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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偏方方     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txt下载     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78】再要个孩子(一更)

    天色已晚,秦姑父与乔薇闲聊几句后便起身离开了,临走前告诉乔薇名额的事与院长说了,院长考虑一晚,明日再给答复,乔薇将秦姑爷送去门口,转身回了屋。

    姬冥修已经沐浴完坐在桌边,提笔写着什么,脸色不大好。

    乔薇知道他还在生弟弟的气,那家伙策划逃跑不是一日两日了,回来的路上便跑过几回,但每次都被抓包了,没惹出大祸,这次居然让人拐进了伪酒肆真青楼,要不是碰上了冥修,他的下场还不知会怎样呢。

    “刚刚姑父来过了?”姬冥修道。

    乔薇道:“他是过来道歉的,说白天不该带冥烨出去,更不该出去了又没把冥烨看紧……我瞧姑父挺关心冥烨的。”

    姬冥修不可置否道:“当年冥烨下葬的棺材就是他打的。”

    “姑父还会打棺材?”乔薇惊讶。

    姬冥修解释道:“他家里是做木匠的,他也略懂一些。冥烨下葬下得急,找的木匠又突然出了事,姑父听说了木匠来不了,便主动把棺材打了。”

    乔薇了然,又道:“我瞧着姑父的年纪也不算特别大,他那么早便与姑姑成亲了吗?”

    姬冥修将写完的奏折放到一边,说道:“那时还没有成亲,姑父与二叔、三叔都是南山书院的学生,一个班的,关系不错,偶尔会被请到家中做客,那一日恰巧姑父在姬家。”

    乔薇眉梢一挑:“原来姑父是这么与姑姑认识的呀,姑父家里是木匠,这么说是个寒门子弟了,姬家为什么要把姑姑嫁给他?以姑姑的身份,做皇后也够了吧?”

    姬冥修轻轻一叹:“祖父他老人家不怎么喜欢把孩子嫁入皇家,当年我母亲与父亲的亲事也遭到了祖父的强烈反对。”

    乔薇古怪地皱了皱眉:“祖父与皇家有仇吗?”

    姬冥修道:“这倒没有,只是历朝历代的皇亲国戚都鲜少能落到好下场。”

    乔薇点点头:“说的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彼时的皇亲国戚,换个皇帝后可能就是眼中钉了,祖父考虑得很周到。不过,我瞧现在的皇帝挺好的,太子也不赖,至少姬家还能风光个百年。”

    姬冥修看向了乔薇,道:“说到皇上,我这儿倒是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乔薇问。

    姬冥修轻轻地笑道:“你要做诰命夫人了。”

    乔薇睁大了眼:“真的假的?”

    姬冥修笑了:“我还会骗你不成?多亏你传授的农耕之术,匈奴的草地上种出庄稼了,匈奴二王子致谢了皇上,皇上一高兴,便决定封你个诰命。”

    乔薇潇洒地拨了拨刘海儿:“那我以后也是有诰命在身的人了!对了,有俸禄没?”

    姬冥修含笑道:“有,等通知了礼部,做出玉碟与文书,福公公就该上门宣旨了。”

    乔薇乐坏了,她是万万没料到自己还能在古代挣个公务员当当,这公务员不仅能吃一辈子俸禄,还不用做事,简直就是个超级铁饭碗,以后她就算破产了,也不用担心流落街头。

    姬冥修看着她暗自窃喜的样子,不禁失笑,亏得是弄了个俸禄,若只是空有一副诰命,她怕是眼皮子都不会抬一下。

    乔薇抓了抓姬冥修的胳膊,巴巴儿地看着姬冥修,许是有个铁饭碗了,眼神都比先前亮了:“扯远了,还没说祖父怎么就同意把姑姑嫁给一个穷小子了呢?总不能因为不想与皇室攀亲就随便找了个女婿吧?”

    荀兰好歹也是姑苏名门之后,是官家千金,是书香门第,可秦姑父只是木匠的儿子……这和罗永年的铁匠身份有区别吗?照这个标准,岂不是罗永年也能找个姬家的姑娘了?当然了,若是论容貌,姑父真真是极好的。

    姬冥修放下毛笔,握住她娇嫩的素手,道:“姑姑不想嫁出姬家是其一,姑姑喜欢姑父是其二,其三,姑父虽是寒门子弟,但家世清白,又与三叔二叔是同窗好友,姑姑软磨硬泡了一阵,祖父便答应了。”

    乔薇眨了眨眼道:“将来咱们的望舒也找个入赘的女婿吧,我舍不得把她嫁出去呢。”

    姬冥修忍俊不禁道:“望舒才几岁,你就想那么远了?”

    乔薇笑了笑,又道:“是姑姑倒追的姑父吗?”

    “据说是。”姬冥修道,亲了亲她手心。

    乔薇被亲得心里甜甜的,眸子弯了弯,说道:“我看也是,我今天去了姑姑那边,把从塔纳族带回来的礼物送给姑姑姑父,结果姑父一进屋,姑姑那双眼睛就彻底长在他身上了。你说,等我们成亲那么多年之后,我的眼睛还能不能总长在你身上呀?”

    姬冥修似是而非地哼了一声:“你现在也没把眼睛长在我身上。”

    “咳!”乔薇咳嗽了一声,不要这么拆台嘛……

    姬冥修挑眉,松开她的手,去写奏折了。

    “话说回来。”乔薇走过去,站在他对面,抬手挡住了他正在写的奏折,“你下了朝不赶紧回家,却跑去跟人逛窑子,挺风流快活的呀。”

    “吃顿饭罢了。”姬冥修说道。

    在大梁朝大多数男人心里,在有女人的地方吃顿饭,与在没女人的地方吃顿饭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就像是多了一种酒,只看你喝不喝这种酒罢了,而姬冥修,恰巧是从不碰这种酒的一类,只是他不碰,不代表他连人家酒馆都不进。

    乔薇自然也明白这样的道理,更明白他处在这样的位置,诸如此类的应酬必不可少,她自是相信他的,只不过谁让他刚刚抱怨她没把眼睛长在他身上的?她只是偶尔没把眼睛长在他身上,可没像他,动不动就去逛窑子!

    姬冥修轻轻地拿开了乔薇的手,继续书写奏折。

    乔薇手肘撑在桌面上,托腮望着他,危险地眯了眯眼:“冥修——”

    “嗯?”姬冥修写着,应了她一声。

    乔薇阴阳怪气地拉长了音调:“你是不是常去那种地方啊?”

    “什么地方?”姬冥修问。

    乔薇眼神里充满了杀气:“有姑娘的地方。”

    姬冥修写字的手顿住,抬眸看向她,眼神里有了一丝似有还无的笑意:“吃醋了?”

    乔薇眉梢一挑,两眼望天道:“谁说的?我就随口问问,你爱上哪儿上哪儿。”

    姬冥修轻轻一笑:“我娘子原来这么大方。”

    乔薇大义凛然道:“你别看我好像蛮不讲理,但其实我很开明的,我知道你们古代的男人没有从一而终的思想觉悟,三妻四妾全都是稀疏平常,你要是看上什么姑娘,想纳回家,我也不会反对的。”

    姬冥修看了乔薇一眼,意味深长道:“我娘子原来这么大方,不过古代的男人又是什么意思?”

    乔薇张了张嘴:“是……”

    姬冥修淡笑:“是娘子的家乡话?我去过娘子家乡了,那边人好像不是这么说话的。”

    乔薇摸了摸鼻子,眸光一动,掩面打了个呵欠:“好困呀,我先睡了!你慢慢写!我不打搅你了!”

    说罢,转身就走,却被姬冥修扣住了手臂:“看来娘子是去过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或是认识了什么了不得的人?”

    乔薇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打出生便一直在京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认识谁,不认识谁,你也全都知道,冥少主想查一个人的过往,难道会查不清楚吗?”

    她不信冥修没查过她,她纵有千般变化,但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自己是个魂穿的现代人。

    姬冥修冷冷一笑:“娘子这么不诚实,为夫该怎么罚才好?”

    原本是她在兴师问罪的,怎么歪楼歪成了被兴师问罪的?

    姬冥修道:“就罚你……再给本少主生个孩子可好?”

    乔薇:好呀!

    ……

    翌日,秦姑爷那边来了消息,入学测试的名额到手了,一共三个,小包子一人一个,由于南山书院一不招收女弟子,二不招收十岁以下的弟子,所以,为弄到名额,秦姑爷可谓是煞费了苦心。

    秦姑爷原先在姬家的存在感不强,因为这件事,颇叫众人惊喜了一把,道是姑爷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只是从前韬光养晦,不肯有所表露罢了。

    原本,姬老夫人是不大同意把孩子送到外边日晒雨淋的,她心疼孙子,恐这么小的娃娃让人给欺负了,又恐外头念书辛苦,不如在府中伺候得周到,乔薇好生做了一番老人家的思想工作,道是孩子也需要玩伴,总待在家中,不是在念书,而是在做主子,夫子不敢打也不敢骂,学得好是好,学得不好也是好,哪儿瞧得出孩子的真实水平?只有放在集体中,是骡子是马,遛遛就知道了,而且多与外界接触,对孩子的性格有好处。

    姬老夫人想了想鎏哥儿的性子,再想想景云与望舒的性子,觉得这闷在家里养的,确实不如放在外头闯的,便也不再反对什么了。

    考试的日期就在三天后,考试的题目历年都有所不同,但大体分为三项,一项是文试,一项是武试,另一项是选试。

    通过往年的经验来看,文试的主要内容离不开四书五经那些,但凡书念得好的,通过的几率都不小;武试主要考验考生的体格与骑射技艺;最后一项选试就比较灵活了,有些类似于现代的附加题,以展示考生的才艺为主,譬如琴棋书画等等等。

    乔薇找秦姑爷开后门儿,弄了几套去年与前年的文试题,语文算术景云都没有问题,但最后半面翻译题是几个意思?

    “南山书院这么先进的?都开始考外语了?”

    秦姑爷笑道:“这些是给匈奴考生的送分题,中原的考生不用做,就算没这几题,中原考生的成绩也是远远领先匈奴考生的。”

    乔薇微微一愣:“南山书院还有留学生?”

    “什么生?”秦姑爷没听明白。

    乔薇一笑:“就是匈奴的考生。”

    秦姑爷温声道:“匈奴仰慕中原文化,每年都会派遣专人前来学习,从前双边关系紧张时,政策会严厉一些,如今两国交好,政策想必相对宽松了,不过你不用担心,以景云的资质,应该是可以入学的。”

    她才不是担心景云呢,她是担心鎏哥儿与望舒,一个弱不禁风,一个大字不识,这要送上考场了可怎么办哟?

    可不论乔薇如何担心,二十一号这日还是如期而至。

    三个小包子换上了漂亮的新衣裳,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望舒最喜欢考试了,第一次考试得了一个金算盘,之后每一次考试也全都成绩优异,老先生说全班就她考得最好了,比哥哥还好,每次都会奖励她一袋糖。

    鎏哥儿没考过试,听着望舒吹牛皮,内心充满了羡慕与憧憬,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一场残酷的竞争。

    三小只里只有景云最清楚究竟是去干嘛的,带着一个不靠谱的妹妹,和一个更不靠谱的叔叔,景云深深地感到了肩上的重担。

    姬冥修将乔薇与三小只送到考场,下马车前,姬冥修揉了揉景云与望舒的脑袋:“尽力就好,别的不用想。”

    望舒拍着小胸脯道:“我一定会考得很好很好的!上次我是第一个出来的!我这次也要第一个出来!”

    乔薇捂住眼,上次你是第一个被淘汰的……

    姬冥修宠溺一笑,捏了捏女儿的脸蛋,又捏了捏鎏哥儿的,语气多了一分严肃:“你是叔叔,别考得比两个小的还差,知道吗?”

    鎏哥儿怕大哥,小声地道了句知道了。

    乔薇给姬冥修理了理衣襟:“你去上朝吧。”

    姬冥修握住她的手:“我下了朝来接你们。”

    乔薇笑着点点头:“好。”

    乔薇带着三小只下了马车。

    新生的入学测试虽不比神童试浩大,却也十分热闹,院外的场地上被挤得满满当当,一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全是人头。

    鎏哥儿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人,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乔薇把号牌挂在了三人的脖子上,家长是不能进入学院的,所以待会儿进了这个门,就全都靠他们自己了,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十岁十几岁的小少年,只自家的三个是小豆丁……

    小豆丁们告别了乔薇,手拉手地去了入口,三人还没台子高。

    看见台子上突然多出来的三个小牌牌,门口的夫子吓了一跳,东张西望,扒在台子上往下一瞅,看见了三个粉雕玉琢的小豆丁。

    小望舒眯眼一笑:“先生好!”

【279】小包子考试,超级三小只(二更)

    夫子被小姑娘的笑容暖了一把,尽管长得胖乎乎的,但那张脸实在漂亮,五官也精致得不像话,可以说是他见过的最标致的小姑娘了,小姑娘的笑也极富感染力,夫子只是这么看着,便觉得心情都好上了三分。

    夫子看完望舒,又看了向一旁的景云与鎏哥儿,三人穿着同样的衣裳,扎着同样的发带,说不是一家人恐怕都没有人信。

    “你们是三胞胎?”夫子问。

    鎏哥儿叉着腰,严肃又认真地说道:“我是他们叔叔!”

    夫子:“……”

    幸亏没问这个是不是最小的弟弟……

    夫子检查了三人的对牌,年纪不合格不说,还有个小姑娘,不过这种事嘛,随便想一想便知是怎么一回事了,南山书院是全京城最好的书院,除了教学质量确实遥遥领先之外,它的公平与公正程度也是所有学院中最高的,虽不敢说书院绝对没有走后门的先例,但能走的,必然是连院长都默许了的关系。

    院长都默许了,他还矫情个屁呀!

    夫子十分大方地放三人进去了。

    四周的考生全都诧异地看着三个小包子,起先见这几个小家伙时,还以为他们是来送兄长的,谁知竟是自己参考,这可是大人的考试,几个小奶娃娃跑来凑什么热闹?

    值得一提的是,本次入学考试中有一个重量级的考生,正是上一届神童试的小榜眼——蔺家小公子。

    蔺家小公子其实也没满十岁,还差一个月,但因成绩优异所以破格得到了本次考试的机会,这是全院夫子联名赞成的,非常光明正大。

    蔺家小公子出身名门,乃本朝大儒蔺老先生的嫡亲孙子,自幼得蔺老先生言传身教,做得一手好学问,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他来参加考试,肯定是要拿第一的,而每年的第一名都将得到一笔丰厚的奖金,若用奖金抵掉学费还能有剩的,相当于免费入学了。

    蔺小公子家不缺钱,但奖金即是荣耀,所以这个第一名,他拿定了。

    神童试时,蔺小公子的考场并不在南山书院,所以蔺小公子没见过景云与望舒,当三小只与他擦肩而过时,他只是略略地惊讶了一把几人的年纪,便没放在心上了。

    不过,有个五岁的孩子走完了六扇门的事他是听人提过的,他作为爷爷最骄傲的孙子,只走过了五扇门,他爷爷曾大力赞赏过那个孩子,说若不是缺席了一门考试,指不定能当上小状元,而自己这个榜眼,将只能沦为小探花。爷爷是个非常骄傲的人,就连自己都没有被他如此夸赞过,每每想到这里,他的心中都有些不大服气,所以,他记住了那个孩子的名字——景云。

    此时考场的一个座位上,赫然贴着一个名字——姬景云。

    会是那个走过六扇门的景云吗?

    蔺小公子的心中涌上了一层期待,如果是他,那么这次,他要光明正大地、不遗余力地、彻彻底底地再打败他一次!他要爷爷知道,他才是最值得爷爷夸赞的人!

    ……

    本次入学考试一共分为三项,全都在今日完成,上午是文试与武试,下午选试,夫子会按照甲乙丙丁的等级对考生的成绩进行评定,一甲为最高,三丁为最低。

    南山书院的历史上,分数最高的当属当今的丞相,他在文试、武试、选试中一共得到了三个一甲,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自他之后,成绩最好的也只拿到了两个一甲。

    这一次,蔺小公子是冲着大满贯来的,他可不是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他爷爷也请了武师在家中教导他骑射武艺,他不敢说自己多么强悍,但在一群同龄人中脱颖而出还是不在话下的。

    此次入学测试除了本地的考生,也有不少来自外地的孩子,最近的有隔壁小镇的,最远的也有异国他乡的。

    在考场外的草场上,站着三名穿着胡服的小少年,中间那位年纪最小,约莫十岁,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像是被门给夹过,活脱脱一个行走的小三角板,他皮肤是浅浅的小麦色,眼睛黑亮,犀利有神。

    他身旁的两个少年比他年长一两岁,一个高挑清瘦,一个魁梧雄壮,二人都对他甚为恭敬。

    三人都梳着漂亮的鞭子,一小个一小个,看上去十分打眼。

    孩子们见识少,只觉三人打扮古怪,却也看不出是异国他乡的,只以为是哪个小族或者小部落的。

    三人不知讲得哪里话,路过的考生全都听不懂,景云倒是断断续续地听懂了,因为这种语言,他曾在匈奴二王子的口中听到过。

    那个高挑清瘦的少年用匈奴话说:“小王子,汉人的考试其实也没什么,我做过他们往年的题,完全难不倒我!待会我写你的名字,你写我的名字,我保证让你通过!”

    “被发现怎么办?乌善,我听说中原的考试非常严格,对作弊的处理非常严重。”匈奴小王子担忧地说道。

    乌善拍怕胸脯道:“我们用匈奴文写名字,那些监考的夫子不会认识!”

    景云牵着妹妹与鎏哥儿的手进了考场,三个小包子是报名结束后强行加上去的名额,考试的席位自然也是临时增加的,监考老师见三人不过是六岁的孩子,根本没将三人放在心上,随意地丢在最后一排,便开始考试了。

    与神童试的小独间不同的是,入学考试的文试是露天的,几百号人全都盘腿坐在草场上,面前摆着一张小长桌,长桌上笔墨纸砚俱全。

    监考的夫子宣读了考场规则,考试期间,不得喧哗、不得走动、不得作弊、不得交头接耳,否则一经发现,即刻没收试卷,剔除考试资格。

    考场的正前方,搭了个一米高的台子,三名监考夫子坐在台上,密切地关注着考场的动向。

    蔺小公子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位子上,匈奴小王子与两个侍从分别坐在第三排、第七排与最后一排,匈奴小王子完全看不懂中原的字,但他记得乌善的话,于是提笔,用匈奴文在试卷上写下了乌善的名字,随后按照自己临阵磨枪学的几个字,缺横少撇,胡乱填了一通。

    两名监考老师走下了考场,其中一人在匈奴小王子身边顿了顿,匈奴小王子还以为自己暴露了,吓得冷汗都冒了出来,好在没站多久,监考夫子便离开了。

    而另一边,坐在景云身侧的乌善也写完了匈奴小王子的名字。

    景云对告密这种事没兴趣,所以并没有检举乌善的作弊,但乌善的鞭子有点新奇,他不由地看了乌善一眼,恰巧此时,乌善也鬼使神差地朝景云看了过来,景云虽什么也没说,但那了然于胸的眼神让乌善顷刻间明白自己做的事情露馅儿,乌善吓得心里一阵打鼓,就在他绞尽脑汁该怎么堵住这个小中原人的嘴巴时,景云却淡淡地把视线移开了。

    乌善狠狠地捏了一把冷汗!

    这个小屁孩看起来还没有断奶,他究竟是怎么发现我作弊的?

    更奇怪的是,他发现了也没有举报我!

    为什么?

    乌善很快就明白为什么了。

    景云提笔,迅速地完成了手里的试卷,这时,乌善刚做到第五题。

    景云看了一眼台上的监考夫子,三人全都没有在看这边,景云站起身来,走到妹妹的座位旁,将写好的试卷给了妹妹,又把被妹妹趴着睡并流了一大滩口水的空白试卷拿了过来,面不改色地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他刚一坐下,监考夫子的眼神朝这边扫了过来,景云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乌善的眼珠子却都险些瞪掉了。

    他以为自己够猖狂了,没想到这里有个更猖狂的!

    监考夫子走到了最后一排,之所以会走到这边,完全是因为这里有个匈奴的考生,监考夫子没见过匈奴人,所以格外好奇罢了,监考老师看乌善时,顺带着看了一眼后排的三小只,那小姑娘已经睡着了,口水哗啦啦地流了一桌子,试卷被她趴着,也不知做了没做。两个小男孩儿的试卷都还是空白的……

    监考夫子摇了摇头,他就说嘛,这么小的孩子跑来凑什么热闹?白白浪费几张纸。

    监考夫子走了。

    景云换了一只手,也换了一种字迹,把被妹妹糊了一半口水的试卷做了,这时,乌善写到了第九题。

    在三位夫子再一次全都没注意这边时,景云再一次大摇大摆地站了起来,把这张试卷与鎏哥儿的空白卷子换了。

    乌善的下巴都要惊掉了。

    中原人,你在作弊!请你有点作弊的思想觉悟好么?!

    你这么坦荡荡,你叫我心里怎么想?!

    我这个看着你作弊的,比你这个正在作弊的还要紧张!太不公平了好么?!

    此时距离收卷只剩不到两刻钟的时间了,监考夫子又溜达到了这一排,他又看见了三小只的试卷,那个小胖子与那个最瘦小的小猴子都已经写完了,可这个小家伙怎么还是没动笔?

    景云“终于”动笔了,只写了一个字,监考夫子的眼神便怔住了……

    一个时辰的文试时间结束,中场休息一刻钟,之后便要前往第二个考点。

    休息的时候,考生可以任意走动,也可以解决一下个人需要。

    景云先领着妹妹与鎏哥儿去了茅房,又领着二人洗了手,拿出随身带着的水囊与点心,让二人填了填肚子:“别吃太多了,待会儿要武试。”

    二人乖乖地点头,望舒在家称霸王,但在外边,便会不由自主地听哥哥的话,鎏哥儿也是如此。

    景云自己也喝了点水,随后将东西收好,去了下一个考场。

    往年的武试多是骑射并考,但去年一名考生在拉弓的时候意外坠了马,险些酿出人命,今年内部临时进行了调整,将骑马与射箭分开了,于是武试就成了两场,必须两样都得第一才能拿到一甲。

    先考射箭,每个考生将领到三支箭,在二十米开外的地方,以射中靶心为最高成绩,若是三箭都能射中,这项便是满分。

    射箭是匈奴人的强项,匈奴小王子连射三箭,箭无虚发,全都正中靶心,周围响起一片喝彩声,匈奴小王子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蔺家的小榜眼射中了两次靶心,在中原人的考生中,已然是最好的成绩。

    很快,轮到三小只了。

    三小只从夫子的手中领到弓箭,景云在塔纳族时曾与教主大人学习过射箭,打猎时的准头便十分不错,这项考试对他来说并没有任何难度,可鎏哥儿与望舒就没那么走运了。

    鎏哥儿苍白的小手根本就拉不开弓,望舒倒是能轻轻松松地拉开,可一拉就断了,在换了四五把弓之后总算能够掌控力度了,可惜又都射到别人的靶子上了……

    望舒还剩最后一箭,景云拉开了弓箭,在望舒松手的一霎,也让自己的箭矢飞快地射了出去,他的箭正中了望舒的靶心,望舒得分。

    鎏哥儿总算是拉开弓了,虽然只拉开了一点点,但好歹把箭射出了,景云用同样的方法射中了他的靶心,他也得了一分。

    景云最后一箭给了自己。

    射箭的成绩出来了,匈奴王子第一,蔺家小公子第二,三小只并列第三。

    匈奴小王子会射出这样的成绩众人毫不意外,蔺家小公子的尽管意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只有三个小包子的成绩太让人惊讶了,要不是亲眼看见靶心的箭,他们大概要以为是夫子谎报的成绩了。

    匈奴小王子傲慢地抱怀道:“我四岁能射箭,五岁能骑马,没什么了不起!”

    “但他们是中原人,中原人都很弱的!”身材魁梧的少年道。

    匈奴小王子皱起了眉头,费连说的没错,中原人生下来都是小羊,长大了也不过是一只大羊,他们的孩子,不应该拥有这样的力量,尤其三个……都拥有这样的力量,这真是太奇怪了。

    难道说……中原已经悄悄地变强大了吗?

    乌善最了解小王子的心思,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小声道:“王子别担心,我虽然没看清他们的动作,但是我可以肯定那三箭有猫腻,那个小姑娘,和那个个子小小的小男孩儿不是自己射的,三箭一定都是那个叫景云的小子射的。”

    同桌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交卷时他特地瞄了一眼同桌的名字,瞄到了景云二字。

    匈奴小王子道:“如果三箭都是他射的,岂不是说明他与我一样厉害了?”

    不,应该说比他更厉害才对,因为他像他这么小的时候,是绝对射不到这么准的。

    “他们是三胞胎?”他问。

    乌善道:“应该是。”个子差不多,年纪差不多,穿着一样的衣裳,扎着一样的头绳,不是三胞胎是什么?

    匈奴小王子道:“他真笨,如果他不把自己的箭分给弟弟妹妹,就能和我并列第一了。”

    匈奴小王子在一帮同父异母的兄弟中长大,兄弟们之间的关系势同水火,所以他无法理解原本属于自己的荣誉分给兄弟们的做法。

    乌善原本还想说景云干的可不止这个,他还把弟弟妹妹做了试卷呢,但他一瞧小王子的脸色又觉得还是别说了。

    之后是武试的第二轮——骑马。

    南山书院考试用的马都是十分温顺的小西南马,别看是未成年的小马,对这群同样未成年的考生来说,已经算是庞然大物了。

    考试的流程非常简单,只用从湖这边,走到湖那边即可,至于怎么走,是骑着走,牵着走,或是赶着走都无所谓,只是有个要求——不能伤害到马,曾有一届考试时,一个性情暴戾的考生为了逼马过河,生生用刀子将马扎出了血来,那位考生毫无疑问地被剔除了考试资格。

    之后为避免悲剧的发生,书院都会事先宣读规则,总之,人与马都完好无损地到达终点才是最终的胜利。

    此去终点,最近的路是眼前这条横切了整个湖面的林荫小道,这条小道的长度仅仅百米,按理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可偏偏小道上摆满了两列长长的跨栏,两排跨栏之间的距离不足半米,如此狭窄的距离,强行穿行是很危险的,何况那些密密麻麻的障碍,没受过训练的骏马一看都怕了,哪儿还敢跨过去?全都生生地停在了路口。

    匈奴人是草原上的雄鹰,是马背上的英雄,如果现在骑的是小王子自己的坐骑,他有绝对的信心可以跨过去,然而这匹陌生而瘦弱的中原马,实在有些不听使唤。

    乌善建议道:“小王子,我们可以沿着湖岸绕过去!虽然很费时,但我们是马背上长大的孩子,以我们的骑术,还是会将那些中原人远远地甩在身后的!”

    匈奴小王子觉得乌善说的很有道理,当即勾唇一笑,策马从看上去较近的左湖岸绕行过去。

    他这么一做,众人也纷纷效仿,就连蔺家的小公子也加入了绕行的行列。

    但诚如乌善所言,他们是马背上长大的孩子,他们的骑术根本不是这群中原的弱鸡可以比的,他们将中原的考生远远地甩在了身后,就连骑术最精湛的蔺家小公子也丝毫不能望其项背。

    不远处的高台上,三位院长与几位夫子饶有兴致地观看着考生的比试。

    与往年任何一届似乎都没有任何不同,大家都选择了绕行。

    但中原的考生,被匈奴的孩子吊打得渣都不剩,实在是丢脸、太丢脸啊!

    孙夫子道:“我记得丞相入学那一年也有匈奴的考生,丞相是怎么赢的?”

    院长与有荣焉地说道:“丞相没有绕行,他让他的马跨了过去。”

    众夫子惊讶,那年丞相也不过十岁吧,又是第一次才接触学院的马,怎么可能在完全没有训练的情况下让马跨了过去呢?他是怎么做到的?!

    院长失望地叹了口气:“丞相之后,再无……”

    他话未说完,一旁的江副院长指着林荫小道的入口叫了起来:“你们看!”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就见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指了指面前的林荫小道,仿佛在说“好吧我不骑你了,你快走吧”,但骏马害怕不肯走,她索性丢了马鞭,一把将骏马撂倒在地上!

    众人狠狠地抽了口凉气,这小胖子吃什么长大的?居然一下子将一匹西南马撂倒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震惊的,最震惊的是她居然将马举过了头顶,从两排跨栏中间哒哒哒哒地跑了过去……

    众院长:“……”

    众夫子:“……”

    马:“……”

【280】勇夺第一,望舒的挑战(一更)

    临近晌午,风和日丽,南山书院的各大远门外,站满了焦急等待的家长,对于这群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考生而言,恐怕更紧张的还是这群心里没底的家长。

    南山书院是全京城最优秀的书院之一,也是入学考试最残酷的书院之一,考不考得上除了凭实力,也有一部分程度是凭运气——南山书院每年固定招收一百名弟子,就算凭关系也不可能多出那一百零一,或许皇帝下旨是可行的,但哪个皇帝吃饱了没事干去下这种旨?读书本没可捷径可言,他今日能下旨让人破例进入书院,他日是不是就能下旨让人破例成为大梁的状元?那还要科考何用?要寒窗苦读何用?都去求皇帝的一道圣旨得了。

    既然不能托关系,也不能增加名额,那么众家长唯独祈祷参考的对手们数量能够少些、质量能够差些,毕竟三进一与六进一,差别还是很大的。

    而万分不幸的是,今年就是个六进一,报名的人数多达六百五十七人,到场的一共六百五十三人,这还是已经筛选过一轮的结果,要是全天下谁都能报名成功,怕是南山书院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乔薇坐在马车上,挑开一侧帘幕,望眼欲穿。

    上辈子参加过无数考试,从来都是坐在里头的那个,从没想过自己会变成等在外头的那个,以前总觉得那些家长可笑,有什么可担心的?有什么可等的?你等了孩子就能考好了?你担心孩子就不会失误了?真是刀没砍刀自己手上,不知道疼。

    碧儿劝慰道:“夫人,你别担心了,景云和望舒一定能顺利入学的!上次神童试二人不就考得挺好的吗?”

    景云是真的好,但望舒那小家伙,一半是小白的功劳,一半是她亲爹的功劳,今天小白与亲爹都不在,那小胖子还能不能“化险为夷”了,乔薇表示强烈的担忧。

    碧儿想了想,眼睛一亮道:“要不咱们去问问姑爷吧?让姑爷关照一下?”

    乔薇就道:“这种事情怎么关照?他在给学生上课,总不好让他课都不上了,跑去给小侄女儿小侄儿开后门,他愿意,院里的夫子还不乐意呢。”

    “这么严啊……”碧儿没正儿八经地上过学,略识得几个字还是曾经伺候过乔玉溪与徐氏的缘故,但乔玉麒上学的事她是知道的,当初据说也是要入学考,但徐氏给夫子送了点礼,乔玉麒便顺利通过了,碧儿至今不知乔玉麒能考上那家书院究竟是自己的实力还是因为徐氏给送了礼,“夫人,其实何必这么麻烦?两个孩子的爹是当今丞相,表伯父是当今圣上,祖母是皇室的公主,搬出身份来压一压,不就能进了吗?”

    乔薇笑了:“冥修当年都是考进去的,那时昭明公主还在世呢,也没听说他能免考。”

    碧儿苦恼地皱起了眉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望舒和鎏哥儿岂不是希望渺茫了?”

    可不是希望渺茫吗?望舒在村子里念书时便是个和稀泥的,鎏哥儿虽是请了不少夫子在家中教学,可今天肚子疼,明天脑袋疼,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没学进去多少东西,不过是能干背几首诗,哄哄老人家罢了。

    可尽管如此,乔薇还是给二人报了名,三个小家伙吃在一起,玩在一起,上学自然也要在一起了,先考一考,万一撞了鬼呢?实在不行,就再换一家书院好了。

    此时的乔薇并不知道自己完全担心错了人,毫无胜算的小望舒已经举着她的西南马,哒哒哒哒地跑到终点了,而稳考稳过的景云却被拦在了跨栏堵在了.asxs.。

    论骑术,他自是那赶不上几个匈奴的少年,所以如果绕行,他一定会输得相当难看,可如果不绕行,难道要从这些栏上跨过去吗?

    小道的宽度约莫三米,一排两个跨栏,每个跨栏的宽度在一米二到一米三,跨栏之间只有不足半米的样子,人倒是能穿过去,马却有些危险。

    景云跳下马,摸了摸眼前的跨栏,栏杆是木头做的没错,中间的横板却是白纸糊的……

    “哥哥哥哥我来啦!”那边,望舒挥了挥小手,就要跑过来,把哥哥与鎏哥儿的马也弄过去。

    景云看了一眼飞奔的匈奴考生们,那三人已经快到了,妹妹跑到这边没问题,跑过去也没有问题,问题是一趟根本不行,第二趟又来不及,匈奴考生的速度只能容许他与鎏哥儿一个人先到达终点。

    景云看着跨栏上的白纸,眸光一动,对鎏哥儿道:“捂住马的耳朵!”

    鎏哥儿听话地捂住了马的耳朵。

    景云也把自己这匹马的耳朵捂住了,望向妹妹道:“望舒,把跨栏推了!”

    “哦!”

    望舒张开小胳膊,伸出小手掌,呼啦啦地跑过来,将两侧所有跨栏都推倒了。

    跨栏的横板都是布帛做的,一眼看去,不过是几块木头、几张白纸罢了。

    景云与鎏哥儿一人一边,从一堆白纸上轻轻松松地骑了过去。

    二人抵达终点不久,匈奴小王子也风驰电掣一般地来了,他明明看见这条路上没人的,可不知的,就快要到达终点时,突然从林荫小道上杀出了两匹中原马,马上坐着两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正是三胞胎中的兄弟,匈奴小王子的脸色不好看了,他绕行了那么久,眼看着就要拿下第一,怎么可以被人生生截了胡?

    可是没有办法,林荫小道正对终点,匈奴小王子就算快要将马蹄子跑断了,也还是只能看着自己的胜利被两个小屁孩子给夺走了。

    不过,就算拿不下第一,拿下前三也是好的。

    他箭术第一,骑术第三,而这两个小家伙箭术第三,骑术第一,所以全部加起来,他们三个可以并列成为武试的第一名。

    可是匈奴小王子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心中暗自窃喜之际,一个小姑娘背着手,哼着小曲,从林荫小道上优哉游哉地走了出来。

    这不是那个三胞胎里的小女娃吗?

    貌似是场上唯一一个女娃娃,她怎么一个人走过来了?还走得这么……怡然自得?她的马呢?

    匈奴小王子的心里涌上了一层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朝马棚看去,就见那里竟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三匹马!

    其中两匹是三胞胎兄弟刚刚牵进去的,另外一匹呢?!不会是这个小丫头的吧?!不会她早就到了吧?!她怎么到的?!

    确切地说,这三个都是怎么到的?

    匈奴小王子翻身下了马,走到林荫小道的出口,看着被推倒在地上的跨栏,整个人都懵了……

    蔺小公子在将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之后,总算追上了匈奴的乌善与费连,这个时代并没有精确的电子测量仪,仅凭监考夫子的肉眼看去,三人是差不多时候到的,给评了个并列第五。

    能将两个匈奴的孩子追平,蔺小公子觉得自己已经算长脸了,毕竟从近几年的入学测试情况来看,没有一个中原人在骑术上赢过匈奴的考生,往往是匈奴的考生全都抵达终点了,茶都喝了半杯了,中原考生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赶来,如今自己能追平两个,真真是不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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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叫景云的考生,想必还在队伍后吊车尾吧?

    蔺小公子扬眉吐气地将马牵去了马鹏,回到休息区时,一只小手递来一个橘子:“夫子发的,要不要?”

    “多谢。”蔺小公子用袖口擦了汗,接过橘子,扫了对方一眼,啊的一声跳了起来!

    景云古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了?”

    蔺小公子结巴道:“你你你你你你……你是不是那个叫景云的家伙?”

    景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蔺小公子更结巴了:“你你你你……你是不是……就是那个神童试的……小小小小……小探花?”

    景云更纳闷了:“你连这个也知道?”

    蔺小公子看看他,又看看马棚里的马,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你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到的?”

    景云就道:“比你们几个早一点。”

    蔺小公子听到了五雷轰顶的声音……

    ……

    三小只第一批抵达终点的消息很快在考生里传开了,众人都有些难以置信,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居然被三个小屁孩误打误撞地通过了,其实方法很简单,可谁都没有想过这么去做。

    这一关,与神童试复试第四关的题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蔺小公子十分清楚地记得那道题——海上飘着一艘大船,船舷的一侧挂着一根悬梯,悬梯有一丈露在海绵之上,潮水每半时辰上涨六寸,多久之后,悬梯只有七尺露在海绵之上?

    当时不少考生写下的答案是两个半时辰,理由是一丈是十尺,一尺是十寸,露在海面上有一丈,那就是一百寸,半个时辰涨六寸,一百减去七十,再除以六,得到的应该就是所需的时长。

    这题其实是没有答案的,因为水涨船高。

    蔺小公子当初便是输在了这一题,他与其余考生一样,其实都听说过水涨船高这个道理,可是那会子所有人都一根筋地去计算答案,完全没有质疑题目可能本身就不大合理。

    蔺小公子吃一堑,没有长一智,这一次,又栽在了脑筋不会转弯上。

    当然了,蔺小公子会这么感慨的前提是他并不知道望舒与她的西南马其实不是用这种方法过去的。

    看台上的院长夫子们集体沉默了。

    都这把岁数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承认那个女娃娃把他们吓得不要不要的,活了这么久,只见过人骑马,从没见过马骑人,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们都能感受到那匹马的风中凌乱……

    “他们……算犯规吧?”孙夫子清了清嗓子说。

    江副院长道:“没规定不准推倒栏杆,他们也没让别人碰自己的马,都是自己骑……举……咳,总之自己弄过去的。”

    算是打了个擦边球。

    武试的射箭与骑术的两项成绩很快统计出来了。

    望舒:射箭第三,骑术第一。

    景云:射箭第三,骑术第二。

    鎏哥儿:射箭第三,骑术第二,与景云并列。

    匈奴小王子:射箭第一,骑术第四。

    蔺家小公子:射箭第二,骑术第五。

    乌善:……

    费连:……

    各考生:……

    两项成绩一综合,武试排名第一的是望舒,第二是景云、鎏哥儿、匈奴小王子,蔺家小公子暂居第五。

    这就是武试比文试残酷的地方了,文试可以有许多个满分,武试却只有一个第一。

    武试的第一历年来都是匈奴考生的囊中物,匈奴小王子知道自己的文化课比不上中原人,但只要拿下武试的一甲,还是很有机会拿下总排名的第一的,然而现在,他最胸有成竹的第一没有了。

    乌善从旁劝道:“小王子,你不要担心,虽然你没有拿下武试的第一,但我乌善向你保证,你的文试成绩肯定不输给任何中原人。”

    匈奴小王子皱眉道:“你就这么自信?”

    乌善拍着胸脯道:“我每一题都做了,而且我无比确信自己做的是对的,试卷上有几道翻译题,中原人不会做,但是我会,所以小王子,你的文试成绩一定高居榜首,接下来你只用在选试中再拿下一个一甲,你就是当之无愧的小状元了。”

    匈奴小王子对汉话吃得还不是很透,但小状元是个什么意思他还是懂的,听说中原每一届科考,举国上下数万考生,第一名的那个才能叫做状元,所以在他心里,状元已经与第一死死地划上了等号。

    他要做状元。

    ……

    武试完毕,到了午饭的时辰,午饭由书院提供。

    草场上摆着文试时用过的小长桌,众人找到自己的位子,席地而坐。

    食堂的侍从拎来了伙食,看到伙食的一霎,考生们不禁黑了脸,说好的最厉害的书院呢,怎么中饭就给吃这个啊?

    两个白花花的馒头、一小碗白粥、一小碟咸菜便是一位考生全部的口粮。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在大梁,读书人的地位是十分尊贵的,夫子们的薪资待遇也是十分可观的,能供得起这么多优秀夫子的南山学院,学费自是高得常人无法想象。

    所以,能坐在这里的考生大多都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几时吃过这种寒酸的东西?

    众人纷纷嫌弃地皱起了眉头。

    蔺小公子自然也很是嫌弃了,但很快,他便心机地拿起了筷子,书院不会无缘无故给他们喂猪食(在蔺少爷眼里,这些就等同猪食了),一定是在考验他们是否勤俭吃苦。

    蔺小公子想多了,今天食堂原本是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的,但听说一个小姑娘把马给举起来了,厨子们丢下锅铲便往湖边赶,结果赶到湖边时,小姑娘已经跑完了,回到食堂时,锅里的菜又烧焦了,于是只得熬了几大锅白粥,做了几大锅馒头。

    望舒与景云不挑食,而且凭心而论,书院的咸菜与馒头做得挺好吃的,馒头甜甜的,咸菜香香的,还有一丝爽口的辣味,二人将馒头从侧面掰开,将咸菜夹在里面,一口咬下去,甜中带咸,咸中带辣,再配上一口白粥里的米汤,味道好极了!

    兄妹俩吃得大快朵颐,鎏哥儿却是没动。

    “你怎么不吃?”景云问。

    鎏哥儿撇着小嘴儿道:“我要吃红烧肉和鸭子。”

    景云道:“晚上就有的吃了。”

    鎏哥儿看了一眼盘子里的咸菜与馒头,还是不肯动筷子。

    景云从随身携带的小袋子里取出一盒点心,掰成小块放进白粥里:“现在是甜的了,你尝尝。”

    鎏哥儿吸了一口,确实是甜的,十分愉快地把一碗白粥吃完了。

    之后,景云又哄着他吃了小半个馒头,景云自己饭量也不大,半个馒头,一碗白粥,肚子便饱饱的了,剩下的馒头全都进了望舒的肚子。

    下午是选试,选试的地点在武试的东草场,那边离教学区较远,却湖光山色,景色优美。

    东草场上,侍从们已经划分好了选试的区域,选试采取自愿原则,考好了能加分,考差了或者不考,也都不扣分,但倘若只自己不扣分,别人却在得分,结果还是对自己十分不利,所以大家还是全都来到了这里。

    选试的考试项目就有些多了,最常见的如琴棋书画,值得一提的是,选试并不限制参加的项目,若是愿意,每个都可以自由地参加一遍,每一个项目都会有专业的夫子当场进行评定,选试结束后,以最高的一项成绩作为本次选试的最终成绩。

    譬如一个人考了琴棋书画,前三项都只得了三丁,画画却得了二甲,那么他选试的成绩就是二甲,如果这个人四项都拿了一甲,总成绩也还是一甲,并不能叠加平摊在文试与武试上。

    蔺小公子决定把所有的非体力项目全都考一遍,他要拿下无数个一甲,好一雪前耻!

    景云选了书法,由于三小只已经成功地引起了夫子们的注意,所有不论他们走到哪里,都有夫子们好奇地打量着,甚至景云在练字时,一个夫子就站在了他的身边,全程看他写完,忍不住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景云写完,将书法递交给测评夫子后便去找鎏哥儿了。

    鎏哥儿选的是下棋,姬尚青酷爱下棋,鎏哥儿很小的时候便被姬尚青抱着下棋了,只是这棋艺嘛……就有那么点儿差强人意了。

    匈奴小王子是不擅长这些中原的技艺的,他最擅长骑射,其次是摔跤,他在匈奴的大草原上便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小摔跤手,他的二王兄,草原上的雄鹰也时常夸赞他是单于最厉害的孩子。

    所以这一次,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摔跤。

    他的仆从乌善因不擅长武术,选择了胡琴,而身强体壮的费连则选择了举鼎。

    费连是匈奴草原上的大力士,别看他才十一岁,但他已经拥有一个成年壮汉的力量,他跳上了石台,与他一起上台是一名中原的考生,这名考生比费连还要大上一岁,身材不如费连强壮,但他自幼习武,已练出了一身内力,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会输给费连。

    最小的铜鼎是五十斤。

    中原的考生直接越过前三个,双手举起了一个一百斤的铜鼎。

    围观的考生齐齐哇了一声。

    费连不屑,走到一个一百五十斤的铜鼎前,双手按在铜鼎上,大喝一声,用力地举了起来!

    围观的考生们惊到了。

    中原的考生放下铜鼎,咬咬牙,走向了一百八十斤的,他催动内力,试了三次,成功地将铜鼎举了起来!

    对于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而言,能举起这么重的铜鼎,已经是个奇迹了。

    这次你没辙了吧!

    中原的考生以为自己赢定了,哪知这时,费连却轻松地举起了一个两百二十斤的铜鼎,中原考生瞬间傻眼了。

    费连扬起了双臂,鄙视地看向台上的考生,像看着一群无力的小绵羊,他拍着自己的胸脯,用匈奴话叫嚣着什么,猖狂到了极点。

    测评夫子不喜这个嚣张的匈奴考生,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人家的实力摆在这里,就是有嚣张的资本,他淡淡地说道:“还有挑战的吗?”

    若是没有,那么这个成绩,足够给这个讨厌的家伙一个一甲了。

    就在夫子即将盖上印鉴时,一个肉呼呼的小团子爬上了台子,台子太高了,她撂着小胖腿儿,哎哟哎哟地爬了好几次。

【281】碾压,完胜(二更)

    选试中,绝大多数考生会选择琴棋书画,一些动作快的已经将四项全都考完了,但由于书院禁止提前离场,所以闲来无事的他们便开始四处观看其余的考试,往年最热闹的是摔跤,毕竟不论他们外表多么老成,内心也终究不过是一些十一二岁的孩子,正是好玩的年纪,最爱看这种热血沸腾的场面了。

    今年的摔跤台不负众望,三面都围满了围观的考生,第四面因搭了布幕,坐着测评夫子,所以无法围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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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摔跤台上来了不少厉害的考生,整体水平比近几年高上不少,只是生不逢时的是他们碰上的匈奴对手也比往年的匈奴考生更为强劲,就在匈奴考生对决第八名挑战者时,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嗓子:“看呀!”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了举鼎的台子上,竟然莫名其妙地多出了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众人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那小姑娘依旧站在台上——

    再看台上的对手,赫然是壮如牦牛的匈奴小少年,就在上午他们都并不知这几人的身份,可一番接触下来,已经没人不知他们是匈奴的考生了。

    那个考生高大健壮,小姑娘还没长到他的胸口……确定不是走错了考场么?

    “走,去看看!”一个考生拉着自己的同伴去了举鼎台。

    “我们也去看看!”

    “走!”

    众人陆陆续续地走了,匈奴小王子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将对手摔在地上,随后他举起双臂,得意又骄傲看向了围观的人群,只一眼,他怔住了。

    人呢?

    ……

    举鼎台从未如此热闹过,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围观的考生。

    小望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爬了上去,她站起身来,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小脸蛋红扑扑的,眼睛大大的,鼻尖上冒着汗水,小嘴儿微微张着,像嫣红的小樱桃。

    测评夫子有一瞬的怔愣,显然,院长与几位悄咪咪观赛的夫子并未四处宣扬小望舒举马过河的事,但今年来了个女考生他是知道的,没想到这么小!

    难怪会四处乱跑了,这不是添乱吗?

    台下,围观的考生笑出了声,这小胖子傻乎乎的,居然玩到举鼎台上了,还是赶紧下来吧,待会儿不小心被鼎给砸中可就危险了。

    测评夫子耐着性子道:“小姑娘,你去别处玩吧,我们这里还要考试的。”

    小望舒眨巴着眸子道:“我就是来考试的呀!”

    测评夫子一怔,随即好笑地指了书法与绘画的凉亭,说道:“小姑娘,你考试的地方在那边。”

    这么小的孩子,能会点什么呀?写几个大字,画几幅乱七八糟的画就算顶天了。

    望舒歪着脑袋道:“我不在那边呀!我就是这边的!”

    小姑娘实在是可爱,测评夫子都不忍心把人家赶下去了,就指了指那个最小的铜鼎道:“你要是把它抱起来,就算你赢了。”

    规则是举,但这么小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举得起?抱也不可能,不过是让她玩一玩罢了。

    小望舒走到了铜鼎前,铜鼎有半个望舒这么高,别看它小,可它的重量足足有五十斤,对一个牙都没换齐的小姑娘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众人全都好笑地看着望舒。

    望舒伸出肉呼呼的小胖手,一把将铜鼎抱了起来,像抱着一颗小白菜,哒哒哒哒地跑到了测评夫子的面前:“夫子,给。”

    测评夫子愣住了。

    望舒看着他呆愣的表情,以为自己抱错了,又赶忙将小铜鼎放回了原地,抱起一旁那个五十斤的走了过来。

    测评夫子的嘴巴张得更大了。

    还没抱对吗?

    望舒又把五十斤的铜鼎抱了回去,抱了个更大的,这一次的铜鼎已经比望舒还要高了,望舒抱着都看不见眼前的路,索性一把将它举过了头顶。

    测评夫子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望舒以为自己又抱错了,跑回去将大铜鼎放回了原地,这次她直接挑了个比费连先前那个更大的,蹭的一声举起来:“夫子夫子!是这个吗?”

    夫子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吃瓜群众的眼珠子也已经快要集体瞪掉了。

    费连不服气,他不相信自己会输给一个中原的小姑娘,他挑了台上最大的铜鼎,鼓足了全身的力气,大喝一声:“呀——”

    这是台上最重的铜鼎,究竟有多重,夫子自己都说不清,从开设了举鼎项目以来,还没有哪个考生将它举起来过。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费连的身上。

    一个考生叫道:“快看!铜鼎被举起来了!”

    众人迅速看向了费连手中的铜鼎,果真见它缓缓地从地面“升”起来了。

    但很快,众人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因为费连……费连他也“升”起来了!

    这什么情况?

    费连也傻眼了,他原本将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依旧举不动这个鼎,他知道自己无望了,可就在他绝望得想要放弃的时候,鼎又起来了。

    他心头一喜,心道自己果真创造了奇迹,可下一秒,他自己也跟着铜鼎一块儿离开了地面……

    这一场的胜负毫无疑问,匈奴考生被一个中原的小姑娘碾压了,这在南山书院的举鼎史上是从未有过的先例,毕竟骑射摔跤举鼎一直是匈奴人的强项,他们几乎包揽了这些项目所有的一甲,今年却先是骑术惨败,再是举鼎失败,可以说是考得最凄惨的一次了。

    这边望舒大获全胜之际,另一边,蔺小公子也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他能考取神童试的榜眼,就说明本身实力不俗,这次若不是碰上强悍的匈奴人,他以两箭正中靶心的成绩,早拿下武试的第一了。文试更不用说,除了那几道翻译题,别的他全都做对了,所以只要再拿下选试的一甲,他便拥有了两个一甲,还是很有希望成为本次考试的小状元的。

    蔺小公子将琴棋书画全都考了一遍,一共拿下三个一甲。

    高台上,三位院长与四位夫子围坐在桌旁,桌上摆着两幅字。

    书童道:“文先生说这两幅字都写得太好了,他一时难以取舍,便让我将字送了来,请三位院长与几位夫子拿拿主意。”

    这几位夫子都是书院资历最老的夫子,除孙夫子教习武术,对文采不甚精通外,其余几人都是京城大儒。

    “几位夫子意下如何?”院长问。

    夏夫子道:“左手边这副字,字迹娟秀,端正大气,右边这幅字跌托俊逸,骨骼清奇,以他们的年龄能写出这种书法实属不易,不过在我看来,这两幅字还是有水平上的差别的。左边的字,形美;右边的字,意美,后者,更为上乘一些。”

    段夫子赞同道:“没错,左边的字乍一看更为工整娟秀,但一板一眼的痕迹太重,他当是临摹了不少大师的书法,才练出一手如此规矩的字,后边这一幅字……我倒是觉得他是自己练的,不曾临摹过谁。”

    院长深以为然,左边的字,是刻意雕琢的绢花,右边的字,是长在坡上的山花,前者可能更精致完美,可后者才是真正活着有生命的东西。

    院长拉开了遮住名字的纸条:“蔺坤,姬景云?原来是蔺家小公子的字,怪道如此漂亮,可这个姬景云又是谁家的孩子?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神童试的乔景云与他什么关系?”

    江副院长是几人中最八卦的一个,这些事他早打听清楚了,笑道:“院长你难道忘了丞相也姓姬吗?”

    院长惊讶:“他是丞相的孩子?”

    江副院长道:“院长总不会认为秦夫子会帮几个外人要名额吧?乔景云就是姬景云,他是丞相流落在民间的孩子,如今已经认祖归宗,回到姬家了。”

    院长恍然大悟:“姬景云就是乔景云,怪道这孩子能走过六扇门,虎父无犬子啊!他是不是就是上午那个让推倒了跨栏的考生?”

    江副院长点头一笑:“正是他。”

    院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对了,那个小姑娘是他什么人?”

    江副院长道:“小姑娘是他胞妹。”

    院长又给惊了一把:“都是丞相的孩子啊……”

    “院长!院长!”一个书童神色匆匆地跑了过来。

    院长沉沉地看向他:“什么事冒冒失失的?”

    书童一刻不停地跑过来,还没顾得上喘口气儿:“是东草场……东草场出事儿了……”

    院长眉头一皱:“东草场不是选试的地方吗?能出什么事?”

    书童上气不接下气道:“那个小姑娘……她……她把匈奴的小王子……摔不见了!”

【282】考试(完)

    南山书院本年度的新生入学测试绝不是有史以来人数最多的一次,也不是难度最高的一次,却是最让人目瞪口呆的一次,谁都没料到考场上会来三个这么小的孩子,其中一个还是女娃,这女娃还打败了匈奴的小大力士……

    作为匈奴考生的头领,匈奴小王子自是一肚子的不服气,他怎么都不肯相信他们草原上的壮汉会比一个小姑娘羸弱,一定是这小姑娘使了什么诈,出发前他的二哥便告诫过他,中原人最是狡猾。

    被一个小姑娘使了诈,传出去其实是有些丢脸的,但是费连已经吓得不敢动弹了,所以让他出面拆穿小姑娘的谎言基本上不可能了。

    可是没关系,这不还有他吗?

    他要当着所有夫子与考生的面,拆穿那个小姑娘的狡诈,证据确凿的时候,他就不信夫子们还敢包庇她!

    怀揣着无比强大的自信,匈奴小王子找上了那个粉嘟嘟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可真好看,白白的嫩嫩的,眼睛大得像是会说话,草原上所有的孩子加起来也没有她一分漂亮,匈奴小王子想起了他的二王嫂,也是个十分美丽的中原人,但是美丽的中原人都很坏,他的二嫂是,这个小姑娘想来也是。

    他一定要狠狠地教训她,还费连一个公道,让中原人都睁开眼睛看清楚,他们匈奴的考生不是这么容易欺负的。

    这么想着,匈奴的小王子也这么做了。

    他向小姑娘提出了挑战,小姑娘一脸懵懂的表情,似乎是听不懂他的中原话,他于是将乌善叫了过来,乌善是个十分厉害的翻译,他讲着一口流利的中原话,但小姑娘依旧是一脸茫然。

    匈奴小王子想,她可能是听不懂人话,听不懂没关系呀,他可以教她。

    匈奴小王子叫上乌善,做了一个摔跤的示范,他将乌善举了起来,狠狠地扔出了台子!

    随后他朝小姑娘招了招手,拍拍自己胸脯。

    小姑娘这回终于懂了,她一蹦一跳地走了过来,抓住匈奴小王子的腰,把匈奴小王子刚刚对乌善做的动作一丝不差地做了一遍,随后匈奴小王子就悲剧了……

    众人找到匈奴小王子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他挂在一棵大树上,树枝摇摇欲坠,形容十分狼狈,因挂得太久,他四肢都僵硬了,被从树上救下来后仍保持着一个十分滑稽的蛙抱姿势,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用担架抬了下去。

    匈奴考试的文试成绩历年来都不大好,但他们的武试与选试从来都是遥遥领先的,所以经常能够看见匈奴考生的名字出现在前十,有一年匈奴来了十个考生,武试的前十被匈奴承包了,选试中他们也全都拿下了一甲,那是中原考生输得最惨烈的一次,之后不论中原考生如何努力,如何也拿了不少第一,都洗刷不掉那一段“前耻”。

    今日,匈奴考生败在了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项目上,小姑娘以绝对的实力摘下了武试的第一,又将嚣张的费连、傲慢的匈奴小王子碾压得渣不剩。

    真是扬眉吐气,扬眉吐气啊!

    ……

    一日的考试圆满结束,考生陆陆续续地从书院里出来了,久候多时的家长或仆从蜂拥而上,将自家孩子接回了家。

    乔薇与姬冥修站在人群中,尽管知道她不会被人撞跑,但姬冥修还是牢牢地牵住了她的手。

    乔薇伸长了脖子,朝里左看右看,一贯淡定如水,这会子竟然忍不住地心急如焚:“怎么还不出来?”

    忽然,三个明显小了一号的考生自大门里出来了。

    乔薇还担心他们太小,会让急着回家的考生撞到,可令乔薇感到惊讶的是,所有考生都很照顾这几个孩子,将空间留得大大的。

    三小只怀里不知抱着什么,抱得满满的,望舒的最多,几乎都堆成小山了。

    望舒看见了爹娘,哒哒哒哒地跑了过来,一把扑进乔薇怀里:“娘亲!”又看向一旁的姬冥修,“爹爹!”

    姬冥修将女儿抱了过来,平日里上朝也是一整日不见,但不知为什么,却不如今日这般想念,大概是知道她去上学了,心中担忧又牵挂吧。

    姬冥修看着女儿怀里的一大堆零零散散的东西,纳闷地问道:“这些是什么?”

    望舒一脸无奈地说道:“是考生哥哥们送的东西!我说我不要,可是他们一定要给,太盛情难却了。”

    姬冥修:“……”

    乔薇:“……”

    还盛情难却呢,平时教个字半天学不会,这会子为了几包吃的,连成语都蹦出来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很快,景云与鎏哥儿也跑过来了,明明他们才是男孩子,可是死活跑不过妹妹(小侄女儿),满眼的辛酸泪啊!

    二人怀中也有不少礼物,大多都是考生从家中带来的小食,也有一些毛笔、扇坠等小玩意,确实是那些考生硬塞给他们的,大家没别的意思,只是很喜欢这三个小家伙罢了。

    三小只收获满满,心情大好地上了马车。

    景云与望舒上过那么多次学,但是被爹爹接送还是头一次,感觉特别满足!

    鎏哥儿从没见过那么多人,也从没离开过大人那么久,简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兴奋得不要不要的。

    俩口子起先有些担心三个小家伙会不适应,可照几人的反应来看,根本就是自己多心了。

    “中午吃的什么?”乔薇问。

    “馒头,粥,咸菜。”望舒掰着手指头说。

    乔薇无语地看向姬冥修:“你母校的伙食这么差的?”

    学费可是很贵的好么?三个小家伙的报名费就花了六十两,若是考上了,日后的束脩银子一人一月五十两,阿生在镇上的私塾上课,一月的束脩才二两,也没听阿生说他吃的馒头和咸菜。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今天可能是出了什么状况,平时的伙食挺好的。”

    乔薇稍稍放下心来,不是她舍不得孩子吃苦,而是三个都在长身体的年纪,正是需要大力补充的营养的时候,馒头咸菜吃上一顿两顿没问题,天天吃就有些不够了。

    之后,乔薇又问了三人考了些什么。

    望舒道:“有写字,还有跑步。”

    景云:那不是跑步好么?是骑马……

    望舒吃了一口小桃酥,歪着脑袋道:“夫子还让我帮他搬东西!”

    景云:那是举鼎、举鼎、举鼎……

    “我下棋了。”鎏哥儿突然说。

    乔薇微笑着看向他:“和谁下了?”

    鎏哥儿自豪地说道:“和很多很多人。”

    “那你下赢了吗?”乔薇问。

    鎏哥儿点点头:“赢了。”

    下了十八场,输了十七场,最后一场是和景云下的,这一场景云用上了洪荒之力,总算让这个不靠谱的叔叔赢了,然后这个叔叔就把前面十七场的败绩给忘了……

    考的时候乔薇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真正考完了乔薇反而轻松了,尽力了就好,至于结果如何,姑且尽人事听天命吧。

    几人回了府,姬老夫人盼了一整天了,饭都没好好吃,终于将几个小家伙盼回来了,她倒是不担心景云与望舒的,毕竟这俩孩子在乡下就开始上课了,但鎏哥儿出门是头一遭,身边没个仆妇丫鬟跟着,摔跤了怎么办?尿裤子了怎么办?饿了怎么办?不好好吃饭怎么办?

    “祖母。”鎏哥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姬老夫人将他抱进怀里,问他今天都做了什么,可吃了饭,可去了茅房,可有摔着碰着。

    鎏哥儿特别小大人似的说:“吃过了,我还带他们两个去茅房了。”

    姬老夫人欣慰:“这才像个做叔叔的样子!鎏哥儿长大了,变乖了,也懂事了,都会照顾望舒与景云了!”

    鎏哥儿也觉得自己真的是这样!

    闹腾了一整日,三人在落梅院玩着玩着,等乔薇推门叫望舒与景云回青莲居时,发现三人已经横七竖八地趴在地毯上睡着了。

    乔薇将鎏哥儿抱到床上,脱了衣裳与鞋袜,拉过被子给他盖好,又唤来姬冥修,一人一个抱回了院子。

    夜里,乔薇躺在自家相公的怀中:“你说,他们能考上吗?要不要去问问姑父?”

    姬冥修宠溺地笑了笑:“对自己孩子这么没信心呢?”

    乔薇道:“我这不是担心望舒与鎏哥儿吗?我知道景云一定能考上。”

    姬冥修道:“你要实在担心就去问问姑父。”

    乔薇撇嘴儿道:“算了我还是不问了,我安心等着,反正三天后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的也是。”姬冥修温声道,“老大老二都要上学了,老三还没影,是不是该加把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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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薇嗔道:“我看你不是想要老三,只是找个借口不停地胡来。”

    姬冥修道:“谁让娘子这么勾人,为夫把持不住。”

    乔薇似笑非笑道:“有没有人与相公说过,相公也很勾人?”

    说罢,一个翻身。

    姬冥修眉梢一挑:“娘子很喜欢在上面,不过可惜……”

    话未说完,他身形一转。

    乔薇幽怨地看着他。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这种事,还是相公来比较好。”

    “论力气,我的好像不比你小。”乔薇皮笑肉不笑地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发带,将他的手腕绑在了床头的柱子上。

    姬冥修戏谑地看向她:“娘子原来喜欢这样。”

    乔薇笑道:“很快相公也会喜欢的。”

    姬冥修淡淡地挑眉。

    突然,她一阵天旋地转,几乎是同一时刻,她的手被绑住了,她不可思议地动了动手腕。

    姬冥修淡淡地笑道:“天蚕丝的绳子,挣不开的。”

    乔薇仰头一看,发现系在她手腕上的不是方才用来绑他的发带,而是一条银白色的小菱花绳,这家伙……分明是有备而来!

    姬冥修将乔薇的发带轻轻地丢到地上:“和本少主玩心眼,乔帮主还嫩了些。”

    这一晚,乔帮主被惩罚得很惨。

    ……

    等待考试结果的这几日,乔薇回了一趟犀牛镇,先去容记探望了容老板。

    容记的生意已经好到需要接受预订了,大堂被挤得满满当当,伙计的数量翻了一倍,厨师也新增了三个,原先的库房推掉了,改造成了第二个厨房。

    后边那块地被容老板买了下来,建了一座小宅子,将容老板与乔薇的账房迁了过去,至此,二楼所有的屋子都成了待客的厢房。

    姚青还是没有离开容记,上个月他开始掌勺了,他做菜又快又好,深得几位师傅喜欢。

    小六当上了堂长,换到现代,妥妥的是个大堂经理了。

    容老板坐在自己新建的账房内,抓着一把瓜子,优哉游哉地嗑着,乔薇站在他对面,他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乔薇也不客气,自个儿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哟,容哥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臭,谁惹我们容哥生气了?”

    容老板吐出一颗瓜子壳,不咸不淡地说道:“你谁呀?”

    乔薇笑道:“容哥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才走了没几个月呢,就不认得我了?”

    容老板总算是朝乔薇看了过来,嗤了一声道:“你长得倒是有那么点儿我们这儿的二当家。”

    乔薇笑出了声,抓了一把盘子里的瓜子,容老板眸子一瞪,去拍乔薇的手,被乔薇轻松躲过了。

    乔薇剥了瓜子,放到容老板面前,灿灿地笑道:“给,容哥。”

    容老板哼道:“别以为剥两颗瓜子我就能原谅你了!”

    乔薇笑道:“哪儿能啊?我还没给容哥席蒿待罪呢,怎么也得跪上个三天三夜,才好叫容哥消气。”

    “你也知道!”

    乔薇叹道:“我当然知道,我一走就后悔了,但是已经上路了,没办法回来,我去的地方又太远,在海上呢,不好与你联系,这才几个月杳无音信。可我心里绝对是有你的,我回来看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容老板弱弱地瞟了乔薇一眼:“真的?”

    乔薇无比认真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容老板拿腔拿调道:“你没去看崔公公?”

    乔薇嫌弃地说道:“崔公公是哪根葱啊?他怎么能和容哥你相提并论呢?我和他都是各取所需,和容哥你才是真心实意。我每次和崔公公谈生意,脑子里想的都是你。容哥你要相信,别人都是浮云,咱俩才是命中注定!”

    容老板的脸总算没那么臭了:“你在外头的几个月……有没有背着我再找一个?”

    乔薇比手指:“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容老板黑着脸道:“我警告你,容忍一个崔公公已经是我的极限了,你要是再敢整出第二个……”

    乔薇信誓旦旦道:“容哥你放心,我保证这辈子都只有你一个。”

    “那崔公公呢?”容老板淡道。

    乔薇毫不犹豫道:“他只能算半个!”

    容老板哼了一声,拉开抽屉,取出一个锦盒,砸在她手边:“给!”

    “这是什么?”乔薇问。

    容老板道:“你的红利。”

    “我有红利了?”乔薇喜滋滋地打开了盒子,看着厚厚一叠银票,心里哇出了声。

【283】二更

    乔薇在容记占有三成的股份,从前帮着容老板看账本儿时她便估算过自己年终能分到多少,可盒子里的数量比她曾经的估算的多出了整整一倍。

    容老板见她一直不吭声,问道:“怎么?嫌少?这些都是容记的分红,蛋厂还在投入阶段,没盈利,等盈利了,不会比这个少的!”

    哎哟喂,还有蛋厂,她差点给忘了,这么看来,用不了几年,她就能成为一个小富婆了,这要是万一哪天冥修不当丞相了,她也可以养着他!

    乔薇与容老板说了会儿话,拿出了从飞鱼镇与塔纳族带来的礼物,有鲛人泪、龙绡纱以及不少干货与人参,容老板看着满满一大箱东西,有些不可思议:“你几时变得这么大方了?”

    乔薇啧了一声:“我对你几时小气过?”

    几时没小气过?

    容老板白了她一眼,高高兴兴地收下了。

    乔薇给小六与何师傅他们也带了些海产,过年时不在,没来得及封红包,现在给补上,可是把大家高兴坏了。

    何师傅让乔薇坐着,他去做一桌拿手好菜。

    乔薇笑道:“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今天我还要去村子一趟,去晚了,可能就赶不上回京了。”

    既如此,众人倒是不好再留了。

    从容记出来后,乔薇坐上自家马车去了犀牛村。

    村口还是老样子,一棵大槐树,一口封住了的古井,一头不知谁家拴在附近的水牛。

    此时临近晌午,乡亲们都回家吃饭了,田里无人劳作,只绿油油的一片,不时有小鸟飞过。

    马车走进了村子,乔薇这才发现村子里还是有些变化的,徐大壮家建新房子了,二狗子家虽没建,但也已把猪圈迁了出去,看样子不日就要动土了。

    碧儿道:“咱们装松花蛋的筐子都是徐大壮的老丈人做的,他老丈人自己做不过来,又收了几个徒弟,每个月就卖筐子的钱都能挣到不少呢!这间屋子,据说就是老丈人出钱做的。”

    乔薇道:“大壮是好心有好报。当初他不嫌人家带个爹出嫁,把老丈人当亲爹一样敬重,老丈人心中感激,自然百般回报了。”

    “大壮哥自己也挺能干的,他和罗大哥他们几个一块儿办了个养殖场,你看,就在那里!”碧儿摇手指向村后的一排新建的房舍。

    乔薇看到了,微微一笑道:“还挺大的。”

    碧儿就道:“没咱们庄子里的养殖厂长大,但是供山上的货能供好多呢!”

    村子里的养殖场刚刚起步,山上的日产量已经达到了两千,想要完全供上,怕是还得一段日子。

    说话间,罗家到了。

    一个穿着蓝色小褂子的幼童正蹲在地上捡东西吃,不知捡到了什么,笨拙地往嘴里送,乔薇忙跳下马车,将他抱了起来,拿走他手里的橘子皮,换了一块山楂糕给他。

    他喔喔了两声,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

    乔薇捏了捏他脸蛋,笑道:“知道我是谁吗,你就吃!”

    罗大娘听到了乔薇的声音,放下洗了一半的菜,快步走了出来,惊讶地说道:“小薇啊!我说我怎么听到声儿呢!什么时辰到的?”

    乔薇笑了笑:“干娘。”

    碧儿拎着两个大包袱跳下马车:“罗大娘,我们来看你啦!”

    罗大娘喜不自胜道:“快进屋!”对车夫道,“小哥儿也下来坐儿!”

    车夫客气地推辞。

    乔薇道:“下来吧,都是自家人。”

    “是,夫人。”车夫将马车拴在了屋子对面的大树上,随后一道进了屋。

    “怎没把孩子带回来?”罗大娘问。

    乔薇道:“一大早被他们爷爷带出去了。”

    姬尚青许是觉得考试辛苦了,特地带着三个小的出去溜达了。

    罗大娘看着一身脏兮兮的孙子,不好意思地笑道:“别把你衣裳弄脏了,我来抱!”

    乔薇不给:“这有什么脏不脏的?我都多久没见俊哥儿了?还不让我抱抱了?”景云与望舒从前也是一身干净地出去,一身泥巴地回来,就是个在地上爬的年纪。

    罗大娘还怕乔薇去了城里,就有了城里人的讲究,而今一看呐,是自己多心了!

    乔薇这么喜欢俊哥儿,做奶奶的自然高兴了。

    罗大娘给三人沏了茶,乔薇抱着孩子,便先放桌上了,剩余的两杯罗大娘亲手递到了碧儿与车夫的手里。

    碧儿嗔道:“您别这么客气呀。”

    车夫受宠若惊:“多谢罗大娘。”

    虽是个村妇,却也是少夫人的干娘,这等身份亲手给他上茶,他快被折煞了。

    罗大娘惋惜道:“你大哥和你大嫂去镇上走亲戚了,要是知道你来,我就不让他们去了。”原也不是多少重要的亲戚,都出五服了,从前他们日子艰难时不大走动,而今约莫是听说了他们的状况,渐渐地又开始上门了。这次是那家人的孩子满月,人家给递了口信,不好不去,便叫罗永志与翠云去了。

    乔薇笑道:“没事,我是看您和俊哥儿的,大哥大嫂下次再看!”

    罗大娘拍拍她的手,叹道:“难为你都嫁人了,还总记挂着我,做媳妇儿不容易,你老往外跑,婆家人心里没意见呐?”

    乔薇和颜悦色道:“他们都挺开明的,您就放心吧,干爹可还好?”

    “好着呢,就是过年的时候念叨你咋没个消息?”

    “我去找我娘了,走得太急没来得及通知你们。”

    罗大娘急切地问:“你找到了吗?”

    乔薇喜色道:“找到了,娘和外公都找到了。”

    罗大娘握紧她的手:“真好,真好!”

    中午是在罗家吃的饭,因不知乔薇要回,罗大娘只炒了一个菜,给俊哥儿蒸了一碗水蛋,罗大娘把水蛋拌好的饭递给乔薇,让乔薇喂着俊哥儿,自己则杀了一只又肥又大的母鸡,切成块与胡萝卜一块儿炖了,又炒了一盘青椒鸡蛋,两样小菜,蒸了点南瓜,用蒜苗炒了一盘冬天腌制的腊肠,香得人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这一顿,自是吃得饱饱。

    吃过饭,罗大娘锁了门,与乔薇一道上了山。

    山上变化很大,库房不够用了,七娘做主,在原先的库房旁边又建了个新库房,占用了一部分村子里的土地,村长倒是大方,占就占呗,不怕你占,就怕你不占,这作坊若是搬了,乡亲们得少多少活儿干?

    阿贵记仇,木材不是找裘掌柜买的,而是自己带着厂子里的工人,下工后去林子里伐的,工钱也是他自个儿贴的,一座库房建完,他自己都快成半个木匠了。

    罗大娘知道作坊忙,进去接了七娘的活儿,好让七娘能回屋陪乔薇说说话。

    二人闲话了一番家常,又看了账。

    乔薇不在的这段日子,作坊的产量提高了三倍,人员倒是没有增加多少,全靠把效率给提上去了,过年时乔薇不在,七娘做主给众人包了红包,七娘有想过,要是乔薇不同意,那么这笔银子她就自己掏了算了,反正她原就是个签了死契的奴婢,她的一切都是主子的,权当她没领这么多工钱好了。

    乔薇瞧出了她的担忧,睨了她一眼道:“与我认识这么久,我是个什么人你还不清楚?我有那么小气吗?”

    七娘的脑海里闪过了无比凄惨的水榭香江豪华一日游……

    乔薇拍拍她肩膀:“作坊既然放心地交给你了,你想怎么管理都行,以后这种事不必胆战心惊的,放马去做就是了。”

    夫人突然变得这么大方,心里毛毛的……

    七娘的目光落在了账本上,发现备注的红包金额五十两的“五”字上不知何时糊了一个墨团,该不会……夫人以为她一共只发了十两银子的红包,所以才这么开心的吧……

    “另外你与阿贵小魏的月钱也该提一提了。”乔薇若有所思道。

    七娘果断合上了账本,不动声色地说道:“说到小魏,我这儿倒是有件事想与夫人商量商量。”

    乔薇抱着熟睡的俊哥儿,道:“你是说小魏与碧儿的事?”

    七娘略为惊讶:“夫人也知道他俩的事了?”

    乔薇淡淡一笑:“不是瞎子的都看出来了。”

    这倒是的,两个人年纪都不大,心眼也不多,自以为装得很好,其实早就露馅儿,七娘道:“夫人不在京城的这个月,碧儿回来过几次,她说是来看我的,但谁又瞧不出来她是来小魏的?二人总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夫人看看是不是做个主把两人的亲事给定了?”

    乔薇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几下,道:“碧儿签的是活契,而且她爹娘健在,她的亲事恐怕还是得过问她爹娘的意见。我强行做主,倒也不是做不得,可她与她爹娘的关系恐怕就要尴尬了。”

    七娘迟疑道:“夫人说的有道理,夫人位高权重,她爹娘自是不敢不从,只是表面从了,心里憋着火儿,最后都得算到碧儿的头上,这对碧儿反而不妙。可是……若真过问她爹娘的意见,她爹娘瞧得上小魏吗?冯氏的性子夫人是领教过的,恨不得把碧儿卖去大户人家做妾,眼下碧儿做了丞相夫人的丫鬟,这等身份怕是嫁给正儿八经的公子哥儿都够了,我怕冯氏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乔薇托腮,是啊,小魏家里可是养着一窝土匪呢。

    黑风山上,白云飘荡。

    十几二十号土匪整齐划一地站在大树下,望着树梢上半面迎风招展的破了几个大窟窿的寨旗,庄严而肃穆地念着他们的宣言:“我们是一群有志向的土匪,我们要把土匪事业发扬光大,我们的目标是打家劫舍,我们的手段狠辣果决,我们的武功天下第一,我们的口号抢光、抢光、再抢光,绝不给对方留下一点口粮!”

    寨主对着老寨主们的牌位上了一炷……半柱香,没钱买香了,这些半支半支的香都是从人家坟头上拔来的。

    上完香,寨主拜了三拜,转过身来,望向一众整装待发的弟兄,庄严肃穆地说道:“今天,我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把大家叫到了这里,我相信大家此时的心情与我一样沉重,是的,我们很快就要离开这片故土了,我们热爱这片土地,如同热爱我们自己,但是,我们的家园正在遭受毁灭(没吃的草根都刨光了),我们的同胞正在遭受打击(没钱小魏都娶不上媳妇儿了),我们不得不拿起手中的武器,向命运发出最顽强的抵抗!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要走出家门,你们即将面对一个未知的世界,外面的血雨腥风可能会把你击倒,敌人的阴谋诡计可能会把你打倒,但是,不要害怕!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你都不要忘记,你是一个土匪!”

    “老杨,好了没呀?等半天了!”阿贵站在作坊外,扯着嗓子吆喝。

    寨主吆喝回去:“好啦!包饭吗?”

【284】公主的真相(一更)

    一群凶神恶煞的土匪搬个小板凳围坐在一堆大妈大娘中间绝对是一件相当惊悚的事,更惊悚的是几人还聊起来了。

    “大妈,你家铁盆咋那不好使呢?一装水就漏了,白瞎我从山下到山上扛了一场!”

    “大娘,你家的芝麻饼啊,糖放得太少,不甜!”

    “大嫂子,你们买到假货了,你家坟头上的香只有上半段是好的,下半段全是沙,点都点不着!”

    某大妈:“……”

    某大娘:“……”

    某大嫂子:“……”

    ……

    “时辰不早了,我该走了。”乔薇望了望日晒西斜的天色,起身告辞。

    七娘将乔薇送出了别墅,温柔一笑道:“夫人去吧,我会把作坊打点妥当的。”

    乔薇又望了望半合的大门,道:“小魏家人就拜托你了,好歹是个正经营生,让他们好好干,作坊不会亏待他们。”

    七娘笑道:“夫人就放心吧,他们一定会好好干的。”

    会好好干的土匪们正被一群大妈大娘大婶大嫂子抄着鞋底板追得鸡飞狗跳,从东头跑到西头,又从西头跑到东头,躲过了一个对手,又来了下一个对手,对手们不仅层出不穷,还功力相当深厚,掐、拧、揪、扯、拽!拍、打、推、搡、踹!外加河东狮吼,振臂三抖,简直就是土匪界的一股新的泥石流。

    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就在水深火热中度过了。

    ……

    乔薇回到姬家时刚刚过了饭点,寻思着随便吃点填填肚子,却见烟儿与婵儿各自从小厨房中端了一个托盘出来,托盘上摆放着精致可口的菜肴,比往常一家五口的菜式更加丰盛。

    “今儿什么日子?”乔薇问。

    烟儿与婵儿看见了乔薇,屈膝行了一礼:“少夫人。”

    烟儿喜色道:“大小姐回来了,在里屋和二少爷说话呢!”

    乔薇让碧儿把东西拎回上房,自己则迈步去了教主大人的屋子,对于姬婉上门的事乔薇并不觉得多么诧异,早在他们抵达的那日冥修便给姬婉递了弟弟的消息,原是想等哄好这个弟弟了,再带弟弟上门去探望姬婉,但以姬婉的性子,根本等不到那一日。

    姬婉是十月初怀上的身孕,距今六月有余,穿着一条高腰的杏色罗裙,一件玉白对襟长衫,她往日最爱打扮,如今却只梳了个简单的螺髻,簪着一支孔雀金钗,看上去简单大方,却并不失气质。

    她变化不大,从背后看看几乎看不出她怀孕了,但若是绕到她前面,看着她眉宇间散发而出的那股母性的温柔,便很容易猜到这是一个母亲。

    从前乔薇见姬婉,觉得她美得太过招摇犀利,今日,却发现她的气质与画像上的昭明公主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不知是不是这份气质太令人动容,姬婉拉着教主大人的手,教主大人竟然没有甩开,要知道这家伙可是最讨厌别人碰他的。

    难得他有这么乖的时候,乔薇在门口顿了顿,犹豫一番,还是决定不进去打搅这对姐弟了。

    乔薇悄悄地合上门,烟儿走过来,乔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烟儿捂住嘴,往里瞧了瞧,会意地退下了。

    饭菜热到两次时,姬婉从教主大人的屋子出来了,看见上房的灯亮着,推门走了进去。

    “婉姐姐。”乔薇打了招呼。

    “他睡了。”姬婉笑道。

    乔薇搬了凳子,让姬婉坐下,又递上筷子,道:“那等他醒了我再让人给他做点宵夜。”

    姬婉难得地夸了乔薇一次:“辛苦你这个做大嫂的了。”

    乔薇客气道:“应该的。”说着,盛了一碗鸡汤,将上面的油舀去,递到姬婉手边。

    姬婉早已过了害喜的月份,胃口与正常人无异,端起鸡汤喝了一口,发现味道不错,比国公府的好喝:“我早就想过来了,你姐夫的娘啊死活不让我出门,今儿她去亲戚家窜门儿了,我才逮住个空子。”

    竟然是偷跑出来的,这个姐姐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

    乔薇道:“待会儿国公夫人回去了,发现你偷跑出府了训你怎么办?”

    姬婉摸了摸凸起的肚子,浑不在意道:“被训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乔薇给她舀了一勺蒸蛋,说道:“你和姐夫成亲十年才总算等来这个孩子,国公夫人千般小心万般在意,只怕不会轻易地放过你。”

    姬婉把碗里的蒸蛋吃了,道:“放心吧,她再大的火气也只敢和你姐夫叨叨,不会真闹我跟前儿,她怕我动胎气。”

    乔薇摸上她肚子,啧啧道:“真是一块免死金牌啊。”

    吃过饭,天色便彻底暗了,姬婉本想等到见见姬冥修与景云望舒再走,奈何迟迟等不到,只得先行告辞。

    乔薇送她。

    路上,姬婉问了不少弟弟的事,乔薇都一一地答了,包括无名岛的真实身份,也没刻意地隐瞒。

    姬婉唏嘘不已,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心疼,能活着当然是好的,可是活得这么艰难,不免让人心疼。

    乔薇见她面露疲倦,看了看花园里亭子道:“要歇会儿吗?”

    姬婉点头,与乔薇一块儿在亭子里坐下了,回想着弟弟的经历,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么说,他被那个酒鬼拐上无名岛,还是因祸得福了?”

    这个问题,可真把乔薇问住了,教主大人被拐之后的经历绝对算不上愉悦,被养父暴打,被同伴欺辱,三天两头挨饿受冻,能磕磕碰碰长大,真是个奇迹。但倘若没被拐走,衣食许是无忧,却会成为对方对付姬家的刽子手。

    所以哪一样更容易,乔薇也说不清。

    “那个酒鬼死了没有?”姬婉忽然沉下脸,没死的话,她就去弄死他!弄死他一百遍!竟敢这么欺负她弟弟,活得不耐烦了!还有那个没孩子就买了她弟弟,有孩子就丢了她弟弟的小俩口,最好也别让她找到,否则,她掐死他们!

    乔薇拍拍她的手:“别太激动了,怀着身子呢。”

    姬婉做了个深呼吸。

    乔薇说道:“酒鬼早就死了,那对小俩口也病逝了。”

    这还差不多!姬婉舒了口气,说道:“你说的那个酒馆的老板娘,我应该感谢感谢人家。”

    乔薇淡淡一笑道:“冥修已经谢过她了。”

    姬婉望向天上的一轮弯月,似叹非叹道:“要是母亲还活着就好了,看到弟弟回来,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公主在天之灵也会知道的。”乔薇宽慰道。

    姬婉点点头。

    乔薇犹豫了一下,问道:“婉姐姐,冥修怀疑冥烨的‘死’是让人下了假死药,凶手是当时有机会接触到冥烨的人,你心中可有什么怀疑的对象?”

    姬婉摇了摇头:“我想不出来。”

    乔薇摸下巴:“当时能接触冥烨的人很多吗?”

    姬婉道:“不少,那时尽管我母亲尚未正式嫁入姬家,但她怀了姬家的骨肉,滑掉一胎后,祖母将她接进姬家养伤,冥修与冥烨是在府里出生的,除了姬家各房的主子、贴身丫鬟、我母亲的大丫鬟、管事妈妈,还有三个乳母,林林种种算下来,得二三十号人了。”

    乔薇的注意力很快被另一件事吸引:“公主那么早便住进姬家了吗?我一直以为公主是在冥修五六岁的时候才搬回姬家的。”

    姬婉低声一叹:“我也是后面才知道,母亲早在怀孕时便在姬家住了一段日子。”

    乔薇不解地说道:“既然已经住进来了,为什么不继续住下去呢?难道公主连儿子都生了,祖父与祖母也还是不同意这门亲事吗?”

    姬婉神色复杂道:“祖父在那一次其实就已经松了口的,只等我娘生下孩子就正式迁入姬家的族谱,但是后面冥烨出了事,我母亲伤心过度,搬出了姬家,与我父亲的亲事也一拖再拖。”

    乔薇的眉头皱了皱:“我怎么听说的是祖父一直不同意这门亲事,皇上也不同意,公主才与父亲耽搁了这么多年的?”

    姬婉淡淡地嗯了一声:“皇上当然不同意了,我母亲其实是有一桩指腹为婚的亲事的,后面虽是把那门亲事给退了,但是她肚子里好端端的孩子,没出生就流了一个,没满月又夭折了一个,先皇心疼女儿,我表哥心疼姑姑,也就不愿我母亲嫁入姬家了。至于说我祖父,他是不乐意与皇室攀亲。不过双方的家长再不乐意,母亲与父亲不也还是走到了一起?”

    提到这个,姬婉唏嘘不已,当初她与林书彦的亲事也不顺利,可许是她骨子里继承了母亲的倔强,排除万难后,依旧嫁入了林家。

    乔薇顿悟地点点头:“你刚刚说,祖父在公主怀孕时便已经松口了,既然当时松了口,为何又等了五年才将你们几个接回去?”

    姬婉道:“好像是母亲在冥烨出事后与祖父闹翻了。”

    乔薇道:“所以公主搬出姬家可能并不是因为伤心过度,而是因为和祖父闹翻了?”

    姬婉若有所思道:“可能两个原因都有吧。”

    乔薇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乔薇的手肘支在石桌上,托着腮帮子道:“公主为什么要和祖父闹翻呢?祖父是长辈,公主是那种目无尊长的人吗?”

    姬婉摇头:“我母亲很孝顺的,从不拿架子压人,她在府里,没把自己当过公主,与寻常妇人一样,该孝敬婆婆的,该善待妯娌的,全都毫不含糊。”

    乔薇的眸子里掠过了一丝困惑:“公主这么好脾气的人都能与祖父闹翻,想来是一件逼得公主不得不去闹的事……会不会和冥烨的死有关?”

    “你想说什么?”姬婉看向了乔薇,她觉得乔薇话里有话。

    乔薇对姬婉没什么不可言的,就道:“我想说,凶手不是府里的人吗?会不会公主猜出他是谁了,但是又没有证据,也害怕那人会继续加害冥修或者你,所以故意与祖父闹翻,借此搬出了姬家?”

    姬婉蹙眉:“就算事情真是你猜测的那样,可我娘是公主,她怀疑一个人需要证据吗?她想打杀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何况我父亲当时与她感情极好,她若果真怀疑谁,为何连我父亲也瞒着?”

    这也是乔薇感到困惑的地方:“也许是一个……连父亲都不可能去怀疑的人呢?”

    “那会是谁?荀兰吗?不可能,她当时也刚出生……”姬婉呢喃着,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小薇。”

    “怎么了,婉姐姐?”乔薇看向她。

    姬婉按了按太阳穴,努力地回想着什么,说道:“我想起来一件事,我不太确定是真的,还是我自己乱想的。”

    乔薇看了她一眼,道:“什么事?”

    姬婉艰难地回忆道:“我总是能看见自己站在一间很大的屋子里,里面白茫茫的一片,我面前有一口棺材,我说,‘弟弟在哭’,那个人对我说,‘你听错了,弟弟没有哭’。”

    乔薇眸光一顿:“那个人是谁?”

    姬婉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乔薇捏了捏手指,定定地看着她:“你真的听见哭声了?”

    姬婉为难地说道:“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这段对话,我看着棺材说弟弟在哭,那个人说弟弟没哭,到底哭了没哭我也不知道。”

    “那时你才三岁。”乔薇道。

    姬婉叹了口气:“是啊,我才三岁,我怎么可能记得三岁的事呢?所以我不太确定这个是真的发生过,还是我自己在脑子里乱想的。”

    乔薇徐徐说道:“你从来都不知道冥烨还活着,怎么会乱想到这样的画面?一定是真的发生过,你再好好地想想,那个与你说弟弟没哭的人究竟长什么样?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给冥烨下假死药的人。”

    姬婉拍了拍自己脑袋,苦恼地说道:“我就只记得一个模样的影子了。”

    乔薇按耐住心头的急切,问道:“是男人还是女人?”

    姬婉道:“不记得了。”

    乔薇又道:“声音呢?是男人的还是女人的?”

    姬婉摇头:“那种声音……好像是男人的,又好像是女人的,我忘了。”

    “雌雄莫辩吗?”乔薇问。

    姬婉蹙了蹙眉:“不是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不是那种不男不女的声音,只是我现在去回想,又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乔薇拍拍她的手:“我明白的,你当时还小,对性别与声音都不敏感,当时就没判断出男女,又过去太久,记忆就越发模糊了,想一下子抽取出来是很困难的,你先别着急,回去之后慢慢想,没准哪天就想起来了。”

    姬婉凝眸道:“希望我能够想起来。”

    乔薇握住了姬婉的手:“婉姐姐,我知道公主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姬家了,你是唯一一个与凶手正面接触过的证人,你要是乱说话,很有可能会被凶手灭口,所以公主赶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强硬地搬出了姬家。”

    “娘亲!”

    不远处,传来了望舒小包子的声音,二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结束谈话,换上了温和的笑容。

    望舒提着两个鸟笼子,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娘亲娘亲你看!我买的鸟!”

    姬尚青好(第四声)鸟,桐院挂着十几只画眉与鹦鹉,今日想必是带孩子们去花鸟市场了。

    乔薇看着笼子里的画眉鸟,笑了笑,说道:“谁挑的?真好看。”

    望舒笑嘻嘻地道:“我挑的!我挑的是里面最肥最大的两只!味道一定棒极了!今晚就红烧了吧!”

    笼子里的鸟简直要吓死了!

    人家挑鸟是好玩,你特么挑鸟是好吃啊!

    乔薇哭笑不得,接过鸟笼子,对望舒道:“姑姑来了,快叫姑姑。”

    “姑姑!”望舒一把扑过去!

    乔薇揪住了她后领,将她提了起来,她的小胳膊小腿儿在空中一阵扑腾:“干嘛呀娘亲?快放我下来呀!”

    乔薇严肃道:“你姑姑的肚子里有了小宝宝,好好和姑姑说话,不许扑。”

    望舒扑腾着小胳膊:“好嘛好嘛,我轻轻的!”

    乔薇把望舒放了下来,望舒果真轻轻地走到姬婉面前,特别乖地管好了自己的小手,背在背后,甜甜地叫了一声姑姑,随后凑近姬婉的肚子,嘻嘻地笑了笑,大声一叫:“弟弟!”

    弟弟吓尿!

    很快,景云与鎏哥儿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了,二人手中都拎着一个鸟笼,其实他们也想买两个,但是笼子太重了,提不动!

【285】放榜,全院第一!(二更)

    三个小家伙穿着一样质地的衣裳,款式也十分接近,除了望舒的是个女款,乍一看去,活脱脱三个龙凤胎,而辈分最大的鎏哥儿俨然像是“三胎”中最小的一个。

    姬婉曾担心过鎏哥儿不是一母同胞的血脉,会与景云望舒合不来,照眼下的情形来看,分明是自己多心了。

    “大姐。”鎏哥儿礼貌地打了招呼,他怕大哥,但是他不怕大姐。

    “姑姑。”景云也乖巧地打了招呼。

    姬婉摸摸二人的小脑袋:“乖。”

    望舒忽然道:“姑姑,我们要上学了!”

    姬婉惊喜一笑:“是吗?是在家里上还是去私塾?”

    望舒拍着小胸脯道:“书院!我们几个已经全都考过试了,考得特别好!”

    乔薇扶额,姑娘,你到底哪儿来的自信啊……

    “哪个书院?”姬婉笑着问。

    “那、那个书院!”望舒不会承认自己不记得名字了。

    景云说道:“南山书院,明天看结果。”

    姬婉暗暗叹了口气,三个里头只有这个小侄儿拎得清,另外两个都是糊涂蛋,真去了学院可如何是好?

    几人说了会儿话,姬尚青提着鸟笼子来了,他看见姬婉很是高兴,可一想到她挺着六个月的肚子来来回回地跑,又赶紧催促她回去了。

    翌日,乔薇起了个大早,景云与望舒也早早地起了,因得知要看结果,二人都很兴奋。

    鎏哥儿也是要去的,乔薇让碧儿去落梅院将他接来。

    等鎏哥儿的空档,乔薇去了一趟教主大人的屋子,教主大人自打上回逃跑崴了脚,这几日都安安静静地待在房中养伤,静到这个院子似乎没有了这个人一样。

    门是虚掩着的,并未锁上,乔薇轻轻地推开了门,教主大人不知在看什么,听到推门的声音,一阵手忙脚乱,随后,挺直了腰杆儿,坐在床头。

    乔薇往他枕头下看了看:“藏什么呢?”

    教主大人哼了哼:“要你管!”

    乔薇斜睨了他一眼:“啧,德行!”

    教主大人阴阳怪气道:“你过来干嘛?想看我是不是又打算逃跑?”

    乔薇淡淡一笑:“我告诉你,京城不太平,就你这种小脸蛋儿,出去了男人女人都想要,不怕再进一次青楼你就给我跑!”

    教主大人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

    乔薇淡道:“我是来带你出去的,免得你在家里闲得慌。”

    教主大人瞅了瞅被子:“你看我这脚,像是能走路的样子?”

    乔薇掀开被子,看了看他的脚,确实还没有彻底消肿,就道:“那行,你先好生养着,等你能下地走路了再带你出去转转。”

    “哼。”教主大人翻了个白眼。

    乔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趁他不备,一把抽出了他藏在枕头下的东西。

    他面色一变:“母夜叉!还我!”

    乔薇一步蹦到三尺之外,缓缓打开手中的镂空金扇子,一股香风扑鼻,好闻得她都要醉了。她记得她把他的东西全都搜刮干净了,而且这把扇子也不像是青莲居的。

    乔薇扇了扇:“婉姐姐送的?”

    教主大人掀开被子,用一只脚跳了过来:“还给我!”

    乔薇好笑地看着他:“这么宝贝婉姐姐送的东西,看来你虽然很讨厌我们,却很喜欢这个姐姐嘛!”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谁说我喜欢她了?你们姬家人没一个好东西!”

    乔薇走到窗边,将扇子伸出了窗外,笑吟吟地道:“不喜欢啊?那我把这把扇子扔了?”

    教主大人炸毛:“母夜叉你敢?!”

    乔薇晃了晃窗外的扇子:“再叫一句母夜叉试试?”

    教主大人的嘴角一阵抽搐。

    乔薇把扇子抛回了他怀里,拍拍手,不咸不淡地说道:“行了,不和你闹了,去晚人太多,都看不着结果了。”

    ……

    吃过早饭,乔薇带着三个小包子坐上了前往书院的马车。

    三人兴奋极了,挑开了车窗的帘子,圆溜溜的小脑袋挤在一起,巴巴儿地朝外张望。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也有人看见了马车上的小家伙,一户人家能出一个漂亮孩子都是喜事了,这家却一出出了三个,一个比一个好看。

    三小只当然不满足随便看看了,碰上糖葫芦桂花糕什么的也是需要尝尝的。

    乔薇买了三串糖葫芦,几人坐在车里,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望舒吃得最快,景云才只吃到第三个时,她已经把一整串吃完了,她特别可怜地看着自家哥哥,景云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的糖葫芦,忽然伸出舌头,嗖的舔了一遍!

    望舒:“……”

    马车抵达书院时,门口已经来了不少考生,全都站在公告牌外,望眼欲穿。

    乔薇古怪地挑了挑眉,跳下马车,走过去,问一个眼珠子都快瞪掉的妇人道:“大姐,不是说辰时放榜吗?这都巳时了,怎么还没贴出来?”

    妇人叹道:“贴是贴了,但是一个夫子跑出来说有个孩子的试卷批阅错了,一个错,所有的排名都错,又重新拿进去改了。”

    乔薇恍然大悟:“这样啊,多谢大姐。”

    妇人笑道:“不客气。”

    一个批阅错,搞不好一批都批阅错了,几百张试卷重新批阅不是一项小工程,还要再重新结合武试与选试的成绩算总排名,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乔薇在书院对面的酒楼订了一间临街靠窗的厢房,点了一壶碧螺春,一壶白开水,几盘新鲜的小食。

    三个孩子有吃的有玩的,开心得不得了。

    乔薇坐在窗边,托着腮帮子,百无聊奈地望着书院。

    如此约莫又过去一个时辰,都要吃午饭了,书院才总算将最终的成绩贴了出来。

    乔薇索性把菜点了,待会儿看完结果直接在这里把午饭吃了再回去。

    乔薇站起身,拍了拍手:“走了,去看结果了。”

    三小只满头大汗地跟上。

    乔薇左手牵着鎏哥儿,右手牵着望舒,望舒牵着景云,快步走到书院的门口,公告牌前站满了人,不少已经看完了,有人欢喜,有人沮丧,有人兴奋地叫出声,也有人难过地哭出声,总之,场面变得异常热闹。

    一行四人挤入人群时,蔺小公子与匈奴小王子三人也来了。

    费连力气大,一下子挤到了最前面,可是随即他悲催地发现,他根本不认得他们几个的汉文名字!

    他又灰溜溜地挤了出来……

    小望舒在前开路,不费吹灰之力地挤到了第一排,乔薇从最后一名开始看起,没有望舒,没有鎏哥儿,没有景云……

    倒数十名看完了,没有。

    倒数二十名看完了,没有。

    倒是三十名看完了,没有。

    乔薇的小心心都开始剧烈地跳动了,当看到第五十名还是没有三个的名字时,她冷汗都冒出来了,怎么还没有?不会真的没有考上吗?

    四十八名,没有。

    四十七名,没有。

    乔薇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就在她几乎不敢再想往前看时,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了眼帘。

    乔薇眼睛一亮:“鎏哥儿!你考上了!你是第三十九名!”

    鎏哥儿睁大眼:“三十九名厉害吗?”

    乔薇不假思索道:“当然厉害了!”

    这可不是安慰人的话,而是鎏哥儿还这么小,能在六百多名考生中脱颖而出,挤进前四十,真的是个非常了不起的成绩了。

    只是,鎏哥儿都考上了,怎么景云与望舒还没影呢?

    望舒认的字不会比鎏哥儿多,可是鎏哥儿后面并没有看见望舒,该不会……望舒落榜了吧?

    乔薇硬着头皮往前看,前三十,没有。

    前二十,没有……

    乔薇自嘲地笑了,这丫头总不会还考了个前十,不可能。

    第十名、第九名、第八名……

    第三名:蔺子轩。

    蔺小公子得了第三名,可喜可贺,只不过,他原是奔着第一来的,如今的成绩比他期待中的落后了两名,所以他内心有些失望。

    他看向了前两名,他想知道究竟是谁超越了自己。

    乔薇的目光此时也落在了最后两个名字上,当她看清上面写的什么时,一下子傻了眼。

    大大的红纸上,用漆黑的墨汁写着几个明晃晃的大字——

    榜眼:姬望舒。

    榜首:姬景云。

【286】重大发现,要上学了

    这样的结果是乔薇始料不及的,望舒那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吃货怎么还考了个第二?

    乔薇唰的看向了儿子:“景云!”

    景云面不改色:“妹妹武试与选试都拿了一甲,很少有考生能有这么多一甲的。”

    事实上,望舒的文试成绩也接近一甲了,但是从书法上看,景云的更胜一筹。

    景云倒是没刻意地把妹妹的字写丑,他是按照妹妹的笔迹写的,鎏哥儿的一样。

    新生考试中,文试成绩占四成,武试与选试各三成,因此,尽管都得了两个一甲,景云比望舒的排名要稍稍靠前,可不论怎样,大字都没写一个的小望舒能“考”出这样惊人的成绩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乌善的文试考得不错,匈奴小王子原本可以凭着优异的武试成绩与一甲的选试成绩挤掉蔺小公子,夺得第三,可谁让他倒霉悲催地去找望舒挑战,结果被摔得影子都没了,一甲自然也丢了。

    匈奴小王子遗憾地排在了第九位。

    榜上有名的考生家长即刻拿着对牌进入书院报名,南山书院的束脩一月一交,每月三十两,含食宿与书本费,考虑到三小只的年纪实在太小,书院破例允许了走读。

    景云得了一笔丰厚的奖金,抵掉一年的束脩还能剩下几十两,这剩下的几十两恰巧够买书了,所以景云上学基本上没花家里一分钱,论家有学霸的重要性。

    大梁没有寒暑假,除去一些传统节日如中秋端午各自休息一日之外,每月逢五放假,如初五、十五、二十五,一个月只放三天,想想真是惨惨哒,最长的假期当属春节,有足足一个月。

    值得一提的是,不少考生都来自外地,古代交通不便,从京城到南边,光是去就得半个月,回又得半个月,这还是脚程快的,基本上除夕到家,吃顿年夜饭,大年初一就得往京城赶了。若是碰上住得更远,脚程更慢的,走半年的都有,当时的姑父便是这种状况,他家远在南部小镇,来回一趟得三四十天,为不耽误功课,他选择留在京城,好几个年都是在姬家过的。

    而像匈奴小王子这样的考生,回家要一个多月,来京城要一个月多,探亲一趟三个月没了。

    报完名时已是下午,三个小家伙饿得肚子咕咕叫,乔薇带着三人去对街的茶楼吃了午饭,随后坐上马车回了姬家。

    三个孩子都考上了,全家都十分高兴,尤其得知三人的排名都如此靠前,尤其景云望舒还包揽了第一第二,那份喜悦便更浓郁了。

    女眷们都赶来了落梅院。

    姬霜抱着五少爷,一边亲着他小手,一边夸张地笑道:“小侄儿好厉害是不是?考第一了……”

    景云朝襁褓中的五少爷看了过去,一想到以后要把个奶娃娃叫叔叔,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姬老夫人高兴坏了,拿出了压箱底的东西,三个孩子挨个赏了一番,也赏了乔薇,乔薇对自己孩子好,那是应该的,可她对鎏哥儿也一视同仁,着实令人欣慰。

    李氏也给乔薇与孩子们送了不少好东西。

    五少爷睡着了,姬霜将孩子递给乳母抱了下去,扶了扶发髻上的簪子,娇嗔地说道:“娘和二嫂是不是太偏心了?三个孩子能考上书院难道只是小薇一个人的功劳吗?”

    姬老夫人瞪她道:“难道还有你什么事?”

    面上满是不耐,语气却是宠溺的,毕竟姬霜是她唯一的女儿,不宠姬霜,当初也不会同意姬霜留在姬家,当个儿子分一份姬家的产业了。

    姬霜哼道:“不是姑爷找院长说烂了嘴皮子,三个孩子连考试的机会都没有呢。”

    乔薇微微一笑道:“这次的事,真要多谢姑父了。”

    姬霜半点不客套,说道:“当然要多谢你姑父了,没有你姑父从中周旋,几个孩子能进考场,能考这么好?你姑父可在院长跟前儿讲了不少好话。”

    姬老夫人点了点她脑门儿:“行了行了,知道姑爷功劳大,不用再夸了!”

    姬霜得意一笑。

    乔薇暗暗好笑,这个姑姑啊,真是中了姑父的毒,干什么都怕让姑父受了委屈,姑父虽是入赘的女婿,可姬霜将他宠上了天,连二房三房的老爷都不如这个姑爷了。

    几人热热闹闹地说了会儿话,明日恰逢二十五,学院放假,后日才得入学,李氏又与乔薇约了出门给孩子们买几套新的笔墨纸砚。

    夜里,冥修下朝归来,看着满满一桌子好菜,便知有她心情不错了,乔薇正在布筷子,他走上前,自身后轻轻地拥住她,唇瓣碰了碰她脸颊,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徐徐地响在她耳畔:“让我猜猜看,儿子考第一了?”

    他的声音,好听得能让人耳朵怀孕,乔薇心头一阵酥软,定了定神,将筷子放好,道:“你再猜猜你女儿考了第几?”

    “第二?”姬冥修抱紧了她。

    乔薇布筷子的手就是一顿:“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知道?考完的第二天,朝臣们看他的眼神便不对劲了,他随便一打听,才知他的小千金已经在书院出名了。

    他毕竟是考过南山书院的人,知道就算凭着武试与选试,小望舒也能考得进去,但一定没这么好,看来儿子在这场考试中出了不少力啊。

    两个小包子从落梅院回来了,玩得满头大汗。

    “爹爹!”望舒扑进了姬冥修怀里,毫不客气地将自己一额头汗水蹭在了自家爹爹刚换上的常服上。

    这要换成别的孩子,姬冥修早提着她领子丢出去了,但自家孩子做什么都是好的,姬冥修拿过帕子给她擦了汗,很快景云也将小脑袋伸了过来,姬冥修拿过另一方干净的帕子,也给儿子擦了:“去叫二叔吃饭。”

    “我才不吃!”教主大人坐在轮椅上,翻了个白眼。

    景云耐心地哄道:“可是现在都很晚了,不吃饭肚子会饿的。”

    教主大人哼道:“把饭菜端到我房里,我自己吃!”

    景云道:“爹爹说要一起吃饭。”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他说一起吃就一起吃?我非不一起吃,他能把我怎么着?!有本事他来打我呀!”

    话音一落,他感觉轮椅一晃,定睛一看,就见那小胖子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身后,一把将轮椅抱了起来……

    吃过饭,孩子们回了房,夫妻俩洗漱完躺到柔软的大床上,一番鱼水之欢自是不提,云雨过后,乔薇躺在他怀中,微微地喘着气。

    “冥修。”

    一开口,声音都仿佛不是自己的。

    姬冥修只是听着这声音,都不自觉地下腹一紧,大掌握住她柔软的腰肢,寻到她被吻得红肿的唇瓣,轻轻地吮了吮,本只打算浅尝辄止,却食髓知味,怎么都尝不够。

    乔薇是想与他说正事的,尚未开口,唇瓣被他堵住了……

    这一番云雨过后,乔薇的脑子已经一片浆糊了,哪里还记得自己要与他说什么?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北府的上房内,姬霜与秦姑爷也准备就寝了,大户人家的主子奶奶不用自己奶孩子,但姬霜与秦姑爷都这个岁数了才得了一个宝贝儿子,自是千般疼爱,夜里,也让孩子睡在自己房中。

    但今晚,孩子不在了。

    秦姑爷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床铺,问道:“霜儿,儿子呢?”

    姬霜妩媚地笑了笑:“我让乳母把儿子抱过去了。”

    “什么时候抱过来?”秦姑爷问。

    姬霜美眸一转,走到他身前,抚摸着他胸口道:“明早。”

    秦姑爷一愣:“明早?那今晚……”

    姬霜含笑看着他,暧昧地说道:“今晚……就我们两个。”

    秦姑爷握住了她的手,温和一笑:“你刚出月子,身子都没调理好,我怕会伤了你。”

    姬霜幽怨地说道:“可是你都好久没碰我了。”

    秦姑爷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摸上她脸庞,温柔地说道:“我这不是为了你好吗?你不比十几二十岁的年纪,生孩子太伤元气,我要是再折腾你,你怎么吃得消?”

    姬霜的唇角翘了起来,很快,又敛起了笑意,担忧道:“可老这样禁着你,你不难受吗?你要是实在难受,我让桃枝来伺候你。”

    秦姑爷失笑:“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累死累活地给我生儿子,我却去别的女人屋里风流快活,我还是人吗?何况,除了你,我哪个女人都不想碰。”

    姬霜一颗心被甜得快要化了,害羞地低下头,道:“我都老了。”

    秦姑爷定定地看着她:“哪里老?明明就和大婚时一样。”

    姬霜捶了他一拳:“油嘴滑舌!”

    秦姑爷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深情地看着她,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撒谎,你真的没有变,还是那么漂亮。”

    想到了什么,姬霜不悦地哼道:“我漂亮?那当初怎么也没见你追求我?”

    秦姑爷忙道:“男女授受不亲,我只是个穷书生,哪儿对姬家的小姐动念?我就连偷看你一眼,都觉得是亵渎了你。”

    “那你到底偷看了没有?”姬霜问。

    秦姑爷看着她,微微一笑:“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姬霜故意道:“假话。”

    秦姑爷道:“从来没偷看过。”

    那反过来岂不是就是一直在偷看?

    姬霜心里甜得不行,靠进自己丈夫怀里,抱紧了丈夫的腰身道:“相公,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嫁了你,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还不知道过成什么样了。”

    秦姑爷感慨地说道:“这句话该我来说才对,你这么漂亮、聪明、贤惠,全京城的好男人都任由你挑,任何男人娶了你都会拿你当眼珠子似的疼,可我不同了,如果我没有留在京城,没有遇见你,那我最好的结局就是回乡开一间私塾,娶个乡野村妇,了此残生。”

    姬霜想象了一下他与一个乡下姑娘成亲的画面,心口一阵刺痛,越发抱紧了他:“你还记得当初家人是怎么反对我们的吗?”

    秦姑爷道:“我记得,我都记得,是你一直在坚持,不然,我们可能走不到一起了。”

    姬霜郁闷道:“你现在知道我不容易了,当时你可是一句话都不说呢!”

    秦姑爷抚摸着她的脸道:“我当时真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虽然心悦你,可是……在我看来你值得一个更好的男人。”

    姬霜委屈道:“我一边要抓着你,一边还要哄着家里那群人……尤其是我大嫂!你都不知道她当时都与我说了什么?”

    秦姑爷眸光动了动:“是吗?她与你说什么了?”

    这些事,姬霜没打算与自家相公说,毕竟不是什么好话,说出来伤人。

    姬霜摆摆手:“没什么,都过去了。”

    秦姑爷笑道:“公主去世那么多年,你难道还怕我会为了几句话生她的气吗?我们是夫妻,彼此没什么不可言说的,你憋在心里,憋坏了身子怎么办?我会心疼的。”

    姬霜犹豫了一下,无奈地叹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大嫂说你不是我的良人。”

    秦姑爷动作一顿,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是吗?”

    姬霜哼道:“我就问我大嫂,凭什么说你不是我的良人?她不也找了个全家都反对的相公吗?何况当时二哥与三哥都挺喜欢你,我父亲也觉得你为人不错。”

    秦姑爷道:“可能……她是嫌我出身太低吧,她毕竟是公主,我这等身份在她眼里,如同蝼蚁。”

    姬霜没好气地道:“谁知道她怎么回事?”

    秦姑爷眸光深邃:“也可能我无意中做了什么事,不小心得罪她了。”

    姬霜摆手:“算了,她已经去了,我不想背后议她是非。”

    秦姑爷擢住她的肩膀,深深地凝视着她,道:“我不知道你原来还为我得罪过公主,霜儿,世上除了你,没人待我这么好,此生能与你结为夫妇,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一夜,姬霜听话地把孩子抱过来了,尽管二人什么都没做,但她心里一片满足。

    翌日,秦姑爷早早地起来了,换上了外出的衣裳,姬霜抱怨地看着他:“不是放假吗?怎么还要出去?”

    秦姑爷笑道:“最近书院的事情太多了,我又是个新手,许多事都不大熟练,只能多花些时间了。”

    姬霜叹道:“唉,早知道当初不如不让你出去做事呢,咱家又不缺你那点月钱。”

    秦姑爷温声道:“你不也是为了我好吗?怕人家笑话我,让我有份正经差事,腰杆儿也能挺得直一些。”

    姬霜欲言又止,看了看他,替他整理了衣襟,不舍地说道:“你去吧,早点儿回来。”

    秦姑爷笑道:“我做完手头的事,立马就回。”

    这边秦姑爷出了府邸,另一边,李氏与乔薇也坐上了出府的马车,虽是给几个小家伙买墨宝,可李氏也带上了如月与宛瑜两姐妹,添置添置大婚可能会用到的嫁妆。

    先去了全京城最大的书斋,书斋统共两楼,一楼进门的左侧是文房四宝等用品,右侧是分门别类的书籍,二楼也有书,并一些古玩字画。

    大梁朝已有造纸术,但纸张太贵,仍有一些书籍是抄录在竹简上的,姬家这样的大户,自是不看竹简书了,重不说,还占地方。

    “小薇,你过来看看。”李氏朝乔薇招了招手。

    乔薇将竹简放回书架上,走向李氏,李氏指了指墙壁上挂着的一排毛笔,道:“这些都是上等的软毫笔。”

    毛笔有硬毫、软毫、兼毫之分,一般说来,写行书、草书用硬毫笔比较爽利,便于挥洒,易于起倒得势,楷书、隶书、篆书则用软毫笔更为刚健挺拔、柔韧含蕴,大梁朝的字体与小篆有那么一丢丢的相似,软毫可能写起来更漂亮一些。

    而且,软豪笔比硬毫笔经济实惠,从长远上来说,写惯了硬豪再换软毫,并不容易,但写惯了软毫,再换硬毫,却十分的得心应手。

    乔薇满意地看了一眼墙壁上的软豪笔:“二婶觉得哪些比较合适?”

    李氏挑了三支,恰巧也是乔薇看中的三支,英雄所见略同,毛笔很快便买好了。

    纸是姬如月与姬宛瑜两姐妹挑的,有普通的白纸,也有上等的宣纸。

    之后,乔薇挑了三盒徽墨,徽墨是大梁朝最好的墨,价钱极高,比寻常的墨块贵了三倍不止。

    乔薇一阵肉痛,景云拿了墨是认认真真写字的,但望舒那小家伙恐怕只是去涂鸦的……

    砚台是李氏挑的,全都是端砚,端砚质地轻软,触感柔滑,不损毫,宜发墨,用来做砚台最合适不过了,但乔薇想了想家里十七八个被望舒捏破的砚台,默默地将其中一个换成了铜砚。

    买完东西,几人出了书斋。

    “还是去宝林斋买首饰吗?”乔薇问。

    李氏笑道:“不了,这里离宝林斋太远,附近有家首饰铺子,卖的也都是上等的好货,我们走过去瞧瞧。”

    姬宛瑜挽住李氏的胳膊,嘻嘻地笑道:“二婶,就去宝林斋嘛!宝林斋的东西好!”

    李氏嗔了她一眼:“你当我不清楚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就是在外头瞎转悠!”

    姬宛瑜撒娇道:“二婶,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和二姐关在府里都快发霉了!”

    “让我闻闻你身上有霉味没?”李氏说着,吸着鼻子凑向了姬宛瑜。

    姬宛瑜赶忙放开她,闪到了乔薇身后,又抱住乔薇的手道:“大嫂,你带我们去吧!”

    乔薇好笑地说道:“撇下二婶吗?”

    姬宛瑜杏眼一瞪道:“也可以啊!”

    李氏气笑。

    大梁民风还算开放,姑娘家出门的不多,但也绝对不少,乔薇从马车里拿出了面纱给姬如月与姬宛瑜,对李氏道:“难得出门一趟,带她们去转转吧,日后嫁了人,想转悠都不容易了。”

    李氏瞪了二人一眼:“我是做什么要带你们出来的?真是自找苦吃!”

    姬宛瑜吐了吐舌头。

    一行四人,在大街上转悠了起来,这个铺子瞧瞧,那个铺子瞅瞅,不知不觉,竟走了三两条街,走得口都渴了,附近有家茶楼,几人决定去里头坐坐,哪知刚走到门口,一旁的巷子里传来了一道女人的尖叫声:“救命啊!抢劫啊!”

    几人停下了步子,姬宛瑜下意识地回过头,恰巧此时,那个小贼从巷子里窜了出来,他没料到前面站了个人,想刹车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就要撞上姬宛瑜,乔薇快步走了过来,一脚踹上他胸口,将他整个人踹飞了出去,他重重地跌在地上,牙齿都磕掉了一颗。

    他吐出一口血水,就要爬起来,这时,跑堂的小二听到了门外的动静,端着一盘没来得及呈给客人的瓜果跑来凑热闹。

    乔薇从他盘子里抓了个橘子朝着小贼掷了过去。

    小贼的腿被打中,再一次跌在了地上,之后,他又挣扎了一会儿,但闹出的动静太大,将附近巡逻的侍卫惊来了。

    侍卫擒住了他,从他怀里搜出了一个钱袋,对围观的百姓道:“谁的东西?”

    一个二十多岁、抱着一个孩子的年轻妇人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对侍卫欠了欠身,心有余悸道:“是我的。”

    侍卫一只脚踩在小贼的背上,用手打开了钱袋,道:“里头都有什么?”

    年轻的妇人道:“回官差大哥的话,里头有五个铜板,六个银裸子,一个五两的元宝,还有一对金耳环。”

    侍卫淡淡地嗯了一声,把钱袋还给她了,随后侍卫拽起小贼离开了原地。

    乔薇看了那年轻的妇人一眼,妇人的衣着看上去简单朴素,却都是相当名贵的料子,穿得起这种料子的少说也是个世家大族的妇人,怎么会一个人带着孩子出门?

    妇人的脸上受了点擦伤,怀中孩子受了惊吓,嚎啕大哭,但他的哭声有些沙哑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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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待乔薇有所动作,姬宛瑜已经先一步走了过去,姬宛瑜看看她,又看看她怀中不过两三岁大小的孩子,问道:“你跟你儿子没事吧?”

    年轻的妇人低垂着眉眼道:“我没事,多谢姑娘仗义出手。”

    姬宛瑜笑着指了指乔薇:“不是我出的手,是我大嫂!”

    年轻的妇人朝乔薇看了过来,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下,她迅速低下头,行了个福礼。

    乔薇微微颔首,算是做了回应。

    这个女人年纪不大,差不多二十左右的样子,长得并不算国色天香,但也十分的眉清目秀,她身上有一股能让人沉淀的气质,觉得熟悉,仿佛这股气质在谁的身上感受过。

    姬宛瑜四下看了看,问道:“你家的下人呢?”

    年轻的妇人道:“我是自己出的门。”

    姬宛瑜皱眉:“你怎么自己出门啊?你相公呢?”

    妇人的睫羽颤了颤,说道:“他有事。”

    姬宛瑜不悦道:“有事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出门啊!你看你带个孩子,碰上了劫匪,多危险!不是我大嫂仗义相助,你的钱袋就找不回来了!”

    妇人垂眸道:“姑娘所言极是。”

    姬宛瑜好心地提醒道:“你下次可别再一个人出门了,京城这个地方,虽是天子脚下,但那些什么贼啊匪的,也还是挺多的!你又年轻又漂亮,最容易让人盯上了!你这次碰到的是个小贼,只劫财,下次可不一定了!”

    妇人没说话。

    姬宛瑜又道:“你孩子是不是生病了呀?”

    妇人抱了抱孩子,轻声道:“出了一点疹子。”

    姬宛瑜眼睛一亮:“你运气可真好,我大嫂是大夫!”说着,抓住了她的手腕,“走,我带你给我大嫂瞧瞧!”

    妇人的睫羽颤了颤,任谁都看出了她的拒绝,除了姬宛瑜。

    姬宛瑜将人拉到了乔薇面前,说道:“大嫂,她好可怜,被人抢了东西,孩子又生了病,你能不能帮她瞧瞧?”

    傻孩子,这个人身上穿的料子比你身上的都矜贵,她要是可怜,全京城怕是没几个人不可怜了。

    乔薇看了妇人一眼,妇人有些难为情、有些紧张,乔薇的目光又落在了孩子的身上,孩子的脸蛋红扑扑的,呼吸有些不顺,额头与手背上长着几个透明的痘痘,分明是出痘疹了。

    乔薇将姬宛瑜的手拉了过来,对姬如月道:“你们两个去洗手吃点东西。”

    “好的,大嫂。”姬如月应下。

    姬宛瑜不想走,姬如月强行将她拽进去了。

    乔薇道:“二婶,你也进去吧。”

    这孩子可是得了痘疹,谁知道李氏有没有得过,万一传染上,以李氏的年纪,得遭不少罪。

    李氏点点头,进去了。

    年轻的妇人道:“那边有医馆了,我就不麻烦夫人了。”

    乔薇给孩子把了脉,又看了看他身上的痘,道:“你孩子得了痘疹,及早治疗为妙,我爹有一个专门治疗痘疹的方子,我把剂量给你调整一下,你拿去药房抓药,及时给孩子服下。”

    妇人欠了欠身:“多谢夫人。”

    乔薇走进茶楼,在柜台那儿要了一支笔、一张纸,写了个方子,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道:“还是挺烫的,你这两天多注意一下,要是孩子精神不好了,食欲也明显减退了,就及时要去找大夫,你可别不管孩子怎么样都等七天的药吃完了再去。”

    妇人应道:“我记下了。”

    乔薇上了楼,李氏已经点好了东西,见她一脸的若有所思,忙问道:“怎么样?那个孩子病得不重吧?”

    乔薇坐下道:“痘疹。”

    “什么?痘疹?”李氏惊吓,“宛瑜没有出过痘!宛瑜,不是二婶说你,你以后不要随便见了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跑上去摸一把,你怎么知道人家脏不脏,有没有生病?”

    姬宛瑜晃了晃纤白的手:“我洗过了,没事的,二婶!”

    几人在茶楼吃过点心,又去宝林斋挑了一下午首饰,方高高兴兴地回了。

    这个小插曲,谁也没放在心上,很快便将它抛诸脑后了。

    这次采买,乔薇给秦姑爷也挑了一份墨宝,也五少爷挑了一对金镯子,晚饭后,给四房送了过去,不巧,秦姑爷不在。

    乔薇把东西放在了桌上:“今天书院不是放假了吗?”

    姬霜叹道:“唉,人家是放了,他没放,跑去做事了!刚又差人带了消息回来,说他今晚有要事,不回了。”

    “有要事啊……”乔薇淡淡一笑,不知该如何接话,问什么要事,显得自己八卦,不问,又显得尴尬。

    好在姬霜自己说了:“他一个朋友病了,他要去探望,那人住在城外,他今晚恐怕是进不了城了。”

    乔薇微微一笑道:“想必是十分重要的朋友,姑姑不必多心。”

    姬霜慢悠悠地道:“我当然不会多心了,你姑父是全天下最老实的男人,就算我让他在外头鬼混,他也没这个胆子!”

【287】撞破,抓包姑爷(一更)

    卯时,天光未亮,乔薇记挂着上学的事,比平时醒得略早了些,这个时辰姬冥修已去上朝,但乔薇仍是习惯性地摸了摸身侧,果真是一片冰凉。

    乔薇洗漱完,穿戴整齐出了上房。

    院子里已经忙碌了起来,厨房的烟囱里升起了袅袅炊烟,吴妈妈与几个小丫鬟细心地做着洒扫,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整个景象就像是一出忙碌的哑剧,要不是起早了,乔薇大概看不到这一幕。白日里她们做事,动静还是不小的,没想到早上竟是如此小心。

    吴妈妈看到了乔薇,放下扫帚走了过来,小声道:“抱歉,吵醒少夫人了。”

    乔薇就道:“没有,你们不吵,我是自己醒的。”

    吴妈妈释然一笑:“少夫人没什么吩咐的话,奴婢先去做事了。”

    “你去吧。”乔薇点头,吴妈妈退下了。

    乔薇往景云与望舒的屋子走去,这个时辰还太早,应该连景云都没醒,可是令乔薇惊讶的是,她刚走到门口,便听见了望舒的笑声,精神极了!

    眸光一动,乔薇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望舒抱着个金裙子小布偶,在床铺上滚来滚去,布偶的脑袋都被她滚掉了,胳膊也折了……

    景云正在穿衣裳,妹妹一骨溜地滚了过来,从他身上轧过去,然后……他再也爬不起来了……

    望舒继续滚,跐溜溜地滚进了一个有力的怀抱,她想跑,却被对方一把捞了起来。

    她眯眼一笑:“爹爹!”

    姬冥修宠溺地勾了勾唇角,拿过衣裳给她穿上。

    乔薇走上前,微微惊讶地看着他:“你没去上朝?”

    望舒刚穿了一只袜子,又跑了,姬冥修将她拽了过来,对乔薇道:“待会儿再去。”

    乔薇坐在床沿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这是旷工啊,冥少主。”

    姬冥修不可置否,上朝哪天都可以,但他儿子女儿上学的第一天却只有这么一次,他已经错过了太多,他们的出生、第一次走路、第一次说话,他不想再错过他们第一天上学。

    望舒像个小泥鳅在自家爹爹怀里滑来滑去,半天穿不完,乔薇将她抓了过来,三下五除二,从头到脚齐活儿了。

    兄妹俩穿戴整齐,去耳房洗漱,里头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乔薇靠在姬冥修怀里,心头掠过一丝柔软。

    早餐上桌时,不到日上三竿绝不起床的教主大人居然也推着轮椅过来了。

    乔薇挑眉看向他,莞尔一笑:“哟,不赖床了?”

    教主大人翻了个白眼:“我肚子饿!”

    乔薇就道:“大半夜的吃了一碗牛肉面,一盅燕窝,两只乳鸽,这么快又饿了?”

    教主大人把头一仰,两眼望天道:“怎么?不行啊?”

    “行行行,来,二少爷里边儿请。”乔薇让出道来,比了个请的手势。

    为方便轮椅出入,门槛上配了板子,教主大人轻轻松松地进去了。

    早餐是白粥、蟹黄虾肉包与香菇鲜肉包,并几碗热气腾腾的卤肉面,景云与姬冥修吃不得海鲜,教主大人与望舒却都好得很,一笼蟹黄虾肉包很快进了二人的肚子,眼看着只剩最后一个了,望舒的筷子伸了快去。

    “哎呀那是什么?”教主大人指着望舒的身后问。

    望舒转过头去,教主大人一筷子将包子叉进了嘴里!

    望舒:“……”

    众人:“……”

    吃过饭,众人等了一会儿,不见鎏哥儿过来,乔薇便让碧儿去瞧瞧,不多时,碧儿神色匆匆地回来了,禀报道:“鎏哥儿在吃饭!”

    乔薇眉心一蹙:“怎么还在吃饭?”

    碧儿为难地说道:“他这个也不吃,那个也不吃,折腾一早上了,老夫人说,要实在不行,这第一天就别……”

    乔薇淡淡地说道:“别什么?别去了?”

    “老夫人说他还小,又刚没了娘,怪可怜的,这上学的事……”碧儿都有些说不下去了,她是与母子仨在村子里住过的,甭管刮风下雨,两个孩子从来不敢不去上课,乔薇也不会允许他们不去上课,当然了,一些特殊情况除外,但至少都是征求了夫子的同意,绝不会像鎏哥儿这样,说不去就不去。

    乔薇淡淡地将杯子搁在了桌上:“现在他敢旷课,长大他就敢旷工!”

    姬冥修凑了过来:“我小时候没旷过课。”

    乔薇:“……”

    乔薇拿眼瞪他:“还说呢,都是你们惯的!明明半点事没有,弄得像是天快塌了!”

    丞相大人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

    乔薇道:“你先带景云和望舒上车,我随后就到。”

    丞相大人牵着自家小公子与小千金走出青莲居,上了出行的马车。

    乔薇则起身去了落梅院,鎏哥儿正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七嘴八舌地哄他吃饭,他牙关闭得紧紧的,一口也不吃,姬老夫人一脸无奈。

    “少夫人。”荣妈妈看见了乔薇。

    姬老夫人眼睛一亮:“小薇你来得正好,鎏哥儿不肯吃饭,你快给他瞧瞧,他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了。”

    乔薇看了鎏哥儿一眼,对姬老夫人道:“祖母,这儿交给我就好了,您先回屋吃点东西。”

    姬老夫人是信得过乔薇的,便让荣妈妈扶着去了。

    乔薇的笑容沉了下来,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仆妇丫鬟,淡道:“你们也退下。”

    几人面面相觑。

    乔薇严肃地看着众人:“我的话没听见吗?全都给我退下!”

    众人缩了缩脖子,放下筷子与碗,退下了。

    鎏哥儿害怕地看向乔薇。

    乔薇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鎏哥儿被看得小身子一阵发抖。

    “为什么不吃饭?”乔薇问。

    鎏哥儿闷头不语。

    哄人乔薇是不会的,自己孩子她都没哄过,别人的孩子,想都别想了。

    乔薇恶霸似的看向鎏哥儿:“我问你话呢,为什么不吃饭?”

    鎏哥儿心里怕怕的,不敢不吭声了,嗫嚅道:“不想吃。”

    “为什么不想吃?”乔薇问。

    “肚……肚子疼。”鎏哥儿捂住了白白嫩嫩的小肚子。

    乔薇淡道:“你要是撒谎,我可是会揍人的,现在还疼不疼?”

    鎏哥儿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又很快地摇了摇头。

    “既然不疼了,就给我老老实实去上学。”乔薇拿过他的书袋,塞进他怀里道,“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等你吃饭了,你有两个选择,一,在路上吃;二,不吃。去给祖母请安,说你要上学了。”

    鎏哥儿的眸子里渐渐浮上了一层泪水。

    乔薇淡淡地看向他:“省省吧,这招对我没用,不怕挨揍你就给我哭。”

    鎏哥儿刚要哇出声的嘴巴闭上了,抓起书袋去了隔壁,一边走,一边回头,每一次都能看见乔薇“凶神恶煞”的眼神,吓得告状的勇气都没了。

    鎏哥儿乖乖地上了马车。

    其实就是起得太早了,有点儿起床气。

    乔薇给他装了两个包子,一壶甜汤,马车上吃东西虽然不大好,可这孩子的臭脾气当真惯不得。

    抵达书院时,鎏哥儿肚子也饱了,起床气也消气了,高高兴兴地下了马车。

    乔薇与姬冥修将三个孩子送到门口,那里,有专人领他们进去。

    三个小考生的事已经在书院传开了,不少人都想知道他们是谁家的孩子,爹娘长得什么样,一家五口一走下马车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们自然不知这一位便是当朝丞相,只觉对方气场强大,身材高大、身姿挺拔,气质如松如竹,容颜似玉,一身高贵的气质,宛若皇族。而在他身边的女子,当真是倾城姿色,她牵着孩子的手,凝脂皓腕,美如美玉。

    看了他们,似乎就明白为何三个孩子这么漂亮、又这么优秀了。

    将孩子送到门口后二人停下了脚步。

    姬冥修将女儿抱了起来,叮嘱道:“要听哥哥的话,知道吗?”

    望舒愉快地应下:“知道啦!”

    姬冥修又道:“别欺负同学,知道吗?”

    望舒点头如捣蒜:“知道啦!”

    姬冥修还想说要好好吃饭,想起女儿那饭量,又把话头咽下了,改为对鎏哥儿道:“好好吃饭。”

    景云没什么好叮嘱的,又懂事又聪明,永远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姬冥修揉了揉他小脑袋:“去吧。”

    三个小包子告别家长手拉手地进了院门,景云望舒在村子上学时便都是这么大的孩子,那时便相处得极好,所以乔薇并不担心两个孩子会不适应,至于鎏哥儿,他本身不笨,只是被娇惯得太厉害了,多磨炼磨炼,吃些苦头,也就转过弯来了。

    一直到三个小包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尽头,二人才转身离开,姬冥修去上朝了,乔薇抽空去了一趟乔家,探望了四叔与四夫人,自然少不得要提到外公与娘亲的事,乔薇没提二人塔纳族的身份,只道自己有个很有钱的外公,娘亲也一切安好,过不了多久,娘亲与她爹便要回京了。

    二人都很高兴。

    四叔拿出了灵芝堂的账册,让乔薇过目,乔薇花了一个时辰,把账册看完了,不得不说四叔被乔家外放这么多年,只做个小地方的掌柜,真是屈才了。

    四叔的经商本事不在容老板之下,灵芝堂在他手中,不过半年时间便扭转了被二房糟蹋的形象,口碑直线上升的同时,营业额也大幅度地提了上来。

    灵芝堂的一些药方是当初她娘从圣女殿偷出来的,圣女殿不是好殿,但药方是好药方,治了不少疑难杂症。

    从恩伯府出来后,乔薇又去宗祠给外祖母上了一炷香。

    乔薇宗祠给外祖母上香的时辰,却不知姬霜快要把她的青莲居翻过来了。

    事情还得从昨夜姬霜独具空房说起,昨夜秦姑爷没有回来,姬霜一个人寂寞,在房中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把孩子给乳母抱下去,一会儿又让乳母把孩子抱来,也不知是不是她折腾得有些过了,孩子从半夜便开始嚎啕大哭,她以为孩子是饿了,让乳母喂他,可不管乳母怎么喂,都只是当时不哭闹,一松开小嘴儿便哇哇大哭。

    三个乳母都是生养过孩子的,瞧着这情形便觉得不大对劲,摸着孩子的身子,似乎比平时要烫一些,一个乳母说孩子怕不是生病了,姬霜气得将她打了出去。

    “谁敢再咒我儿子?就给我滚出姬家!”

    姬霜在气什么呢?是气儿子哭闹不止,她毫无办法,还是气自己焦头烂额之际,却找不着儿子的父亲?

    乳母与下人们全都心知肚明,可谁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北府度过了鸡飞狗跳的一夜,好容易天亮了,孩子哭累了,睡了,姬霜也打算睡下,可偏偏这时她看见了孩子脸上的痘,这可不是乳母“咒”出来的,是她自个儿瞧见的。

    姬霜的没长过这种东西,不知是个什么,但儿子一直哭一直哭,又身子发烫,应该不是个好兆头。

    “来人!”她唤道。

    “夫人。”桃枝走了过来。

    姬霜道:“你快去青莲居,请少夫人过来瞧瞧!”

    “是!”

    桃枝去了。

    可不巧的是,乔薇已经出门了。

    姬霜望着天光乍现的天色,夸张地说道:“这天都没亮呢,她怎么就出门了?”

    桃枝低声道:“今儿是三个小主子上学。”

    怎么偏偏就碰上几个小家伙上学了呢?姬霜愁死了,吩咐桃枝道:“你去外边请个大夫来!”

    姬家附近原是有个灵芝堂的,但那个灵芝堂一直是乔峥坐镇,乔峥离开的时候,从别的分店调派了一个大夫过来,可一个大夫,要给那么多上门的患者瞧病,分身乏术,无法出诊,只能把孩子抱过去。

    姬霜才不舍得儿子在外“日晒雨淋”的,又让桃枝去别的药房请了大夫。

    大夫看过之后,确诊为痘疹。

    这么小的孩子得了痘疹,可以说是一件相当要命的事。

    姬霜吓坏了:“能治好吗?”

    大夫语重心长道:“老实说,我这个方子可能疗效并不是十分显著,你还是上灵芝堂瞧瞧吧,他家的痘疹良方很少有治不好的。”

    姬霜不知乔薇几时才能回来,一着急,便让人去备车了。

    李氏听说了消息,赶忙从东府赶了过来,与她同来的还有姬宛瑜。

    姬宛瑜担忧地问道:“娘,弟弟怎么会得了痘疹?”

    姬霜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道:“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是不是你昨天在外边碰了人家痘疹孩子,回家把你弟弟传染了?”

    姬宛瑜愣了愣,支吾道:“我……我就随便碰了碰,我净了手的!”

    姬霜气坏了:“成天没事干,竟想着往外跑!给我跑出一身脏东西回来,害了你弟弟!”

    姬宛瑜委屈地低下头。

    李氏劝道:“好了好了,你别怪她了,都是我的主意,是我要带她出去的,她也没怎么碰那孩子,你看她自己不也没事吗?”

    姬霜没好气地说道:“她都这么大了,当然没事了!可她弟弟还小啊!”

    姬宛瑜心里一阵愧疚,早知道她会传染给弟弟,她说什么都不会乱碰那个孩子了……

    姬霜将女儿好生数落了一顿,姬宛瑜一直觉得是自己害了弟弟,连声都不敢吭。

    还是李氏看不过去了,对姬霜说道:“现在怪宛瑜也没用,赶紧想想怎么给孩子治病吧。”

    姬霜红着眼圈道:“小薇天天都在府里!偏偏今儿给出去了!二嫂,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祸不单行。”李氏拍拍姬霜的肩膀,看了一眼她怀中的孩子道,“你没出过痘吧,当心自己也染上,还是给别人抱着吧。”

    姬霜抱紧了襁褓的儿子:“不用,我自己抱。”

    李氏对桃枝道:“你家小主子的东西收拾好了没?”

    桃枝道:“收拾好了。”

    李氏看向姬霜道:“我们走吧。”

    三个乳母,被姬霜赶了一个,还剩两个,而这两个都是没出过痘的,二人害怕地看着姬霜。

    姬霜气得直想把人打出去,李氏拉住她:“好了好了,这个时候你就别生气了,当心吓着孩子。”说着,又对乳母道,“你们伺候了五少爷这么久,要染上早染上了,还不快跟上?”

    二人闷头跟了上去。

    一行人坐上马车,去了灵芝堂。

    丫鬟挑开了帘子,让姬霜与李氏下了马车。

    姬霜一边走,一边抱怨:“出了这么大的事,孩子他爹不在,小薇也不在,请个大夫也请不来,二嫂,你说我还能更倒霉一点吗?”

    话落,二人来到了门口,却见病人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走,姬霜问向一旁的老大爷道:“你们怎么都不看了?”

    老大爷道:“刚来了个受重伤的,大夫要给他抢救,一时半会儿看不了,让咱们着急的就去别的灵芝堂,不着急的,下午再过来。”

    姬霜简直要崩溃了!

    李氏轻声劝道:“你先别着急,最近的灵芝堂离这不远,坐马车很快就能到了。”

    二人抱着孩子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便找到了另一家灵芝堂,这一次总算没什么突发状况,三名大夫同时坐镇,很快便轮到了他们。

    姬霜急得都哭了:“大夫,我儿子怎么样?能不能治好?”

    大夫心平气和地说道:“夫人先别担心,我们灵芝堂治疗过不少痘疹,效果十分显著,令郎治愈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姬霜还是不能彻底放下心来。

    李氏看了看外头嘈杂的人群,说道:“你们少东家是我们姬家的儿媳,我是她二婶,这位是她姑姑,你看能不能给找间屋子给我们?”

    大夫一听对方竟是乔家的亲戚,赶忙站起身来:“二位夫人里边请!”

    姬霜与李氏被请入了一间单独的厢房,这是特地给乔薇准备的,她来的不多,大多数时候都空着。

    大夫写了方子,让药童去抓药,现场先熬一副给孩子服下。

    等药的功夫,姬霜有些内急,把孩子给了乳母,自己则去了一趟茅房。

    从茅房出来时,她碰到了一个年轻的妇人,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正在对煎药的药童说:“能不能麻烦你也帮我煎一副?”

    药童道:“不行,没炉子了。”

    妇人道:“那……你这碗药能分我一点吗?我昨天买了药的,但是不小心掉水里了,我今天又抓了一副,但是我等不及回去熬了。”

    药童为难了:“这……”

    “出了什么事?”

    伴随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一个身着藏青色锦服的男人从穿堂走了过来,站在妇人身边,从妇人手里接过了孩子。

    那孩子迅速抱住了他的脖子,软软地赖在他怀中。

    姬霜古怪地走上前,从身后拍了拍那个男人的肩膀。

    男人转过身来,露出了那张化成灰姬霜也认识的脸。

【288】乔妹出手(二更)

    姬霜看看眼前的男人,再看看男人怀中的孩子,以及站在一旁与药童“讨价还价”的女人,脸色刷的一下暗了!

    秦姑爷俨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姬霜,别说姬霜的性子本就不大爱出门,就算成天想外跑,这不刚生了孩子吗?她怎么可能撇下孩子去一个她一辈子都没去过的药房来?

    秦姑爷的面上浮现起了一丝难掩言述的尴尬:“霜儿……”

    姬霜拽紧了手指,冷冷地看着他怀里的孩子,冷若冰霜道:“秦冰宇,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在书院吗?怎么会跑这里来?你和这个女人什么关系?孩子是谁的?你给我老实交代!”

    姬霜的声音吓到了秦姑爷怀里的孩子,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年轻的妇人在姬霜开口的一瞬便转过了身来,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此时听见孩子哭了,赶忙将孩子抱了过来,往后退了几步。

    “你躲什么躲?给我出来!”姬霜厉声说道。

    妇人抱紧了孩子。

    秦姑爷走上前,对姬霜道:“霜儿,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解释……”

    一整夜没见到,本就心里不舒坦,儿子又生了病,这会子正是心急如焚的时候,他倒好,和别的女人厮混在一起,姬霜肯听得进去他的解释才是怪了,打断他的话,气愤地说道:“解释什么呀?你是不是要说你和她什么事情都没有?那你老实告诉我,你昨晚到底干嘛去了?是不是和她在一起?”

    秦姑爷握住她的胳膊:“霜儿……”

    姬霜甩开他的手:“你别想糊弄我,秦冰宇,我大哥是姬家的家主,我侄儿是当今丞相,我想查你的行踪简直易如反掌!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叫我自己查出来,我非揭了你的皮不可!”

    秦姑爷软语哄道:“霜儿,你先别激动,你看都有人来看笑话了,我被笑了不打紧,可你是姬家的姑娘,传出去人家该笑话姬家了。”

    姬霜看也没看那些人,不屑地说道:“笑就笑!我怕吗?”

    秦姑爷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不怕,不过你先冷静下来,听我把话说完了再发火也不迟,不是吗?”

    “霜儿,这边出了什么事?我方才好像听见你说话了……”李氏从厢房里走了出来,一眼看见姬霜面前的秦冰宇,步子一顿,“姑爷?你怎么会在这里?”

    “二嫂。”秦姑爷打了招呼。

    李氏愕然地走过来。

    姬霜冷冷地望着秦冰宇:“听见没有,就连我二嫂也觉得你出现得很蹊跷啊!”

    “你们俩怎么还吵上了?”李氏不解地问。

    姬霜气闷道:“还不都是因为他?!儿子病了,我担心得一宿没睡,大清早便起来给儿子找大夫,东奔西走,兜兜转转,都这个食盒了才总算给儿子找到一个大夫!可他倒好,背着我在外头风流快活!”

    秦姑爷的面上掠过一丝浓浓的担忧:“霜儿,儿子病了吗?”

    姬霜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你现在知道关心你儿子了!他昨晚哭了一整夜,你跑到哪儿去了?!”

    “霜儿,我……”

    姬霜冷声道:“你给我闭嘴!我不想听你废话!”

    李氏嗔了姬霜一眼,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冷静:“你先别吵,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你不是说姑爷昨晚去探望朋友了吗?”

    姬霜黑着脸道:“这个女人!和她的孩子就是他朋友!”

    年轻的妇人微微一侧,用身子挡住了怀里的孩子。

    李氏微微变了脸色,望向秦姑爷道:“你怎么会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姑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姑爷一脸无奈地说道:“二嫂,你们都误会了,霜儿她性子冲动,一着急就听不进去我解释,但是你相信我,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李氏正色道:“那你昨晚是不是和这个女人在一起?”

    “我……”

    李氏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道:“你回答之前最好想清楚,如果你撒谎,姬家是一定会查出来的。”

    秦冰宇垂眸一叹:“我是和她在一起。”

    “秦冰宇!”姬霜暴走,抡起拳头朝秦姑爷砸了过去,秦姑爷也不躲,就那么任由她打着。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李氏的脸子挂不住了,拉开了姬霜道:“你们几个,进屋说话!”

    一行人进了厢房,乳母与丫鬟看见姑爷都十分惊讶,再看姑爷后头还带着个女人孩子,就惊得简直说不话了。

    李氏屏退了下人。

    姬霜在床头坐下,床上躺着呼呼大睡的五少爷。

    秦冰宇走过来,要看看自己儿子,被姬霜随手挥开:“你不是有儿子了吗?还来看我的做什么?!”

    “霜儿,我没有。”

    “你走开!”

    李氏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站在角落的女人,不看不打紧,一看,瞬间怔住了:“是你?”

    姬霜一愣:“二嫂你认识她?”

    女人原本一直低着头,听了李氏的话,下意识地抬起头来,随后,她也认出了李氏。

    李氏道:“她就是我们昨天在街上碰到的人,宛瑜碰过的那个得了痘疹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

    姬霜冷冷地指向女人:“是你把痘疹传染给我儿子的?”

    女人抱紧了孩子,往门后躲了躲。

    李氏按下姬霜的手,说道:“你冤枉宛瑜了,我听说痘疹接触过后七八日才会发作,小五是怎么得上的,恐怕姑心里最清楚。”

    秦姑爷解释道:“我也昨天才知道他得了痘疹,要是我早一些知道,我就不会碰小五了。”

    李氏失望地说道:“姑爷,痘疹的事暂且不提,我只问你,霜儿待你那么好,你怎么可以背着她在外头养了个女人?还生了孩子?”

    秦姑爷叹道:“二嫂,你误会了,我和她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不是我的妾室,她是我妹妹。”

    “你妹妹?”李氏怔住了,询问的目光落在姬霜的脸上。

    姬霜的眸光动了动:“你几时有个这么小的妹妹了?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秦姑爷道:“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幺妹,原先我们俩的关系并不怎么亲近,这次她入京,我无意中碰上她,才知道她过得不太好。我给她找了个住处,偶尔才去探望一下,昨天是孩子病得太厉害,她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我才留下帮了帮她。”

    姬霜倔强地撇过脸:“……我不信!”

    秦姑爷受伤地说道:“霜儿!”

    姬霜没好气地道:“她要真是你妹妹,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秦姑爷低下头道:“我怎么好意思告诉你?我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换做你是我,你会说吗?”

    “我……”姬霜不知该怎么回答。

    秦姑爷落寞地说道:“我不想用你的钱养活我自己的妹妹。”

    姬霜余光瞟了瞟他:“你提出去书院授课,也是想自己养活妹妹吗?”

    秦姑爷点头,愧疚地说道:“对不起霜儿,我不该欺骗你,我实在是……实在是不敢让你知道我家里的状况,我怕你瞧不起我……”

    姬霜揪了揪帕子:“她为什么来京城?她男人呢?”

    秦姑爷哀叹一声,道:“她男人外出做事,几年未归,她打听到她男人在京城,便上京来寻他,可是一直没有寻到,身上的盘缠也用完了,我碰到她的时候她正与孩子流落街头,我实在是不忍心,才把她收留了。”

    姬霜闷闷地揪着帕子。

    秦姑爷揽住了她的肩膀,她拂去他的手,他再次搂住,搂得紧紧的。

    姬霜垂眸,一脸气呼呼的模样,却没再把他推开。

    他轻轻地说道:“霜儿,事实的真相就是这样,我瞒着你是我不对,但她确实是我妹妹,你相信我。”

    姬霜看向李氏,李氏为难地撇过脸,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姬霜又看向了那个女人,不咸不淡地说道:“你过来!”

    女人抱着孩子,缓缓地走过来了。

    姬霜淡淡地睨了睨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看向秦姑爷,秦姑爷点点头,她垂下了视线,答道:“我叫秦娇。”

    秦娇?姬霜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不上来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女人有点儿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你果真是他妹妹?”

    秦娇欠了欠身,道:“是。”

    秦姑爷轻轻地说道:“霜儿,现在可以原谅我了吧?”

    姬霜眸子一瞪:“你想得美!”

    秦姑爷讪讪地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气我可以,但你别不许我抱儿子,儿子也想爹呢。”

    姬霜冷哼着翻了个白眼。

    秦姑爷小心翼翼地将五少爷抱入怀中,看着他脸上的痘,满眼都是心疼。

    姬霜瞧着他恨不得替儿子去受罪的模样,脸色总算好看了些:“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秦冰宇道:“先把孩子的病治好,等治好了,我再找个合适的日子把他们母子送回去。”

    姬霜清了清嗓子:“不找她丈夫了?”

    秦冰宇微微一笑:“我找就够了,她回去等我消息。”

    姬霜自己有些拿不定主意,将目光投向了李氏,李氏最初可是连乔薇都瞧不上眼的,就更不会喜欢一个上门女婿的穷亲戚了,淡淡地说道:“姑爷既然已经做了打算,那便按照姑爷说的办吧,若是有需要你二哥帮忙的地方,不要客气。”

    秦冰宇放下儿子,起身拱手一福:“多谢二嫂。”

    李氏客套一笑:“自家人,不必客气。”

    秦冰宇又对姬霜道:“霜儿,你先在这儿等我,我把小妹送回去。”

    “回哪儿啊?”

    乔薇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门口,帘幕一动,乔薇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进来,含笑的目光自屋里一转,微笑着说道:“这么热闹呢?我方才回府,听说姑姑找我。”

    姬霜看向她:“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乔薇道:“我去了姬家附近的灵芝堂,尤大夫告诉我,你们上这边来了。”

    姬霜就道:“你五弟得了痘疹,我找你半天找不着,都快急死了!”

    乔薇走过去,伸出了手来:“让我看看。”

    姬霜把孩子递给了乔薇。

    “你出过痘没?”李氏问。

    乔薇笑道:“出过了。”

    李氏放下心来。

    乔薇给五少爷诊治完,将五少爷裹回襁褓中,说道:“是痘疹,大夫给开药了吧?”

    李氏忙道:“开过了,已经去熬了。”

    “那就好。”这儿开的方子与她用的方子是一样的,并无差别,只是极少部分人会由于体制的缘故,对药物具有一定的耐药性,这小家伙只要不是那种情况,痊愈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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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乔薇才像是终于发现了那对母子似的,一脸的惊讶道:“咦?这不是昨天在街上碰到的那位夫人吗?”

    秦娇抱着孩子,微微地行了一礼。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子咬住了唇瓣。

    姬霜淡道:“她是你姑父的妹妹。”

    乔薇似有顿悟道:“是姑父的妹妹啊?什么时候来京城的?现如今在何处落脚?”

    女子不知所措地看向了秦姑爷,秦姑爷和和气气地说道:“小妹是年初来的,在京城租了一座小宅子。”

    乔薇叹道:“姑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的妹妹也是姑姑的妹妹,姑姑的妹妹来了,应该住姬家才对,怎么屈居在一个小宅子里呢?”

    秦姑爷笑了笑:“她很快就回去了。”

    乔薇道:“就是很快要回去了,才更要去姬家住几天,不然日后说起这事来,知道的道是姑父不想麻烦姬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姬家嫌弃姑父,连带着也瞧不上姑父的亲戚呢!”

    姬霜觉得乔薇说的很有道理,虽然,她也不怎么待见这个女人,但是,关系到秦冰宇的面子,她还是应该将对方留下:“让你妹妹搬进姬家吧。”

    秦姑爷忙道:“不用麻烦了,她住几日就走了!”

    乔薇笑道:“姑父,孩子得了痘疹,十天半个月才能痊愈,痊愈后还得调理,没个二三十天啊,出不了远门。”

    把自己小姑子晾在外边这么久,传出去确实不好听。

    姬霜摆了摆手:“都别说了,让秦娇搬进姬家。”

【289】查探虚实,三小只(结尾有新增)一更

    在姬霜的坚持下,秦娇住进了姬家。

    姬家人待秦姑爷极好,从不拿有色的眼光去瞧这个入赘女婿,如今人家亲妹妹上门了,姬家自是要好生款待了,只是不太凑巧的是秦娇的儿子桐哥儿得了痘疹,秦娇不方便前去给老太太等人请安,众人也不便过来,于是命人将见面礼送去了四房。

    乔薇也备了礼,主要是一些绫罗绸缎与珠宝首饰。

    碧儿一边挑选首饰一边嘀咕:“送这么好的东西干嘛?不是说只是个庶出的妹妹吗?平时又不大走动,姑爷自己都不大待见她吧?”

    乔薇剥了个橘子,似笑非笑地说道:“姑父不待见她,就不会瞒着姑姑养着她了。”

    “四夫人她气坏了吧?姑爷的妹妹来了也不告诉她。”对于姬霜的称呼,碧儿一直都有些难以适应,按理说家中出了嫁的女儿该改口唤声姑奶奶,可这称呼听得见外,姬婉归家,亲近些的下人仍是大小姐地喊着,姬霜长了个辈分,不好再以小姐自居,便按行四的顺序,唤了声夫人。

    乔薇对称呼无感,但她确实知道姬霜气坏了,不过,眼下又被哄好了。

    碧儿装好了首饰,一转头,见乔薇在笑,那笑意有些古怪,她不由地问:“夫人,你笑什么?”

    乔薇吃了一片橘子,淡淡地说道:“我笑这世上跋扈的女人多,有脑子的女人也多,但又跋扈又有脑子的似乎没有几个,婉姐姐姑且算一个吧。”

    碧儿一头雾水:“夫人,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明白?”

    乔薇淡淡一笑道:“你以后也长点心,别看着小魏老实,就真当他肚子里没有坏水。”

    “怎么又扯上小魏了?”碧儿的脑子还算灵光,可这回也真的搞不懂乔薇在打什么哑谜了。

    乔薇看了看墙壁上的沙漏,道:“时辰尚早,我去四房坐坐,东西给我吧。”

    碧儿说道:“我去吧。”

    乔薇就道:“你没出过痘,还是别往跟前凑的好。”

    碧儿看着一桌子绸缎,道:“我帮你拿到门口吧。”

    乔薇微微一笑:“怕我拿不动?”

    碧儿嗫嚅道:“现在不比在村子里了,夫人做的事情太多,就显得我不够尽职了。”

    “这样啊。”乔薇点点头,“那行,你拿吧!”

    碧儿咧唇一笑,抱着锦缎与锦盒出了青莲居。

    主仆二人抵达四房时,秦娇刚刚搬进拾掇好的屋子,这间屋子离姬霜的上房不远,舒明开阔,典雅别致,算得上是上房以外最好的厢房了,里头的用具也一应俱全,衣裳首饰都是从前姬霜定制却一次也没顾得上穿的,崭崭新新地摆放在房中。

    姬霜还叮嘱下人,不得怠慢了姑爷的妹妹,她们是怎么敬重宛瑜的,就得怎么敬重秦娇。

    想想当初荀青瑶一家子住进桂香院是个什么派头,再看看秦娇的派头,便知姬霜有多给秦姑爷面子了。

    “这个面盆宛瑜用过一次,给换新的吧!”姬霜站在廊下,神定气闲地指挥着下人。

    “姑姑。”乔薇走进院子,含笑打了招呼。

    乔薇如今可是五少爷的主治大夫,姬霜对她没不客气的道理,笑着走下了台阶,携了她的手道:“你怎么过来了?”

    乔薇微笑着说道:“我来看看五弟的情况怎么样了,顺便给秦姑娘送点东西,之前不知她是姑父的妹妹,多有怠慢,还请姑姑见谅。”

    乔薇对秦娇可称不上怠慢,她抢回了秦娇的钱袋,抓住了袭击秦娇的小贼,又给秦娇的儿子看了病,怎么算都是秦娇欠了她一个人情,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在给秦娇与姑父面子罢了,姑父有面子了,姬霜心里便也舒坦了。

    果不其然,姬霜听了乔薇的话,眸中的笑意不自觉地深了几分,说道:“娇娇的事我还没谢过你呢。”

    娇娇……

    乔薇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姬霜拉着乔薇的手进了上房,碧儿将东西放在桌上便被乔薇打发去青莲居“看药”了。

    乔薇给五少爷瞧了病,痘疹的病程通常在两周左右,五少爷刚发病不久,还有的熬。

    “你五弟没事吧?”姬霜担忧地问。

    乔薇没瞒她,如实道:“头几天高热,都是危险期,要时刻注意了,万一烫得厉害,记得及时去叫我。”

    姬霜苦恼地皱了皱眉,想到什么,将桃枝唤了进来。

    “夫人,您叫我?”桃枝问。

    姬霜淡道:“你去让秦姑娘把桐哥儿抱来,小薇在这儿,正好给桐哥儿也瞧瞧。”

    “是。”桃枝退下了。

    有丫鬟奉了茶。

    乔薇刚吃了橘子,喝茶太涩,便没怎么动杯子,看了姬霜一眼,浅笑着说到:“姑姑对秦姑娘真好。”

    姬霜幽幽地叹道:“唉,我是看她太可怜了,一个女人带个孩子,不远千里到京城寻夫,结果什么都没寻到,还把孩子给弄病了。”

    乔薇就当自己信了。

    很快,秦娇抱着孩子进了屋,局促地行了一礼,乖乖地站在原地。

    姬霜指了指乔薇身旁的椅子道:“你就把这儿当自己家,别不自在,快坐吧。”

    秦娇抱着孩子坐下了。

    桐哥儿今年两岁,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缘故,不怎么说话,一直懒懒地趴在娘亲怀中,眼珠子时不时滴溜溜地转一下,俨然对新的环境十分好奇。

    乔薇给桐哥儿把了脉,桐哥儿比五少爷发病早,疹子更多一些,别的倒是没什么太大差别,二人年纪不同,剂量与部分药材也会有所不同,至于具体的药效,得看二人体质了。

    乔薇收回了手,说道:“暂时没什么大问题,按时吃药。”

    秦娇欠了欠身,正要抱着孩子离开,乔薇忽然道:“秦姑娘,还没请教你夫家姓氏。”

    “姓周。”秦娇低声道。

    乔薇笑了笑,说道:“请问周公子是来京城做什么的,秦姑娘别误会,我无意打听周公子的私事,只是秦姑娘都来京城这么久了,一直没打听到周公子的消息,我也想略尽绵薄之力,看能不能帮上一点忙。”

    秦娇低垂着眉眼不说话。

    姬霜温声道:“娇娇,你别害怕,小薇是自己人。”

    秦娇道:“我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他走的时候没说。”

    乔薇又道:“那他在你们老家时可有什么手艺?若是知晓他可能去做什么,找起来会容易许多。”

    秦娇闷不做声。

    姬霜着急道:“你就说吧,你大哥帮你找了这么久都没消息,想来凭他的本事是找不着了,现在只能指望我侄儿了!”

    秦娇抱紧了怀中的孩子,道:“他会打铁。”

    “铁匠?”姬霜轻蔑地问。

    秦娇垂眸:“我不知道。”

    姬霜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好歹是我相公的妹妹,怎么就嫁了个铁匠?你家里不会给你寻一门好些的亲事吗?自个儿寻不着,上京城来找我呀!我还能亏待了你们不成?!”

    秦娇静静地抱紧了怀中的孩子。

    乔薇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秦娇的脸上,秦娇不爱说话,不乱巴结人,性子有些冷淡,对周围的一切似乎充满了警惕,但是,又并不会给人一种上不得台面的感觉,她身上有股一独特的气质,像是月夜下的幽兰,温柔、娴静、柔弱,却又夹杂着一丝罕有的倔强。

    论容貌,姬霜甩了她两条街,可如果乔薇是一个男人,她想,她会更容易被秦娇所吸引。

    秦娇这样的女人,会让男人忍不住将她护在羽翼下。

    约莫是被看得不自在了,秦娇微微侧了侧身子。

    乔薇敛了思绪,微微一笑,说道:“你这次来京城是怎么碰到我姑父的?”

    秦娇道:“在街上碰到的。”

    “哪条街?”乔薇问。

    秦娇的眸光始终落在自己的斜面上:“长流街。”

    乔薇望着她的眼睛:“是姑父先发现你的吗?”

    秦娇点头。

    乔薇见她被自己问得都不想再待下去了,适时地收了手:“孩子好像困了,你先抱孩子去午睡吧。”

    秦娇欠了欠身,抱着桐哥儿出了屋子。

    姬霜嗔道:“娇娇她胆子小,你方才吓到她了。”

    乔薇笑了笑,说道:“我性子急,多问了几句,姑姑别往心里去。”

    姬霜扯了扯帕子道:“我是没什么了,你别当着你姑父面儿这样,怎么说都是他妹妹,虽同父异母,但长兄如父,还是不能不管她的。”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乔薇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乔薇看了看桌上的东西:“方才只顾着说话,都忘记把东西交给秦姑娘了,就有劳姑姑替我转交给她吧。”

    姬霜笑道:“你有心了,我替娇娇谢过你。”

    乔薇被这个称呼雷得不轻:“姑姑对秦姑娘可真好。”

    姬霜嫣然笑道:“我挺喜欢她的,我上头三个哥哥,没有姊妹,一直都想要个妹妹。”

    乔薇灿灿一笑,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看了看墙壁上的沙漏,说道:“我要去接景云他们了,明天再来看姑姑。”

    姬霜道:“我送你。”

    乔薇虚虚地压了压手:“不用了,姑姑请留步。”

    姬霜笑道:“慢走。”

    乔薇起身去了。

    一直到乔薇的影子消失不见,姬霜才揉了揉僵硬的脸,唤来桃枝,漫不经心道:“她歇下了?”

    桃枝答道:“是的,夫人,秦姑娘与桐哥儿一块儿睡下了。”

    姬霜淡淡地哼道:“这也睡得着,心可真大!我要是丈夫不见了,我这会子都……算了,你退下吧!好生伺候着,别叫姑爷瞧着怠慢了。”

    “是。”桃枝应下。

    ……

    半个时辰后,秦姑爷带着秦娇的行李回府了。

    姬霜笑着迎了上去,拿出帕子擦了擦他额角的汗:“这么快就收拾好了?”

    秦姑爷道:“她东西不多。”

    姬霜看了一眼地上的箱子,心道老娘的东西你都没收拾过,竟给一个妹妹收拾了!

    “你怎么了?”秦姑爷见姬霜的脸色不大好,遂出声问。

    姬霜微微地笑了笑:“没什么,我在想妹妹的东西好像太少了,我得给她多添置些。”

    秦姑爷温声道:“不必了,她住不了多久,买多了到时候她带不走,都浪费了。”

    姬霜嗔道:“我找人送她回去不就得了?几辆马车的事罢了,咱们家还缺这点东西?”

    秦姑爷深深地凝视她道:“这样就太麻烦你了。”

    姬霜被他深情的注视看得脸红心跳,垂下眸子,轻柔地说道:“我们之间不说这个,你妹妹就是我妹妹,我会拿她当亲生的看待。”

    秦姑爷将她揽进怀中,眸光望向远处:“霜儿,你真好。”

    想到了什么,姬霜道:“对了,相公,方才小薇来过了,给娇娇送了点东西,还答应帮娇娇找她丈夫。”

    秦姑爷眸光深邃道:“怎么好麻烦她?”

    姬霜不以为意道:“都是自家人,麻烦什么呀?”

    秦姑爷紧了紧揽着姬霜的手臂:“我就是不想什么都靠着姬家才想自己找的,我不希望离开了姬家便好像一事无成了一样。”

    姬霜举眸看向他:“你生气了?”

    秦姑爷说道:“没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姬霜抚摸着他的胸口,无奈地说道:“我也是太心疼你妹妹了,你说她一个人带个孩子多不容易,她丈夫一走两三年没有音讯,谁知道是出事了还是不要她了,我这不是想快点把事情弄清楚了,好让你妹妹了结了这个心愿吗?”

    秦姑爷点了点头:“我明白,多谢你,霜儿。”

    姬霜伸出胳膊,搂住了丈夫精壮的腰身,闭上眼,想要享受一番眼前静谧的时刻,却忽然,屋子里传来了桐哥儿的哭声。

    秦姑爷将她扶了起来,说道:“桐哥儿哭了,我去瞧瞧。”

    姬霜张了张嘴:“哎……”

    秦姑爷转身去了。

    望着丈夫离去的身影,姬霜拽紧了帕子,小外甥病了,按理说他作为舅舅去探望是应该的,但为什么她心里这么不舒坦呢?

    ……

    乔薇坐上马车去了书院,抵达门口时姬冥修已经到了,乔薇跳下马车走过去,微微一笑道:“丞相大人不仅迟到,还早退呢,我要是皇上,怕是被你气坏了。”

    姬冥修携了她的手,无赖地说道:“债多不压身,反正已经气了好多次了,不差这一两回。”

    乔薇失笑,又道:“不怕皇上一怒之下革了你的职?”

    姬冥修把玩着她的指尖,漫不经心道:“你见本相怕过吗?”

    乔薇睨了他一眼:“皇上是你表哥,自然向着你了,可我听说那些御史都恨不得扒了你的皮,他们要是掺你的话……”

    姬冥修道:“又不到我面前掺。”

    乔薇忽然替皇帝感到蛋疼,摊上这么个表弟,也是醉醉哒。

    二人等了一会儿,三个小家伙手拉手地出来了,每个人的脸蛋儿都红扑扑的,精神抖擞,神采飞扬,可见这一日过得不错,景云最先发现爹娘,松开手朝乔薇跑了过来,很快望舒也发现了,也朝乔薇跑了过来,不过她忘记松开鎏哥儿的手了,抓着鎏哥儿一阵狂奔,鎏哥儿整个人飞了起来,啊啊啊啊一阵狂叫!

    望舒扑进了娘亲怀里。

    鎏哥儿吧唧一声撞到姬冥修的身上,又吧唧一声掉了下来,可以说是无比凄惨了。

    姬冥修将鎏哥儿捞了起来,用胳膊夹着,另一手牵着儿子上了马车。

    乔薇也抱着望舒坐了上来。

    “上学开心吗?”乔薇问。

    望舒笑嘻嘻地道:“开心!”

    乔薇擦了她额头的汗:“是吗?都上了什么课?”

    望舒道:“上了……就是上了课!”

    “鎏哥儿,今天上了什么课?”

    鎏哥儿懵懂地道:“夫子的课呀……”

    乔薇扶额,这个也是不靠谱的,只能问景云了。

    从景云口中,乔薇大致了解了南山书院的课程,南山书院没有蒙学,最低十岁起,都是有一定基础的孩子,书院没有一二几年级之说,开设了这个班,这个班便一年一年地读下去,五年之后,成绩优异者通过考核便可结业。

    书院的课程主要分为六类:礼、乐、射、御、书、数,这六类统称君子六艺,算是每一位大梁学子的必修课,其中书、数为小艺,属于初级课程,其余四项为大艺,属于高级课程。

    六书与九数是景云他们的主要课程,占据了课量的一半,除去六书、九数之外,也有才艺课,如音律、画画、武术等。

    每个班都有自己的长夫子,换到现代,约莫就是个班主任了。

    景云与望舒的长夫子姓孙。

    孙夫子是书院骨灰级别的人物了,传闻他早在八百年前便不代课,只挂个虚名在书院养老,这一届不知怎的,竟主动提出做新班的长夫子。

    马车很快抵达了姬家,三个小家伙跳下马车,争先恐后地朝青莲居狂奔而去。

    望舒当仁不让地冲在了第一,但鎏哥儿十分心机地挂在了她的身上,这一次,鎏哥儿有经验了,居然没被拽得飞起来。

    小胖子的速度果真不是盖的,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跑到了青莲居。

    青莲居的门口,三小只排排坐,巴巴儿地望着前方,望眼欲穿。

    “停停停!快停快停!”

    鎏哥儿叫停了望舒。

    小白兴奋地冲了过来!

    鎏哥儿眼睛亮亮的,张开了小胳膊。

    小白却从他身旁跑过去了……扑进了望舒的怀里。

    鎏哥儿的胳膊僵住了……

    好在这时,大白动了,大白闪电般地扑了过来,这一次无比确定是直奔鎏哥儿。

    鎏哥儿暗淡的眼底光彩重聚,哪知大白在快落进他怀里的一霎凌空一跃,自他头顶跃了过去,稳稳地扑进了景云的怀里。

    就只剩珠儿了。

    珠儿戴了戴头上的大红花,撒开脚丫子,飞一般地扑向了鎏哥儿。

    鎏哥儿面无表情地往旁侧一闪,珠儿吧唧一声撞在了石头上!

【290】被发现了(二更)

    傍晚时分,各房都摆了晚饭,四房的尤为丰盛。

    秦姑爷坐在姬霜的右侧,姬霜左侧是秦娇,姬霜给秦娇夹了一片烧鹅,和颜悦色地说道:“郑师傅原先是皇宫的御厨,因你大哥喜欢吃他做的菜,我便找皇上将郑师傅要来了,郑师傅的拿手好菜便是烧鹅,他做的烧鹅没有半点膻味,皮儿是酥的,带着一点淡淡的甜味,很是爽口,你尝尝。”

    秦娇低眸尝了一口。

    “怎么样?”姬霜笑着问。

    秦娇点点头。

    姬霜美眸一转,看向了秦姑爷:“妹妹话少了些。”

    秦姑爷道:“她是这个性子,你别放在心上。”

    姬霜笑道:“怎么会?话少有话少的好,成天叽叽喳喳像宛瑜那样,我可受不了。”

    秦姑爷一笑。

    姬霜开始给他夹菜:“这几日干燥,你多吃些萝卜,我记得你胃不大好,在外头别贪酒,肉也少吃些,鱼虾我没让人放辣……”

    秦姑爷握住姬霜的手,温和一笑:“别总顾着我,你自己也吃,这两日我不在府里,你带着小五辛苦了。”

    姬霜又给他盛了一碗人参鸡汤:“自己的儿子辛苦什么?何况你又不是一走好几天,一个晚上罢了,我能应付,不过今晚你可得好好陪小五。”

    秦姑爷顿了顿,笑道:“我知道。”

    姬霜凑近他,暧昧地耳语道:“也好好陪陪我。”

    秦娇默默地吃着饭,仿佛没看见夫妻二人的暧昧。

    秦姑爷看了秦娇一眼,一脸的不好意思,小声道:“妹妹还在呢,注意些。”

    姬霜放在桌子上的手摸上了秦姑爷的腿,小声地说道:“她又不是小姑娘了,有什么不懂的?”

    秦姑爷笑了笑,给姬霜夹了一片竹笋:“先吃饭。”

    秦娇几大口将碗里的饭吃完了,放下筷子,垂眸道:“我吃饱了,先回屋了。”

    姬霜含笑看向她:“吃这么点吗?没吃饱吧?”

    “饱了,多谢……大嫂。”秦娇站起身,行了一礼。

    姬霜笑盈盈地道:“一家人别这么客气,我看你吃得不多,待会儿要是饿了,就吩咐桃枝给你做些宵夜。”

    “是。”秦娇低头应下,转身出了房间。

    “相公,她真的是你妹妹吗?”姬霜古怪地问。

    秦姑爷喝汤的动作一顿,说道:“怎么这么问?”

    姬霜闷闷地说道:“我怎么觉得她和你一点都不亲近?”

    秦姑爷笑道:“鎏哥儿与冥修不也不亲近吗?她是幺妹,她出生的时候我已经来京城好几年了,统共就没见过她几次,也没说上多少话,她不亲近我是应该的。”

    姬霜幽怨道:“她不亲近你,你还对她这么好。”

    秦姑爷温声道:“终归是一家人嘛,你放心,我对她多好,只会对你更好。”

    姬霜哼道:“对我好还撇下我一整夜?”

    秦姑爷放下筷子,握住她的手道:“好霜儿,你就绕了我,莫要再提这个了,我一想到昨晚把你和儿子单独留在府中,儿子哭了一整夜,我这心里就针扎一般地疼。”

    姬霜哎呀了一声:“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就是抱怨一下,没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对我和孩子好,不会做出对不起我们的事情,只不过……我到底是个女人,刚生了孩子,又胖又丑的,你又那么多天不碰我,我自然会多心了。”

    秦姑爷轻声道:“那今晚我好好地补偿你。”

    姬霜唇角一翘,偷笑了一下,很快又沉下脸来,淡淡地问道:“怎么补偿?”

    秦姑爷凑近她耳畔,低低地耳语了几句,姬霜脸一红,拿拳头捶了他几下:“不正经的!”

    秦姑爷深深地看着她道:“看到你,我就正经不起来。”

    哪个女人不喜欢这样的情话?姬霜的心里甜了一把,须臾,又故作高冷道:“那你要是看到别的女人呢?”

    秦姑爷反问道:“咱们府里的女人还少吗?你几时见我看过她们一眼?”

    这倒是真的,姬霜与自家相公成亲这么久,从没见他把眼睛安在别的女人身上过,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他真的瞧不上那些女人,若硬说他这辈子犯过什么错,大概就是中秋与荀兰的那一次了:“呵,你是没看过,但你抱过了呀!还抱得紧紧的,扯都扯不开!”

    秦姑爷叹道:“霜儿!我那是喝多了!我还以为自己抱的是你呢。”

    姬霜翻了个白眼道:“你连我和她都分不清吗?”

    秦姑爷冤枉道:“我真的喝多了,我后面抱着个马桶我也以为是你呢!我醒的时候我差点亲了上去……”

    “你……”姬霜抡起了拳头,想揍他两下,可想起他说的那一幕,又忍不住笑了。

    秦姑爷将她搂进了怀里,姬霜眸光一动,坐到了他的腿上。

    他无奈一笑:“霜儿,再这样我没办法好好吃饭了。”

    姬霜圈住他的脖子,暧昧地看着他:“那就不吃了。”

    “霜儿……”

    嘎吱——

    门被推开了。

    秦娇走了进来,恰巧看到姬霜坐在秦姑爷怀里主动邀宠的一幕,她的眸光就是一颤,赶紧低下头,拉着门退了出去!

    秦姑爷看了看桌上的帕子,将姬霜扶了起来,道:“她帕子落在这里了,我给她送去。”

    姬霜气急。

    ……

    天色暗沉,墨云翻滚。

    姬尚青一个人提着一壶酒站在了公主府的门口,望了望威严的牌匾,推开了厚重的朱门。

    顾妈妈正在廊下洒扫,听到动静,拿着扫帚走了过来,看见是姬尚青,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就在三十年的今天,姬尚青遇见了公主,自此,开始了公主一生的劫难。

    顾妈妈时常会想,若是公主当初嫁给了指腹为婚的对象,结局会不会不大一样?

    她会不会平安地生下孩子,一辈子相夫教子,不用与小儿子生离,也不用与大儿子女儿死别。

    顾妈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驸马来了。”

    姬尚青定定地说道:“我来看看昭明。”

    顾妈妈侧身,让出了路。

    姬尚青迈步走上台阶,脱了鞋,着白色足衣走了上去,踩在光洁如新的地板上,连风声都仿佛变得幽静,他缓缓地进了屋。

    屋子里保留着昭明在世时的模样,就连她写了一半的随意搁在砚台上毛笔也没换个地方,不同的是,墨迹已经枯掉了,纸也泛黄了,熏炉里袅袅升起的绮罗香,让人觉得她还活在屋子里一样,仿佛只要自己一回头,就又能看见她坐在床头……

    姬尚青跪坐在垫子上,倒了两杯酒,全都一饮而尽,又满上,又喝光,如此反复,一直到酒壶见了底,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来,他才起身,踉跄着步子出了公主府。

    他连鞋子都忘了穿,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地上,头重脚轻,视线也变得模糊。

    他依稀记得回桐院的路,踉踉跄跄地走着,忽然,一道人影自侧面撞了过来,那人影没看见他,他也没看见对方,二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撞在了一起,又毫无预兆地跌在了地上。

    姬尚青醉醺醺地爬了起来,伸手去拽被自己拽倒的家伙,哪知定睛一看,忽然有些傻眼。

    他甩了甩头,又揉了揉眼:“昭明?”

    对方没说话,只是站起身来,冲他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他一把扣住了对方的手腕:“昭明……昭明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回来了?”

    对方挣扎。

    他紧紧地抱住了对方:“你回来了昭明!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舍不得这么走掉……昭明……冥烨还活着……他还活着……他没死……我带你去见他……”

    对方用尽全力,挣开了他的手,他迈步追上,重心一个不稳,将对方扑倒在了地上。

    那人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朝他的脑袋砸了下来!

    姬尚青的脑袋当场被砸出了一个血窟窿。

    “什么人?”

    附近的护卫听到了动静。

    “昭明,昭明!昭明……”姬尚青拽住了对方的腿。

    对方抬起另一条腿,照着他脑袋狠狠地踹了下去!

    姬尚青被踹晕了,那人连滚带爬地站起来,飞一般地离开了原地。

    身后,传来了护卫焦急的声音:“老爷!老爷你没事吧?老爷!老爷!老爷……”

    ……

    青莲居,乔薇正在给珠儿扎辫子,珠儿被嫌弃了,小心灵受到一万点伤爱,乔薇给她扎了几十朵小红花儿才总算没有“轻生”的念头了,不过在看到地上掉了将近她总面积一半的猴毛时,她又恨不得再死一次了!

    乔薇放下了梳子,正要去隔壁屋看看两个孩子睡了没,却忽然,碧儿进屋了:“夫人,不好了,老爷受伤了!请你过去瞧瞧!”

    这个公爹是不是犯了太岁啊,怎么一天到晚在受伤?

    乔薇拎起医药箱,去了桐院。

    是一个叫董二海的护卫发现的姬尚青,他发现时姬尚青便已经昏迷了,满头鲜血,他先撕下衣裳给姬尚青做了简单的包扎,才将姬尚青背回桐院。

    得亏他包扎了一下,才不至于让姬尚青失血过多。

    乔薇打开医药箱,取出药水与针线,清理了伤口后给姬尚青做了简单的缝合处理。

    做完这些,又涂了金疮药,缠了纱布,开了个止血消炎的方子让人去药房抓药。

    等药的空档,乔薇叫来了董二海:“老爷是怎么受伤的?把你当时看的情况从头到尾说一遍。”

    董二海如实道:“回少夫人的话,老爷应该是被人给打伤的,当时我在附近巡逻,听见老爷的声音,觉得不大对劲,便赶了过去,等我赶到那边时,老爷已经受伤倒下了,旁边有一块带了血的石头,当时那个血还是热的,我想,凶手可能就是用那块石头把老爷打伤了。对了,老爷的手里拽着一只鞋!”

    乔薇正色道:“拿上来我看看。”

    董二海从屋外,将鞋子与石头拿了过来。

    石头的血迹刚刚干涸,看得出是才留下不久,应当是凶器无疑了,至于说这只鞋,分明是个女人的!

    凶手是个女人?

    乔薇古怪地蹙了蹙眉:“你当时可听见老爷在与对方说什么?”

    董二海道:“我只听见了老爷的声音,没听见那个人说话,老爷好像在喊一个名字……可是我也听得不太清楚。”

    乔薇看了看手中的淡紫色绣花鞋,说道:“你去搜府,问问谁见过这只鞋,若是问不到,就让所有人试穿,把能穿上的人统统叫到桐院来!”

    “是!”

    乔薇吩咐道:“碧儿,你也去。”

    “是,夫人!”

    ……

    北府,秦姑爷从秦娇的屋子出来,一跨过门槛,与匆匆赶来的秦娇撞了个正着,秦娇发髻蓬乱,气息紊乱,眼神慌乱。

    秦姑爷看了看她:“你方才去哪儿了?我找你半天找不着。”

    秦娇颤声道:“我……我……”

    秦姑爷低头一看:“你的鞋子怎么少了一只?”

    秦娇抓住裙裾,盖住了自己的脚。

    咚咚咚!

    有人叩响了院门。

    秦姑爷与秦娇循声望了过去。

    桃枝端着一盆五少爷的洗澡水出来:“谁呀?”

    “桃枝姐姐,是我,碧儿,我奉少夫人之命前来问点事。”

    桃枝把铜盘放在了地上,走过去开了门,笑道:“碧儿妹妹,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碧儿说道:“老爷方才被人打伤了,刺客是这只绣花鞋的主人,桃枝姐姐,你可见过这只鞋?”

【291】查出真相

    桃枝看着绣花鞋,若有所思道:“这只鞋看着好眼熟啊?”

    “你见过?”碧儿问。

    桃枝挠挠头:“好像在哪儿见过呢,可是我这会子又有些想不起来……”

    碧儿赶忙问道:“你想想是在府里见过的吗?她是府里的下人吗?”

    “我……”桃枝就觉着眼熟,可一时半会儿脑袋卡壳了。

    碧儿道:“实在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少夫人说,让所有人都试穿一下,把合脚的带去桐院调查。”

    桃枝道:“那我去禀报一下夫人。”

    “什么事?”姬霜从屋里走了出来。

    碧儿行了一礼:“四夫人。”

    秦姑爷让秦娇回了房,自己则走向姬霜,姬霜往他来时的方向望了望,说道:“我方才好像看见娇娇了,她回来了吗?”

    秦姑爷眸光一顿:“回来了,不过……好像出了点事情。”

    “什么事情?”姬霜问。

    秦姑爷道:“那只鞋,是秦娇的。”

    说话间,碧儿拿着鞋走了过来,与二人道:“夫人,姑爷,老爷方才被一个刺客打伤了,这是刺客掉落的鞋子,少夫人正在找鞋子的主人。”

    秦娇打开了一条门缝,从缝隙里瞄着外头的情况。

    姬霜朝秦娇的屋门口看去,秦娇赶紧合上了门。

    姬霜对碧儿道:“你在外头等我。”

    “是。”

    碧儿退下。

    姬霜转头,不悦地看向秦姑爷道:“她怎么把我大哥打了?”

    秦姑爷讪讪道:“秦娇大哥无冤无仇的,怎么会去打大哥?这中间想必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任它什么误会也不能把我大哥给打伤了呀!”姬霜心中是十分敬重这个大哥的,当初得知荀兰害了自家大哥,她恨不得把荀兰给撕了,秦娇虽说是秦姑爷的妹妹,可是做出这种事来,仍是让人无法接受。

    秦姑爷轻声道:“你在这儿等我,我去问问秦娇。”

    姬霜淡淡地点了点头,秦姑爷去了。

    说不上来为什么,自家相公与妹妹在一间屋子,她这心里竟有些不舒坦。

    很快,秦姑爷从房里走了出来。

    “她怎么说?”姬霜没好气地问。

    秦姑爷叹道:“她说大哥喝多了酒,抱住她不放,她为了脱身,情急之下才误伤了大哥。”

    姬霜冷冷地翻了个白眼:“这么说还怪我大哥了?我大哥喝多了,她不会叫人吗?谁一高兴就把人打伤的?她就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万一把我大哥打死了怎么办?”

    秦姑爷拉过姬霜的手,苦恼地叹了口气:“你看,这就是为什么我想自己解决我妹妹的事了,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女人,什么都不懂,到了大宅子里只会闯祸。府里就连新来的下人只看衣裳都能猜出大哥不好惹,她见识浅,不懂这些。”

    是姬霜把人强留在姬家的,这么说来,倒是姬霜的不是了,姬霜清了清嗓子,不耐又不甘地蹙了蹙眉:“行了,交给我吧,先说好,只此一次,你让她以后别再单独出门,想去哪儿带上府里的丫鬟,要是再出了什么事,我可不给她擦屁股!”

    秦姑爷温柔地笑道:“霜儿你真好。”

    姬霜冷声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她要不是你妹妹,我管她是不是无心的!早就……”看了秦姑爷一眼,淡道,“罢了,我这就去。”

    秦姑爷微微地笑道:“霜儿的心意,我明白。”

    姬霜淡道:“你和我一起去一趟桐院。”

    “好。”

    其实这种事,姬霜一人出面就能搞定了,但姬霜就是想要秦姑爷陪着自己,她不喜欢他与秦娇独处一室,哪怕秦娇是他妹妹。

    二人去了桐院,先探望了姬尚青,姬尚青的伤势已经处理完毕,但仍处在昏迷中,看上去有些严重。

    姬霜耐着性子与乔薇解释了当时的情况,乔薇没料到凶手忽然是秦娇,姬尚青的身上有浓烈的酒气,醉酒误事的可能性倒也不是没有,何况问了董二海,董二海确实听见姬尚青在喊什么人的名字,所以确实有可能是姬尚青发酒疯把秦娇吓坏了。

    乔薇说道:“究竟是不是这个情况,等父亲醒了问父亲也不迟。”

    “也好。”姬霜点了点头,望向秦姑爷道,“我们先回去吧?”

    秦姑爷与姬霜离开了。

    碧儿拿着金疮药走了过来,望了望门口,道:“夫人,他们说的是真的吗?老爷真的发酒疯把秦姑娘给欺负了?”

    乔薇眉梢微挑道:“我公爹确实喝得很多,不过,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碧儿嘀咕道:“有的人啊,就是酒品不好,我爹的酒品也不好,每次喝多了都乱砸东西,现在只要我娘一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儿,便把他锁进柴房,让他自生自灭。”

    “你娘可真有意思。”乔薇一笑,拿过金疮药,放到了桌上,“对了,让你给永年递的消息递了没?”

    碧儿道:“递了,永年说他会尽力去找的。”

    罗永年是铁匠,秦娇的丈夫也是铁匠,虽然二人相识的可能性并不大,但铁匠有铁匠的路子,只要他入京后确实干着老本行,那么同行罗永年应该能打听到他的下落。

    乔薇带着碧儿回了青莲居,两个小家伙已经睡下了,姬冥修也整理完了今日旷工延误的奏折,乔薇把姬尚青受伤的事与他说了,他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乔薇就道:“如果是公爹真的酒后乱性,那这事就怪不得秦娇了,当然也有可能是秦娇在撒谎,你就别担心这个了,家里的事交给我,周公子的事你也别管,我在查了。”

    她做事,姬冥修是放心的,让她放手去干,万事有他,便是真把秦娇剁了,他也给她兜着。

    乔薇失笑,他把她当什么了?还剁呢。

    翌日,姬冥修天不亮便去上朝了,乔薇将三个小包子送去了书院,今天鎏哥儿算是没起床气了,乖乖地吃了早饭,乖乖地上了马车。

    从书院回来,桐院的下人禀报,姬尚青醒了。

    乔薇气都没喘一口,又赶去了桐院。

    姬尚青的伤势控制得不错,没出现发炎的征兆,酒也醒了,清醒之余,能感受到伤口火辣辣地疼痛。

    乔薇给姬尚青换了药,顺带着问了昨日的情况:“……说是你喝多了,抱着人家不放。”

    姬尚青惭愧地清了清嗓子:“我昨晚确实喝多了,脑子不大灵光,还以为自己看见了昭明。”

    “公主?”乔薇拿剪刀的手顿住。

    姬尚青叹息着点了点头。

    乔薇一直不大明白为何自己每次见了秦娇都会觉得眼熟,此刻听了姬尚青的话,总算明白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秦娇身上,有几分昭明的影子,不是容貌,而是那股温柔的气质,温柔中透着一丝似有还无的倔强,很让人过目不忘。

    姬尚青道:“对了,那个姑娘是谁?我从前好像没在府里见过这号人。”

    尽管他连她的容貌都想不起来,但一个女人身上哪怕只有一丝昭明的影子,他都会见之不忘,所以他无比确定昨天是第一次见到她。

    乔薇剪断了线头,淡淡一笑道:“她就是秦姑爷的妹妹,她已经成亲了,孩子都两岁了。”

    所以您就死了这条心吧,别想再给我和冥修找个小后妈了!

    ……

    下午,罗永年那边来了消息,让乔薇过去一趟。

    乔薇坐上马车,去了罗永年的铁铺。

    半年不见,罗永年又长个儿了,上次见时只比乔薇冒出一根指头,而今,都恨不得高出大半颗脑袋了,人也壮了,胳膊上一块块的肌肉,古铜色的肌肤,充满了男性的力量。

    “永年!”乔薇笑着进了后院。

    罗永年放下手头的活儿,随手擦了汗,惊喜地走了过来:“姐!”

    乔薇也不是没有变化的,脸还是那张脸,但眉宇间不经意露出的风情,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姑娘了。

    罗永年将乔薇带进了自己屋子,他做事用心,人又机灵,深得师父喜欢,已经从小徒变成大徒,并有了一间自己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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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知乔薇过来,他提前收拾了一番,若不然,可能没办法下脚,尽管眼下能下脚的地方也不多。

    姐弟俩寒暄了一番,说了些体己话,很快便聊到了正事。

    罗永年道:“姐,你说的三年前从外地来的、姓周的铁匠,咱们铺子还真有一个!叫周顺,他比我早来一年多,是个师兄,手艺据说是不错,师父挺喜欢他的。姐你打听他干嘛?”

    乔薇就道:“我是帮别人打听的,他可有与你的师父师兄们提过他家中的情况?譬如,他家中都有何人,成亲了没有。”

    罗永年想了想,说道:“他爹娘已经不在人世了,但他有个妻子。”

    乔薇的眸光微微一动:“他妻子叫什么?是哪儿的人?”

    罗永年道:“他们一个地方的,都是邱州的,至于叫什么,我们都不清楚。”

    乔薇呢喃:“秦姑爷的老家也在南部的邱州的。”

    “姐你嘀咕什么呢?”罗永年没听清。

    乔薇往外望了望:“我在想,他在哪里,我能不能去见见他?”

    罗永年遗憾地说道:“他已经回老家了。”

    “回老家了?”乔薇微微一愣。

    罗永年就道:“是啊,他媳妇儿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他说要回家看看,师父允了,那之后再也没见他回来。”

    乔薇自嘲一笑:“姓周,有媳妇儿,有儿子,三年前上京……奇怪真的有这么一个铁匠,各方面的信息全都对得上,我还当她在撒谎呢。”

    “谁呀?”罗永年问。

    乔薇眸光清冽道:“一个自称是我姑父妹妹的女人,说的是年前来京城找寻三年未见的丈夫,丈夫是个铁匠,姓周。我以为这一切都是他们胡编乱造的,没想到竟是真的。”

    罗永年想了想,说道:“会不会是巧合?姓周的铁匠很多的。”

    乔薇就道:“姓周的铁匠多,三年前到这儿的周姓铁匠可就不多了,三年前到这儿,还在老家有个怀孕的妻子的周姓铁匠就更是少得可怜了。”

    罗永年一脸顿悟:“你这么说好像有点道理,可惜我们没人见过周师兄的媳妇儿,要不然,可以帮你去辨认一番。”

    乔薇沉吟片刻,道:“他与他媳妇儿的感情貌似不错?”

    罗永年点点头:“是啊,周师兄每天都念叨他媳妇儿,要枕着她送的香囊才能入睡,她媳妇儿生了儿子后,找熟人给他捎了一封信,当时师父说,昨晚这个活就给他涨工钱,可他二话不说地回乡了。”

    听到这里,乔薇有七成把握秦娇就是周顺口中的那个媳妇儿了,剩余的三成就需要她再去找秦娇确认一番。

    回到青莲居,乔薇唤来碧儿:“桐哥儿病得重些,需要再做个治疗,你去我姑姑那儿,把桐哥儿抱来。”

    秦娇如此宝贝桐哥儿,自然不放心把他交到一个外人手上,可她又记挂桐哥儿的病,不可能真的拒绝乔薇的治疗,果不其然,两刻钟后,秦娇亲自抱着桐哥儿上门了。

    乔薇给她倒了一杯茶,和颜悦色地说道:“把桐哥儿放下吧,抱着怪累的。”

    “你说,给桐哥儿治病。”她抱紧了孩子道。

    乔薇微微一笑:“我是那么说的,其实只是想单独把你叫来聊一聊罢了。”

    秦娇侧过身子,挡住了怀中的孩子。

    乔薇抬了抬手,碧儿识趣地从外头合上门,秦娇看着门,眸子里掠过一丝不解与紧张,乔薇宽慰道:“你不用紧张,我不会把你儿子怎么样,我只是有些事情不明白,想找你要个答案。”

    秦娇低头,闷声不语。

    乔薇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你相公是不是叫周顺?”

    秦娇的身子一顿。

    “看来是了。”乔薇淡笑,“你相公与我弟弟在一个地方做事了,我今天去找我弟弟,顺带着打听了一番你相公的情况,我弟弟说,你相公早在两年前便离开京城去找你了,怎么?你们没碰面吗?”

    秦娇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

    乔薇将她不经意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淡淡说道:“你不是我姑父的妹妹吧?”

    秦娇没说话。

    乔薇道:“你承不承认都好,我心里有数,没数也不会把你强留在姬家了,那些一戳就穿的谎话也就是能骗骗我那个鬼迷心窍的姑姑,别想在我跟前儿使,我忽悠人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忽悠人的碰上了忽悠的祖宗,能不被识破吗?

    秦娇低下头。

    乔薇又道:“你是邱州人,我姑父也是邱州人,你们口音一样,很容易让人相信你们是一家人,但是你别忘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查出你是谁,不过是弹指间的事,你以为我查不到么?”

    秦娇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

    乔薇好笑地说道:“看来你真以为我查不到,罢了,我对你的出身也没多大兴趣,你是谁都好,与我没关系,我只是想弄明白心中的疑惑所以才让你来了一趟。老实说,我原先以为桐哥儿是我姑父的孩子,而今看来我猜错了。我姑父对你可真好,好到连你的孩子也一并要了,这要不是你亲哥哥,那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让他对你这么好?不如你来告诉我。”

    秦娇仍是锯嘴葫芦不吱声。

    乔薇淡淡一笑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身形与气质都很像一个人?不对,是两个人,这两个人都曾经是我公爹的妻子。昨晚我公爹便是将你错认成了他的发妻,我第一次见你,也觉得你身上有那么一丝熟悉,我姑父,应该也一样吧。那么我倒是纳闷了,我姑父他喜欢的……到底是你这个人,还是你像的人?”

【292】二更

    秦姑爷去书院请了几日假在家中陪伴妻儿,院长得知五少爷得的是痘疹,二话不说地应允了,并叮嘱秦姑爷不用着急回来,多多陪伴儿子是正紧。

    秦姑爷回到四房时,秦娇也恰巧抱着桐哥儿从青莲居归来,秦娇身后跟着四房的一个小丫鬟,小丫鬟见到秦姑爷,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姑爷。”

    秦姑爷微微颔首,问秦娇道:“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秦娇不说话。

    小丫鬟笑道:“回姑爷的话,我们去青莲居了,少夫人给桐哥儿治病。”

    “哦。”秦姑爷和颜悦色地看了看秦娇,对小丫鬟道,“我口渴了,你进去给我倒杯水。”

    “是,姑爷。”小丫鬟受宠若惊地进了院子。

    秦姑爷向秦娇走了几步,秦娇始终低垂着眉眼,不曾看他,只听得他道:“少夫人怎么说?桐哥儿可有大碍?”

    “没大碍。”秦娇说道。

    秦姑爷又走近了一步,这一次,与秦娇只剩一尺之距了。

    “除了看病,少夫人还与你说了什么?”秦姑爷问。

    秦娇看了他一眼,抱着孩子进了屋。

    秦姑爷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

    午饭过后,青莲居来了几个看诊的丫鬟,乔薇走的这段日子,丫鬟们生了病,大多去灵芝堂,灵芝堂收费不贵,一般人都承受得起,只不过有些难以启齿的毛病,不大好意思找个男大夫瞧。

    “痛则不通,通则不痛,我给你开点活血行径的益母草膏,坚持吃完一瓶应当就能痊愈了。”乔薇给最后一个人丫鬟开了药。

    丫鬟欣喜地站起身:“多谢少夫人!”

    乔薇从柜子里取出一瓶益母草膏:“拿好了,一次一勺,一日三次。”

    丫鬟得了药,千恩万谢地去了。

    乔薇伸了个懒腰,望向门口道:“没有了吧?没有了赶紧备车,我要去接孩子了。”

    “还有一个,不知少夫人可还有空替我瞧瞧。”

    是个男人的声音。

    乔薇伸懒腰的动作一顿,坐直了身子,望向门口,就见帘幕被挑开,秦姑爷走了进来。

    秦姑爷的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姬家人会喜欢他不是没有道理的,他天资卓绝,勤奋上进,不仅做得一手好学问,为人处世也懂事到了极致,虽出身寒门,却并无半低人一等的怯弱,也无攀龙附凤的谄媚,一切都恰到好处。

    当然了,男人入赘,终究不算一件十分光宗耀祖的事,这些年来,风言风语怕是就没少过,这位姑爷从来都是一笑置之。从前不明真相时,乔薇十分钦佩他,眼下知道了他的为人,乔薇便越发钦佩了,毕竟能把戏做到这个份儿上,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什么风儿把姑父吹来了?”乔薇扬起了无懈可击的笑容,起身将秦姑爷迎入了屋内,唤道,“碧儿,给姑爷泡茶!”

    “来了!”

    碧儿应下。

    “姑父,坐。”乔薇将秦姑爷请上了主位。

    秦姑爷客气一笑:“我是来找你瞧病的,你不用这么客气。”

    乔薇微微地笑道:“瞧病你也是我姑父啊,对你客气是应该的。”

    秦姑爷笑了笑。

    碧儿泡了茶进来:“姑爷请。”

    秦姑爷端起茶杯,用杯盖拨了拨浮动的茶叶,轻轻地喝了一口:“这茶叶我倒是没有喝过,是贡茶吗?”

    乔薇道:“今年的贡茶还没有运入京城,这是我外公家自己种的茶叶。”

    圣女殿后山的茶叶。

    塔纳族人杰地灵,便是普通的橘子都比外头的美味许多,茶叶的味道自然更不在话下了。

    秦姑爷温声道:“能种出这么好喝的茶叶,有空了真想去你外公家拜访一趟。”

    乔薇微微一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我每年都会回去探望我外公,姑父不介意的话,与我们一起去就是了,我外公好客,尤其像姑父这么好的客人,他老人家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秦姑爷腼腆地笑了笑:“被你说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还会不好意思?更不好意思的事你也做了。

    再说了,我就是客套客套罢了,哪儿能真的把个外人往隐族带?隐族这块肥肉,一旦公布与众,怕是要引起四国动荡,我还是小气些的好。

    乔薇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含笑问道:“姑父说是过来瞧病的,不知是哪儿不舒服?”

    秦姑爷就道:“其实也没什么大碍,只是夜里偶尔咳嗽几声,我怕过了病气给霜儿和小五,便来找你瞧瞧。”

    “姑父请伸出手来。”

    秦姑爷伸出了手。

    乔薇想起姬霜那可怕的占有欲,找了一方白帕子搭在他的手腕上,之后才给他诊脉。

    “从脉象上看并无任何不妥,不用吃药,姑父多喝水,少吃辛辣之物,房事上也尽量节制些。”乔薇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秦姑爷面色一哂:“你姑姑刚出月子,我们还不曾……”

    言及此处,他打住,似是说不下去了。

    乔薇眨了眨眼,一本正经道:“原来姑父与姑姑未曾行房吗?这可奇了,姑父的脉象分明有阴虚阳损之兆,只是并未严重到需要服药的地步,稍稍注意节制房事即可。”

    秦姑爷清了清嗓子,干笑两声道:“会不会是你诊错了?”

    乔薇无辜地说道:“脉象是这样,但……姑父既然没与姑姑行房,那想必是我诊错了吧!”

    秦姑爷擦了擦额头。

    “姑父很热吗?”乔薇一脸困惑地问。

    秦姑爷笑了笑:“啊,没有。”

    乔薇叠好了帕子,放到洗漱篮里,看了看墙壁上的沙漏,说道:“姑父要是没其他的事,我去接景云他们了。”

    秦姑爷开口道:“我还想问问桐哥儿与小五的病。”

    乔薇语气轻快道:“目前都挺好的,继续吃药,再过个十来天应当就能痊愈了。”

    秦姑爷垂眸,看着杯子里的茶叶道:“我听说你今天把桐哥儿单独叫了过来,是因为他病得比较重。”

    乔薇顺着他的话答道:“他的痘比五弟的多,我怕他抓破了感染,给他涂了点止痒的药。”

    “原来如此。”秦姑爷叹道,“秦娇的事……是我这个做哥哥没管束好,让大哥受苦了。”

    乔薇露出了体恤的微笑。

    秦姑爷喝了一口茶:“秦娇胆子小,又不懂规矩,没说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吧?”

    乔薇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微笑着说道:“她都不说话的,她在家也是这样吗?”

    秦姑爷轻轻一笑道:“是啊,她话少,一贯如此。时辰不早了,你去接孩子吧,我也去照顾你五弟了。”

    乔薇将他送到门口,笑容可掬道:“姑父慢走。”

    秦姑爷点头,迈步出了青莲居。

    碧儿抱着托盘走了过来,不解地问道:“夫人,姑爷得了什么病?”

    乔薇望着秦姑爷消失在小路尽头的身影,淡淡一笑:“心病。”

    ……

    丞相闭关数月,朝事多如累卵,皇帝“积劳成疾”,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不堪重负,华丽丽地“累倒”了,皇帝将丞相叫到床前,道是自个儿耽搁的公事,自个儿填上,随后把玉玺往姬冥修怀里一扔,无耻地当上了甩手掌柜。

    姬冥修自知理亏,不好反驳什么,十分敬业地留在了皇宫。

    乔薇在家没见着姬冥修,于是亲自去了一趟四合院,找到姬无双,让他给海十三带了一封信。

    翌日,姬婉又从国公府溜了出来,带了不少好吃的前来探望弟弟。

    教主大人的脚痊愈得差不多了,但他使着性子,不肯下地走路,所以仍坐着轮椅,从这一点来看,倒不愧与鎏哥儿是一个爹生的。

    姬婉恐弟弟在屋子里闷坏了,强行将弟弟推出了青莲居。

    她是孕妇,自是不好让她劳累,可教主大人也不要丫鬟,一脸慵懒地看着乔帮主大人,似叹非叹地说道:“让她推,不然我就不走了!”

    乔薇淡淡地笑道:“好好好,姐姐推你,好好儿地推你!”

    说罢,一把将轮椅撬了起来。

    教主大人整个人往后躺倒,双脚高高地悬空,惊吓地白了脸:“你干嘛?!”

    乔薇笑道:“推你呀。”

    教主大人抓紧了扶手:“你……你放我下来!”

    乔薇凑近他耳畔,阴测测地笑道:“是你让我推的,我可是照你的吩咐在做。”

    教主大人的心肝儿一阵乱抖:“我……我我我……我不要了!你放我下来!”

    “晚了。”

    让你捉弄姑奶奶,不“推”得你怀疑人生,我就不姓乔!

    乔薇将坐着的轮椅变成了躺着的轮车,一路狂奔,跋山涉水,哪里不平走哪里,上坡时,教主大人整个人几乎倒立,死死地抓住扶手,才没让自己从椅背上滑下去;下颇时,教主大人又几乎俯冲,也是死死地抓住扶手,抓得手指都痛了,才没扑下去摔个鼻青脸肿。

    过台阶时,一级一级地颠下来,颠得肠子都快断了!

    好容易到了花园,乔薇松开了轮椅,教主大人明明已经吓到腿软了,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蹦三跳地站了起来,扶住树干,哇哇哇哇一阵狂吐……

    等姬婉挺着个大肚子,优哉游哉地逛到园子里时,教主大人已经被乔薇不容拒绝地摁在了凉亭里,乖乖地喝着茶,乖乖地吃着点心。

    姬婉会心地笑道:“看你大嫂对你多好。”

    教主大人简直要崩溃了……

    母夜叉对我好?!

    你们都眼瞎吗?眼瞎吗?眼瞎吗……

    ……

    三人刚刚在亭子里坐下,姬霜便带着秦娇过来了。

    在姬婉出生之前,姬霜是名副其实的京城第一名媛,可自打姬婉出生后,她便屈居第二了,原因无它,同是姬家的嫡出大小姐,姬婉却有个做公主的母亲,为此,姬霜可没少埋汰这个侄女儿,不过,那都是年轻时的事了,后面姬婉出嫁,她得以留在几家,她生了个女儿,姬婉却十年无所出,种种比对下来,她又觉得姬婉过得还不如自己,这心里也就平衡了。

    眼下她又得了儿子,再看姬婉,更是一丝嫉妒都没了。

    她扬起笑脸,红光满面地进了亭子,昨夜姑爷无比温(凶)柔(猛),她被喂得饱饱的,心情好到炸裂,走路都带着风:“婉婉来啦。”

    “姑姑。”姬婉含笑打了招呼,对教主大人温柔地说道,“叫人。”

    教主大人翻了个白眼:“不叫。”

    “叫人。”乔薇沉声道。

    教主大人:“姑姑。”

    姬霜还是头一次听对方叫自己,高兴地笑了笑:“冥烨。”

    教主大人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女人身上:“她谁啊?”

    姬婉也看向了对方。

    姬霜拉过秦娇的手,将秦娇带到了人前:“你们姑父的幺妹,叫秦娇,娇娇,快叫人,这是你婉姐姐,这是你二哥。”

    这称呼,竟是与鎏哥儿一般无二了,看来为了讨好姑父,姑姑真是把全家都给用上了。

    乔薇好笑地看向秦娇,想知道这声姐姐哥哥,她究竟说不说得出口。

    秦娇低着头,不吭声。

    姬霜嗔道:“我不是与你说了吗?都是自家人,不要害怕,来,叫婉姐姐,叫二哥。”

    秦娇还是不叫。

    姬霜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叫一声又不少块肉,你倒是叫呀!”

    秦娇转身就走!

    “哎!你!”

    姬霜气坏了,她把个乡下丫头当亲妹妹看待,对方却如此不识抬举,真是好让她没脸!

    “你给我站住!”

    姬霜拉住了秦娇。

    秦娇拂去她的手。

    姬霜再一次拉住,这次拽得紧紧地,直接把她拽到了亭子中央,秦娇一个趔趄,没站稳,朝亭子的栏杆上扑了过去。

    栏杆下便是荷塘,姬霜面色一变,赶忙伸手去拽,奈何晚了一步,秦娇扑通一声栽了下去!

    姬霜吓坏了,一步迈上前:“秦娇!”

    乔薇看了一眼在水里挣扎的秦娇,默默地伸出脚,绊了姬霜一跤,姬霜一个没站稳,也扑通栽了下去!

    “救命——”姬霜不会水。

    乔薇趴在栏杆上,“花容失色”地叫道:“快去通知姑爷!他妹妹和老婆掉水里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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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介绍:
新文《首辅娇娘》已开,欢迎跳坑。
*
一觉醒来,穿越到一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乔薇无语望天,她是有多倒霉?睡个觉也能赶上穿越大军?还连跳两级,成了两个小包子的娘亲。
看着小包子嗷嗷待哺的小眼神,乔薇讲不出一个拒绝的字来。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不就是当个娘吗?她还能当不好了?
养包子,发家致富。
不为恶,不圣母,人敬我,我敬人,人犯我,虽远必诛。
杏林春暖,侯门弃女也能走出个锦绣人生。
小剧场之寻亲:
“囡囡呐,婶娘可算找到你了!你当年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呢?婶娘找你都快找疯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跟婶娘回家吧!一个女人赚了那么多银子,在外头多不安全呐!”某花枝招展的妇人,拿着帕子,“伤心欲绝”地说。
“你不关心我孩子,倒是先关心我银子,真是好疼我呢!可是我们认识吗,大婶?”乔薇一脸冷漠。
小剧场之寻妻:
小包子领回一个容颜冷峻的男人:“娘亲,叔叔说他是我爹。”
乔薇莞尔一笑:“乖儿子,告诉你爹,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应该怎么做?”
小包子翻开金册子,一板一眼地说道:“叔叔,如果你真是我爹的话,先背好《乔氏家规》一百条哦!”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