下来,竟然收获不小,不仅把人认全了,数字也全都会写了,名字也记得差不多,就是……还不会写自己的。
乔薇想了想,从钱袋里掏出一百文钱:“先生,我也随个份子钱。”
老秀才点点头,示意她把钱放到篮子里:“名字?”
村里人都知她姓乔,却不知她名什么,平日里都小乔小乔的叫。
反正大家不知道原主的名字,她就报自己的好了:“乔薇。”
原主姓乔,她也姓乔,不管原主叫什么,从今往后,她都是她自己,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乔薇。
老秀才突然顿住了笔,古怪地皱起眉头:“你说你叫什么?”
乔薇以为他没听清,又清晰地报了一遍:“乔、薇。”
老秀才抬起头来,认真地看向了乔薇,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却是让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人?和夫人长得一模一样,还叫乔薇……
他记得大小姐的名字,就是乔薇。
【第二十二章】人赃并获
这个人会是大小姐吗?她怎么变成了一个村姑?还有了两个孩子?
他离开恩伯府的这几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先生,先生?”乔薇轻轻地唤了唤他。
老秀才回过了神,四周人太多,他压下了向对方求证的冲动,写下她名字道:“好了。”
总觉得先生怪怪的。
乔薇把自己的份子钱放好,继续站在老秀才身边打下手。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老先生对她的态度比先前好了些,还让她坐。
乔薇暗戳戳地想:难道先生一开始对我不理不睬是因为我没随份子钱?
后院,孩子们玩得正欢,乔家兄妹因有个可爱的小萌宠,一下子成了所有孩子青睐的对象。村子里的狗不少,但没哪个像小白这么漂亮,小白还穿了衣裳,粉嫩粉嫩的,太好看了!
孩子们争相与兄妹俩做朋友,就为了能在小白身上摸上一把。
作为景云最铁的哥们儿,二狗子还有机会抱了抱小白。
铁牛也想抱,可景云不喜欢他,不给抱。
铁牛冲走了。
刘婶子正在前头与几个妇人聊天儿,见儿子哭哭啼啼地从后院出来,忙放下手里的瓜子,走过去问:“咋啦?咋哭上了?”
铁牛把乔景云不让自己抱小宝的事儿说了。
刘婶子一巴掌拍上他脑门儿:“你出息了你!那畜生挠过你你忘了?还抱它?我是你我就弄死它了!”
铁牛跺脚,大哭道:“我不管我不管!我也要条狗!要小白那样的!一样一样的!我不管!我就要!你给我!”
刘婶子掐了他一把:“哭哭哭?就知道哭?号丧呢?别哭了!不就是一条狗?给你就是了。”
不多时,外头开始上第一轮的席了,孩子们是不上席的,在后院摆了几个小矮桌,孩子们蹲着吃。
趁着孩子们埋头大吃之际,刘婶子拿着一个麻袋,悄悄走向了坐在空地上啃鸡爪的小白……
乔薇这边忙得差不多了,打算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刚走了两步,两个小包子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娘!小白不见了!”
乔薇道:“别着急,好好和娘说。”
“我……我和哥哥吃饭,我给了小白一个鸡爪,让它在那边啃,然后我吃完……就发现它不见了!我叫它,它也不出来!”
说到最后,乔望舒都快哭了。
“你先别哭,娘帮你找。”乔薇安抚了一下女儿,又问儿子看到什么没,儿子摇头。
那边罗大娘听到了动静,出来问发生了什么事,得知小白不见了,赶忙陪孩子们去找。
别人不清楚那是貂,她却是知道的,上回在镇上,险些被恩伯府的妈妈给抢了呢,这么矜贵的东西,可不能丢了。
几人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一无所获,没办法,只得挨个儿问他们看到乔家的“小狗”没。
“就穿着粉袄子的,这个色儿!”罗大娘指了指望舒的棉袄。
乔薇也在问,当问到刘婶子时,发现刘婶子的眼神有些闪躲,乔薇瞳仁动了动,看向刘婶子道:“婶子真没看见我家小白吗?”
刘婶子没好气地道:“当然没有!你问别人都是一遍,问我就是两遍,啥意思啊?怀疑是我偷的啊?我刘翠花又不差钱,用得着偷你一条狗啊?我要我不会自己买啊?”
“婶子说的极是,我没怀疑婶子,只是我那狗调皮,喜欢乱钻。”乔薇说着,微微侧了侧腰,含笑的目光落在了刘婶子藏在桌下,用双脚夹紧的布袋上,“婶子这麻袋挺大的,我家小白就爱钻这种麻袋。”
刘婶子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麻袋我一直系着,你的狗钻不进去!”
乔薇淡淡一笑:“婶子是不知道它,它会解绳子。”
若刘婶子聪明一点,就该知道乔薇是在给她台阶下了。偏她一点没明白乔薇的苦心,讥讽道:“谁家的狗还会解绳子啊?你直接说是我偷的好了!想看就只管拿去看!不过我可警告你,你那东西上回抓伤了我儿子,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这次要再冤枉了我……就给我收拾包袱滚出犀牛村!你可想好了,是不是一定要搜?”
与私底下的恩怨不同,这回是当着全村人以及外村人的面儿公然质疑刘翠花,毕竟刘翠花是村长的亲戚,这要是搜出了小白还好,若没搜出来,乔薇在村里的日子怕是会不大好过。
眼下,就连罗大娘与老秀才都觉得小乔不该继续冒险了。
“万一我搜到了怎么办?”乔薇的反应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你什么意思?”刘婶子炸毛。
乔薇不紧不慢道:“字面上的意思,敢不敢让我搜?”
刘婶子蛮横道:“你搜不到呢?”
乔薇正色道:“搜不到我就立马卷包袱走人。”
罗大娘面色一变:“小乔!”
乔薇直勾勾地盯着刘婶子道:“反正你早看我不顺眼了,不如借这个机会,把我赶出犀牛村吧?怎么?不敢吗?难道小白真的在你麻袋里,所以你心虚?”
众人唰的看向了刘婶子!
刘婶子方寸大乱,强装镇定道:“谁心虚了?我只是看不惯你一贯外乡人污蔑我!”
乔薇淡定得说道:“我什么都搜不到,才叫污蔑你。”
刘婶子一噎:“你……”
老秀才开了口:“好了好了,都别争了,这件事,我老头子做个主,开麻袋!”
刘婶子的心咯噔一下:“秀才!你也怀疑我?”
老秀才严肃道:“胡说,我是信你才叫你开麻袋的!我早看这娃娃不顺眼了,目中无人,嚣张得很,赶紧把麻袋打开给她看了,叫她走人!”
众人觉得老秀才说的十分有道理,纷纷劝刘婶子打开麻袋,给这不知天高地厚外乡人一个教训。
刘婶子心里那个苦啊,真想把多事的秀才一巴掌拍死——
既然老秀才发了话,乔薇便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一把从桌下扯出麻袋,打开绳子,倒出了被五花大绑的小雪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