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3】捉奸在床(一更)
秦姑爷来得很快,抵达凉亭时,两个女人已经在水里扑腾得快要没有力气了,这小池子说深不深,说浅却也不浅,两只旱鸭子想要在里头站稳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周围的丫鬟婆子听到了乔薇的呼声,会水的当机立断跳下了池子,不会水的则找来了绳索与长竿子。
“来,给我。”乔薇从一个丫鬟手中拿过了长竿,一把扫翻了拽住姬霜往上拖的某妈妈,乔薇连连道歉:“对不住啊,没拿稳!”
姬霜再次落入了水中,灌了几大口水。
很快,一个丫鬟游向了姬霜。
“我来了姑姑!”
又一竿子将丫鬟扫翻了。
姬霜又呛了水,简直要崩溃了。
秦娇的境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只不过所有人都跑去救姬霜了,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只自己一个劲儿地扑腾,越扑腾陷得越深,很快便再也浮不上来。
秦姑爷看看姬霜,又看看只剩一圈圈涟漪的湖面,纵身跃了下去!
一会儿之后,秦娇被秦姑爷救了上来,几乎是同一时刻,姬霜也终于被下人给抱了上来,姬霜浑身湿漉漉的,坐在草坪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乔薇丢下竿子跑了过去,满脸担忧:“姑姑!”
姬霜浑身发抖,对乔薇的呼喊毫无反应,乔薇脱下披风,裹在她身上,又扶住她的身子,用力拍了拍她后背,拍得她吐出一口水来,才总算缓过了劲儿。
她张嘴第一句便是“快把你姑父叫来”,乔薇望了望对面,喊道:“姑父!姑姑叫你!”
“你姑父来了?”姬霜着急地望了过去,太喜欢这个男人,喜欢到不论出了什么事,都希望能在第一时间看到他,然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她却看见他怀里抱着另一个女人,二人身上都湿漉漉的,地上一滩水迹,看得出与她一样,也是刚从水里上来。
“姑姑,方才秦姑娘也掉进水里了。”乔薇小声地解释。
姬霜拽紧了拳头道:“我知道!不用你说!”
乔薇无比“识趣”地闭嘴了。
老婆妹妹同时掉进水里,却救了妹妹,害老婆差点淹死,想想都替姑父蛋疼呢。
秦姑爷按出了秦娇肚子里的水,秦娇苏醒了过来,秦姑爷这才放眼朝池子的方向看去,就见姬霜已经被人救上来了,正一脸冰冷地看着他,他眸光一滞,放开了秦娇,起身,快步走向姬霜:“霜儿!”
姬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秦姑爷赶忙追上去:“霜儿!”
姬霜不理他。
桃枝叫来了滑竿,姬霜坐了上去。
秦姑爷抓住她的手:“霜儿!”
姬霜面无表情地抽回手来。
秦姑爷又改为抓住滑竿:“霜儿,你听我解释!”
姬霜厉声道:“都死了吗?一个个杵在这儿,要当木头桩子呢!”
抬着滑竿的小厮即刻走了起来。
秦姑爷还想说什么,一见这么多人,又只能生生地闭了嘴。
一行人抵达院子,小厮将滑竿缓缓地落在地上。
姬霜伸出了手,秦姑爷眼尖儿地走过去,扶住姬霜的手腕,轻声道:“慢点儿。”
姬霜冷冷地甩开。
桃枝麻溜儿地走上前:“姑爷,我来吧。”
秦姑爷讪讪地让到了一边。
桃枝扶着姬霜进了屋,正要合上门,秦姑爷闪了进来。
桃枝为难地看向他,他低声道:“你退下吧。”
“这……”桃枝犹豫了一下,支吾道,“我去吩咐厨房烧点热水给夫人泡个澡!”
说罢,逃一般地去了。
秦姑爷打开柜子,找出了一套干爽的寝衣,拿到姬霜的面前,殷勤地说道:“先换上吧。”
姬霜将衣裳扔到了地上。
秦姑爷躬身拾起,无奈地叹了口气:“霜儿,你气我可以,但你千万别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天气凉,赶紧把湿衣裳脱了,不然会生病的。”
姬霜讥讽地说道:“你还关心我生不生病呀?我看你巴不得我死了才好吧!”
秦姑爷沉下脸道:“霜儿!你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那么对你?”
姬霜冷冷一笑:“呵,你别再狡辩了,刚刚那么多人都看见了,我在水里差点死掉,你却跑去救你的那个什么同父异母的妹妹!你还说你平日里与她都不大来往,敢情我在你心里,还不如一个疏远的庶出妹妹!秦冰宇!你对得起我!”
秦姑爷无奈地在她身侧坐下:“霜儿,你听我说,当时的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
姬霜不耐地朝他瞪了过来:“你又来这句不是我想的那样!说的好像我总喜欢胡思乱想似的!那你倒是告诉我,我是不是掉进水里了?”
“……是。”
“我是不是不会水?”
“是。”
姬霜炸毛:“那你还不救我?!”
秦姑爷解释道:“你是姬家的大小姐,很多人都在救你,但是没人救秦娇,我不去救她,她会淹死的。”
姬霜气呼呼地说道:“你就不担心我会淹死吗?”
秦姑爷苦恼地看着她:“霜儿……”
其实道理姬霜都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接不接受是另外一回事,当时那种情况,如果换成她是施救的一方,秦冰宇是落水的一方,他与她哥哥同时落了水,不管当时有多少人在他身旁施救,她都一定会先救他,这根本就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可是为什么他还有时间去权衡所谓的“利弊”?在他心里,自己是什么?
秦姑爷语重心长道:“霜儿,你完全有理由生我的气,是我不好,我混蛋,我不该想着你有救就不去救你,我太不顾及你的感受了,我向你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以后就算你和我亲爹掉进水里,我都先救你!”
姬霜古怪地看了过来:“你爹不是早死了?”
“咳!”秦姑爷清了清嗓子,握住姬霜的手,软软地哄道,“好霜儿,别生我气了,你气坏了身子,我该心疼的。”
姬霜哼道:“你心疼?你心疼就不会为了个庶妹把我一个人丢在水里!你老实说,她真的是你妹妹吗?不会是你在外边养的女人吧?”
秦姑爷受伤地说道:“霜儿,你怎么能这么怀疑我?她当然是我妹妹了,我怎么可能背着你在外边风流快活呢?她要是我的女人,她生的孩子怎么和我半点都不像?”
姬霜想想桐哥儿那长相,确实不像自家相公,相比之下,儿子的鼻子、眼睛、脸蛋,都十足是个缩小版的秦冰宇。
秦姑爷见她神色有所松动,忙又说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霜儿,你打我骂我都好,先把衣裳换了。”
姬霜冷声道:“我不换!你走开!”
“霜儿,你信我,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如果你出了事,我也不会独活。”秦姑爷扣住了姬霜的手腕,将她按压在柔软的床铺上,姬霜挣扎,手被扣住了改为用脚踹他,哪知尚未抬起来便被他用腿压住了。
“得罪了,霜儿。”
秦姑爷一把撕碎了她的衣裳。
姬霜面色一红:“你……”
二人夫妻多年,早已亲密无间,但白日里“坦诚相见”尚属头一回,姬霜想找块遮掩的东西都不得其法,只能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秦姑爷沙哑着嗓子道:“霜儿,别瞪我。”
姬霜依旧是死死地瞪着他,他眸色一深,欺身压了上去。
“你干什么?!”姬霜沉声问。
秦姑爷道:“我说过的霜儿,别瞪我,我会把持不住。”
“你……你混账!”
“我只对霜儿混账,也只有霜儿值得我混账。”
姬霜还想说什么,却被他堵住了唇瓣。
对付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床上征服她,女人的身子投降了,心也就不远了。
……
“你这唱的是哪一出啊?”凉亭中,教主大人问向了乔薇。
姬婉在姬霜出事后不久便被自家婆婆派人“抓”回去了,亭子里只剩叔嫂二人。
乔薇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什么什么情况?”
教主大人哼了哼,说道:“别装了,我都看见了,姓秦的是自己跌下去的,姬家那个蠢女人却是你绊倒的,你还故意不让人把她救上来,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乔薇莞尔一笑:“你这么聪明,不如你自己猜?”
教主大人的嘴角抽了抽,他猜得着还用问她吗?
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手肘往石桌上一撑,意味深长地说道:“哎,要是我告诉你,那个叫秦娇的女人不是姑父的亲妹妹,你信不信?”
教主大人嘀咕道:“她原本就不是啊。”
乔薇一愣:“你怎么知道她不是?”
教主大人道:“一看就不是。”
乔薇越发疑惑了:“从哪儿看出来的?”
教主大人说不上来。
有些人直觉敏锐,有些人观察入微,也许他是看出了常人没有注意到的细节,所以才觉得秦娇与姬霜不像真正的姑嫂。姬霜自己大概也是有所察觉的,只是她并不愿意去相信罢了。
“你们姬家的水可真浑呐!”教主大人不屑地冷笑。
乔薇淡淡一笑:“说的好像你不姓姬似的。”
教主大人傲慢地说道:“我本来就不姓姬。”
乔薇沉下脸:“姬冥烨。”
教主大人蹙眉:“干嘛?”
乔薇挑眉一笑。
教主大人意识到自己中计了,这个可恶的女人,实在是太卑鄙无耻没下限了!
二人坐了一会儿,碧儿迈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凑近乔薇耳畔,正要小声地禀报什么,教主大人不屑道:“怎么?又有什么秘密是本座听不得的?”
乔薇淡笑:“当然不是,碧儿,说给他听。”
碧儿瞪了教主大人一眼,教主大人淡淡地朝她看了过来,碧儿小脸一红,害羞地低下了头,二少爷真俊!
教主大人冷声道:“再对本座发花痴,当心本座挖了你的眼珠子!”
乔薇一巴掌拍上他脑袋:“再凶我丫鬟,当心我拔了你的舌头!”
教主大人委屈地撇过了脸。
碧儿抿唇偷笑,定了定神,说道:“四夫人发了好大的火,与姑爷大吵了一架,不过姑爷……又把四夫人给哄好了。”
居然这么快就哄好了,这个姑姑,真是笨得人想给她俩大耳刮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教主大人忽然仰天大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乔薇斜睨着他问。
教主大人倨傲地说道:“我笑你自作聪明,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乔薇莞尔:“要不你来?”
教主大人得意洋洋地说道:“来就来,这种事啊,光靠蛮力可不行,得动脑子。”
乔薇四下找。
教主大人蹙眉:“你找什么?”
乔薇道:“你的脑子啊。”
教主大人黑了脸。
……
教主大人对姬家的浑水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那个蠢姑姑就是被个混蛋骗一辈子又如何?干他什么事?不过,如果是连那个母夜叉都办不到的事,他却给办到了,岂不是从此都能在母夜叉的面前高她一等了?
乔薇崇拜地看着他:“你真厉害,你是怎么想到这么好的法子的?这个法子简直是釜底抽薪,比我原先的法子都好上一百倍,这下秦姑爷无路可躲了,姑姑也识破他的真面目了,那个叫秦娇的女人也从哪儿来滚回哪里去了,姬家总算清净了,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冥烨!”
“知道本座厉害了?”
乔薇眼底的崇拜已经转换为膜拜了:“是的冥烨,你比我想象中的厉害许多,从前是我误会了你,我不该瞧不起你,不该欺负你,从今往后,我都要好好地敬重你,你才是我们姬家最后智慧的人!”
“倒茶。”
“是!”
“捏肩。”
“来了!”
“捶背。”
“好!”
“按脚。”
“遵命!”
看着母夜叉像个小媳妇儿似的被自己使唤来使唤去,教主大人再也抑制不住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喂,喂,喂!”乔薇一巴掌拍上了他肩膀。
教主大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乔薇鄙视地看了你一眼:“傻笑什么呢?”
教主大人轻咳一声,翻了个小白眼:“你管我?”
“到了。”乔薇挑开车窗的帘子道。
教主大人往外瞟了一眼:“就这个地方?”
乔薇淡淡一笑:“怎么?嫌破啊?不是你说找一家普普通通的,别太起眼的酒楼吗?”
教主大人哼了哼,嘀咕道:“这也……太不起眼了,想蹭顿好吃的都不能。”
“废话什么呢?”乔薇沉声问。
“没什么。”教主大人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
乔薇眉梢一挑:“别告诉我你又想用蛊虫,你上次的离欢蛊,效果好像并不怎么好啊。”
教主大人嗫嚅道:“我上次是带错药了!这个不是蛊虫,是毒药!”
乔薇眸光一顿:“你要给姑父下毒?”
教主大人说道:“谁说给他下毒了?是给秦娇。这是塔纳族黑市里的极品媚药,一滴下去,神仙也变淫贼了,咱们只要把秦娇约到这里,给她的茶水里下上两滴,再把你那什么姑父叫来,我保证她能把你姑父压榨得一滴油都不剩下!”
乔薇摸下巴:“这么神奇?你试过?”
教主大人翻了个大白眼,又道:“你再把姬霜叫过来,让她捉奸在床,还怕不能揭穿那个混蛋的真面目吗?”
乔薇若有所思道:“法子倒是个好法子,姑姑与姑父都容易叫出来,可唯独这个秦娇,怕是没那么容易上当,我总不能再给他儿子瞧一回病,就算瞧,也该在府里瞧才是。”
“说你笨,你还真笨!你忘记她上京城是来干嘛的了?”来的路上,教主大人已经对本次事件的主人公做了充分的调查与研究,没想到这么快便派上了用场,在母夜叉面前挺直腰杆的感觉真是太爽了有木有!
下午,秦娇在房中给桐哥儿喂药,一个小丫鬟走进来递给她一封信她未看内容,先看了落款,落款是周顺。
【294】惊天秘密,一夜风流(二更)
姬霜坐在房中给儿子擦药,桃枝打了帘子进来,轻声道:“夫人,秦姑娘说……想出去一趟。”
姬霜不咸不淡地舀了一勺瓶子里的药膏:“她想去就去,和我说什么?”
桃枝心知姑爷救了秦娇一时在自家夫人心里埋了个疙瘩,夫人现在怕是一百个不愿听到秦娇的名字,当下也不兜圈子了,直言道:“秦姑娘说她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不带下人。”
姬霜将瓶子重重地搁在了桌上:“不带就不带,以后她的事莫要再禀报我!”
“是。”桃枝心肝儿颤了颤,轻手轻脚地退下了,她是作为通房丫鬟放在姑爷屋里的,夫人不知当着她与姑爷的面儿讲了多少次,让姑爷将她收房,可姑爷从没动过这样的念想,她十分庆幸自己也未敢真的奢望过,夫人要面子,嘴上总是极为大度,可骨子里,但凡牵扯到姑爷,她都是极为小气的。
这个秦姑娘,仗着是姑爷的亲妹妹,就与夫人争夺姑爷的宠爱,真是不知所谓。
秦娇出府了。
姬霜给儿子擦完药,让乳母抱了下去,不多时,秦姑爷从书房过来了,方才二人浓情蜜意了一番,秦姑爷的脸上还挂着一丝春风得意的笑,走上前,亲热地揽住了姬霜的肩膀,姬霜不耐地啧了一声,拿开他的手。
他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姬霜拿眼瞪他,但到底是被他哄得服服帖帖了,所以就连瞪人的动作都透着一股媚态。
秦姑爷笑了笑:“霜儿,你真好看。”
姬霜淡淡地扶了扶鬓角的珠花:“有你妹妹好看?”
秦姑爷好气又好笑:“你就过不去了是吧?还要我解释多少遍,在我心里,十个她都比不上一个你。”
姬霜拿起一颗红枣,道:“油嘴滑舌!”
说罢,看了他一眼,见他不是穿着家里的常服,一副周周整整的打扮,不由地问,“你要去哪儿?”
秦姑爷道:“书院有点事,我过去一趟。”
“你不是请假了?”姬霜皱眉问。
秦姑爷温声道:“是请了,不过假期结束后便要开始授课,我得准备妥当了。”
姬霜吃味儿地说道:“前脚你妹妹出去,后脚你又要出去,你俩该不会是商量好了,背着我在外头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秦娇出去了?”秦姑爷的眉心一蹙。
姬霜古怪地看向他:“你不知道?”顿了顿,讥讽一笑,“我还以为你对她这样好,她也是把心窝子掏给你看的呢,敢情人家连行踪都瞒着你。”
秦姑爷笑了笑:“她是大人了,又不是孩子,她有她的自由。”
不论怎样,秦娇不对秦姑爷交底的事多少取悦了姬霜,姬霜酸了秦姑爷几句之后,答应他出门了。
……
客栈外的马车上,乔薇与教主大人接到碧儿递来的消息,秦娇与秦姑爷先后出门了,乔薇眉梢微微一挑:“哟,这法子还真行?”
教主大人得意地勾了勾比女子更嫣红的唇角:“本座想的主意,怎么可能不行?用周顺的名义将秦娇引出来,秦娇一出来,姓秦的姑爷一定会坐不住,也跟着出来,如此,两个当事人不就到齐了了吗?接下来,该轮到我们各自出马了,我去对付秦娇,你去把姬霜带到客栈来捉奸。”
乔薇不动。
教主大人道:“你怎么还杵在这儿?”
乔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严肃地说道:“我觉得……咱俩还是换换,我去给秦娇下药,你去把姑姑引出来。”
教主大人不耐道:“我才懒得和你们姬家人说话!”
乔薇摊手:“万一……姑父没来,秦娇又中了药,情急之下把你给强了怎么办?”
教主大人炸毛了:“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我又不是当着她的面给她下药!总之我不要和姬家人说话!你去把那个蠢女人引过来!”
乔薇啧啧地看向他:“行行行,我去我就去,年轻人火气大了真不好。”
教主大人抱怀冷哼。
乔薇下了马车,不一会儿又走了上来:“不对啊,你去下药我回家,该下车的人是你才对!”
教主大人被乔薇一脚踹下了马车。
乔薇坐着马车回了姬家,教主大人则拿着手中的药瓶,优哉游哉地上了楼。
他衣着华贵,气质不凡,与这间档次不高的客栈格格不入,几乎是一进门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掌柜亲自跑了过来,谄媚地笑道:“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教主大人道:“住店,要两个好一点的房间。”
掌柜一听要两间,当即喜上眉梢,指路道:“客官来得真巧,咱能客栈最好的两间上房刚刚空了出来,小的这就领您过去。”
教主大人随他上了楼,刚走到一半,一个伙计端着水盆走了下来,对掌柜说道:“天字间被人要下了。”
天字间是客栈最好的房间,掌柜只得对教主大人说道:“抱歉了客官,最好的房间已经没有了,不过还有地字间,与天字间其实是一样的。”
“那它旁边的房间呢?”教主大人问。
掌柜说道:“都住着人。”
教主大人还想在隔壁待着,时刻关注秦姑爷与秦娇的动静呢,这样一来,失去了最有利的观测点,不过也无妨,都在一家客栈,只是多费点心思罢了。
教主大人要下了地字间,又要了个转角处的房间,付了银子后对掌柜说道:“带会儿要是有个姓秦的姑娘来找一个叫周顺的人,你就让她去地字间里头等。”
“这……”掌柜迟疑。
教主大人从怀中掏出一个银元宝,丢到他手上。
掌柜眉开眼笑:“没问题!小的记下了!秦姑娘,找周顺,在地字间等!”
说罢,掌柜迈步离开,教主大人叫住了他:“送一桌上等的酒菜到地字间。”
“好嘞!”掌柜高兴地应下,拿着元宝去了厨房。
教主大人则去了转角的屋子,这间屋子的角度并不怎么好,几乎看不到那边的情况,也不知秦娇什么时辰过来,她如是走的,得三刻钟;若坐马车,这会子就该到了。
自己要下毒,得赶紧了。
原计划是下在饭菜中,但去厨房转悠了一圈后,教主大人打消了这个主意,厨房有专人守着,闲杂人等进不去,半路又被小二端着,也没机会,还是得去她房中。
教主大人眯了眯眼,轻轻地拉开房门,朝外望了望,趁人不备,一把溜到对面,拉开房门,闪了进去。
他打开茶壶,掏出药瓶,拔掉瓶塞,小心翼翼地倒了三五滴,随后盖上壶盖,轻轻地晃了晃,确定药物已彻底溶解,赶忙放下茶壶,打算溜出去。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来的可真早!
幸亏他把药给下了吧,只差一步便下不着了。
嘎吱——
门被推开了。
教主大人飞速地钻进了床底。
一双绣花鞋踩了进来,湖蓝色裙裾在鞋面与地面上轻轻拂过,像是摇动的碧波。
绣花鞋停在了桌边,很快,屋内响起了茶水入杯的声音。
教主大人暗暗窃喜,喝了喝了,呵呵,等着中招吧!
吞咽的声音,异常清秀与好听。
教主大人从不知一个人喝水也能喝得这么好听,只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干出那种令人不齿的事呢?
绣花鞋朝床边走了过来。
教主大人屏住了呼吸。
裙裾落在床前,一股淡淡的幽香扑入了教主大人的鼻尖,好闻得令他的呼吸都滞了一下。
忽然,门被推开了。
又一双绣花鞋走了进来。
这一只绣花鞋关上门后,插上了门闩。
教主大人不由地纳闷,秦娇来私会周顺,应该是个机密才对,怎么会带了个人?
第二只绣花鞋说:“小姐,消息已经送出去了,人应该很快就到了。”
小姐?教主大人暗暗皱眉。
“总算是要到了。”小姐开口了,那声音,不知该怎么形容,淡如远山幽兰,清如山涧冷风,只是听着都好似能闻到清冽的香气,整个人都有些心旷神怡。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不是秦娇的声音!
秦娇被秦姑爷救上来后,曾小声地讲了几句,教主大人就坐在亭子里,听得一清二楚,他承认秦娇身上有股令人过目不忘的气质,但她的声音,没有这么好听。
怎么会这样呢?
到底是他进错屋子里,还是这两个人进错屋子了?
这好像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药错人了。
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赶紧冲出去?
就在教主大人咬紧牙关,准备“一飞冲天”时,那好听的声音再一次开口了:“姬家人的运气可真好,居然已经去过隐族了。如此看来,他们也知道祭师的事了。”
教主大人神色一顿,默默地缩回了床底。
侍女道:“奇怪的是,他们都去过了,回来竟然并不声张。”
女子淡道:“树大招风,不声张是对的,真要声张了,恐怕整个姬家乃至于大梁都永无宁日了。”
侍女冷笑道:“能瞒得这么紧也不容易,要不是长风使从姬家弄到了两生果,恐怕就连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已经去过隐族了。”
姬家的两生果流落到外头了?教主大人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
女子问道:“长风使什么时候到?”
侍女笑道:“快了,等拿下姬家,隐族就是我们的了。”
好大的胃口,居然想拿下姬家,将隐族据为己有!
侍女又巧笑嫣然地说了几句,忽然,女子捂住了心口。
侍女面色一变:“怎么了小姐?”
女子难过地按住了桌子:“我突然有点舒服。”
侍女关切地问道:“哪儿不舒服了?我去找大夫!”
侍女神色匆忙地去了。
女子难受地俯在了桌上,一手按住心口,一手运足内力,试图将体内的不适压下去,然而她无比残忍地发现,自己越是用功,那股燥热便越是汹涌。
她打开了壶盖,闻了闻里头的茶水,眉心一蹙,将茶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茶壶摔了个粉碎,一个小瓷片飞入床底,撞在了教主大人的玉质面具下,叮的一声,女子警惕地看了过来,并顺势打出一掌,打塌半张床。
教主大人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暴露在了对方的眼皮子底下。
女子戴着面纱,教主大人看不清她的容貌,他戴着面具,女子也描摹不出他的,但二人的视线在半空交汇,女子的眼底急速浮现起了一丝杀意,一句废话都没有,便抡起手掌,朝教主大人劈了过来!
教主大人迅速躲开!
身后的床铺被彻底劈成了两半。
教主大人不仅给人家下了药,还听了人家的墙角,能活着走出这里才是怪了,这会子他才终于开始后悔,该自己去找姬霜,让母夜叉留下给秦娇下药的,以母夜叉的身手,恐怕还能与这个二号母夜叉打一打……
女子招招凌厉,但教主大人这么多年不是白东躲西藏的,他像一只小泥鳅,每一次都恰巧能从女子的杀招下溜走。
若在平时,这样的小贼在她手下绝对活不过三招,但如今她中了药,浑身都如同被烈火炙烤,她不敢放开力道,只用了不到三成的功力,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越来越难受了。
教主大人趁着她分神的空档,脚底生风地朝门口奔去。
一道白绫飞了过来,卷住他腰身,将他狠狠地拽回了地上!
他摔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女子头昏脑涨地走向他。
教主大人往后挪了挪:“你干嘛?你别过来!”
女子揪住了他衣襟,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我一定……一定会杀了你……”
教主大人觉得这句话听着怪怪的,不待他反应过来究竟哪里怪,女子撕烂了他的衣袍,蒙住了他的眼睛。
【295】捉到了,彻底暴露(一更)
客栈的一楼,掌柜埋头打着算盘,忽然一道暗影挡住了他眼前的光线,他抬头朝对方看去,见是一个年轻的女子,梳着妇人的发髻,容颜清秀,气质温柔,他客气地问道:“这位夫人,您是吃饭呢还是住店?”
“我找人。”她说。
“你找什么人?”掌柜问。
秦娇四下看了看:“我找周顺。”
掌柜会意一笑:“我还琢磨着您今儿是来是不来呢?楼上请!”
“他来了吗?”秦娇问。
掌柜笑道:“您先进屋稍等片刻,酒菜都给您备好了,你吃着,他随后就到。”
秦娇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随掌柜上了楼。
隔壁的天字间有奇怪的动静传来,秦娇的步子顿了顿,掌柜忙笑着道:“夫人请放心,隔壁住的是两个姑娘,这会子许是在搬行李吧。”
秦娇放下心来,迈步进了地字间。
掌柜让人将热气腾腾的饭菜呈上酒桌,给她合上了门。
这边房门刚一关上,另一边,秦姑爷走进了大堂。
……
“姑姑,我给五弟送药来了。”
乔薇拿着一个小瓷瓶走进了姬霜的院子。
姬霜打了帘子出来,眉梢堆着几许风情笑意,丝毫看不出她落水了一场,她笑着携了乔薇的手,领着乔薇进了屋:“是什么药?”
二人在炕上坐下,这个天气已经不烧炕了,但这儿日晒好,阳光充足,很是暖和。
乔薇把药瓶放在小桌上,说道:“是我新调配的痘疹膏,涂在疹子上,能恢复得快一些。”
姬霜笑道:“你有心了。”
乔薇看了看熟睡的五少爷,问姬霜道:“怎不见姑父?”
姬霜道:“他书院有点事,出去了。”
书院有事?这种借口也就这个傻姑姑会信。
乔薇眸光动了动,笑容可掬道:“也没看见秦姑娘,是和姑父一块儿去书院了吗?”
提到秦娇,姬霜的笑意便冷了三分,她怎么原谅自家相公都好,可是,关键时刻相公救了妹妹,而没救自己的事,始终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没和你姑父一起,也没让人跟着,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姬霜一脸轻蔑地说。
乔薇笑了笑,说道:“姑姑,我上次在长流街看到一家玉器行,里头的款式我很喜欢,但我不太懂玉,怕买了假货,冥修说姑姑很懂,能不能请姑姑陪我走一趟?”
姬冥修从不轻易夸人,姬霜听得心里美滋滋的,扶了扶鬓角的金钗:“反正你姑父不在,我闲着也是闲着,就陪你去一趟吧,不过……长流街的灯会是一绝,商铺却都大多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你真想买玉,我带你去我常去的那家。”
乔薇客气地说道:“我就喜欢它那家的式样。”
姬霜道:“行吧,是你自己喜欢的,那便去吧。”
二人坐上乔薇的马车,去了长流街的客栈。
客栈中,秦姑爷走上了二楼,此时不是饭点,大堂与走廊几乎没有人影,他很快来到了最里头的两个房间,这儿不论是门还是地板都比其余的屋子高档不少。
他在一个房门前停下了脚步,抬手,叩了三叩,轻轻地推开门,然而不等他看上一眼,屋内便飞出一条白绫,打中他的肩膀,将他掀翻在了地上!
随后白绫缠住了房门,将房门嘭的一声合上。
秦姑爷捂住疼痛的肩膀,不明所以地站起身来,正要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就见秦娇从另一间屋子出来了。
“秦……”
他刚一开口,掌柜的跑了上来,他闪到柱子后,听得掌柜说:“夫人,您去哪儿啊?”
“我走了。”秦娇说道。
掌柜收了人家的钱,自然要替人家办事,忙道:“哎?你怎么能走呢?周公子马上就来了呀!”
秦娇看了掌柜一眼,没有说话,但那犀利的眼神让掌柜的心里打了个突,掌柜侧身让了路,秦娇迈步下了楼。
秦姑爷眸色一深,追了上去。
……
马车抵达了客栈,乔薇跳下马车,伸出手,将姬霜扶了下来:“姑姑,玉器行就在附近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姬霜中午只顾着与秦姑爷厮混,都忘了吃东西,这会子也确实饿了,只不过,这家客栈一看就是那些平头百姓才会进去的地方,她堂堂姬家千金,怎么能自降身份,与平头百姓同桌而食?
乔薇笑道:“姑姑别看这家客栈简陋,它的菜特别好吃,还是冥修带我过几次,我才知道这儿的东西,比咱们府里还做的好吃。”
尊贵的丞相大人当然不会来这种地方了,姬霜有多挑剔,丞相大人只会更挑剔,没办法,姬家长大的孩子,妥妥的都是富贵病。
“冥修还会来这种地方?”姬霜似是不信。
乔薇微微一笑道:“他也是被朋友介绍来的,好像是那什么……九殿下!”
那个吃货!路边摊儿都去的!
姬霜于是信了,扶着乔薇的手下了马车。
掌柜有点儿傻眼,今天到底走的什么大鸿运,平时这样的贵人,一年到头也碰不到一个,今儿却来了好几个!
“二位夫人里边请!”他亲自将人迎了进来,“夫人是吃东西还是住店?”
“吃东西。”姬霜淡道。
掌柜在大堂里挑了个清净的位置,谄媚地笑道:“夫人想吃些什么?”
“你们都有什么?”姬霜问。
“这就多了,小店有……”
掌柜话未说完,姬霜不耐地挥着帕子打断:“招牌菜都一样上一份,别太辣了。”
掌柜最爱这种豪气的客人,笑眯眯地应下:“小的这就吩咐厨房去做!”
乔薇美眸一转:“姑姑你先坐着,我去趟茅房。”
姬霜淡淡地嗯了一声。
乔薇转去了后院儿,与从厨房出来的掌柜碰了个正着:“掌柜,我问你,周顺在哪个屋?”
掌柜一愣,怎么又来了个找周顺的?
乔薇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回神,答道:“楼上的地字间。”
“刚才是不是有个女人来找过他了?”
掌柜在脑海里自动脑补了一出周顺通过哥们儿与女人私会,结果被正事找上门来的戏码,拨浪鼓似的摇头道:“我不知道!”
不说算了,她自己找!
乔薇上了楼,然而令乔薇无比诧异的是,房间内空无一人,乔薇狐疑地皱了皱眉,打开茶壶,闻了闻茶水,又检查了几乎没有动的饭菜,全都没有下药的痕迹,怎么会这样?不是说了要给秦娇下药的吗?下到哪儿去了?秦娇又哪儿去了?
哐啷!
胳膊传来了响动。
“啊——”
是教主大人的声音!
乔薇快步迈出了屋子,来到天字间前,一脚踹开了房门!
一道蓝色身影从窗户跃了出去。
乔薇看了看窗户,又看了看一屋子狼藉,眉心一蹙,眸光落在了凌乱不堪的大床上,教主大人衣衫不整,眼睛上蒙着一块布,已经晕了过去,空气里有浓烈的欢好过后的气息,床单上,几滴嫣红的血迹触目惊心。
乔薇第一反应是,这家伙不会被人**了吧?!
走上前,拉开被子瞧了瞧,随后捂住眼,缓缓地盖上。
不愧是兄弟,尺寸都一样的惊人。
小教主大人得到了久违的满足,高兴得活蹦乱跳,一点都不老实,害乔薇都不好意思找人来给它主人穿衣裳。
乔薇给教主大人把了脉,阳火过旺的脉象总算是没有了,但内力有催动过的痕迹,身体遭到了反噬,因此才昏迷了过去。
他不会武功,自己是不知道怎么催动的,只有别人攻击他,触碰到了他的屏障,才会激发他的内力。
那个攻击他的人,想必也伤得不轻。
乔薇在他的胸口发现了一个嫣红的掌印,想来这是这一掌,让他与凶手同时受了伤。
乔薇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喂他服下。
不多时,他幽幽转醒,扯掉眼睛上的布条,一眼看见乔薇睁大眼望着他,他当即吓了一跳:“啊!”
乔薇睨了他一眼:“啊什么啊?”
教主大人拉开身上的被子,往里瞅了瞅,面色就是一变,一把裹紧被子坐了起来。
乔薇将一套找掌柜要来的干净衣裳丢在了床上:“赶紧换上。”
教主大人不动,无比警惕地看着她。
乔薇淡淡地看向他道:“干嘛?想要我给你换啊?”
教主大人抱紧了被子,脸红得发烫:“你……你……”
乔薇挑眉道:“我什么我?我什么都没看见!”说着,转过头,小声嘀咕,“不就是长了颗痣吗?”
教主大人要崩溃了:“啊啊啊!你还说你什么都没看见!”
乔薇两眼望天:“好吧,我……看见了一点点。”
“就一点点?”教主大人沉下了脸。
“就一点点。”
你那个地方,和你全身比起来,本来就是一点点。
教主大人放下了帐幔,火速穿了衣裳,挑开帐幔走下床,就见乔薇坐在桌边,抓着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意味深长地笑,教主大人脸色就是一沉:“笑什么笑?!”
乔薇好笑地说道:“看不出来啊,姬冥烨,动作挺快,我这才回了趟府的功夫,你就把人家姑娘给睡了。哪家的姑娘啊?要不要我上门帮你把人家求娶回来?”
“什么我把人家睡了?你眼瞎吗?没看见是她睡我?!”
乔薇眉梢一挑:“哦,你是下面那个啊……”
“你……”教主大人涨红了一张脸,“你这个女人能不能不要这么无耻啊?!”
乔薇闻了闻杯子里还剩一小半的茶水,笑道:“我无耻也没给人家姑娘下药。”
“不……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教主大人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乔薇用脚趾头也猜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这间屋子就在秦娇的隔壁,想必是他给人家下药,结果走错了屋,若是下个寻常倒也罢了,偏偏下了个武林高手,人家一时半会儿找不着解药,只能拿他当了解药,药效过后,恼羞成怒,于是打算一掌劈死他,谁料被他的内力震伤,而自己又在这时找上门来,情急之下,对方才逃之夭夭了。
乔薇看了一眼气得半死的教主大人,似笑非笑地说道:“这么生气,第一次啊?”
教主大人面色涨红:“要你管!”
乔薇嗑了一颗瓜子,漫不经心道:“你把人家姑娘睡了,人家没嫌你技术差,你还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
教主大人一记冰冷的眼刀子甩了过来!
乔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莫非她很丑?”
在被蒙上双眼之前,他看见了她的眼睛,那是一双无法形容的眼眸,如月夜下一汪深潭,反射着月照清波。
但眼睛漂亮有屁用?指不定是个麻子脸呢!不然干嘛蒙着面纱?不是丑得没法儿见人,谁信呐?!
教主大人握了握手中的一对小铜铃,这是从那个女人身上抓下来的,别让他找到那个女人,否则,他一定会报了今日之仇!
二人下了楼。
姬霜瞟了一眼姗姗来迟的乔薇,抱怨道:“你去哪儿?去了那么久!你还说好吃呢,难吃死了!”余光瞟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一怔,朝对方看了过去,“冥烨?你怎么会在这里?”
乔薇看了看他,示意道:“叫姑姑。”
教主大人哼了哼。
乔薇玩味儿地小声道:“一颗痣……”
“姑姑!”教主大人当机立断地叫道。
姬霜满意一笑:“真乖。”
教主大人看向乔薇,黑了脸。
乔薇莞尔道:“我方才去如厕,恰巧碰到了冥烨,一问才知他也是来这里吃饭的。”
“好吃吗?你觉得。”姬霜问教主大人。
教主大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动了动嘴儿:“好吃。”
姬霜蹙眉道:“你们呐,真是没吃过好东西!这种饭菜我根本都下不去嘴!回头我让郑师傅炒几个菜给你们送去。”
乔薇一笑:“多谢姑姑。”
姬霜不耐地放下筷子:“不吃了。”
乔薇就道:“要不我们回去吃吧?”
姬霜反问道:“不是还没买东西?”
乔薇笑吟吟地说道:“改天再买也一样。”
姬霜擦了擦嘴道:“那岂不是白来一趟了?走吧,去你说的那家铺子瞧瞧,刚随便吃了两口,也不饿了。”
乔薇将姬霜搀了起来,姬霜眸光一扫,看见了教主大人的脖子,指着上头的几条抓痕道:“冥烨你脖子怎么了?”
教主大人眼神一闪,捂住了脖子。
乔薇适时地挡住了姬霜的视线,笑道:“方才碰见一只野猫儿,他闲来无事去撩猫儿,结果被猫儿给挠了。”
姬霜指了指教主大人道:“你这孩子,太顽皮了!”
三人上了回府的马车。
秦娇已经离开了,秦姑父也走了,计划全盘被打乱,以后想再以周顺的名义约秦娇出来恐怕都难了。
教主大人心里苦,他是来捉奸的,结果自己成了被捉的那一个!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到头来赔上了自己清白,也没让把混蛋姑父拉下马,哭卿卿……
马车行驶在宽阔的大街上,如今临近了饭点,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马车放缓了速度。
姬霜百无聊赖地挑开一侧的帘子,望向川流不息的人群,忽然,她看见了什么,眸光一顿:“停车!”
车夫停下了马车。
姬霜挑开前车帘,躬身走下地。
乔薇纳闷道:“姑姑,你去哪儿?”
姬霜没答话,提着裙裾,朝一条小巷子走去。
巷子里,站着一男一女,男人将女人堵在墙壁上,单手掐住女人的下巴:“你去找周顺了?”
女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关你什么事?”
男人冷冷一笑,大掌掐住了她脖子:“还浓妆艳抹,打扮得这么漂亮,看来你完全没把我的警告放在心上。”
女人低叱:“你松手!”
男人一把将女人按在了墙上,女人挣扎,他紧紧地扣住她,一手探入她罗裙。
女人掐他的脖子,他吃痛,抽回了在她裙底作乱的手。
女人迈步跑开。
男人将她抓了回来,从后脑勺抓住她的发,迫使她抬起头来,将整张脸都送到了他的面前,他低头,粗鲁地吻上了她的唇瓣。
她咬破了他的嘴唇,挣扎着推开他,他再一次将她抓了回来,她甩了他一巴掌,可惜没能打到他脸上,便被他紧紧地扣住了。
他将她死死地摁在了墙上。
“相公?”
姬霜的声音出现在了巷口。
秦姑爷身子一僵。
姬霜走了过去,看看被迫按在墙上的秦娇,又看看背对着自己的男人:“你们在做什么?你不是去书院了吗?怎么又和她在一起了?”
秦姑爷僵在那里。
姬霜绕到他的面前,他的脖子被抓花了,嘴唇被咬破了。
姬霜探出指尖,在他唇上轻轻地一抹,是女人的口脂。
【296】全家晓真相(二更)
姬霜从头到脚一下子凉透了,就算是坠入冰冷的湖水中都没有如此冰肌裂骨过。
秦姑爷放开了秦娇,目光灼灼地看着姬霜:“霜儿……”
姬霜:“这是什么?”
秦姑爷难过地说道:“霜儿你听我解释……”
“好啊,我听。你来解释,你脖子上的抓痕是怎么回事,你嘴上的咬痕又是怎么回事?还有……”姬霜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在秦娇的嘴唇上抹了一下,两根食指对在一起,“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姬霜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时,他有一万个可以解释的办法,然而眼下姬霜大大方方地看着他,他反而说不出一句狡辩的话了。
秦娇的衣裳与气息都是乱的,只要不是个傻子都明白发生过什么事了,更要命的是,他的身上还残留着所谓的证据。
姬霜捏紧了拳头,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才忍住浑身的颤抖:“说不出来了是吗?继续编啊,说她是你妹妹,说她与你不亲近,说你照顾她,只是因为你是她大哥,你编啊!”
“霜儿……”
姬霜低叱道:“别再叫我名字!”
秦姑爷受伤地看着她:“霜儿!”
姬霜双目如炬:“枉我这么信任你,你居然背着我做出这种事!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秦姑爷张了张嘴:“霜……”
姬霜一个字都不想听,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难怪我和她落水,你拼了命地救她,不是因为大家都去救我了,而是你根本就是想我死了算了!我死了,你就好与她双宿双飞!你就可以和她白头到老!你就可以带着我的家产,光明正大地养着这个小贱人!”
秦姑爷凝眸道:“霜儿你越说越离谱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让你去死,也从来没有想过与别的女人双宿双飞,更没想过挥霍你的家产……这些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我可曾贪过姬家一两银子?我是为了你,才留在姬家的……”
姬霜不理他了,转身就走。
“霜儿!”秦姑爷拉住了她的手。
姬霜挣扎,却甩不开他的钳制:“你放手!”
“我不放。”
“你到底放不放?”
“不放,死也不放。”
话音一落,一个飞镖袭了过来,直直地打向他的手腕,他本能地一缩手,姬霜得了自由。
姬霜失望地说道:“这就是你说的死也不放?”
秦姑爷噎住,意识到了什么,扭头望向巷口的马车,此时乔薇正靠在马车上,手里把玩着几枚燕飞绝送她的飞镖,唇角挂着淡淡的笑。
秦姑爷的眸光暗了下来。
乔薇摊手。
自己要松手的,怪我咯?
姬霜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秦姑爷追过来。
乔薇一记飞镖钉在了他的脚前,他步子就是一顿,抬眸望向乔薇,乔薇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眸光在半空交汇,陡然碰撞出了凌人的气息。
秦姑爷的眸光渐渐冰冷,乔薇却连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淡淡一笑,也转身上了马车。
回府的路上,姬霜一言不发,乔薇与教主大人识趣地没去追问,其实也不必问了,二人什么都看见了,以为今日注定功亏一篑,谁料竟有这样的收获,虽不是捉奸在床,不过也差不了太多。
以姬霜对秦姑爷的占有欲,别说他将别的女人堵在巷子里亲,就算他只是拉拉对方的手,也够姬霜暴跳如雷了。
马车抵达姬家,姬霜冷着脸下了马车,朝四房走去。
几乎是同一时刻,秦姑爷的马车也回到了姬家,不过他走的是北门,比姬霜更早一步到院子。
乔薇的顿了顿,脚步一转,朝与青莲居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教主大人眉头一皱:“哎?你去哪儿?”
乔薇淡道:“去老夫人那儿。”
“去那儿干嘛?”教主大人不解地问。
乔薇眉梢一挑:“告状。”
教主大人以为自己听错,多大的人了,还学小孩子那一套告状,真的不会害臊吗?!
乔薇一边走着,一边慢悠悠地说道:“姑父道行太高,我怕姑姑她老人家招架不住,还是给她找几个后盾的好。”
教主大人承认她说的很有道理,以姬霜那傻乎乎的德行,指不定真被那混蛋哄骗了个去,但这么堂而皇之地跑去告状真的好么?会不会太丢脸了?
乔薇越走越远了。
教主大人着急道:“喂喂喂,你走了我……我怎么办?”
乔薇道:“想来就跟来呗。”
教主大人翻了个白眼:“谁想来了?”
话虽如此,还是一边翻着白眼,一边跟了上去。
叔嫂二人很快到了落梅院,这是教主大人归家后这么久,头一次进姬老夫人的院子,姬老夫人乐坏了,从教主大人进屋,一双眼睛便死死地长在了教主大人的身上。
教主大人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索性乔薇很快谈起了姬霜与秦姑爷的事,姬老夫人的注意一下子被转移了:“……你说什么?竟有这种事?”
乔薇叹道:“我亲眼看见的,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会相信姑父会做出这种事来,祖母,冥烨当时也在旁边,您问问他,到底是不是这个情况?”
姬老夫人难过地看向了教主大人,教主大人一脸不耐地点了点头。
姬老夫人气得呼吸都不顺了,那么老实的姑爷,居然背着她女儿做出如此荒唐的事!她女儿千挑万选,难道就选中了这么个混蛋吗?
“冬梅!把小姐给我叫来!姑爷也叫来!还有大老爷,都给我叫过来!”
“是!”冬梅火急火燎地去了。
姬老夫人深吸几口气,压下了翻滚的怒火,对乔薇与教主大人道:“你们俩先回去,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全家都知道了,秦姑爷怕是要哄不过来了,真遗憾不能看个现场,不然那精彩的表情,应该够她回味好几年的。
乔薇拽着同样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教主大人回了青莲居。
教主大人坏笑:“我头一次发现你们姬家挺有意思的。”
乔薇灿灿一笑:“热闹多是吧?”
教主大人点头如捣蒜!
乔薇笑容一收,一巴掌拍上他脑袋,拍得他脑浆都差点散了。姬冥修回府时姬霜的事已经在府里传开了,乃至于他人还没到青莲居,便已听了不少风言风语。
碧儿刚给望舒洗完澡,端着水盆出来,一眼看见姬冥修,笑着行了一礼:“大少爷!”
姬冥修淡淡颔首,扫了一眼她的水盆,道:“望舒洗澡了?”
碧儿把水倒了,答道:“刚洗,还没睡,少爷要去看看她吗?”
“我去看看。”姬冥修进了两个小家伙的屋,景云早已洗漱完毕,收拾得整整齐齐,坐在床头看书,望舒不好好穿衣裳,光着小屁股在自己的床上滚来滚去。
婵儿拿着衣裳,左右抓她,婵儿往左她往右,婵儿往右她往左,别看她肉嘟嘟的,反应却快得惊人,婵儿汗都跑出来了,却连着小丫头一根汗毛都没摸着。
小望舒在床上滚来滚去,忽然一个没注意,从床沿上掉了下来,眼看着就要脑袋着地,一只有力的胳膊伸了过来,将这险些乐极生悲的小胖子抓进了怀里。
望舒嘻嘻一笑:“爹爹!”
姬冥修捏了捏她粉嘟嘟的小脸,严肃地说道:“差点摔地上了,以后不许这么调皮了,知道吗?”
望舒想也不想地说道:“知道啦!”
景云看着被爹爹抓在怀里的妹妹,眨了眨眼,慢慢地挪动小屁股,一点点靠近床沿,就在他即将“摔”个四仰八叉的时候,爹爹大人开口了:“你看哥哥就很小心,从来不会摔下来。”
准备一不小心“摔”进爹爹怀里的小景云默默地挪回了床里。
姬冥修在房里坐了一会儿,将两个小家伙塞进各自的被窝后,起身出了屋。
“哥哥,你睡了吗?”望舒睁开圆溜溜的大眼睛,小小声地问。
景云不吭声。
望舒跳下床,一把将哥哥拖回了自己被窝。
完全没有办法反抗的景云:“……”
……
姬冥修回屋,教主大人也在,身上的气场与平时不大一样,虽然脸色臭臭的,但看样子,应该是开荤了。
姬冥修还没八卦到去询问他宠幸了哪个丫鬟的地步,只是见他没坐轮椅了,便问了句:“脚好了?”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说道:“好了。”其实早就好了,只是一直在装病,可自打被乔薇疯狂地飙了一趟车之后,自此都对轮椅有了心理阴影。
乔薇切了水果进来,放在教主大人手边,无比温柔地说道:“吃吧。”
教主大人的眼刀子嗖嗖的,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脑袋,毫不留情地叉了一块梨子!
乔薇走向姬冥修,抬手去解他披风:“回来了?皇上龙体如何了?”
姬冥修伸开胳膊,方便她替自己宽衣,说道:“皇上好得很。”
乔薇嘀咕:“又装病是不是?”
姬冥修不可置否。
乔薇解了他外袍,问道:“那你怎么就回了呢?不怕皇上生气?”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她,唇角一勾:“想媳妇儿了,不回怎么行?”
乔薇唇角一翘,怎么压不压下去了。
教主大人看着二人你侬我侬的样子,不屑地撇了撇嘴儿,成天卿卿我我,肉麻不肉麻?!
姬冥修换上了家居的宽袍,在自家弟弟的对面坐下,乔薇泡了一杯花茶来,他喝茶的功夫,乔薇与他说起了府里的事:“你回来得正好,我正有事与你说。”
“是姑姑与姑父的事?”姬冥修问。
“你知道了?”乔薇惊讶。
姬冥修淡道:“一进门就听见了。”
乔薇啧啧摇头,在他身侧坐下:“果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话说回来,没想到姑父是这种人吧?”
姬冥修腾出一只手,在桌上握住了她的手:“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个?”
乔薇古怪地说道:“怎么?嫌事儿小?”
姬冥修无奈一笑:“不是。只是姑姑不是小孩子了,她的私事,做晚辈的不便插手。”
乔薇与教主大人彼此看了一眼,十分默契地压下了邀功的想法,原本今日能捉住姑父的现行,多亏了教主大人天(漏)衣(洞)无(百)缝(出)的计划,尽管事态的发展与计划中的不大一样,但阴差阳错之下,目的达到了。
教主大人好不容易干了一桩大事,本想好好炫耀一番,这下不敢开口了。
乔薇作为“帮凶”,也只得临时改了台词:“这件事有祖母与父亲他们操劳,我们自然不会去添乱了,是吧冥烨?”
教主大人:“是啊!”
姬冥修古怪地看着二人:“你们俩几时变得这么要好了?”
就今天啊,一起狼狈为奸了嘛。
乔薇面不改色地岔开了话题:“我要与你说的今其实另外一件事。”
错错错,本来只想说姑姑与姑父的事,但这家伙的思维实在太敏锐了,就快要揪住二人的小辫子了,赶紧抛出大的!
姬冥修抚摸着她手背的指尖一顿:“什么事?”
乔薇道:“冥烨他……”
教主大人危险地看着乔薇,敢把本座被人强事捅出去,本座就把你绊姑姑下水的事捅出去!
乔薇神色一肃:“他被人打伤了。”
姬冥修的神色淡了下来:“谁?”
乔薇站起身,将教主大人往另一张凳子上一推:“冥烨自己和你说!”
姬冥修看向了教主大人。
教主大人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我不知道她是谁,她蒙着面纱,她们有两个人,一个是小姐,一个是丫鬟,丫鬟出去了,是那个小姐把我打伤的。”
“伤哪儿了?”姬冥修蹙眉问道。
教主大人拉开了领子,露出胸口那个尚未完全褪去的掌印,他自己不知道的是,在掌印旁,还有不少欢爱过后的痕迹。
“咳咳!”乔薇咳嗽。
教主大人低头一看,满满的抓痕与咬痕,脸色当即一红,合上了衣襟。
姬冥修没追问那些暧昧的痕迹是怎么来的,而是对乔薇道:“这不像是普通的内伤,差人把姬无双叫来。”
“好。”乔薇点点头,唤来碧儿,让她去前院找铭安,将姬无双接来。
屋内,姬冥修问向了教主大人:“你是在那里碰到她们的?又怎么与她们交起手来了?”
教主大人的眼珠子转了转:“我……在客栈吃饭。”
姬冥修眸光一暗:“你又出府了?”
乔薇忙道:“是我带他出来的。”
“我就想逛逛!”教主大人眼神一闪,恐姬冥修再问,把二人问穿了帮,赶忙说道,“哎呀你烦不烦?老问些有的没的?正紧事你还听不听了?”
姬冥修牵了牵唇角:“好,你说。”
教主大人一本正经道:“我是在门口偷听到的!”
特别强调了事发地点不是在床下!
教主大人接着道:“她们发现我偷听,就把我给打伤了。她们是冲着姬家与隐族来的,她们想拿下姬家,通过控制姬家得到隐族。”
姬冥修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几下:“她们知道姬家与隐族的关系了?”
教主大人哼道:“何止啊?她们还知道姬家出了祭师呢!”
乔薇:“……”
姬家与隐族的关系,不就是姬家是祭师的后人吗?
姬冥修问道:“她们是怎么知道的?除了皇上,我没告诉过任何人,你大嫂也没有。”
教主大人答道:“她们的长风使从姬家弄到了两生果,她们就猜出姬家已经去过隐族了。”
姬冥修陷入了沉思。
教主大人瞟了他一眼,哼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姬冥修眯了眯眼:“我在想长风使这个称呼有点耳熟,似乎在哪儿听过。”
乔薇双手托腮道:“我回大梁之后,怕两生果会泄露隐族的秘密,没有给姬家以外的人送过,就是送给姬家各房主子,也只说它是我外公家自己种的果子,姬家人自己都不知道它是两生果,那个什么长风使是怎么知道我们有两生果的?”
姬冥修眸光微冷:“姬家有内奸。”还是识货的内奸。
说话间,碧儿在外禀报:“少爷,少夫人,无双大人来了。”
乔薇说道:“请他进来。”
姬无双迈步进了屋。
教主大人服下了压制内力的新药,躁动的内劲已经趋于缓和了,从脉象上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是在检查了他胸口的掌印后,姬无双的眸子里掠过了一丝惊讶。
“怎么了?”乔薇不解地问。
姬无双不知该惊还是该笑:“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这是九阳掌!打伤二少爷的人,就是会九阳掌的人!从前一直不知上哪儿去找,如今竟有个自动送上门的!好好好,真是太好了!”
好个屁啊?!
教主大人简直要哭了,母夜叉二号居然是九阳掌的传人?还没解毒呢,就把九阳掌的传人给睡了……这特么的以后还怎么解?
【297】撕姑爷(一更)
姬老夫人将秦姑爷与姬霜叫到了落梅院,姬霜的眼睛肿肿的,鼻尖红红的,俨然哭过,但到底没一哭二闹三上吊,还算端得住。
她冷冷地坐在椅子上,秦姑爷站在她身旁,伸手去拉她,她毫不客气地甩开。
秦姑爷讪讪。
姬老夫人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她一只脚都已经踏进黄土了,大半辈子过完了,实在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她从小宠到大的女儿,当个宝贝疙瘩,舍不得她嫁出去,宁愿她留在了家里,谁料,到头来竟受了这样的委屈,她这个做娘的,心都是疼的!
“姑爷!”她严厉地看向秦姑爷,布满皱纹的老手抓住椅子的扶手,太用力的缘故,青筋都一根根地暴了出来。
秦冰宇被她的目光看得低下头去:“娘。”
姬老夫人痛心疾首道:“你还好意思叫我一声娘?你早忘记我是你娘了是不是?”
秦姑爷忙道:“娘,您永远都是我娘,我亲娘!”
姬老夫人指着他,手指都在颤抖:“亲娘?那你就是这么对你亲娘的闺女的?!”
秦姑爷哑然。
姬老夫人捶着胸口道:“我上辈子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儿子娶个女人是这样,女儿嫁个男人又是这样,一个一个地遇人不淑,是我这个做娘的没长眼呐!才让你们这种人跑进姬家祸害我的儿!”
秦姑爷难过地说道:“娘,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是有心的……我只是一时糊涂……”
姬老夫人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一时糊涂你连孩子都给我弄出来了!”
五少爷才两月大,那孩子却都已经两岁了,世家大族最忌讳的是就是嫡出孩子头上压着一个庶出的兄长,这绝非什么好事,姬霜盼了十几年才盼来这么一个儿子,结果一出生就成了老二(姐姐暂且不提,终归是要出嫁的)。
秦姑爷低声道:“那孩子……那孩子不是我的……”
姬霜瞬间炸毛了:“不是你的?你找了个不清白的女人?!你还给人家养孩子?你是不是人了!还是不是了!”
比起找个黄花大闺女,生了个庶出的老大,姬霜更不能接受的竟然是对方竟然已经嫁做人妇的事实,她输给一个小姑娘不冤,但天底下哪个男人会喜欢一个早已不是完璧之身的女人?她姬霜的男人很差吗?没女人要了吗?用得着去碰这样的女人吗?
她输给一只破鞋,真是可笑啊!
秦姑爷半蹲下身子,定定地看着姬霜:“霜儿,我混账,我无耻,你对我这么好,还给我生儿育女,我不该背着你在外头胡来,但是你相信我,我的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
姬霜指向门外道:“只有我一个那她是怎么回事?你难道一边心里想着我,又一边睡着别的女人吗?”
秦姑爷低低地说道:“我和她在一起没多久,我是……”
姬霜气红了眼道:“是我怀孕的时候不让你碰了吗?我不是把桃枝给你了吗?!你宁可去外边找,也不碰家里的,你想干什么?”
秦姑爷惭愧地说道:“我没想过和她怎么样,我那次……也是喝多了,之后觉得对不起她,就时常照顾她,我去她那儿没去过几次,你相信我霜儿。”
姬霜难过地看向他:“我还要相信你到什么时候?你骗我骗得够多了……”
秦姑爷一脸自责地说道:“我不该瞒着你,我一开始出了错我就应该告诉你,祈求你的原谅,但我太害怕失去你了,所以才……”
姬霜眸色一厉:“你一次是不小心,两次是不小心,难道今天也是不小心?你今天可没有喝酒!”
秦姑爷握住姬霜的手:“霜儿我错了,你原谅我,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我不会再犯糊涂了,其实早在这之前我就打算将她送走的,你不记得了吗?我说我要送她回去,可是你不同意,你要把她接进府里……”
姬霜不可思议地冷笑了一声:“这么说还是我的错了?”
秦姑爷连连说道:“是我的错,我的错霜儿,你看在宛瑜与小五的份儿上原谅我。”
“我不想再看见你。”姬霜冷冷地拂开他的手,起身出了屋子。
秦姑爷要追上去,被老夫人叫住了,姬老夫人沉沉地说道:“你先回去吧。”
秦姑爷满眼的懊悔不已:“娘,你帮我劝劝霜儿……”
姬老夫人冷声道:“老婆子我自己心里还窝着火呢,帮你劝她?谁来劝我呀?!”
秦姑爷不吭声了。
姬老夫人让人将他送出了落梅院,她这会子是真烦这男人,这般欺负她闺女,照她几年前的脾气,就该把他活活打死了!
夜里,桐院与二房也得了消息,姬尚青与姬盛去了秦姑爷的屋子,李氏则来了老夫人这边。
姬霜没有嚎啕大哭,只是吧嗒吧嗒掉着眼泪。
姬老夫人看得心都痛了。
李氏叹了口气,道:“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呢?我瞅着姑爷不像这种人啊……”
是啊,秦姑爷是姬盛与三老爷的同窗,他的为人两个老爷都看在眼里,不是个不老实的呀,难道说两个老爷故意给姬霜找了个混账夫君?这对两位老爷有什么好处呢?
以为是个知根知底的,比外头那些盲婚哑嫁的强上许多,谁料还是一路货色!
姬霜抽了一方新帕子,抹了眼泪。
李氏就道:“霜儿先别急着哭,还是想想究竟要怎么办吧?按理说,出了这样大的事,想要一下子原谅他是不可能的,可他……又毕竟是宛瑜与小五的父亲,你真与他怎么样了,让宛瑜与小五怎么想?宛瑜大了,倒是受得住些,小五才出月子,你就让他没有父亲的长大?没父亲的日子好不好过,你问问景云与望舒就知道了。”
百盟书
姬霜倔强地说道:“那怎么能一样?他们两个是被逐出了家门,在乡野长大,我的孩子生下来就是姬家的宝贝!姬家还能亏待他们了?”
李氏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咱们这么多人,个个儿都疼着宛瑜,疼着小五,想来他们也会平安喜乐地长大。所以你的意思是……不与姑爷过了吗?”
姬霜吸了吸鼻子:“换你,你会与二哥继续过吗?”
李氏笑道:“我不与你二哥过,你觉得如月是怎么来的?好歹桐哥儿不是姑爷亲生的,如月可从头到脚都是你二哥的骨血,我这些年照顾她,不也是过来了吗?”
“二嫂……”姬霜从前不觉得这是一件大事,姬如月也是她二哥的孩子,她二嫂但凡对如月有半点不尽心,她这心里都替二哥感到不平,可眼下她也差点儿多出一个庶子,才总算理解了二嫂这些年的不易。
李氏说道:“你要铁了心不与姑爷过,我不拦你,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姑爷是人,不是神仙,是人他就会犯错,他只是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又一没杀人,二没放火的,你就为了这个把他赶走,是不是太不划算了?”
姬霜咬牙切齿道:“我现在看到他就来火!我恨不得拿刀杀了他!我还怎么和他过?”
李氏语重心长道:“你这是在气头上,等你气消了,就不会这么想了。你二哥抬第一个姨娘的时候,我这心里不知比你气多了,我是为了二少爷才生生忍下来的,等到他抬第二个姨娘时,我都已经麻木了,后边他爱怎么胡闹怎么胡闹,反正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地回到家里来?逢年过节的,得陪我回娘家,不是陪那群女人,我儿子打个喷嚏,他得心疼好几天,这是什么?这才是骨血。女人这辈子图的是什么?嗯?男人?钱财?子嗣?你养只猫儿它还偷腥呢,何况是个人?你就说姑爷平时对你怎么样?他要是真的改了,你真不打算给他一次机会?”
姬霜想起了往日的相濡以沫,心疼地一抽一抽的。
李氏的一些话,当着老夫人的面儿说其实不大妥当,不过这个节骨眼儿上,谁都顾不得那么多了。
姬老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姓秦的做出这种事情,千刀万剐都不为过,但李氏说的没错,他犯的是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就为了这个,让两个孩子失去父亲,对两个孩子来说太不公平了。
况且退一万步说,秦姑爷对姬霜确实不错,姬霜的臭脾气,连她这个做娘的都难以忍受,难得秦姑爷二十年如一日,把她宠得像个孩子。
离开了秦姑爷,再上哪儿找这么惯着她的男人?即便是找到了,难道就能保证对方不和秦姑爷犯一样的错吗?
……
这一夜,姬霜睡在了老太太的院子。
姬尚青与姬盛冲进四房,将秦姑爷狠狠地揍了一顿,揍得他奄奄一息,几乎连床都下不来,但他还是挣扎着跪在了落梅院,祈求老夫人与姬霜的原谅。
不得不说,一个男人能做到这种地步,确实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消息在翌日清早传入了青莲居。
姬冥修已经去上朝了,孩子们也去了书院,乔薇与教主大人坐在后院,一边晒着太阳,一边绕着线团,教主大人双手撑开线圈,乔薇拽了线头,在手中绕成一个线球,二人合作得居然还不错。
但一个大男人,跟个女人似的在这儿绕线,传出去其实是很丢教主大人的脸的。
教主大人嫌弃地皱起眉头:“你能不能快点儿?”
乔薇莞尔一笑:“赶时间啊?赶着去投胎?”
教主大人气得咬牙,一脚踹了过去。
乔薇双腿一挪,他揣到了石凳上,疼得嗷嗷直叫!
碧儿走上前,把打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
教主大人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老太太和李氏真的这么说?”
碧儿点点头。
教主大人气得跺脚:“她们俩是不是傻?那个混账东西都背着姬霜在外头养女人了,还指望他改过自新?怎么可能嘛?”
是啊,怎么可能嘛?一次不忠,百次不用,连这小二货都明白的道理,老夫人与李氏却不明白,要说是她们不够在意姬霜,也不尽然。时代如此,这就是个男权的社会,同样的错误,男人犯与女人犯,下场是截然不同的。女人红杏出墙,抓住了是要被浸猪笼的,可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合法的,养个外室传出去至多难听,但还真没有因为这个便与一个男人散伙的先例。
她以为骄傲如姬家,会跳出这样的禁锢,原来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乔薇淡笑。
“你笑什么?”教主大人皱眉。
乔薇绕了绕线团:“我笑我用我们那儿的思维来衡量你们这儿的世界了。”
教主大人纳闷道:“什么你们那儿我们那儿?你说塔纳族吗?”
乔薇摇头:“不是,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在那里,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如果想要与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就必须先与妻子和离。”
教主大人古怪地看向她:“还有这样的地方?你不是京城人吗?”
乔薇淡道:“你不会懂的。”
教主大人站起身,撑开线团的手搁在桌面上,凑近乔薇,小声地说道:“我知道了,你是个假的!你是假冒的!你不是真正的乔薇!”
乔薇的心里咯噔一下,不动声色地看向他:“再胡说,我拔了你舌头!”
教主大人悻悻地缩了缩脖子,坐回凳子上:“凶什么凶嘛?开个玩笑都不行!”
乔薇对碧儿道:“你下去吧。”
“是。”碧儿退下了。
乔薇继续绕线团,教主大人十分默契地转动着双手,以便她能流畅地将线条拉过去。
教主大人用脚踢了踢乔薇的鞋子:“哎,母夜叉,我讨厌那个姓秦的。”
乔薇绕着线团,面无表情道:“你还讨厌我呢。”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教主大人道:“我讨厌你是因为你太凶了,你不凶我,我也可以少讨厌你一点的。”
乔薇一笑:“我谢谢你啊!”
教主大人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随后若有所思地说道:“可是那个姓秦的,我怎么就看他那么不顺眼呢?”
乔薇道:“我也看他不顺眼。”
教主大人眯眼道:“不行,必须把他赶出去,一想到与他住在一个宅子里,本座膈应得饭都吃不下去!”
碧儿折了回来:“夫人,二少爷,厨房让问中午吃什么?”
教主大人道:“来个红烧大肘子,一盘香辣蟹,半斤卤牛肉,一锅羊蝎子,两个狮子头,再来一份虾滑菌菇汤,抄两盘小菜,炖一盅冰糖燕窝,对了,还有蒸水蛋,记得放几个虾仁儿!”
乔薇睨他:“你可真是吃不下去。”
教主大人望天。
……
中午,教主大人美美地饱餐了一顿,不用和望舒小胖子一起吃饭,简直就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所有好菜都是他的,母夜叉虽然凶,但从不和他抢食,从这一点来看,貌似自己其实可以少讨厌母夜叉一点点。
吃过饭,教主大人懒洋洋地瘫在后院儿的藤椅上晒太阳,乔薇还在捯饬她的线团,他看了乔薇一眼,道:“哎,关于秦混蛋,我有个主意。”
乔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又有个主意?”
教主大人啧了一声:“你别小看我,这次真的是好主意,而且我不去添乱,保证没有意外发生。”
“什么主意?”乔薇漫不经心地问。
教主大人得意地说道:“你上次把秦娇叫过来,和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秦混蛋喜欢她是因为她很像公主吧?你说,要是我那个便宜爹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还让他继续留在姬家?”
乔薇的手一顿,她怎么没想到这个?
大户人家最怕丑闻,一个对自己嫂嫂动了念头的男人,可不是随便养几个外室那么简单,这已经是触犯了伦常。更何况,他觊觎的对象是昭明,姬尚青一定无法容忍。
下午,乔薇找到了秦娇。
出了这种事,秦娇自是没办法在姬家待下去了,她已经被赶出了姬家,住回了原先的小宅子。
她没料到乔薇会上门,愣了半天,才记得把人迎进来。
乔薇在堂屋坐下,道:“长话短说,我来找你是要和你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秦娇问。
乔薇正色道:“我知道你是被迫的,你并不喜欢我姑父,如果我能帮助你离开我姑父,你可愿意替我做一件事?”
秦娇想了想:“你能帮我找到周顺吗?”
乔薇道:“这个我不能保证,我只能确定你的自由。”
秦娇垂眸:“你怎么确保?”
乔薇就道:“我相公是当朝丞相,我以我相公的名义,还你自由。”
秦娇神色有了一丝松动:“你想要我做什么?”
乔薇望了望窗外,眸光落在一株盛放的月季花上:“我想你去向姬家人说明白,我姑父看上你,是因为将你当作了昭明公主的替身。”
秦娇摇头。
“你不愿意?”乔薇蹙眉。
秦娇低声道:“不是,是你弄错了,他喜欢的不是什么公主,是一个叫荀兰的女人。”
【298】二更
乔薇怎么也没料到秦娇口中的答案会是荀兰,尽管秦娇的气质也与荀兰的有一两分相似,可公主比荀兰优秀太多,公主的年纪也与秦姑爷更为合适,秦姑爷动心的对象怎么会不是公主是荀兰呢?
她并不怀疑秦娇是在撒谎,毕竟秦娇没理由这么做,所以只能是真的了,秦姑爷是真的觊觎上了荀兰。
她记得姬婉与她提过,姬霜与荀兰之间不对付就是始于一次姑父醉酒后对荀兰搂搂抱抱,所有人都相信姑父是无心的,只有姬霜放不下这件事,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将荀兰视作眼中钉。
说这个姑姑蠢吧,她又是唯一一个没被荀兰蒙蔽的人,可说她聪明吧,她又被姑父耍得团团转,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了。
马车何况抵达了姬家,乔薇回了青莲居,教主大人闪了出来,急忙问道:“怎么样怎么样?那个女人答应没?”
乔薇进屋,往椅子上一坐,叹道:“她答应是答应了,可是,没什么用。”
“什么意思?”教主大人皱眉。
乔薇解释道:“姑父喜欢的女人不是公主,是荀兰。”
荀兰在姬家已经没有什么地位可言,她甚至不能再算姬尚青的妻子,对她动过非分之想,并不足以让姬尚青下定决心把姑父赶出姬家。
“荀兰是谁?”教主大人突然问。
乔薇说道:“鎏哥儿的生母。”
教主大人嫌弃地撇了撇嘴儿:“就是我那个便宜爹的续弦,给他下毒结果被赶去守陵的女人啊?”
荀兰的事没人专程与他说,可住了这么久,风言风语听了不少,其中过半都是荀兰的,有说她害死丫鬟的,有说她克死未婚夫的,也有说她与姬尚青夫妻失和,不惜下毒谋杀亲夫的,真真假假他也不知,权当笑话听了。
乔薇没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点点头,说道:“就是她,她身上也有几分公主的影子,你父亲就是因为这个,对她格外多了几分宠爱。”
教主大人不屑地切了一声,看向乔薇,见乔薇一脸沉思,不由地问道:“你发什么呆呢?”
乔薇单手托腮,若有所思道:“我想起了一件事。”
教主大人剥了个橘子:“什么事?”
乔薇眉心微蹙,摘了一片他剥好的橘子,道:“你听说过荀兰当初有过三次婚姻的事没有?”
教主大人吃着橘子道:“听说过啊,说她把他们全都克死了嘛!”
乔薇说道:“这只是对外的说法,事实上那几人全都死于非命,是有人刻意为之,我们一度以为是荀兰,但是荀兰只是个闺阁女子,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所以,我们又开始怀疑荀兰有个帮凶。”
教主大人吃橘子的动作一顿:“混蛋姑爷?”
乔薇点点头:“如果姑父真的对荀兰存有非分之想,那么荀兰‘克死’三任未婚夫的事就说得过去了,他不想荀兰嫁人,于是策划了那几起意外,一直到荀兰嫁入姬家,姑父才收了手。”
教主大人无比困惑道:“他为什么要收手?为什么不把我那便宜爹一并弄死?”
乔薇瞪了他一眼,道:“你以为姬家家主是那么好对付的?你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
教主大人默默地吃起了橘子。
乔薇沉吟片刻,说到:“他是个夫子,在做夫子以前一直闲赋在家,偶尔帮着我姑姑打理一下铺子与田庄,这样的人,是怎么策划了那么多事呢?我一个江湖朋友把几位证人带入京城时,曾遭遇过一伙人的追杀,那些人的武功不在剑盟弟子之下……”
教主大人打断她的话:“剑盟弟子是谁?”
乔薇道:“剑盟是一个江湖门派,与素心宗齐名。”
“素心宗又是什么?”教主大人追问。
乔薇淡道:“你大哥的师门。”
“哦。”
“别打岔!”
教主大人闭了嘴。
乔薇接着道:“假设秦姑爷真的是当年搅黄了荀兰亲事的真凶,那么他的身份一定不像表面看上去的这么简单,恐怕就连他的家世都是假的。”
教主大人的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啊!他不会就是那个内奸吧?”
乔薇摸了摸下巴:“别说,还真有可能,如果他是内奸的话,就能解释他为什么一直隐忍着不对你父亲出手了,他在姬家有更重要的目的,不能被儿女私情打乱了计划,更不能打草惊蛇,暴露了他的身份。”
教主大人得意地勾了勾唇角:“他是内奸,这下总能把他赶出姬家了吧?”
这个混账东西,他一天都不想看见他了!
乔薇站起身,理了理袖子道:“是不是内奸,仅凭猜测可不够。”
教主大人古怪地看向她:“你想干嘛?”
乔薇打开柜子,取出了一瓶金疮药,不咸不淡地说道:“听说昨晚姑父被你父亲和二老爷揍了,也不知给揍出个好歹没,我去看看他。”
……
秦姑爷被姬尚青与姬盛暴揍了一顿,本就身负重伤,又坚持在落梅院外跪了一宿,天亮时分,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他被送回了四房,姬老夫人恐闹出人命,喊了个大夫给他治伤。
大夫看过,开了点活血化瘀的伤药以及固本培元补药,乔薇走进院子时丫鬟正在院子里给秦姑爷熬药。
丫鬟见到乔薇,放下扇子,起身给乔薇行了一礼:“少夫人。”
乔薇微微颔首,神色如常地问道:“我听说姑父病了,可请了大夫?”
丫鬟道:“请了,原是想找少夫人的,可那会子少夫人送小主子去书院了,老夫人便让我们叫了灵芝堂的曾大夫来,曾大夫看过之后,给开了药,奴婢正熬着。”
“姑父伤势如何?”乔薇问。
丫鬟如实道:“大夫说挺严重的,现在……还下不来床,昨儿夜里估摸着是惊了风,方才有些高热。”
乔薇淡淡地说道:“我去瞧瞧。”
丫鬟忙走上走廊,打了帘子:“少夫人请。”
乔薇进了屋,一股浓郁的金疮药味扑鼻而来,门窗紧闭,帘幕垂落,光线昏暗,秦姑爷趴在床上,似乎是睡着了。
乔薇轻轻地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扇窗子,刺目的光线斜斜地打了进来,落在秦姑爷微微闭合的双眸上,他眸子一动,虚弱地睁开了眼。
他看见了乔薇,苦涩地牵了牵唇角:“是小薇来了啊。”
乔薇慢悠悠走了过去,搬了个凳子在床前坐下,看着他,淡淡一笑:“何必呢姑父?”
秦姑爷微微一愣,垂眸笑了笑,说道:“小薇你说什么?”
乔薇笑道:“我昨日都对姑父如此不客气了,姑父就别装出一副多么喜欢我的样子了。”
秦姑爷面色苍白地笑道:“你说那个啊,你也是心疼你姑姑,我不会怪你。”
乔薇莞尔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今天去见秦娇了,她什么都招了。”
秦姑爷的眸光一顿。
乔薇微微挑了挑眉,笑道:“姑父想不想知道她都招了些什么?”
秦姑爷垂眸道:“她心中记恨我,恨不得我死了才好,她嘴里说不出什么我的好话来,你可不要上她的当。”
乔薇摸下巴:“奇怪,她不是姑父的外室吗?她喜欢姑父都来不及才对,为何会记恨姑父?”
秦姑爷的手指紧了紧:“她……我与她之间发生过一些不愉快的事,这一回不欢而散,不是你们非要把她接近府来,她早都回乡下了。”
乔薇笑了笑,说道:“不欢而散你还在她儿子生病的时候一赔一整晚,姑父,你唬谁呢?”
秦姑爷叹息道:“小薇,你还小,许多事你看不明白,我之所以那么对她,也是看在她好歹跟了我一场的份儿上,不希望她走得太凄凉了。”
乔薇好笑地说道:“姑父,这儿又没外人,你何苦诓我呢?”
秦姑爷正色道:“小薇,人心险恶,不可轻信,你可千万不要被她……”
乔薇的笑容淡了淡:“我连你都曾经信了,还有谁是不能信的?”
秦姑爷一脸受伤地说道:“小薇,我承认这次的事是我做错了,我不该背着你姑姑与别的女人来往,我对不起你姑姑,也对不起两个孩子,我就算死一百次也不足以弥补我犯下的过错,但是……如果我真的死了,你姑姑就没有丈夫了,你的弟弟与妹妹就没有父亲了,我不能撇下他们不管,我负了他们,我要用我的余生去弥补对他们的亏欠,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对不起你姑姑。”
要不是乔薇早已识破他的真面目,怕是要被他一番感人肺腑的宣言给征服了:“姑父你想留在姬家,究竟是为了弥补,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秦姑爷道:“小薇,你胡说什么?”
乔薇道:“荀兰一直不承认她自己有个帮凶,我以为她在撒谎,而今看来她其实并没有,你不是她的帮凶,你是害了她的元凶,她的三门亲事全都是你破坏的,她的清白也是被你夺走的,她之所以躲进姬家也是被你逼的,不过,元凶也有被人利用的时候,不是你让她背上克夫之名,她怎么可能赖上我公爹呢?可是她心里装着谁,你比我更清楚吧?我忽然想起大婚前,冥修与我爹坠下悬崖,在崖底遭遇了一伙追杀,是你干的吗?姑父。”
秦姑爷满眼委屈道:“小薇你不要胡说。”
乔薇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丝毫不为他的苦情所动:“姬家出了个内奸,把两生果盗了出去,也是你干的吗?姑父。姑父先别急着否认,当时我就躲在床底下,那对主仆说的话,我一字不落地听见了,她们说……你就是长风使。”
秦姑爷缓缓地抬起了头来,目光落在乔薇的脸上,这一次,他的眼底再无一丝一毫的温柔。
乔薇淡淡一笑:“还有抵赖吗,姑父?”
秦姑爷一瞬不瞬地看着乔薇,眸子里掠过一丝轻蔑:“你有证据吗?”
……
教主大人在外头等得花儿都要谢了的时候,乔薇总算从院子里出来了,他大踏步地迎了上去:“那个王八蛋怎么说?承没承认是他干的?”
乔薇淡道:“承认了。”
教主大人眼睛一亮:“那还不赶紧把他赶出去?!”
乔薇无语地看着他:“敢情你给人定罪都不用证据的。”
教主大人气呼呼地道:“不就是赶个人吗?怎么那么麻烦?”
乔薇嗔了他一眼道:“你赶的又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是你姑姑的亲丈夫,得铁证如山,才能把他彻底拉下马!”
教主大人咬牙切齿:“要是阿达尔在就好了,我让阿达尔一刀抹了他脖子!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乔薇抱怀,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觉得阿达尔的武功与你睡过的那个姑娘,谁的比较强?”
教主大人撇过脸,不愿作答。
乔薇淡淡地笑了一声,转身朝二进门走去。
教主大人皱眉:“哎,你这又是去哪儿?”
乔薇头也不回地说道:“去找你大哥,把内奸的事告诉他,他有办法找到证据。”
哼,那家伙能有办法?
暗暗嘀咕着,教主大人一抬头,就见乔薇已经走远了:“你……你等等我!”
乔薇才不等他。
教主大人黑着脸追了上去,奈何乔薇加快了步子,他走着追不上,索性跑了起来,跑得人都差点断了气才总算把健步如飞的乔薇追上了,气喘吁吁道:“我……我让你站住……你……你聋了啊?!”
乔薇双手背在身后,挑眉睨了他一眼:“真粘人。”
教主大人眸子一瞪。
谁、谁谁谁谁……谁粘人了?!
……
乔薇与教主大人自姬家出发,坐上了去皇宫的马车,另一边,姬婉也坐上了马车,却是要前往姬家。
马车刚走到门口,被从娘家回来的黎氏堵了个正着。
黎氏坐在自己的马车上,挑开车帘,望向姬婉的马车,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大嫂的马车吗?大嫂又要出门?”
姬婉好容易等林夫人午睡了才偷溜出来的,哪知竟被黎氏给拦住了,当即没好气地道:“我出去买点东西。”
黎氏笑道:“大嫂要买什么,让下人去吧?你怀着母亲的金孙,可不能有半点儿差池。”
姬婉不屑道:“我能有什么差池?”
黎氏淡淡地笑了笑:“大嫂还是回去吧,母亲知道了,该不高兴了。”
姬婉道:“我的事情你少管。”
黎氏敛了笑:“这可不行,母亲吩咐过了,谁都不能放大嫂出门。”
姬婉冷声道:“我又不是犯人!凭什么不能出门?”
黎氏不冷不热道:“大嫂生完孩子,想去哪儿都行,可眼下这几个月,还是安安静静地在房中待产吧。”
姬婉冷笑:“黎闵姝,我姬婉想做什么,你还管不着,有本事你现在就去告我的状,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娘家亲戚刚在大理寺谋个荫庇的闲职,这职位是你姐夫给的,你姐夫能给出去,自然也能拿回来,不想你亲戚丢了饭碗,就给我把嘴巴闭紧些!”
黎氏败下阵来。
黎氏知道姬婉不是去买东西,而是去看那个失踪多年的弟弟,这本无可厚非,谁家的弟弟失而复得都是一件大喜事,做长姊的当然要常去探望了,可姬婉怀了身孕,林夫人恐她动了抬起,便将她拘在家里。
姬婉胎儿如何,黎氏倒是不关心,不过看着姬婉吃瘪的样子,她心里挺乐,这才出言阻挠了一番。
可姬婉说的没错,她娘家人的命运捏在林书彦手里,她还是不要得罪姬婉的好。
姬婉的马车与黎氏的马车擦肩而过。
黎氏身旁的表弟突然开了口:“姐,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爹?”
这声音……
姬婉眸光一动:“停车!”
马车停下了。
姬婉走下马车,走到黎氏的马车前,一把挑开了帘子。
黎氏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姬婉看向黎氏身旁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你是谁?”
少年怔怔地说道:“我是黎安。”
就是这个声音!
当年她听到的是就是这种变声期的声音!
姬婉坐上马车:“去姬家!”
马车很快抵达姬家。
姬婉踩着凳子下了马车,二话不说去了青莲居,一进屋,丫鬟们纷纷行礼,她看也没看,进了乔薇平时坐诊的屋子,语无伦次道:“小薇!小薇我想起来了!当年我在灵堂的说我弟弟没有哭的声音是个孩子的!大概十四岁左右!是个少年!”
“什么少年?”秦姑爷淡淡地转过了身来。
【299】神勇珠儿,英猴救美(一更)
马车行驶在宽敞的街道上,下午街上行人最少,马车走得畅通无阻,太阳晒得整个车厢都暖烘烘的,再配上这一摇一晃的节奏,直让人昏昏欲睡。
教主大人嘴里叼着一片橘子,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一下往下垂。
乔薇也有了一丝困意,掩面打了个呵欠。
忽然,肩膀一沉。
她面无表情地挑了挑眉,探出葱白的指尖,将某人的脑袋戳到了一旁。
教主大人靠在了车壁上,张开嘴,呼啦啦地睡着,那片橘子十分顽强地黏在他的唇瓣上。
没过一会儿,马车转了个弯儿,他身子一歪,又靠上了乔薇的肩膀。
乔薇无语地叹了口气。
她力气大,倒是不觉得他脑袋重,但这小二货流口水!简直不能忍!
乔薇将他按到了另一边,让他靠在车壁上,她一松手,他又歪了过来,她再次按住,就这么一直按着他脑袋,过了三条大街。
行驶到长流街时,乔薇让马车停了一下,关于玉器行的故事,乔薇其实并未撒谎,这儿确实有家不错的玉器铺子,她也确实不怎么识货,但架不住她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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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玉器行的面前停稳,乔薇抽回按住某人脑袋的手,挑开帘子下了马车,失去“禁锢”的教主大人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往右侧一歪,就听得咚的一声,脑袋着地,砸在了地板上!
乔薇去玉器行给景云买一个白玉观砚屏风,教主大人继续趴在车里呼呼大睡。
车夫将马绳系在了门口的大石上,起身去了茅房。
马车孤零零地伫立在宽阔的街道上,时而有三两个行人从马车旁走过,会朝低调却精致的马车看上一眼,但也仅仅是这么一眼,便擦身而过了。
教主大人趴在地板上睡得昏天暗地。
忽然,一道人影晃进了马车。
教主大人睡得正香,突然间感觉身上爬上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那东西拉开了他的衣裳,探入他的腰侧,冰凉的触感即便是隔着几层衣料也依旧能让他感受到,他一个激灵睁开了眼!随后便撞入了一双幽冷如冰泊的眼睛,眼睛的主人穿着冰蓝色的裙衫,戴着一张面纱,乌黑的发,弯弯的眉毛,肤如凝脂,身上有一股清冽的香气。
教主大人对她的样子实在太记忆犹新,几乎是瞬间认出了她来,眸子一瞪:“是你?”
女子见自己被认出来了,倒也不再小心翼翼的,一把扣住了他手腕,将他反剪在背后,扯了他腰带将他的手绑住。
教主大人扭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还有脸来?你个无耻的母夜叉!你想做什么?不会又想对我图谋不轨吧?我警告你,本座对你这种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本座……”
话到一半,女子抽出了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刀刃上的寒意透过空气传来,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你……你想干什么?”他结巴地问。
女子沉声道:“我的东西在哪里?”
教主大人紧张得冷汗直冒,却仍没好气地嚷道:“你什么东西啊?”
女子的匕首往他脖颈上又靠近了一些,几乎要贴着他:“再大点声,我先割了你的舌头!”
教主大人眼神一闪道:“你……你敢割我舌头,我就不告诉你你的东西在哪里!”
女子眸光一冷:“东西果然在你手上?”
教主大人哼道:“是又怎么样?赶紧把你匕首拿开,本座高兴了,许就告诉你什么线索了,你要是再敢对本座不敬,本座就……本座就让你一辈子拿不回你的东西!”
女子冷声道:“那我就杀了你!”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你杀了我东西肯定没了!”
女子开始搜他的身。
教主大人扭了扭身子:“我说你这个女人,能不能别老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的?你这样做真的很无耻你知道吗?你爹知道吗?你娘知道吗?”
“给我闭嘴!”女子低叱。
教主大人闭了嘴,女子在他身上翻找着,她的匕首还架在教主大人的脖子上,教主大人不敢造次,只能从帘幕的缝隙朝外看去,一边看一边想乔薇到底去了哪里,再不回来他小命休矣!
女子找遍了,一无所获,冷冷地看着他:“你把东西放哪儿了?”
教主大人望天道:“不告诉你。”
女子掐住了他脖子:“你最好别激怒我。”
教主大人清了清嗓子:“不在我身上。”
“在哪儿?”女子问。
教主大人看了她一眼:“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女子道:“你告诉我,我再放了你。”
教主大人挑眉道:“那可不行,我告诉你了,我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你会杀了我的。”
女子举起了匕首,刀尖对向他:“你不说我一样会杀了你。”
教主大人梗直了脖子,视死如归道:“你要是觉得我的命比你的东西重要,你就来杀吧。”
女子咬牙:“你当我不敢?”
教主大人正色道:“来呀!”
女子眸光一动,举着匕首朝他的心口狠狠地刺了过来!
教主大人眉心一跳,一个侧身,躲过了一击,随即气喘吁吁地看着她:“你还真杀了你?!”
女子字字如冰道:“反正你不肯告诉我,那不如我先杀了你,然后再慢慢地去找东西。”
教主大人哼道:“你找不着的!”
女子握紧了匕首:“那你就去阴藏地府看着,看我究竟找不找得着!”
教主大人闭上眼:“啊——救命啊——”
店铺内,乔薇正在挑选屏风,掌柜笑着说道:“夫人,您的眼光可真好,这个玉石观砚屏风啊,是我们店新到的货,还是个古董呢,我看您是个实诚人,您诚心想要,我就算您二百两得了,我少赚一点,回头您再来照顾我生意。”
乔薇眉头一皱。
掌柜道:“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乔薇没说话,拿起桌上的观砚屏风,反手一掷,沉甸甸的玉石飞入了马车的车窗,哐啷一声砸中了什么东西,乔薇迈步跑了过来,一把扯落了帘子,一道凌冽的掌风打了过来。
乔薇侧身一避,躲过了掌风,同一时刻,又抬手一扣,扣住了对方的凝脂皓腕。
女子想要抽回手,却发现自己难以动弹,忙抬起另一只握住匕首的手,朝乔薇的面门袭击而来。
乔薇一把将她拽了出来!
她整个人朝地上扑去,眼看着就要摔个四仰八叉,她的身形凌空一转,一个利落的翻身,稳住了身形。
她的眼底掠过了一丝难以置信,俨然没料到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居然能把她拽下马车,还险些让她摔在了地上。
乔薇看了看马车内的教主大人,见对方虽被绑着,却没有大碍,才又将目光落在了这个不速之客的脸上:“你是谁?”
女子冷冷地看了乔薇一眼,施展轻功,飞离了原地。
玉器行的掌柜跑了过来,看着碎了一地的玉石,心痛得无以复加:“我的观砚啊!”
乔薇给了他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掌柜嗫嚅道:“这这这……这才一百两啊,它进价都不止这个了……”
乔薇胡掐道:“这个破玩意儿十两银子就能进到货了,你还想开出二十倍的价,你怎么不去抢?”
“咳咳。”掌柜咳嗽了两声,还说自己不识货呢,连进价都知道。
掌柜收了钱,进去了。
乔薇上了马车,解开了绑在教主大人手上的腰带,问他道:“那人谁呀?”
教主大人气闷道:“母夜叉二号!”
乔薇眉梢一挑:“你小情人啊?”
教主大人黑了脸。
乔薇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她来干什么?”
教主大人拍拍身上的尘土,坐回了凳子上:“我上次从她身上抓了个东西,她是来找那个东西的。”
乔薇眸光一顿:“她拿走了没有?”
教主大人拍拍胸脯道:“没,东西我根本就没带在身上。”
一个铜铃,又不是金铃,他嫌弃得很,才懒得带在身上!
乔薇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她既然会来找,就说明那个东西对她十分重要,她下次还会来。”
等她下次来,自己就把她抓住,逼她把冥修与小二货的毒给解了!
……
午后总是一天之中最让人懒散的时辰,太阳晒得所有人都懒洋洋的,丫鬟们回屋稍作歇息,整个青莲居静了下来,坐诊的屋子也不例外。
姬婉站在房中,定定地看着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的秦姑爷,说不上来为什么,他的笑容似乎与往常不大一样,他身上的气场,也多了一丝似有还无的凌厉。
“……姑父。”她打了招呼,“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姑爷露出温和的笑,说道:“我受了点伤,来找小薇瞧瞧。”
姬婉还不知姬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着秦姑爷鼻青脸肿的样子,似乎真的伤得不轻,便问道:“姑父怎么受伤了?”
秦姑爷的眸光动了动,神色中掠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又平息了下去,苦涩地笑了笑,说道:“走夜路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下来,差点没要了我半条命,是方才喝了药才能下床走动了。”
姬婉看着他的神色,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儿不对劲,顿了顿,问道:“你已经喝过药了?”
秦姑爷温声道:“早上小薇不在,请了灵芝堂的大夫给我瞧病,但我总担心别人的医术不如小薇,便还是过来找她瞧瞧,只可惜她不在。”
姬婉四下看了看:“小薇不在啊,那我先去给祖母请个安。”
说罢,她转身朝外走去。
秦姑爷探出手来,轻轻地按住了门槛,她看着横在面前的胳膊,眸光一动,问道:“姑父怎么了?”
秦姑爷一笑:“我有些事……不好意思找你姑姑开口,想问问你的意见。”
姬婉干笑:“哦,是什么事啊?”
“你先坐。”秦姑爷将姬婉请到位子上。
姬婉硬着头皮坐下。
秦姑爷走到茶水台前,亲自跑了一壶茶,拎过来倒了两杯。
“多谢姑父。”姬婉伸手去拿,秦姑爷却突然挡住了她的手,姬婉的心咯噔一下,不明所以地看向秦姑爷,秦姑爷微微一笑:“瞧我这记性,忘记你还怀着身子,不能饮茶了。”
姬婉长长地松了口气,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个是自己姑父,自己却拿他当了坏人,瞧瞧,果真是自己多心了吧。
秦姑爷给姬婉倒了一杯温水。
姬婉接在手中,轻轻地喝了一口。
秦姑爷在对面坐下,一手搁在桌上,另一手端着茶杯,有意无意地晃了晃。
屋子里静得有些瘆人,姬婉定了定神,问姑父道:“姑父是有什么事要问我?”
秦姑爷没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看着她的肚子道:“六个月了?”
姬婉的手摸上了肚子:“六个半月了。”
秦姑爷道:“十年才等来这么一个孩子,不容易。”
姬婉笑了笑。
秦姑爷微笑:“一定要把它生下来,别再出什么意外了。”
姬婉的睫羽颤了颤:“我会小心的。”
秦姑爷看向她的肚子:“你看你,身怀六甲,不在婆家好好养胎,却顶着烈日在外瞎逛,很容易动胎气的知道吗?”
姬婉道:“大夫说我怀相很好,脉象平稳。”
“是吗?”秦姑爷呢喃。
姬婉心里毛毛的,一刻也坐不下去了,站起身道:“姑父有什么事,还是去问姑姑吧,我一个小辈,帮不上什么忙。”
秦姑爷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你方才说,曾经在灵堂听到一个声音,说弟弟没有哭。”
姬婉的步子一顿,斜斜地看着地上的影子:“姑父听错了吧?我不是这么说的……”
秦姑爷道:“那个声音是个少年的,十四岁左右。”
姬婉没有回头,望着廊下的柱子,淡淡地笑了笑:“姑父你真的听错了,我说的是我那弟妹的表弟,他今年十四。”
秦姑爷淡笑道:“二十八年前,十四岁的少年,婉婉你想起谁了?”
姬婉捏紧了手指:“我……三叔?”
“是你三叔吗?”秦姑爷问。
姬婉的喉头滑动了一下,笑道:“三叔今年到底多大,我其实也不大记得了,我先走了,改日再来探望姑父。”
说着,她朝前迈开了步子。
秦姑爷扣住了她手腕,一股刺痛的感觉钻入了她的筋脉,她眉心一蹙:“姑父这是做什么?”
秦姑爷笑道:“我受伤了,走不动了,不如你扶我回去吧。”
姬婉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自己都需要人扶呢,怕是扶不动姑父,我这便叫人给姑父抬个滑竿来。”
秦姑爷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姬婉的腹中一阵绞痛,他说道:“没关系,我相信你扶得动。”
姬婉扶着秦姑爷走出了诊室。
烟儿刚擦完了教主大人的屋子,端着一盆脏水走出来,见到二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大小姐,姑爷!”
姬婉给她使眼色。
烟儿没看明白。
秦姑爷微微一笑:“我们走吧,婉婉,你也替我向你姑姑说说情。”
敢情姑爷找了大小姐当说客,看来,姑爷的好日子又要来了呢。
烟儿识趣地退到了一旁,给二人让了路。
姬婉扶着秦姑爷走出青莲居。
路上没了行人,秦姑爷抓住姬婉的手,将她带去了池塘边的凉亭。
姬婉看着碧波粼粼的湖水,面色渐渐泛白:“姑父你想做什么?”
秦姑爷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知道太多了婉婉。”
姬婉的手护住肚子,神色如常地说道:“我听不懂姑父在说什么?”
秦姑爷道:“你很聪明,可惜聪明救不了你的命。”
秦姑爷探出了手,按上她肩膀,就要将她推下池子,电光石火间,一道穿着斗篷的小黑影抡着小铁锅飞了过来!
【300】神勇三小只,暴打秦姑爷(二更)
秦姑爷只感觉耳畔风声一啸,心口不自觉地升起一股警惕,扭头朝身后望去,哪知只侧了半张脸,就被一口黑乎乎的小铁锅嘭的一声拍飞了!
秦姑爷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在半空摇摇欲坠了一番,一口气跌进花丛。
珠儿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吹了吹自己涂了豆蔻的指甲,又抡起小铁锅,朝花丛里的秦姑爷拍了过去!
秦姑爷怎么也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一个程咬金,这一块是府里难得的清静之地,平时鲜少会有下人走动,也正因为如此,姬婉才会偶尔带着乔薇与弟弟前来这边赏景,这样的地方,连个丫鬟都没有,又怎么会凭空多出了一个武林高手?
他打算站起身来,看看究竟是谁偷袭了自己,谁料刚抬起个脑袋,又被珠儿的小铁锅狠狠地拍了下去!
姬婉吸了口凉气,她都替他疼!
珠儿自打吃了两生果之后,已经不是普通的小猴猴,而是一只小超猴了哟!力气大大哒,身手棒棒哒!
珠儿又抡起了小铁锅,准备对秦姑爷发动第三次攻击,然而就在这时,接连两次被打趴的秦姑爷忽然抬手扣住了珠儿的铁锅,随后用力一拽,将铁锅拽了起来,珠儿挂在铁锅上,睁大一双眼看着秦姑爷。
秦姑爷也看着珠儿,差点就吐了血。
说好的武林高手呢?怎么是只猴儿……
珠儿吐了吐舌头。
秦姑爷目光沉沉地看向她,突然,珠儿反手一摸,又从背后摸出一口小铁锅,嘭的的一声砸在秦姑爷的脑袋上!
秦姑爷的脑袋上以看得见的速度肿起了第三个大包,珠儿跳下地,呼哧呼哧往前跑,秦姑爷彻底被激怒了,随手掐了一片叶子,运足内力,狠狠地射了出去。
叶子将珠儿的小铁锅射出了一个大洞。
珠儿猴毛一炸!跑得更快了!
秦姑爷又掐了无数的叶子,朝珠儿攻击过去。
珠儿窜上一颗大树,叶片如刀,铮铮铮铮地钉在了树干上。
嘎吱——
树干断了。
珠儿飞起一跳,抓住了一根枝条,顺着枝条一蹦,就要蹦在地上,却怎知此时秦姑爷身形一闪,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树下,珠儿就那么直直蹦进了他的怀里。
他掐住了珠儿的脖子,冷冷地说道:“小东西,你还挺……”
话未说完,身侧一道白光闪来,他眉心一跳,不待他做出反应,便见一只小利爪狠狠地挠上了他的手背,手背上迅速浮现了三道血痕,血珠子滚了出来,他吃痛,手劲儿一松,小猴儿掉在了地上。
敢欺负宝宝的小兽友,真是太欠揍了!
小白朝秦姑爷的胸口挠了过去,秦姑爷迅速地躲避,即便如此,仍是被抓出了几道血痕。
秦姑爷低头看了看渗血的衣衫,眸光渐渐变得冰冷,亮出大掌,毫不留情地抓向了小白。
小白跐溜一窜,从他掌下窜出,又飞起一跳,挠上了他的脖子。
秦姑爷的脖子也被挠伤了,怒不可遏,运内力于掌,朝着小白狠狠地拍了下去!
这一掌若是打中了,别说小白是血肉之躯,便是铜墙铁壁也该被拍成肉泥了。
然而就在他出手的一瞬,大白咆哮一声,迎面扑了过来,将他直直扑倒在地上。
大白已经不是当初那只被人追得东躲西藏的傻大白了,它长了几个月,个子长了一圈,在务工捞油水偷吃了无数的两生果后,力量也突飞猛进,如果换成人,约莫可以等于一个塞纳鹰。
塞纳鹰这个级别的高手,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对付的。
秦姑爷被大白压得死死的,目光如炬地看着大白,大白则凶残地看着他,眼底毫无惧意。
珠儿蹦了过来,抡起小黑手,对着秦姑爷的脸,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待到巡逻的护卫听到动静,闻声赶来时,秦姑爷已经被打成猪头了。
三小只特别乖巧地蹲在姬婉身边,一副绝不是我干的的样子。
护卫目瞪口呆,看了看秦姑爷,又看向姬婉与三小只,珠儿十分心机地将小铁锅塞到了姬婉的手上!
姬婉:“……”
护卫张了张嘴:“大小姐,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姑爷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姬婉没回答他的话,而是严肃着脸道:“你去找两个人来,把他抬去落梅院!”
说的是他,不是姑爷,护卫当即一愣。
姬婉低叱道:“没听见我的话吗?”
护卫回神,拱手行了一礼:“听见了,属下这就去!”
护卫找来了同伴与一个担架,将秦姑爷放在了担架上,朝落梅院走去,与姬婉擦肩而过时,秦姑爷颤颤巍巍地抓住了姬婉的手。
姬婉的汗毛就是一竖!
秦姑爷虚弱道:“你要是敢乱……”
啪!
被姬婉一铁锅闷晕了!
姬婉恶寒地抽回手,捂住肚子,去了落梅院。
这会子正是午休的时辰,老太太在歇晌,姬婉本不想吵她,可事关重大,仍是让荣妈妈去叫了。
随后,姬婉又让人去灵芝堂把曾大夫请了过来,曾大夫来得很快,给姬婉诊治了一番,道:“林夫人只是受了点惊吓,并无大碍。”
天大地大,不如肚子里的这块肉大。
姬婉道:“可我方才肚子痛了。”
曾大夫说道:“惊吓所致,脉象是极好的,林夫人若实在不放心,我也可以给你开个安胎的方子。”
姬婉想了想:“你开吧!”
“好。”
曾大夫给开了方子,冬梅拿上方子,随曾大夫去了一趟灵芝堂。
等老太太的功夫,姬婉把府里近期发生的事挨个打听了一遍,才知道府里竟出了这样的大事,那个秦娇不是秦姑爷的妹妹,而是秦姑爷的女人!
怪道她第一次见秦娇时,便觉着不大对劲,秦娇与姑姑的相处也处处透着古怪,可怜姑姑对这个男人掏心掏肺,到头来,却落得个被人背叛的下场。
真是画虎画骨难画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落梅院的下人全都看见了躺在院子里的秦姑爷,一个个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出声询问。
又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姬老夫人被荣妈妈搀扶着走出来了,看见姬婉,眸光就是一沉:“你又胡闹!上回你婆婆就派人把你捉回去了,你怎么又上娘家了?!”
姬婉适才在秦姑爷那儿动了气,这会子心里还窝着一点儿火,姬老夫人的责备若在平时没什么,眼下却有些戳到她的反骨,她淡道:“我回趟娘家怎么了?还不许回了?”
姬老夫人坐在了官帽椅上。
有丫鬟奉了茶,荣妈妈端过茶杯,搁在姬老夫人手边的黄梨木四方小桌上,笑道:“瞧大小姐说的,怎么会不许你回呢?老太太呀巴不得你天天都回!可这不是怀了身子吗?恐你动了胎气。”
姬婉就道:“我今儿倒是真的险些动了胎气。”
姬老夫人面色一变:“那还不快叫大夫瞧瞧?”
姬婉侧了侧身子,面向老夫人道:“已经瞧过了。”
“你这么着急把我叫起来,说是有急事,什么急事?”
姬婉望向门口道:“把人抬进来!”
护卫与他的同伴将担架抬了进来,担架上躺着一个面目全非的男人,看脸是认不出什么了,但那身衣裳……分明是秦姑爷的!
姬老夫人愣了愣,昨儿尚青与老二确实将姑爷揍了一顿,可没这么严重啊……怎么几个时辰的功夫,整张脸都肿成了猪头?
“怎么了这是?”姬老夫人纳闷地看向姬婉。
姬婉摆了摆手:“你们先退下。”
“是。”两名护卫退下了。
姬婉坐到了姬老夫人身侧,抱住姬老夫人的胳膊,犹豫了一下,说道:“祖母,姑父他不是好人。”
姬老夫人怔了怔:“你都知道了?”
“我都知道什么?”姬婉反问。
姬老夫人就道:“你姑父与……那什么娇的事?”
姬婉蹙眉:“那个我刚刚已经知道了,但是我要与您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姬老夫人鲜少在姬婉的脸上看到如此郑重的表情,当下也不由得正了正神色:“到底怎么了?你跟祖母还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不能说吗?”
姬婉哀叹一声:“不是我不能说,是怕我说了你们不会信。”
姬老夫人着急道:“你快说吧。”
姬婉把心一横,道:“姑父他想杀我!”
“谁想杀你了?”
姬霜从门口走了进来,看了伤得不轻的秦姑爷,眉头一皱,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姑姑。”姬婉淡淡地打了招呼,不管怎样,自己要告发的都是姑姑的丈夫,姑姑突然出现在这里,她心里多少有些复杂。
姬霜在姬老夫人的另一侧坐下,淡淡笑道:“婉婉怎么又回了?挺着个肚子来回跑不累吗?”
“不累。”姬婉道。
姬霜淡淡地笑了笑,眸光四下一扫,说道:“我方才进门的时候,婉婉你在说什么来着?”
姬婉顿了一小会儿,看向姬霜,眼神没有丝毫闪躲:“姑父要杀我。”
姬霜不可思议地一笑:“你说什么?你姑父要杀你?你没弄错吧?你姑父他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会跑去杀你?”
姬婉一万个没料到姑姑会是这种反应,不是已经背叛姑姑了吗?怎么姑姑嘴上说着不和他过了,心里却又还是这么向着他?简直不可理喻!
姬婉一针见血地说道:“姑父从前还连通房丫鬟都不碰呢,怎么在外养了个女人?”
姬霜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
眼看着姑侄二人就要吵起来,姬老夫人打了个圆场:“你们两个一人少说一句,事情究竟是什么样的,会查清楚的!”
姬霜倨傲地说道:“我知道他混蛋,他背着我在外沾花惹草,还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但我不绝相信他会杀人。”
姬婉冷哼着撇过脸,望向担架上的秦姑爷,不悦地说道:“他没想杀我,难道我吃饱了撑着,跑来诬告他?他又没得罪我,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姬霜噎了一把,睫羽颤了颤,捏着帕子道:“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姬婉瞪了她一眼:“我懒得和你扯!荣妈妈!”
荣妈妈走上前:“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姬婉正色道:“你去把我父亲叫来,二叔二婶也叫来,我今天,就要当着全家的面揭穿这个混蛋的真面目!”
姬霜眸光一冷:“你骂谁混蛋?”
姬婉毫不客气道:“我骂秦冰宇混蛋,怎么了?”
“你……”姬霜气得抬起了巴掌。
姬婉冷冷地看着她:“怎么,你还想打我?”
姬老夫人沉下脸道:“霜儿!给我坐下!”
姬霜坐了下来,看着担架上奄奄一息的男人,这个男人背叛了他,她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她也恨不得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到他,可是看见他这样躺在担架上,她这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
姬婉同情地看了自家姑姑一眼,老实说,从小到大,她与姑姑的关系都算不上好,姑姑争强好胜,她也不甘示弱,偏偏她事事压了姑姑一头,爷爷在世时,姑姑是全家的掌上明珠,她出世后,掌上明珠变成了她,她理解姑姑心里的落差,所以并不曾真的与姑姑红过脸。
但这一回,她实在忍不住要骂骂这个姑姑了。
这个男人背着她做尽坏事,她居然还能……替他“求情”?
姬婉道:“姑姑,我劝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姬霜自嘲地笑了笑:“不愧是你娘的亲生女儿,连讲的话都一模一样。”
姬婉道:“我娘原来也对姑姑说过这番话吗?姑姑有没有后悔当初没听我娘的话?毕竟当初若是听了,现在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姬霜嘴角抽了抽,撇过脸去,不理姬婉了。
一刻钟的功夫,姬尚青与姬盛两口子都从各自的院子赶来了,看着地上的秦冰宇,姬尚青与姬盛齐齐一愣,他们昨晚下手这么狠的吗?都把人打成猪头了……
三人落座。
姬老夫人屏退了下人,只留荣妈妈在屋里伺候。
姬尚青看着昨天才被婆家抓走的女儿,眉头一皱:“你怎么又来了?”
姬婉气了个倒仰!
“娘,你把我们这么着急地叫来,是有什么事啊?”李氏问。
姬老夫人为难地按了按太阳穴:“婉婉说,姑爷要杀她。”
“什么?”李氏一怔,姬尚青与姬盛也不约而同地一怔。
李氏看向姬婉道:“婉婉,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姬婉冷声道:“他挟持我去了池塘边,差点把我推下水,这要是误会,那我这脑子白长了!”
姬霜噎住。
姬尚青皱眉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姬婉想起方才的死里逃生,心头泛上一丝委屈:“他说我知道的太多了。”
姬尚青心疼地看了女儿一眼:“你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
姬婉刚刚开口,担架上的秦姑爷悠悠转醒了,他一睁眼,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姬霜心一揪,本能地站了起来!
姬尚青一记冰冷的眸光打了过去,姬霜扶着椅子坐下了。
秦姑爷虚弱地转了转脑袋,用小得几乎不能听见的声音道:“婉婉……婉婉你没事吧……”
众人诧异地看向他。
秦姑爷挣扎着翻了个身,用一种极为艰难的姿势,抬头看向座上的姬婉:“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姬婉怒斥道:“你别假惺惺了,你方才要杀我,我已经告诉家里了!”
秦姑爷一脸困惑:“我……杀你?婉婉你误会了……”
姬婉冷声道:“你在河边,差点把我推下水!不是小白它们赶到,我现在已经在池塘里淹死了!”
秦姑爷难过地说道:“我没有推你啊……是你自己要跳河……我把你拉住……”
姬婉眸光一冷:“你胡说!我怎么可能会跳河?明明是你推我!你把我从青莲居挟持出来!你还说我知道的太多了!你要灭我的口!”
秦姑爷:“婉婉……”
姬婉激动地打断他的话:“我小时候在灵堂听见的声音就是你的!我弟弟没死……他在棺材里哭……你和我说……他没哭!是你!就是你!是你害了我弟弟!”
众人唰的看向了秦姑爷!
【301】全面揭穿,终于落网(一更)
秦姑爷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的惘然:“婉婉,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姬婉劈头盖脸地呵斥了过来:“你别再装蒜了!我当时听见的声音就是你的,我明明发现弟弟在哭,你和我说没有,我当时小,不懂事,就信了你的话。这么多年,这个声音总在我梦里出现,我以为一切都是我自己胡思乱想的,可是方才……你竟然要杀我!”
秦姑爷神色委屈地说道:“婉婉,你那时候才几岁?你怎么可能记得当时的事?你一定是在胡思乱想。我没有要杀你,从来都没有,你最近是不是精神不大好?太过劳累了。”
姬婉双目如炬地看向他:“你是想说我疯了吧?”
秦姑爷哀叹:“婉婉,我不可能那么对你,也不可能那么对冥烨。”
“有什么不可能啊,长风使?”
乔薇双手负在身后,神色从容地走了进来,与她一同进来的还有一脸不屑的教主大人,以及大摇大摆的三小只。
有人撑腰了,三小只可神气了!
三小只跟在乔薇与教主大人身后进了屋,路过担架时,秦姑爷冷冷地看着它们,珠儿伸出小巴掌,啪的一声拍下去!拍得秦姑爷的五官都差点塌了……
小白明明都已经走过去了,见自己的小兽友拍了那混蛋一下,居然也踅步回来,啪的拍了他一大耳刮子!
秦姑爷鼻血都被拍出来了,想说什么,小白又拍了他一巴掌。
“我……”
啪!
珠儿一巴掌。
“你……”
啪!
小白一巴掌!
秦姑爷终于被拍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姬霜冷冷地站起身来。
大白凶悍地蹲在她身前,目光凶残地看着她。
姬霜被看得心里咯噔一下,害怕又不甘地坐下了。
教主大人也找了个位子坐下,姬尚青指了指自己身旁的椅子,教主大人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了。
姬尚青无奈地叹了口气。
乔薇扶着姬婉在教主大人与姬尚青中间的椅子上坐下,说道:“婉姐姐你坐,你怀着身孕,就别为这种混蛋生气了,免得气坏了身子,我小侄儿该难受了,下面的事交给我。”
姬婉知道乔薇一定是相信自己的,心头的大石落下了,再说话时没了先前那股躁动:“我知道你们都不信我,但是我没理由撒谎。”
李氏叹道:“婉婉,不是我们不信你,实在是这件事它……”
李氏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心底的惊讶了,她绝不是不愿意去相信姬婉,只是这件事确实太让人惊讶了,秦姑爷在秦家住了那么多年,还是个学生时便与二老爷、三老爷是同窗,几人玩得跟亲哥们儿一样,若他真是个奸诈鼠辈,二老爷、三老爷又怎么可能与他玩到一块儿呢?
都说日久见人心,他们处的日子够久了吧?秦姑爷的为人他们都看在眼里,秦娇的事确实让人意外,但天下乌鸦一般黑,哪个男人不偷腥?想通了也就觉得没什么可奇怪的了。
要说他会跑去害人,还是害冥烨与婉婉,这一点,无论如何都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二嫂你不信,那二叔呢?”姬婉看向了姬盛。
姬盛哑巴了。
姬盛年长秦姑爷与三老爷一岁,他们三个是同窗,秦姑爷是个十分优秀的寒门子弟,功课好,学问好,容貌气度都好,虽出身寒门,但对高门弟子既不谄媚巴结,也不自卑疏远,更不会自命清高,算是十分坦荡从容的一个人。
这样的人,是很容易赢得大家的好感的,乃至于当姬霜提出要下嫁秦姑爷时,姬盛与三老爷竟然是持着支持的态度,二人被秦姑爷的个人魅力深深折服,觉得妹妹与其嫁给那些虚有其表的公子哥儿,不如嫁给秦冰宇这种满腹经纶、才华横溢又见识深渊、性情温和的男人。
秦冰宇自入姬家后,两位老爷还时常替他惋惜,多好的一个男人,咋就摊上他们妹妹这种女人?妹妹的性子,十个人里就有十一个受不了,难为秦冰宇二十多年如一日,将他们妹妹宠成了一个孩子。
秦娇的事,老实说,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
他心疼他妹妹不假,可是讲句公道话,二十多年了,秦冰宇一直都只有他妹妹一个女人,算是对得起他妹妹了,那个秦娇在秦冰宇心目中也没什么分量嘛,一出事不就把人给送走了?
秦冰宇最大的坏,差不多就是这个了,至于说他杀人?他哪儿有这个胆子啊?
“二叔你也不信?”姬婉瞪大了眸子,不是这会子乔薇过来了,她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她大概都要被他们几个给气歪鼻子了。
“婉婉……”姬老夫人开了口。
姬婉淡淡地说道:“您我就不问了,反正您是不会信的,您这心里呀,只有您的女儿,没我这个孙女,我被人害死了都是活该,冥烨被人害了也是活该。”
雅文吧
姬尚青沉下脸来:“怎么和你祖母说话的?”
教主大人不屑道:“她又没说错!你们这一屋子人,全都眼瞎!好的不相信,坏的认不清!活该你儿子丢了!”
姬尚青狠狠地噎住。
乔薇轻轻地拍了拍教主大人的脑袋:“别吵了。”
教主大人哼了哼,倒是果真不吭声了。
众人不由地微微惊讶,一屋子人,他亲爹也在,祖母也在,却谁都降不住他,只他大嫂的话,他似是听得进去些。
乔薇看向众人,眸光并不多么犀利,却带着一股让人渐渐静下来的厚重,她说道:“婉姐姐,能把你今日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吗?”
姬婉点点头,说道:“我今天原本是来看冥烨的,出府的时候碰到了黎氏,与她寒暄了几句,无意中听见她表弟的声音,想起来,我曾经听到的似乎就是这种变声期的声音,于是我赶紧来找你,我以为你在屋子里坐诊,开口讲了这件事,哪知坐在里头的人并不是你,而是姑父。姑父与我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我当时便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想走,可是他不让,他将我带去了凉亭……”
姬霜冷冷地说道:“他不让?你是在青莲居,又不是在深山老林,那么多下人在呢,你吆喝一嗓子,他还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你强行地带走吗?”
姬婉蹙眉道:“他会武功,他扣住了我的手,我只要不从,他就会伤害我腹中的孩子。”
姬霜哼道:“我怎么不知道他会武功?二哥你知道吗?”
姬盛摇头,他确实不知,秦姑爷在书院时,武试的成绩总是平平,骑射等项目都不是他与老三的对手。
乔薇看向姬霜道:“姑姑你先别着急,我有证据证明他会武功,婉姐姐你接着说。”
姬婉接着道:“我那时已经察觉到他可能就是当年那个人,但为了降低他的警惕,我故意说可能是三叔的声音,他看穿了我是在撒谎,对我说,你很聪明,可惜聪明救不了你的命。之后他想推我下水,小白它们几个来了,才把他制住了。”
当时的情况,没经历过的人大概是不会明白的,一个等了十年才总算等来的孩子,在水下一阵折腾,就算她侥幸被救上岸,但孩子也很有可能没有了。
听到这里,众人心里的天平其实已经有些开始倾向了姬婉了,只有姬霜还固执地说道:“这几个小畜生,原本就不消停,我听说上次还把二嫂的丫鬟给咬了呢。”
说的是大白咬伤红杏的事,那会子大白刚被乔薇抱回来,野性未脱,逮谁咬谁,乔薇、望舒、景云都被它咬过,只是没被咬伤罢了,红杏运气不好,腿被咬出个血印子,肿了好几天。
乔薇淡淡一笑道:“大白是咬过人,但小白与珠儿一贯温和,它们可没惹过事,而且大白咬人也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现在大白乖得不得了,鎏哥儿总抱着它,怎不见它咬鎏哥儿?”
大白挺起了小胸脯。
姬霜辩无可辩。
乔薇道:“当年的事,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大家只管想想,棺材是谁打的,冥烨是谁放进棺材里的,又是谁把棺材盖上的?我听说姬家的棺材为了防腐都在里头刷了一层龙血树脂,刷上这层树脂后,棺材将变得密不透风,正常孩子进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会活活闷死在里头。我不确定冥烨是下葬后被盗走的,还是出殡前边被盗走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冥烨在里头绝对不止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如果没人在棺材上动点手脚,冥烨怎么活下来?我听说,原本的木匠不是姑父,只是在半路出了事,而姑父又恰巧在姬家,于是自告奋勇地当了接了这个重任。”
言及此处,乔薇忽然看向姬盛,“二叔,你可还记得当时姑父为何会在姬家?”
姬盛自然是记得的,毕竟那段日子,正值冥烨去世,所有发生的事他都记得清清楚楚,那几日正值放假,所有人都回去了,他与三弟也收拾了行囊,半路上见秦冰宇一个人落寞地坐在草地上,想起他是外地人,逢年过节都无家可归,心中怜悯他,便邀请他到家中小住。
冥烨身子不好,他们是知道的,族老们救了冥修,冥烨被内伤侵蚀,一日日虚弱下去,他们还去探望了冥烨,就在他们即将返回书院的前一晚,冥烨去世了。
去的有些突然,但他原本重伤在身,又是个没满月的孩子,所以谁也没有怀疑什么。
大夫看过,确实是没有脉搏了。
当时天气已经有点热了,恐尸身存不了太久,姬家忙找来木匠,哪知半路木匠出了事,秦冰宇家里边是木匠,懂木匠的活儿,也给人打过棺材,便主动揽下了这一重任,为给冥烨打棺材,他一天一夜没合眼,累得人都虚脱了,课也耽误了,他还曾感慨,幸亏带了秦冰宇回家,否则冥烨怕是不能完好无损地下葬。
可照现在看来,恐怕是他引狼入室了……
只是他不明白,秦冰宇为什么这么做?
姬尚青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沉默了半晌,望向乔薇道:“你方才说,有证据证明他会武功,又是怎么一回事?”
乔薇正色道:“冥烨那日在客栈无意中听到两个人说话,提到了姑父就是她们的长风使。”
“长风使?”姬尚青的脸色变了。
乔薇眸光一动,瞧公爹的样子,莫非是听说过长风使?
姬霜开口道:“大哥!”
姬尚青摆手:“你别说了,这件事我自有决断。”
姬霜蹙眉道:“你有什么决断?你打算把他怎么样?”
姬尚青看了妹妹一眼,面色沉沉道:“先关进地牢再说。”
“什么?”姬霜炸毛了,“你……你要把他关进地牢?地牢多少年没人去过了?是人住的地方吗?大哥你不能这么做!”
姬尚青严肃道:“来人,把他带下去!关进地牢!”
两名护卫入内,将昏死不醒的秦姑爷抬去了地牢。
姬霜抱住姬老夫人的手:“娘!你快阻止大哥!他本来就受了伤,地牢会要了他的命的!”
姬老夫人瞪了女儿一眼:“你个糊涂东西!瞧瞧他把这个家都害成什么样子了!”
姬霜着急地说道:“也许是个误会呢?你们怎么都不信他呢?”
这要换别人来指证秦姑爷,兴许姬老夫人不会信了,可对方一个是姬婉,一个是姬冥烨,真论起亲疏来,两个宝贝孙儿不比一个没血缘的女婿亲近太多吗?
姬霜见老夫人神色没有丝毫松动,着急上火地说道:“不是你们让我原谅他和他好好过的吗?怎么才一天不到,你们全都变卦了?”
姬老夫人冷声道:“那是我不知道他竟是这种人!你也别说了,说什么都没用,这件事你大哥做了决断,你就要听你大哥的,桃枝!”
“老夫人!”桃枝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姬老夫人吩咐道:“把你主子扶回去,没什么事,让她安心在屋里带孩子,别出来晃悠了!”
“是,老夫人。”桃枝战战兢兢地应下,搀住姬霜的胳膊,轻声道,“夫人,咱们先回吧,五少爷这会子该醒了,要哭着找您了。”
姬霜被桃枝劝走了。
姬老夫人气得不轻,她是瞎了眼才想要原谅那个男人的过错,那个男人根本从里到外坏透了,没有半点值得原谅的地方!
姬盛与李氏灰溜溜地回了二房,姬盛引狼入室,自责不已,而劝诫姬霜与秦姑爷重修旧好,李氏也出了一份力,俩口子汗颜汗得没脸见人了。
乔薇与教主大人也打算离开,却被姬尚青叫住了:“你们两个,随我到桐院来一下。”
“我也去。”姬婉道。
姬尚青沉着脸道:“你去凑什么人热闹?好生养你的胎才是正紧!你这次安安心心地待在国公府,能差点没了命吗?”
姬婉反驳道:“你怎么不说要不是我,这颗老鼠屎还被揪不出来呢!”
“你……”姬尚青简直要被女儿气死。
乔薇一笑:“婉姐姐,父亲说的对,你当务之急是安心养胎,我答应你,这边一旦有什么进展,就带冥烨去你那边告诉你。”
姬婉挑了挑眉:“这还差不多。”
……
姬尚青安排了足足二十名护卫护送姬婉回国公府,随后带着乔薇与教主大人去了桐院。
三人进了书房。
姬尚青示意二人坐下。
乔薇与教主大人在他对面坐下了。
他拉开了柜子,不知在翻找着什么。
乔薇道:“父亲,我方才说到长风使时,你的神色好像不大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姬尚青从柜子里找出了一个锦盒,递到乔薇手边。
乔薇打开了锦盒,里头是一块菱形的令牌,令牌上有个青鸾的图腾,以及一行乔薇并不认识的字,不过,尽管不认识,却也能从形态约莫判断出个大概:“夜罗文?”
姬尚青犹豫,半晌才说道:“这是你们母亲的东西。”
乔薇眉梢一挑:“公主的?”
教主大人看了过来。
乔薇摸着令牌上的纹路,问道:“这是几个什么字?父亲。”
姬尚青顿了顿,说道:“长风使。”
【301】更多的真相(二更)
乔薇对于姬尚青能读懂夜罗文丝毫不感到意外,毕竟姬家的藏书阁中拥有不少夜罗文的古书,姬尚青为人有些单蠢,但学问上没得挑,自学一门语言不在话下,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知道姬家先祖的祭师身份。
“公主手中怎么会有长风使的令牌?”
“你方才说这是夜罗文?”
乔薇与姬尚青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教主大人古怪地看着二人。
乔薇摸着眉毛,讪讪地笑了笑。
姬尚青的眉心蹙了蹙:“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乔薇摸上脖子:“没有。”
“真没有?”姬尚青看着乔薇问。
乔薇叹了口气:“好吧其实有一点。”
姬尚青静静地看着她,示意她往下说下去。
这毕竟是姬冥修的亲爹,姬家的一家之主,按理来讲,也有权利知道真相,况且这真相已经被夜罗人知道了,很快即家这边也要兜不住了,如此,便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父亲可知道夜罗文的来历?”乔薇道。
姬尚青点点头,夜罗文是一夜罗族的文字,夜罗族一共天下,建立了天启皇朝后,整个皇朝都开始沿用这种文字,只不过天启皇朝湮灭多年,各国都开始启用新的文字,已经没什么人知晓夜罗文了。姬尚青认识它,却只当它是哪个小国的文字,并不知它就是夜罗文。
“姬家祖上为何会有这么多夜罗文的书?”他呢喃。
“这个嘛……”乔薇一笑,“父亲可刚听说过塔纳族?”
“听说过,北夜罗,南塔纳,这两个部族曾是九州一百零八个部落里最显赫的部族,夜罗一统天下后,塔纳虽归顺了夜罗,却掌控着历代皇储的命脉,无祭师,不皇储,历代继任的皇帝都是由祭师挑选而出,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夜罗皇族其实是受制于塔纳族的。这个与姬家的夜罗文有什么关系吗?”姬尚青不解地问。
这个公爹不声不响的,没想到了解得如此透彻。
乔薇越发没有隐瞒的心思了,直言道:“姬家的先祖就是塔纳族的最后一任祭师。”
“咳咳咳!”教主大人皱着好看的小眉头,挺直了小胸脯!
乔薇无语地改口:“曾经的最后一任。”
姬尚青惊得目瞪口呆。
趁着他惊讶的劲头没过,乔薇索性一口气把此番上隐族的经历一并与姬尚青说了。
姬尚青听完,良久回不过神来,他曾去过姬家的禁地,知道姬家的来历可能并不简单,但他也绝对没有料到会是如此不简单,乔薇的也是,她竟是隐族的小卓玛,这简直……简直太让人惊讶了!
当然,他最惊讶的还是小儿子竟是在那样一个地方长大,想到小儿子这些年来吃的苦,他的双手紧紧地拽成了拳头:“那伙人都是些什么人?”
乔薇道:“初步怀疑是夜罗的人。”
姬尚青刚想说没想到夜罗还有后人,话到嘴边,记起被灭族的塔纳族都有后人,夜罗皇室有那么几条漏网之鱼也就不足为奇了:“他们既然入世了,为何没有人发现?”
夜罗一族当初的强大,至今回想起来都令各国胆寒,是以,各国皇室都对夜罗的后人十分忌惮,若是发现了,怕是不会如此风平浪静。
乔薇想了想,说道:“冥修曾说过,公主当年受伤可能与素心宗有关,所以我猜,夜罗人应该是潜藏在素心宗内,素心宗既不归属于大梁,也不受制于南楚,两国都无权对它的内部进行搜查与干涉,如果它那儿藏着什么人,外界是很难发现的。”
姬尚青沉思道:“秦冰宇是夜罗人?”
乔薇点点头:“应该是。”
姬尚青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面色却沉静得如一汪不起波澜的湖水:“他潜伏在姬家这么多年,究竟是想做什么?”
乔薇道:“想拿下姬家,控制隐族。”
姬尚青闭上眼:“可怜了你姑姑……”
教主大人打了个呵欠。
两个人叨叨叨的,真无聊!
姬尚青想起身边居然潜伏了一个外族的细作,心底便不由地漫过一股恶寒:“公主当年的事可是这群人做的?”
乔薇点头。
姬尚青一拳头砸在了桌上,震得趴在上头打瞌睡的教主大人,一个激灵,差点从凳子上栽了下来!
姬尚青连连道歉:“对不起……你接着睡,我不吓你了……”
教主大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抱怀,气鼓鼓地瞪着桌上的茶壶,不睡了!
想到了什么,乔薇问道:“对了父亲,这块令牌又是怎么一回事?”
姬尚青道:“这是你母亲临死前交给我的,她什么也没说,我虽知道它上头写的是什么,却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是方才你说你姑父是那伙人的长风使,我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块令牌。”
乔薇想了想,说道:“当初公主与祖父大吵一架,之后带着冥修与婉姐姐离开了姬家,您也跟着公主一块儿搬了出去,或许就是因为公主发现了这块令牌,知道了姑父的身份。还有婉姐姐在灵堂里听到冥烨的哭声,公主应该也是知道的,公主害怕长风使会报复婉姐姐,这才故意与祖父闹翻,借此搬离了姬家。”
“我一直不明白昭明为何会对我父亲发那样大的火……原来是因为这个……”姬尚青的心里一阵难过,难过之余,却更多的是自责,“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乔薇道:“公主可能是想保护你们吧。”
毕竟夜罗人的强大,公主已经深深地见识到了,她不过是中了一掌,就耗光了七位族老的内力,才堪堪保住她一个孩子,她怎么能让自己丈夫与他们强行地杠上?
“我其实一直不太明白,我娘当初是怎么跑到姬家来的?”
“什么意思?”姬尚青看向了乔薇。
乔薇冥思了片刻,说道:“我娘是因为进了姬家,才发现姬家是个可以保护我的地方,所以想法设法地把我嫁进姬家,父亲,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公主把我娘引过来的?”
姬尚青一怔:“你是说……昭明她……知道你娘的身份?”
乔薇蹙眉:“我也是瞎猜的,不过我想,如果全天下只有一个人能识破我娘的身份,那这个人一定就是公主。公主这么聪慧的人,为了保护自己的丈夫与孩子,不惜忍辱负重多年,她又怎么会留着这么大的祸害而独自撒手人寰?她早为冥修铺好了一条路。”
她娘以为,她嫁入姬家,就能躲避圣女殿的追杀,却不知公主的谋划,冥修得到隐族,即是得到了对抗夜罗的筹码。
这一场互惠关系里,公主才是最大的赢家。
这个柔弱的女人,十八年前就去世了,但她为冥修铺好的路,又何止一个十八年、两个十八年?
……
乔薇又在桐院坐了一会儿,与姬尚青说了不少话,随后才带着昏昏欲睡的教主大人离开了。
关于秦姑爷,几人都达成了共识,要等冥修回来审问与处置,毕竟如果秦姑爷是当初打伤了公主的凶手,冥修应该希望能够亲自报了这个仇。
二人离开后不不久,姬霜上门了。
姬尚青还沉浸在悲恸与悲愤的情绪中,没心情搭理姬霜,让人打发姬霜回去,姬霜不干,直冲冲地闯了进来,桐院的下人又都是见识过这位姑奶奶厉害的,并不敢冒死阻拦,姬霜就这样冒冒失失地闯进了大哥房里。
“大哥!”
姬霜跨过了门槛。
姬尚青放下画像,不悦地皱起眉头:“谁让你进来的?”
姬霜委屈道:“你现在还不让我进来了?你心里是不是没有我这个妹妹了?”
姬尚青沉声道:“我今天没心情与你吵架,你赶紧回去。”
“我不回去!”姬霜有恃无恐地说道。
“你别胡闹!”姬尚青低叱。
姬霜一愣:“你凶我?”
姬尚青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和婉婉一样不懂事?”
姬霜嗤道:“她年纪难道就小了?”
姬尚青冷下脸来。
姬霜其实是有些怕这个大哥的,大哥宠她时,她能把尾巴翘到天上,可一旦大哥发怒,她也只有夹着尾巴的份儿。
她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大哥,我来找你,是有事求你。”
姬霜是姬尚青看着长大的,她想什么,姬尚青恐怕比她自己更清楚,姬尚青不怒自威道:“如果你是想让我放了秦冰宇,那么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他这人作恶多端,罪不容恕!”
“我……你……你就那么相信他是杀人凶手?会不会是婉婉弄错了?”姬霜嘀咕。
姬尚青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婉婉一没傻,二没痴,她连谁要害她,谁与她说了什么话都记不清了吗?”
姬霜害怕又委屈地道:“那也别把人关进地牢,好好审嘛……就听婉婉的一面之词,许是有什么误会呢……”
姬尚青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儿:“姬霜你脑子是什么做的?他怎么对你的你忘了是不是?你居然还有脸替他求情?”
姬霜被戳疼了,幽怨地看着自己哥哥:“他好歹是小五与宛瑜的父亲,你就不能看在两个侄儿的份儿上,饶恕他一次吗?”
姬尚青已经完全不想和这个妹妹说话了:“你出去,你给我出去。”
“大哥……”
“你给我出去!”
姬霜被吼得心肝儿一颤,长这么大,就算被发现她开青楼的那一次,也没见大哥发这么大的火,她知道自家相公做的不对,可万一他是有什么苦衷呢?做大哥的,怎么可以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就判定了他的罪?
姬霜冷冷地看了大哥一眼,转身出去了。
自桐院出来后,姬霜并没有回四房,而是去了姬家的地牢。
地牢外,有两名武功高强的护卫看守着,其中一个便是曾经将姬尚青从秦家手中救下来的曹二海。
曹二海见了姬霜,恭恭敬敬地唤了声夫人。
姬霜淡道:“把牢门打开,我要带姑爷回屋养伤。”
曹二海为难地说道:“抱歉夫人,老爷吩咐过,没有他或者大少爷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将姑爷带出去。”
“就是我大哥吩咐的,我刚从我大哥那边过来,他已经同意我把人带回去养伤了。”
“这……”曹二海与同伴面面相觑了一眼,讪讪地笑道,“那就请夫人容许小的去问一问老爷。”
“你……”姬霜怒目看向他,“你不信我的话是不是?”
曹二海道:“这也是老爷吩咐的,得他与大少爷亲口下达的命令,小的们才能放行。”
姬霜咬牙嘀咕:“大少爷大少爷,那不就是他儿子吗?我还是他妹妹呢!”
曹二海干笑。
姬霜美眸一转:“不让放行,让我进去看看他总可以吧?”
曹二海抱歉地说道:“也不可以,夫人。”
“你……”姬霜气得跺脚,眸光一转,道,“罢了,你去问我大哥吧,看是不是他说的,可以让我带走姑爷。”
曹二海虽明白姬霜是在刁难自己,可他是个下人,姬霜是主子,没有不听从的道理,与同伴交代几句话,果断去了。
姬霜的目光在曹二海的同伴身上扫了一圈,缓缓地笑道:“我就进去与姑爷说两句话。”
护卫道:“抱歉,夫人,我不能放您进去。”
姬霜从手上拔下一个金镯子,递到他的手上:“就几句话,你不说,我不说,没人发现的。”
“这……”护卫一脸的为难。
姬霜傲慢地说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守在这儿的护卫换成谁都可以,我见姑爷不容易,但赶走一个护卫恐怕就太简单了。”
护卫被成功地威胁到,十分听话地让了路。
姬霜进了地牢。
地牢内,阴冷而潮湿,借着墙壁上火把的光,姬霜看到了躺在一堆干草上的秦姑爷,她忙走过去,扶住了牢门的木板:“相公!”
秦姑爷缓缓睁开了眼,若说被姬尚青与姬盛揍一顿,只是装作很受伤,那么被三小只暴打一顿,便是真的很受伤了,浑身像被巨石碾过,动一下胳膊都异常的艰难。
“相公!”
秦姑爷艰难地扭过头,从几块木板的缝隙中看清了对方的模样,眸光就是一惊:“霜儿?”
姬霜看着他奄奄一息又狼狈不已的样子,眼眶瞬间红了:“是我!”
秦姑爷爬了过来,靠着牢门坐好,虚弱地说道:“霜儿,你怎么来了?”
姬霜蹲下身来,从缝隙里看着他:“我来看看你……你怎么样了?你伤得重不重?”
秦姑爷苦涩地笑道:“霜儿……我对不起你……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你还愿意来看我……”
姬霜蹙眉:“你到底有没有对婉婉与冥烨做那些事?”
秦姑爷沉默。
姬霜失望地睁大了眼:“你真的做了吗?你真的做了?!”
秦姑爷道:“霜儿……我是被逼的……他们抓了我爹娘,我全家都被他们控制了,我没有办法……”
姬霜哽咽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我会帮你的啊!”
“霜儿你不了解他们……他们太强大了……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知道我不是,可不是还有我大哥吗?还有冥修啊!”
秦姑爷摇头:“你不明白的霜儿……”
姬霜红着眼圈道:“那你就让我明白啊!”
秦姑爷握住她的手,虚弱又难过地说道:“没时间了霜儿,冥修快回来了,等他回来,我的命大概也没了……对不起我这辈子没好好地珍惜你……若有来生……我还要找到你……把这辈子的情一并还给你……”
姬霜泪如雨下:“你别说……你别说了……别说了……”
秦姑爷捧住她的脸,抚去她颊上的泪水:“霜儿,来世……我一定……一定不负你了……”
姬霜按住他捧住自己脸颊的手:“我不要来世!你这辈子欠我的,这辈子就还给我!”
“霜儿……”
姬霜眸光一凛:“我救你出去!”
【301】自食恶果,教训姬霜(一更)
月黑风高,地牢外一片寂静,护卫站在门外,把玩着姬霜送的金镯子,成色真好,不愧是世家大族的主子赏的。
“你们是怎么照看姑爷的?”
姬霜冰冷的声音忽然响在身后,护卫赶忙收好镯子,转过身来行了一礼:“夫人,出了什么事吗?”
姬霜没好气地道:“你自己进去看!”
护卫转身进了地牢,只见牢笼中,秦姑爷瘫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姬霜道:“我大哥只是让你们把他押入地牢,可没让他们打死他!”
护卫赶忙说道:“我们没打他!”
姬霜哼道:“你们没打他他是怎么死的?”
护卫心慌道:“他……他死了?”
姬霜眼神一闪,不屑道:“我叫了他那么久他都没反应,不是死了是什么?我要去告诉我大哥,说你们打死了姑爷!”
“夫人别着急,我先进去看看。”护卫拿出钥匙,开了锁。
姬霜睫羽颤出一个不规律的节奏,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秦姑爷,此时那名护卫已经进了牢房,蹲下身去查探秦姑爷的情况,却忽然,秦姑爷抬起被铁链拷住的手,用链子套住了他的脖子,蓄力一扭,将他扭晕在了地上。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姬霜还没反应过来,秦姑爷便已经从护卫的身上摸出钥匙,解开了手铐与脚铐。
姬霜怔怔地张大了嘴巴,有些难以置信,这个凶悍的男人就是自家相公。
秦姑爷也意识到了不妥,不过既然都说开了,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他抓住姬霜的手:“霜儿,我们走!”
姬霜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被秦姑爷拽着往外走,秦姑爷受了内伤,一路磕磕碰碰,好容易才回到了四房,秦姑爷找出调理内伤的丹药服下,暂时恢复了一丝气力,四房的人全都瞠目结舌地看着从地牢归来的姑爷,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姬霜冷冷地吩咐道:“你们都给我闭嘴,谁敢把今天的事说出去半个字,我就撕烂她的嘴!”
众人战战兢兢地应下。
姬霜让桃枝备了一辆马车,亲自送秦姑爷到北府的门口,不舍地看向秦姑爷,哽咽道:“你走吧。”
秦姑爷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道:“霜儿,我不会忘记你的,等我安顿好了,就把你接过去。”
姬霜忍住喉头的胀痛点了点头:“你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秦姑爷松开了姬霜的手,转身上了马车。
姬霜看着空落落的一双手,心里不知何等滋味。
“站住!”曹二海带着十多名护卫追了上来,“谁都不许走!赶紧下来!不然我放箭了!”
秦姑爷坐在了外车座上,抓住了缰绳。
曹尔海眸光一凉,扬起手道:“弓箭手准备——”
一排弓箭手齐刷刷地来开了弓箭,两侧的小道上也如潮汐一般突然冲出二十名弓箭手,每个人的箭矢都对准了马车上的秦姑爷,若在他全盛时期,这些弓箭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可被三小只打成重伤后,他几乎丧失了七八成功力,这些箭一起射出,能妥妥的要了命。
“不许放箭!”姬霜张开双臂,挡在了马车前。
曹二海正色道:“夫人,小的也是奉命行事,请夫人不要阻挠小的,否则误伤了夫人,小的也只好去老爷跟前负荆请罪了!”
姬霜面色一沉:“你敢伤我?”
曹二海自然不敢伤害姬霜,不过姬霜所站在的位置也只能挡住一面而已,另外两面的弓箭还是可以射中秦姑爷的,他悄然对两旁的护卫打了个手势。
姬霜看不明白,还以为他是妥协了,可秦姑爷看懂了,曹二海分明是要把他射成筛子!
弓箭手齐齐拉满了弓,说时迟那时快,秦姑爷一把扣住姬霜的肩膀,将她拽上了马车,一条胳膊将她脖子的圈住,手上抓着一把匕首,抵住她喉咙:“都别过来!不然我杀了她!”
姬霜勃然变色:“相公!”
秦姑爷冷笑道:“别叫了好娘子,现在你就算喊破嗓子也没用,今天他们胆敢伤我一根汗毛,我就拉你一起陪葬!”
姬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你……”
姬尚青、乔薇与教主大人听到了风声,分别从各自的院落赶来,三人一瞧这架势便猜到发生了什么事,险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啧啧啧!”教主大人嫌弃地直摇头。
乔薇比划了一个拿下与放上去的手势。
教主大人问道:“你干嘛?”
乔薇面不改色道:“我把你从最蠢的位子上拉下来了,把姑姑放上去了。”
教主大人吐血!
姬尚青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姬霜,从曹二海去找他说姬霜跑去地牢时他便预感到不妙了,可他没料到这个妹妹竟糊涂到把秦姑爷放了出来,她这是想干嘛?造反吗?!
“姬霜你给我过来!”他厉声道。
姬霜害怕地说道:“大哥……救我……”
姬尚青怒道:“你装!你还给我装!”
“我没有装……”姬霜都要哭了。
秦姑爷加大了扣住姬霜的力度,面色阴冷地看向姬尚青:“放我走,不然我杀了她!”
不待姬尚青回答,教主大人冷哼着开了口:“你杀呀!有本事你就杀!你杀完她,我们再来杀你!保证把你扒皮抽筋!叫你生不如死!”
姬霜害怕地看向姬尚青:“不要啊,大哥……”
姬尚青捏紧了拳头,冷冷地看着秦姑爷,秦姑爷也冷冷地看着姬尚青,现场的气氛,一度冷了下来。
乔薇眯了眯眼,不着痕迹地握住了匕首,缓缓朝人群后退去。
教主大人眼神一瞟:“你要干什么?”
就在乔薇即将退出人群,打算绕到秦姑爷背后,给秦姑爷一刀子时,姬冥修淡淡地走来了。
他还穿着紫色的官袍,月光照在他健硕的身躯上,反射出了一圈冷艳的光。
他的介入,让姬尚青与秦姑爷的对峙陡然一散,强大的气场笼罩了整片场地,所有人都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威压。
“冥修。”乔薇朝他走了过去。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身上,只见他宽袖一拂,轻轻地握住了乔薇的手,淡淡地看向马车上的秦姑爷,薄唇轻启:“放行。”
众人一惊。
曹二海怔怔地说道:“放、放、放……放行?”
姬冥修没再说话了,淡淡地看了秦姑爷一眼,牵着乔薇的手转身离开了原地。
……
因姬冥修的命令,曹二海给秦姑爷放了行,他计划着等秦姑爷一放开夫人,他便放箭射死他,可惜他如意算盘打错了,秦姑爷在没到达安全的地方时,是不可能放了姬霜的。
秦姑爷将姬霜一并带走了。
回院子的路上,乔薇古怪地问向姬冥修:“真的这么放了姑父吗?”
姬冥修宠溺地看着她:“晚上吃了什么?嘴上还沾着东西。”
乔薇大囧!忙抬手去摸自己的小嘴巴,姬冥修却已抬起手来,捏住她下巴,轻轻地吻了吻,一本正经道:“没了。”
耍流氓!
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勾了勾唇角,望向天上一轮弯月,云淡风轻道:“放是放了,能不能走掉就看他自己了。”
……
秦姑爷驾着马车去了城内的一处毫不起眼的院子,将马车停下后,他转身撩开帘子,伸手去扶姬霜。
姬霜拍开他的手:“别碰我!”
秦姑爷愧疚一笑:“抱歉了霜儿,方才事发突然,没来得及与你商量,我不是有意挟持你,只是想尽快脱身罢了,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
姬霜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劫持,凶手还是自己相濡以沫了二十多年的丈夫,她差点就崩溃了,可他说什么?不是故意的?
“你小声告诉我会怎样?难道我还会不配合你吗?”姬霜气呼呼地说。
秦姑爷笑道:“我知道你会配合我,但是你太单纯了,你装不出骗人的样子,所以我才没有当场告诉你。”
姬霜冷冷哼了哼。
秦姑爷软语哄道:“好了霜儿,下车吧,这辆马车是姬家的,很容易被姬家人找到,我们要换一套出行的装备。”
姬霜不明所以:“我们?我还要跟你走吗?”
秦姑爷轻声道:“霜儿,出了这样的事,我在大梁是待不下去了,我只想在离开之前能与你多待些日子,你会送我去边关吗?”
“你要去哪儿?”姬霜问。
“去南部。”秦姑爷道。
“你要去南楚吗?”姬霜能想到的南部国家就是南楚了。
秦姑爷眼神一闪:“……是啊,去南楚,你忘记我家原本就是南部的?我在南楚也有认识的人,等我到了那边,安顿好一切,就把你和孩子接过来,你愿意跟我一起吃苦吗,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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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霜纠结道:“我……我舍不得我家人。”
秦姑爷体贴地说道:“我不逼你现在就做出选择,你慢慢想。”
“嗯。”姬霜淡淡地点了点头。
被秦姑爷这么一绕了,姬霜已经彻底忘记追究他劫持自己的事了,随他下了马车,院子里走出四个高大威猛的壮汉,用一种姬霜听不懂的方言与秦姑爷交流着什么,姬霜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她想回家,可一想到这或许是最后与他在一起的日子,她又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地珍惜。
四名壮汉从后院拉出了两辆马车,姬霜与秦姑爷一辆,车夫是四人中的一个,另外三人坐另外一辆。
这会子城门已经落锁,得天亮才能出城,为更好地隐匿行踪,几人离开了院子,找了一家毫不起眼的客栈将就了一晚。
姬霜从没睡过这么破的床。
秦冰宇将她抱在怀中,给她盖上散发着霉味的被子:“让你受苦了霜儿。”
姬霜紧紧地依偎在他怀中,呼吸着他身上令她沉醉的味道:“只要和你一起,再多的苦,我也吃得下去。”
秦冰宇望着帐顶,眼神冷漠。
……
翌日清早,秦冰宇一行人坐上马车出城,城门口张贴着他的画像,因他被揍得鼻青脸肿,画像一共挂了两幅,一幅是他原来的样子,一副是他眼下的样子。
侍卫敲锣打鼓道:“姬家的姑爷被劫匪绑走了,哪位乡亲知道姬家姑爷的下落,一定要赶快通知我们!但凡提供有用的线索,赏银一千两!”
围观的百姓沸腾了。
提供几条有用的线索,就能得到一千两银子,真不愧是大梁第一世家,出手可真阔绰啊!
就这样是出不去了,秦姑爷让手下买来一些易容的东西,将自己易容成了个六十多岁的白胡子老大爷,这易容术算不上精湛,但应付几个守城的侍卫绰绰有余了。
一行人成功地出了城。
在出城时发生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小插曲,秦娇竟然也在附近,看样子也准备出城,她买了两个丫鬟,住在城门附近的客栈,丫鬟在客栈中照顾桐哥儿,她先下楼买些路上要用的东西,可刚一出铺子,便被秦冰宇抓住了。
秦冰宇将秦娇拽上了另一辆马车,点了她的哑穴。
一行人继续前行。
出城后,地广人稀,不用戒备那么森严了,姬霜挑开车窗的帘子,往外望了望,余光瞟到了身后的马车,只见本该坐在车内的两名护卫,不知怎的,各自骑马走在了车侧,她纳闷地问:“相公,他们干嘛不坐马车了?”
秦姑爷道:“这样好保持警惕。”
姬霜不解地问道:“可是他们不坐的话,马车不就空了吗?为什么要拉着一辆空马车?”
秦姑爷面不改色道:“万一路上发生什么事情,多一辆马车,也好多一个应对。”
“这样吗?”姬霜不懂什么对敌之计,不过她觉得只要是相公说的,那就一定是对的。
秦姑爷的画像被张贴地到处都是,虽易了容,可到底有暴露的风险,因此并不适合住驿站,只得在露天找了一块地,搭了两个简易的帐篷。
吃的是风干的肉块,喝的是小溪的凉水。
姬霜嫌弃不吃。
秦姑爷哄道:“听话,再走几天,等到南部,就有吃上好的了?”
姬霜撇过脸道:“我要吃热的!不吃这种干巴巴的东西!”
给他们赶车的护卫冷冷地按上了腰间的匕首。
秦姑爷给了护卫一个不可轻举妄动的眼神,护卫放下了手,秦姑爷笑道:“那我去河里给你抓条鱼!”
姬霜眉开眼笑:“好!”
秦姑爷站起身来,转身的一霎,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透心的冷漠。
他倒是真的去了溪边,也真的下水抓起了鱼。
姬霜百无聊赖,拿着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火堆,忽然,她听见了一阵低低的咳嗽声,她眉头一皱,四下看了起来。
“咳咳……”
压抑的咳嗽声自另一个帐篷内传了出来。
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姬霜蹙眉,放下手中的树枝,朝着帐篷走了过去。
四个护卫中,两个去探路了,给她与秦冰宇充当车夫的那个在马车上打起了盹,另一个坐在地上吃肉干,谁也没理姬霜。
姬霜就那么挑开了帐篷的门帘,随后她看见了一张化成灰也认识的脸,眸光就是一凉:“是你?”
“咳咳……”秦娇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其实白日里便已经在咳嗽,但那时赶着路,车轱辘与马蹄声将她的咳嗽声掩盖了下来,乃至于这会子夜深人静了,姬霜才总算听到她的声音。
一股寒气自姬霜的脚底升腾而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娇被点了哑穴,没办法说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打开水囊,喝了一口水。
姬霜一把拍掉了她的水囊,怒目而视道:“我问你话呢!你怎么在这里?!”
秦娇不理她,去拿被她打在铺上的水囊。
姬霜一脚将水囊踢开,给了秦娇一巴掌!
秦娇被打得偏过头去,顿了半晌,指尖抹了抹唇角的血迹,朝姬霜看了过来。
姬霜怒斥道:“看什么看?我相公不是已经把你赶走了吗?你为什么还要回来缠着他?!”
秦娇缓缓地站了起来,定定地看着姬霜,姬霜被她有如实质的眸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抬起手,又是一巴掌打了下去,但这一回,她的巴掌没落到秦娇的脸上,便被秦娇扣住了手腕。
啪!
秦娇毫不留情地甩了她一巴掌!比她先前打秦娇的那一巴掌更为用力,打得她半张脸登时高高地肿了起来。
姬霜不可思议地看向秦娇:“你打我?你敢打我?”
秦娇不止打她,还揪住了她的头发,将她扯出帐篷,一把掀在了地上!
“你……你……”姬霜气得浑身发抖,扭头对吃肉干的护卫道,“把她给我拿下!”
护卫鸟都不鸟姬霜。
姬霜炸毛了:“我让你把她拿下你听见没有?!”
护卫面无表情地吃着肉干。
秦娇转身走进帐篷。
姬霜随手抓了块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怒不可遏地朝着秦娇砸去。
护卫打出一道掌风,将姬霜打趴在了地上,当即磕掉一颗大牙。
【302】二更
姬霜的肺都要气炸了,在京城还从没有人这么对过她,一个低贱的民妇与一个同样低贱的护卫,怎么敢?
“你们等着,我相公回来了,会好好地收拾你们的!”
甩下一句狠话,姬霜捂住摔得满口鲜血的嘴巴,踉踉跄跄地回了帐篷。
秦冰宇抓了两条大肥鱼回来时,姬霜正坐在帐篷里生闷气,任何人碰到这种事都不会不感到委屈,姬霜也不例外,她背井离乡已经够可怜了,居然还碰到了丈夫昔日的外室,那外室还嚣张得打了自己,守夜的护卫非但不听自己的令,反而与那外室一个鼻孔出气,怎么想都让人生气。
“怎么了?”秦冰宇拎着两条大活鱼进了帐篷,见姬霜臭着一张脸,出声询问。
姬霜心底的委屈在见到他时瞬间成倍翻滚了起来,眼圈也红了,赌气不理他。
秦冰宇自讨没趣,这些年诸如此类的情况不胜枚举,他已经见怪不见了,把鱼搁在外头,坐下拉过她的手,像哄孩子一般轻轻地说道:“谁惹我们霜儿生气了?是不是我去的太久你饿坏了?这个时辰,天色已经暗了,鱼都睡了,没白天好捉,等明早天亮了我给你捉几条又大又肥的,保证你一睁眼就能吃到。”
“谁稀罕你的鱼?你看看我……”姬霜转过脸,想让他看看自己的嘴,可一想到这会子怕是丑得没法儿见人,又赶紧撇过了脸去。
秦冰宇却已经看见了她嘴上的伤势,探出手,捏住她下巴,迫使她将脸转了过来,拿开她捂住的手,蹙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姬霜劈头盖脸地呵斥道:“你还有脸问?我辛辛苦苦地跟你跑出来,你却这么欺负我!早知道,我才懒得理你,让你被冥修找到算了!我不管了,我要回去!我不和你走了!”
秦冰宇听到前面时,面上浮现起了一丝不耐,然而听到最后,那丝不耐很快便被收拾妥当了,他握住她的手,她挣扎,他又握住:“霜儿霜儿,你别激动,你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替你做主。”
姬霜冷冷地说道:“你要替我做主?你都把那个小贱人藏到帐篷里了你还替我做主?”
秦冰宇愣了愣。
姬霜讥讽地笑道:“怎么?没话说了是不是?秦冰宇你当初是怎么向我保证的?你说你只是一时糊涂,你和她已经完了,你把她送走了,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她了!可是为什么她又出现在了这里?她什么时候上的马车,为什么我不知道?”
秦冰宇:“霜儿……”
姬霜笑容一收,恼怒道:“你真是个混蛋!枉费我这么信任你,为了你与家人都闹翻了,你倒好,金屋藏娇,你是不是打算将她一并带走的?以后没了我,你和她还不是天高皇帝远,爱怎么逍遥怎么逍遥?什么安顿好了就把我接过去?我看用不了多久,你便会把我和孩子一起忘了!”
秦冰宇捏了捏她的手:“霜儿,我怎么可能忘了你们母子?你在我心里是无可替代的,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秦娇的事你听我解释。”
姬霜抽出手来:“我不听!”
秦冰宇叹道:“她不是我妹妹你已经知道了,但她的真实身份你又知不知道?”
“什么真实身份?”姬霜下意识地道。
秦冰宇说道:“她是南楚人,我需要她的身份才能进入顺利地进入南楚,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把她找来呢?这世上又有哪个女人比得上你?”
他说这话时,一直看着她的眼睛,眼神里没有丝毫闪躲。
姬霜的眸光动了动:“你说的都是真的?”
秦冰宇微微一笑道:“当然是真的,我知道我以前骗过你,你不信任我是应该的,但我既然答应过你不再骗你,就一定说到做到。”
姬霜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看着他易容过的脸,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低地开了口:“你就不能不走吗?我去找冥修说说情,让他原谅你。”
秦冰宇垂眸道:“你看着他长大的,应该了解的脾性,他不会原谅我的。”
姬霜承认自家相公说的没错,姬冥修这人并不轻易为难任何人,可一旦为难起来,便会将那人死踩到底,这也是为何她很少去招惹姬冥修的缘故:“那……那要不不告诉他,你去我外祖家,我外祖家不在京城,冥修他找不到的。”
秦冰宇语重心长道:“霜儿,大梁我是待不下去了。”
姬霜轻轻地靠进他怀里:“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
秦冰宇揽住她的肩膀,望向漆黑的夜色,面色冷漠,语气温柔:“我知道,不用等太久,等我安顿好,就把你和孩子接过来,到时我们一家又能团聚了。”
怀揣着一家团聚的美梦,姬霜甜甜地进入了梦乡,然而这个梦并没有持续多久,她便被一股透心的寒意惊醒,她摸了摸身旁的褥子,居然是一片冰凉,她眉心一跳,坐了起来!
“相公!相公!”
她顾不上披上外袍,一把掀开了帐篷的帘子,火堆还在,马车也在,护卫车夫也在,唯独秦冰宇不见了!
“相公!”
姬霜披上了外袍,走出帐篷,秦娇的帐篷内点了灯,有人影投射在篷布上,是个男人。
姬霜心下一沉,快步走了过去,随后她掀开帘子,看见自家相公将秦娇紧紧地抱在怀里,秦娇的脸潮红一片,闭着眼,不知是睡了还是晕了,额头上敷着一方冰冷的布巾,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秦冰宇将她抱在腿上,担忧地看着她,满眼都是无法掩饰的心疼与焦急。
姬霜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你在做什么?”
秦冰宇的身子一僵。
姬霜走了进去,隔得近了,才发现他抱她的姿势究竟有多暧昧,她的心口就是一阵刺痛,厉喝道:“秦冰宇!”
秦冰宇道:“她得了痘疹。”
姬霜嫉妒地抓狂:“她得了痘疹你就要大半天地撇下我,跑来这里这么抱着她吗?”
秦冰宇抱着秦娇站了起来:“我带她去找大夫,你在这儿哪儿也别去,他们几个会保护你。”
姬霜抓住他的胳膊:“不许去!”
秦冰宇解释道:“她病得很厉害,不去她可能撑不过今晚。”
“那又怎样?”姬霜看着他道,“你知不知道现在全大梁的人都在找你?你去找大夫,很容易暴露身份的!”
秦冰宇当然知道,可即便如此,也还是必须去一趟。
秦冰宇迈步朝前走去。
“秦冰宇你疯了?你给我回来!”姬霜追上了秦冰宇,拉住他死活不让离开。
秦冰宇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耐:“霜儿你听话,我很快就回来了。”
姬霜一步拦在他面前,倨傲地说道:“我不许你去!”
秦冰宇沉下脸:“霜儿!”
姬霜不屑道:“说了不许你去就是不许你去!你今天敢走,我就回京城,再也不管你了!”
秦娇高热得越发厉害,浑身像是着了火。
秦冰宇看看怀中的秦娇,又看看抓住他不放的姬霜,眸光瞬间冷了下来,一把拂去姬霜的手,抱着秦娇上了马车。
姬霜整个人都懵了,刚刚她没看错吧?自家相公竟然甩开她的手?
就为了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
凭什么?!
为什么?!
“你说了心里只有我的!”姬霜对着驶入夜色的马车,拼命地咆哮。
马车的主人却好似根本没有听见的愤怒,径自绝尘而去。
姬霜愣愣站在原地,心口疼得像是有刀子在扎,她拼命地告诉自己,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为了利用秦娇进入南楚,但不论她怎么说服自己,心里的嫉妒都还是越来越剧烈。
她牵了一匹马,翻身而上,朝着马车追了过去。
秦冰宇一行人落脚的地方是在京城以外,但还不到镇上,因避开官道走的小路,人烟罕至,好容易在一个村子找到了郎中,可惜郎中又医不好秦娇的病。
秦冰宇只得往官道而去,经由官道来了镇上,询问着路人,找了一家医馆。
医馆的大夫早已歇下了,听见叩门声,不耐烦地坐起身来,慢吞吞地穿了衣裳,打着呵欠开了门:“什么病啊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
秦冰宇把人抱了进去:“她得了痘疹!高热厉害,你快给她瞧瞧!”
“痘、痘痘……痘疹?”大夫的瞌睡当即醒了大半,回屋找了一双棉布手套戴上,口鼻也以面纱蒙住,之后才对秦冰宇道,“快她抱进来。”
秦冰宇将人抱进了一间简陋的屋子。
大夫给秦娇诊了脉,又查看了出疹的状况,差不多了解发到什么程度了,当下开了方子,因医馆自带药房,秦冰宇付了诊金,让大夫帮忙熬了药。
姬霜多年不骑马了,这一番颠簸下来,肠子都差点颠断,一下马,扶着马背一阵干呕,呕吐完,才神色匆匆地进了屋。
大夫迎了上来:“这位夫人,你是……”
姬霜怒斥:“滚开!”
大夫悻悻地滚开了。
姬霜找到了秦娇所在的屋子,药已经熬好了,秦冰宇把人半抱在怀中,舀了一勺汤药,轻轻地吹了吹,自己抿了一小口,觉着不烫了,才喂到秦娇嘴边。
秦娇不喝,一偏头,药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秦冰宇忙用帕子轻轻地擦去。
姬霜不由地想起了自己生病时,也总娇气地不喝药,要他喂他,他总笑着逗她、哄她,她被哄得开心了,也就把药喝了。
而此时此刻,他没有说话,没有笑,甚至眼神都算不上温柔,可不知为什么,姬霜觉得眼下的他才是真的笼罩在一股巨大的担忧中。
当揪心一个人,真正揪心到了骨子里时,大概是不可能还有说有笑的吧?
姬霜觉得自己的心都痛了。
秦冰宇静静地给秦娇喂药,竟然丝毫没察觉到姬霜已经站在了门口,正嫉妒又抓狂地看着这一幕。
他又舀了一勺汤药去喂秦娇,秦娇虚弱地睁开眼,冷冷地看着他,抬起手来,连勺子带碗一并打翻。
滚烫的药汁洒在了他的胸口,姬霜眉心一跳,心不由自主地揪起,谁料他第一反应竟不是脱下滚烫的衣衫,而是放下碗,去看秦娇的身上有没有被烫伤。
他整个手背都烫红了……
姬霜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肉里。
秦冰宇见秦娇没有烫伤,将秦娇放到一旁,准备再去端一碗药来,就看见了站在门口,双眸含泪的姬霜。
这下,大概是无论如何也圆不过去了。
秦冰宇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姬霜的泪水再也兜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她擦了泪,追上秦冰宇,秦冰宇去后院倒了一碗药,姬霜拦住他的去路,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一把年纪了还哭成这样,实在是有些丢脸,可她忍不住,几十年没受过的委屈好似在今晚,一下子压在了她的头顶:“为什么?”
“你不是都看见了?”秦冰宇神色复杂地说,语气有些冷漠。
这冷漠的语气,让姬霜感到一股刺心的陌生,姬霜抬手,抓住他的胳膊:“你是不是……怕她死了,你就去不成南楚了?”
秦冰宇再次看了她一眼,没再回答。
姬霜的心里像被刀子再割,但她还是伸出了手,去端他的药碗:“我来。”
“不用。”秦冰宇淡淡地说完,迈步朝前走去。
他擦肩而过的一霎,姬霜如坠冰窖。
姬霜转过身来,望着他的背影道:“我会送你去南楚!你要带着她也可以,我不会介意的……”
秦冰宇的步子顿了顿,却没有回过头看她,挑开帘子进了穿堂。
姬霜追上他,哽咽着说道:“我不骂她了,你要实在喜欢,我会好好与她相处的……等到了那边……你记得来接我……”
秦冰宇进了屋。
“你会来接我的对吗?”姬霜哀求地看着他。
秦冰宇依旧是没有说话,舀了一勺汤药,喂进秦娇的嘴里,秦娇烧得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是谁在喂药,稀里糊涂地把一碗药喝下了。
姬霜觉得自己快要失去这个男人了,但她不甘心,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想要把他牢牢地抓住:“相公,你说话呀……”
哐啷!
门被踹开了!
“有没有看见这个男人?”大堂内,忽然响起了侍卫的声音。
紧接着,是大夫的声音,大夫道:“没看见!”
“那这个女人呢?”侍卫又道。
大夫顿了顿:“看见了看见了!她就在里头!”
姬霜面色一变:“不会是冥修的人找来了吧?”
秦冰宇挑开帘幕的缝隙,朝外望了一眼,浩浩荡荡二三十人,全都是训练有素的侍卫,他身上带着伤,恐怕逃不出去,但这会子再联系他们几个,又有些来不及。
秦冰宇抱上秦娇,打算从后门离开药房。
忽然,一个侍卫开了口:“把所有门都封死!后门也封死!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赶车的护卫听到了动静,冲过来接应秦冰宇,与侍卫们交上了手。
护卫武艺高强,拖住十数名侍卫不成问题,难就难在,侍卫也在拖住他,十几人将他团团围住,打得不可开交,一时间,秦冰宇这边没了支援,他抱着秦娇暴露在了诸位侍卫的眼皮子底下,侍卫们拔出了宝剑,纷纷砍向他。
这群人的目标只是他一个人而已,并没有去为难一旁的姬霜,以及秦冰宇怀中的秦娇。
然而饶是如此,秦冰宇也没有把秦娇拿出去做挡箭牌的打算,他每一招都怕伤到了怀中的秦娇。
一剑自他身侧砍来,眼看着要伤到秦娇,他一把背过身子,挡住了这一剑!
【305】双双擒获,下场
姬霜尖叫的声音卡在了喉咙,她万万没料到他会是这种举动,她虽不擅长武功,却也明白这一瞬究竟有多凶险,这一刀下去,不死也得重伤了。
她想跑过去推开他,可是她已经完完全全被吓住了,她就那么看着这一剑砍在了秦冰宇的背上,瞬间砍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流了出来,染红了他整片脊背。
耳畔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世界好似静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姬霜觉得那一刀不是砍在了秦冰宇的身上,而是砍在了自己的心上,有什么东西被血淋淋地剖开了。
另一边,秦冰宇的护卫冲出了重围,挥刀逼退了围攻秦冰宇的侍卫,秦冰宇抱着秦娇坐上马车,姬霜眸光一颤,提着裙裾跑了过去:“相公!等等我!”
她也上了马车。
护卫施展轻功飞上外车座,抓紧缰绳,大喝一声,骏马扬起马蹄,绝尘而去!
侍卫们见秦冰宇一行人跑了,忙去往前门,翻身上马,朝着马车的方向追了过去。
秦冰宇的护卫将马车的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可惜,只要马匹本身差距不大,马车是快不过骑马的,侍卫们渐渐逼近了,但是碍于姬霜,愣是没有人放冷箭。
姬霜就像一个护身符,死死地护住这一车的人。
秦冰宇从座板下抽出一把长剑。
姬霜吓了一跳,自己居然一直坐着一把剑?!
秦冰宇拿着剑,将半截身子探出了车窗,对着路边的一棵大树狠狠斩去,大树倒下了,挡住了侍卫们的去路,事发突然,骏马吓得不轻,开始四处乱窜,侍卫们只得齐齐勒紧了缰绳,待到骏马平复了情绪,才一举跨了过去。
然而这一番耽搁的功夫,秦冰宇的马车已经走远了。
领头的侍卫扬了扬手:“追!”
众人奋力地追了上去。
马车在夜色中飞快地疾驰,姬霜双手死死地扶住车壁,可依旧被颠得摇来晃去,她看了一眼身旁的秦冰宇,他倒是稳如泰山,他怀中抱着喝过药正不停出汗的秦娇,秦娇被护得极好,在他怀中睡得安稳。
姬霜掐紧了自己的手指,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与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当然了,胡思乱想是有的,但都是她高高在上,把那些不要脸的、对着她相公死缠烂打的蜜蜂蝴蝶一个一个掐死,相公永远都是她的,小心翼翼地讨好着她,她永远都是他最在意的人……
可现在,她看着秦娇,才发现自己从来不是他心里最在意的那一个。
但毫无疑问,他是她最在意的。
看着他这么对待秦娇,她嫉妒得都要疯了!
压下心头的翻滚,她艰涩地说道:“你受伤了,我看看。”
“不用。”秦冰宇汗如雨下地开口,撑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他不想再浪费力气去做任何事,或说任何话。
你就不能想想我的感受吗?当着我的面,对另一个女人这么好……
姬霜深呼吸,控制住嫉妒得想要暴走的冲动:“马车太晃了。”
若在以往,都不必她这么说,他早早地就抱着她了,然而这一次,她如此直白地开了口,他也不为所动。
“秦冰宇!”姬霜炸毛了,“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安顿好了就来接我,可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你别以为我同意你带着她了,你就蹬鼻子上脸!我才是你妻子!我才是你应该拼劲全力去保护的人!我给你生了两个孩子,我半辈子都给了你,她又为你做了什么?你还有没有良心了你这么对我?”
秦冰宇没有吭声。
姬霜摇晃他:“你说话呀!”
秦冰宇仍是没有开口。
姬霜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时候去找同伴已经来不及了,护卫将马车驶到河边,给同伴留了记号,随后跳下马车,从灌丛中推出了一叶扁舟。
秦冰宇抱着秦娇下了马车。
姬霜抹了泪跟上。
她有种直觉,就算自己此时离开,消失不见,秦冰宇大概也不会说什么,可她就是不甘心,她相信秦冰宇是真的对自己有过感情,只是半路杀出一个秦娇,把他给迷惑了,等他再次发现她的好,他会回到她身边的。
“相公,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她低声问。
“南部。”秦冰宇惜字如金道。
“要走水路吗?”姬霜胆战心惊地揪了揪帕子,“我不会水,这条船又这么小,万一翻了怎么办?”
秦冰宇看了她一眼。
她微微一笑道:“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秦冰宇移开了视线。
姬霜心底一片拔凉。
咻!
一支箭矢射到了地上。
几人惧是一惊,朝着箭矢飞来的方向望去,就见那群明明被甩得老远的侍卫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追上他们了。
侍卫们策马而来,手中的宝剑换成了弓箭,弓箭被拉开,箭矢对准了他们。
这群侍卫并不是姬家的护卫,姬霜不认识他们,但姬霜明白自己的身份,只要他们是官府或者冥修派来的人,便绝不敢伤害自己。
她鼓足勇气,压下心头一丝本能的恐慌,拦在了秦冰宇等人的身前,神色严肃地看向那群随时可能放箭的侍卫,冷冷地说道:“都把箭放下!”
然而侍卫们没有放,他们的弓箭全都拉出了满弓。
姬霜的心肝一阵乱颤,厉声叫道:“我让你们放下,你们听见没有?!聋了还是傻了?我是冥修的姑姑,你们要是动我一根头发,冥修饶不了你们!”
咻!
一支箭矢飞来,直直射中了她的胸口。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的箭,鲜血流了出来,染红了她的衣襟,她是丞相的姑姑,是姬家家主的妹妹,怎么会有人拿箭射她?这群人是不是弄错了?
“我是丞相的亲姑——”
咻!
又是一箭射了过来,扎进她的胸口,巨大的力道将她整个人冲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随后一屁股跌在地上。
秦冰宇与护卫惊讶看着这一幕,显然,在之前的交手中,不论官府的人也好,姬家的人也罢,全都对他们投鼠忌器,可是这一刻,似乎再没什么能阻挡这群人擒获他们的决心了。
护卫拔出了剑,用姬霜听不懂的语言催促秦冰宇上船。
秦冰宇抱着秦娇上了船。
护卫也跳上了船。
姬霜疼得眼泪直冒,朝他伸出了手:“相公……”
秦冰宇伸手去拽她。
她破涕为笑,就知道他不会不管她的,他心里是有她的。
咻!
又一支箭矢飞来,护卫抡剑挡开了箭矢,与秦冰宇怒着说了什么,秦冰宇去抓姬霜的手顿住了。
姬霜面色一变,伸长了胳膊,去抓他的手:“相公……不要丢下我……”
就快抓到了,船开了。
姬霜的手扑空了,她惶惶然地望向秦冰宇:“相公……相公!相公!相公你不要走!你不要丢下我!相公……相公!相公——”
船越行越远,她最终还是被丢下了。
连中两箭,最疼的才是他这最后一“箭”。
……
秦冰宇将秦娇放在了船上,与护卫一起摇动着船桨,那群人又射了几波利箭,但都被二人合力挡开了,船驶过湖心后,彻底甩开那群侍卫了。
三人抵达了湖对岸,这是一个小村落,穿过这个村落,再走一段路,就能到了江上的支流,顺流而下,沿江前往南部,能比走陆路安全快捷许多。
官府与姬冥修的人似乎还没搜到这边,村口的茶棚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过路的客人,秦冰宇三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秦冰宇问老板可有屋子让他小妹歇息一番。
老板大方地把自己屋子让出来了,都是平头百姓,家中简陋清贫,说是主人的屋,其余与姬家的下房并未什么区别。
秦冰宇把秦娇放到床上,摸着她额头,没那么烫了,找老板要了一碗热茶。
秦娇高热褪去,恢复了一丝气力,冷冷地瞪着他,死活不喝。
秦冰宇道:“我可以解开你的哑穴,但你要保证不乱说话,不乱叫。”
秦娇迟疑着点了点头。
秦冰宇解开了她的穴道,秦娇抱住茶碗,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大口。
秦冰宇又找老板买了几个烧饼,秦娇也不客气,拿过烧饼便大口大口地咬了起来。
见她还算听话,秦冰宇留她在房中歇息,自己则去外头与护卫说起了话。
护卫道:“我给他们留了记号,他们会在松江的李子渡口等我们,我们待会雇条船,傍晚就能抵达渡口与他们会合。”
秦冰宇低声道:“你去弄船,记住别让姬冥修的人发现。”
护卫皱眉道:“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
秦冰宇的余光打量着四周,轻声道:“他们知道我们是一行三人,目标太大了,容易被发现。”
护卫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解道:“你还要带着那个女人?只我和你,能走得很快,很安全。”
“我要带着她。”秦冰宇说道。
护卫不赞同:“她没有任何价值。”
秦冰宇不怒自威道:“我才是长风使,怎么做决策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护卫不爽地端起茶碗,望向他处,一口气闷了碗里的茶,随后丢下两个铜板,拿着宝剑离开了。
秦冰宇坐在茶棚里,听了一会儿路人的言论,没发现什么与他们相关的,稍稍放下心来,起身回了屋,可是当他掀开帐幔时,却发现本该躺在床上的秦娇不翼而飞了!他浓眉就是一蹙,快步出了茶棚。
秦娇是从后门溜走的,她生着病,走不远,秦冰宇很快便发现了她的踪迹。
“你给我站住!”秦冰宇厉喝。
秦娇回头看了他一眼,却并没停下,反而加快了步子。
秦冰宇怒道:“你还生着病,你是不要命了吗?”
秦娇拼命地往前跑。
秦冰宇受着内伤,又一番折腾,其实比她的状况好不到哪儿去,他咬牙,加快了步子,眼看着就要抓住秦娇,忽然一道白光闪来,扑向了秦冰宇的脸。
秦冰宇就是一怔,拔剑砍向了对方。
对方却轻轻松松地避过了他的宝剑,抡起利爪,一巴掌将他抽飞了!
秦冰宇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吐出一口血来。
大白跳到了他的身上,像一座大山死死地压着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手还拿着剑,眼神闪了闪,手腕一动,挥剑砍向了大白,哪知大白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扭头张开嘴,咬住了他的剑,只听得咔擦一声,剑被咬断了。
这可是玄铁剑,居然被一只云貂给咬断了……
秦冰宇恐惧地看着大白。
大白凶残地看着秦冰宇。
小白与珠儿呼哧呼哧地跑了过来。
珠儿探出小黑手,啪的一声拍在了他的脸上,小白也直直地拍了他一巴掌,两个小兽宝在他面上拍来拍去,拍得他的鼻子都要塌进去了,他抬手去抓,大白一口咬断了他的手筋!
乔薇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莞尔笑道:“哟,这是谁呀?不是我那逃跑了的姑父么?这么快又见面了。”
秦冰宇冷冷地看着乔薇。
小白一巴掌拍在了他的眼睛上!
看什么看?
小薇是宝宝的!
秦冰宇的眼睛瞬间高高地肿了起来,艰难地睁开一条眼缝,看看一脸自得的乔薇,又看看乔薇身后的秦娇,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什么:“你出卖我?”
秦娇捏紧了手指。
乔薇半蹲下身子,好笑地看着他:“姑父别说的这么难听嘛,什么出卖不出卖的,又不是她非要赖在你身边的,是姑父你自己见色起意,要把人往车里带,怪得了谁?”
秦冰宇气得心口都痛了,一瞬不瞬地看向秦娇,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这么做?我待你不薄!”
秦娇往乔薇的身后躲了躲。
乔薇哀叹一声道:“我姑姑还待姑父不薄呢,姑父又是怎么回报我姑姑的?只能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姑父是造孽太多,最终都报应到自己头上了,行了,姑父您别再耿耿于怀了,不是您的东西,您怎么抓……都是抓不住的。”
秦冰宇好似没听见乔薇的奚落,一双眼睛死死地钉在秦娇的身上:“秦、娇!”
乔薇勾唇一笑,站起身来:“秦娇你做得很好,我有个礼物送给你。”
“什么……礼物?”秦娇下意识地问道。
乔薇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秦娇顺势望去,就见车帘被掀开,马车上走下一个人来。
此人约莫二十五六,身材清瘦,穿着一身蓝色的长袍,乌发挽了个高髻,用一支木头簪子固定,秦娇一眼认出了那个簪子,是新婚之夜她送给周顺的定情礼。
“周顺?”她惊讶地叫出了声。
周顺听到了妻子的声音,激动得一个踉跄,差点扑在了地上。
秦娇迈开步子跑了过去。
周顺也朝秦娇跑了过来,三尺之距时,二人同时顿住了。
三年不见了,二人都有了不少变化,只是这么看着,都既熟悉,又陌生。
秦娇转过了身:“我没脸见你……”
周顺一步走上前,扳过她的身子,她身子转过来了,脸却还撇向别处,周顺捧住她的脸,轻轻地说道:“我都知道了,不怪你,都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撇下你去京城,我要是一直在你身边,你也不用上京来寻我……”
秦娇落下泪来。
周顺将她搂进了怀里。
秦冰宇双目发红地看着一对相认的夫妻,嫉妒几乎冲瞎了他的眼睛。
乔薇蹲下身,望着总算团聚的小俩口,玩味儿地说道:“姑父好像很惊讶啊……你说你也真是的,好歹是个长风使,怎么连斩草除根的道理都不懂呢?我要是你啊,就一刀抹了他脖子,才不会把他送去矿山呢。”
秦冰宇的手指捏得咯咯作响。
“海十三可是花了老大的功夫才找到他的,怎么样,还不赖吧?不过……”乔薇看了看周顺,又看看秦冰宇,一脸疑惑地说道,“这周顺长得也不怎么样啊,比起姑父您可谓是云泥之别,又没权没势的,秦娇姑娘到底看上他哪一点了呢?姑父您样样都比他强,还把秦娇姑娘放到了心尖儿上,这秦娇姑娘是哪根筋不对,选他不选您呢?”
秦冰宇被激得吐出一口老血:“你故意的是不是?”
乔薇毫不避讳道:“我当然是故意的,我早就有了周顺的消息,可我一直没告诉秦娇,我就等着她当着您的面与周顺相认,怎么样姑父,您感觉还好吗?”
秦冰宇冷冷地说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乔薇淡淡一笑道:“你可是夜罗的长风使呢,我怎么舍得杀你?”
秦冰宇道:“你别指望从我嘴里撬出任何消息!”
乔薇就道:“谁说我要找你撬消息了?”
秦冰宇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306】二更
“冥修中了九阳掌的事想必你是知道的,那你又知不知道九阳掌的掌毒每次发作的时候,冥修都是怎么解决的?”
秦冰宇蹙眉看向乔薇。
乔薇道:“在找到玄寒冰玉的面具前,冥修的掌毒发作,便会去寒玉山庄睡那儿的寒玉床,寒玉床若是压不下去了,便只得去泡寒池。寒池之痛,锥心刺骨,不如……你也去尝尝那种滋味。”
秦冰宇的脸色唰的一下变了!
寒玉山庄的寒池天下闻名,宁可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入寒池,可见寒池的滋味究竟有多恐怖了,当初姬无双不也天不怕地不怕吗?在寒池泡了几天回来便乖乖地再也不敢造次了,所以,比起一刀宰了他,乔薇觉得寒池可能更适合他。
另一边,秦娇的眼睛都哭肿了,周顺哄了半晌,总算让她的情绪稳定了下来,周顺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在原地等他,自己则迈步朝乔薇走了过来。
乔薇顺着周顺的身影,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秦娇。
与秦娇打的交道不少,印象中,这姑娘总一副面瘫脸,她还以为是个多么冷淡冷情的女人,没想到那不过是因为没有碰上对的人,这不刚见了周顺一小会儿,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像一朵娇羞的小花,在春风中盈盈地绽放。
这样的秦娇,不止乔薇没有见过,与她相处了这么久的秦冰宇也同样没有见过。
秦冰宇怔怔地看着秦娇,充满了嫉妒与愤怒,可惜他再嫉妒,再愤怒也无济于事了。
“夫人。”周顺走到了跟前,拱手对着乔薇行了个大礼。
乔薇道:“不必如此客气。”
周顺将身子深深地福了下去:“不是夫人,我恐怕这辈子都见不到我娘子了,夫人的大恩大德,周顺无以为报!”
乔薇淡淡一笑道:“你好好对秦娇,别让我白找你一场,就算是对得起我了。”
周顺虔诚地笑了笑:“我会好好珍惜她的。”
说着,回头望了望秦娇,秦娇正好也在看他,眸光交汇,秦娇害羞地低下头,他满眼爱意。
乔薇猝不及防地被喂了一把狗娘,分外想念自家相公。
周顺收回了目光,看向地上的秦冰宇,目光渐渐变得寒冷,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乔薇给三小只使了个眼色,大白从秦冰宇的身上蹦了下来,与珠儿小白一块儿蹦到了乔薇脚边。
乔薇转身朝自家马车走去:“别打死了就行。”
身后,响起了秦冰宇挨揍的声音。
自家成天打打杀杀,难得成人之美一次,滋味还不错。
乔薇带着三小只上了马车,姬冥修坐在马车上,神色沉静。
三小只乖乖地坐好。
小白与珠儿打过了瘾,精神棒棒的!
大白则开始犯困了,大白是几小只中最懒的,没有任务的时候,能从早睡到晚,再从晚睡到早,乔薇严重怀疑是因为冬天没让这家伙冬眠,所以它要把没睡的觉全都补回来。
姬冥修伸出了手,乔薇将手递给他,他拉着乔薇在自己身侧坐下。
乔薇被喂了狗粮,思夫心切,扑进自家相公怀里,好生腻歪了一阵,腻歪得大白珠儿都非礼勿视地闭上了眼,小白眼睛倒是睁得大大的,但也被两侧的大白与珠儿一兽一只爪子把眼睛给蒙住了。
腻歪够了,乔薇自他怀中坐直了身子,道:“我把他送去寒池了,你确定他不是当年打伤了公主的人吗?”
姬冥修神色淡淡道:“他不会九阳掌,不是他,但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乔薇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公主撞破了他的身份,他的同伙儿便想杀了公主灭口,只是没想到掌毒被你们几个吸收了。不论怎样,他潜伏在姬家,做尽坏事,罪不容恕,就让他在寒池好生待着吧!什么时候一身武功散尽了,再把他捞起来!”
想到了什么,乔薇又道:“对了,姑姑没事吧?”
姬冥修淡道:“死不了。”
……
姬冥修口中的死不了还真的就是死不了而已,姬霜在河边连中两箭,每一箭都正中胸口,尽管避开了心脏等要害部位,但剧烈的疼痛,过度的惊吓,以及失血过多,都让这个从小没吃过半点苦的女人当场去了半条命,被侍卫送回姬家时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她抵达府邸时,乔薇尚在回府的路上,是灵芝堂的曾大夫为她疗的伤。
曾大夫手中有乔薇从塔纳族带来的龙血树脂,迅速为她的伤口止了血,她整个人都晕了过去,如此倒是省下了一碗麻沸汤,曾大夫给她清理完伤口,开了几副预防术后感染的汤药,人参燕窝也让下人每日炖着,只待她醒了,便给她服下。
可姬霜就是不醒,也许是哀莫大于心死,在亲眼见证了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之后,她已经不想再醒过来了。
姬家人没问她到底是怎么受的伤,也没问姑爷究竟去了哪里,姬家族规严苛,尤其背叛家族这一条,就够姬霜死个好几次了,她还能捡回一条命,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
姬家封锁了秦姑爷的消息,对外只称秦姑爷找到了,但惊吓过度,生了一场大病,自此都需在家中静养,概不见客,也不再去书院授课。
只是纸包不住火,姬家作为大梁第一世家,不知多少双眼睛长在姬家人的身上,虽是下了禁口令,但风言风语少不了,为避免有心人从中挑拨,姬冥修带着令牌去了一趟皇宫。
“怎么今日有空来找朕下棋了?”
御花园的凉亭中,皇帝让福公公摆上了棋盘,泡了一壶碧螺春,马奶酒喝得太多,皇帝已经喝腻了,发现还是中原的茶叶好喝,回甘无穷。
福公公泡了茶,见姬冥修并不着急地开口,识趣地退下了。
皇帝朝亭子外的宫人挥了挥手,众人也纷纷退避三舍。
皇帝喝了一口茶,没好气地道:“说吧,这回又让朕给你擦什么屁股?”
“微臣是有要事禀报皇上,顺便,恭喜皇上。”
皇帝嗤笑:“恭喜朕?朕这儿有什么喜事是值得你恭喜的?”顿了顿,讶异道,“你知道李美人怀孕了?”
他是昨儿歇在李美人的寝殿,清晨听得李美人干呕了两声,又问了她信期,才推测她可能怀孕了,但还没来得及请太医确诊,这小子不会连这点动静都搜集到了吧?
姬冥修说道:“微臣又不是内宫之人,怎么会知晓哪位美人怀了身孕?微臣也没有在皇上身边安插眼线的嗜好。”
“哼。”皇帝挑眉。
姬冥修看着他道:“微臣恭喜皇上,是因为微臣抓到了一个夜罗的细作。”
“夜、夜罗细作?”
太久没听到这个称呼,皇帝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天底下似乎没有一个叫夜罗的国家呀……
愣了半晌之后,皇帝总算意识到姬冥修口中的夜罗是个什么地方了,惊得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如今世上居然还有夜罗人?”
夜罗族与塔纳族都曾是九州一百零八部落的显赫大族,天启皇朝覆灭后,两大族的族人都从世上凭空消失了,在世人眼中,塔纳族是被夜罗皇室屠杀殆尽了,至于夜罗人,也没讨到好果子吃,天下分裂,群雄四起,为巩固皇权,夜罗人同样遭遇了灭顶之灾,所以,皇帝一直以为夜罗人全都死光了。
不过,要是连塔纳族都在无名岛存活了下来,那么夜罗人会留下自己的血脉,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完成的事了。
“你捉的细作在哪里?”皇帝略有些着急地问。
姬冥修淡淡地喝了一口茶:“在微臣的家里。”
“你怎么不把他带过来?”皇帝问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眸光一顿,“别告诉朕,又是你们姬家的人!”
“是姬家的人。”
“姬冥修!”皇帝炸了毛。
出一个两个隐族倒也罢了,怎么夜罗人也是他们家的,这到底什么运气?!
“到底谁?”皇帝咬牙切齿地问。
姬冥修从容不迫地说道:“我姑父。”
“就那个书呆子?”皇帝再一次地惊到了,那个书呆子他不知见了多少次了,每次都一副比女人更腼腆的样子,弄得他以为他在姬霜面前夫纲不振,当姬霜说他爱吃某个御厨的菜,他可怜他,还真把厨子送过去了呢,敢情那家伙全都是装出来的?
想到了什么,皇帝又道:“冥烨不会就是被他下了假死药吧?”
姬冥修点点头:“没错,正是他。”
皇帝眸光冷了下来:“这个混蛋!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姬冥修如实道:“先折磨他一顿,留着他的命,日后还有用。”
皇帝颔了颔首:“你有主意就好,你可知夜罗人为何会潜入姬家?”
姬冥修道:“为了得到隐族。”
隐族这块肥肉,果真是谁都想啃一口,皇帝沉吟片刻,说道:“夜罗人生性好战,野心极大,他们的目的恐怕不止得到隐族这么简单。”
隐族只是一块垫脚石,夜罗人怕是想要借隐族复国。
“你怎么发现他是夜罗人的?”皇帝问道。
姬冥修正色道:“是冥烨与小薇发现的,冥烨听到了两个夜罗人的谈话,知道姬家有个内奸,姬婉想起了当年的事,秦冰宇知道之后意图杀了姬婉灭口,这才导致身份彻底暴露。”
皇帝不明就里:“婉婉想起当年的什么事?”
姬冥修道:“姬婉在冥烨的灵堂听见了哭声,秦冰宇对姬婉弟弟没有哭,姬婉当时还小,不记得是谁说的了,这一次机缘巧合想了起来。”
皇帝顿悟:“原来如此,婉婉没事吧?”
姬冥修放下茶杯道:“只是虚惊一场。”
皇帝长长地松了口气,姬婉的性子没有遗传昭明,但那模样,也是有几分相似的,每次看到姬婉,他都能想起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的昭明,昭明没了,他也只能看着姬婉,缅怀昭明的样子了。
姬冥修从怀中拿出了一块令牌。
“这是……”皇帝接过令牌一看,瞬间愣住了。
姬冥修道:“长风使的令牌,秦冰宇就是夜罗的长风使,早在小薇与冥烨发现端倪前,我娘就已经识破他的身份了,这块令牌应该就是我娘当年从秦冰宇那里得到的,她一直没有告诉家里,直到临死前才将令牌交给了我爹。”
皇帝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你娘把令牌交给你父亲时,可与他说了些什么?”
“她什么也没说,所以我爹一直不知道这块长风使令牌究竟代表什么,又有什么用。”姬冥修说着,看了皇帝一眼,见他神色不大对,不由地问道,“皇上你怎么了?”
皇帝垂眸,抚摸着手中的令牌,不动声色地说道:“没什么,朕只是很惊讶……你娘当年经受了那么多事。”
【307】小包子,探望昭明(一更)
“皇上。”姬冥修看着皇帝的表情,似乎是有一些怪异,可具体在怪异什么,又叫人无从说起。
“哦。”皇帝应了一声,像是突然记起了什么,对姬冥修说道,“清明节快到了,你要去给你娘扫墓的吧?”
姬冥修点头:“我是要去的,娘还没见过小薇他们,我打算把小薇、冥烨与两个孩子一起带上。”
皇帝摸着手中的令牌,喃喃道:“是该让你娘看看,她活着的时候没盼到,如今若知一家安好,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您今年还去吗?”姬冥修问。
皇帝垂眸一笑:“朕就不去了,朕最近甚少操劳国事,堆积了不少公务,忙不过来,你帮朕……给你娘上一炷香。”
“好。”
皇帝掸了掸宽袖:“哎呀,这棋还没下呢,朕却已经乏了,改日再找你下棋,朕回宫歇着了。”
言罢,将令牌还给了姬冥修。
福公公机灵地走了过来,扶住皇帝的胳膊:“皇上,您当心点儿。”
姬冥修站起身,拱手略行了一礼:“恭送皇上。”
皇帝抬了抬手:“你……你也回吧。”
说罢,扶着福公公的手臂走下台阶,也不知怎么走的,最后两阶时一脚踩空,四周的宫人吓得半死,索性是最后两阶了,窜了一下踩在地面上,没摔出个好歹来。
姬冥修望着皇帝渐渐远去的背影,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从御花园出来已是日暮西斜,姬冥修先去政宫的丞相殿处理了半个时辰的公务,之后坐上马车回了府。
转眼到了清明节,南山书院放假三天,姬冥修决定带着妻儿弟弟去公主陵给母亲扫墓,姬家的陵墓远在邱州,自有三房打扫,这边便不派人去了,而乔峥那头来了书信,让乔薇他们也去乔家的墓地给乔薇的祖父祖母扫扫墓,乔家墓地与公主陵在一个方向,都在东城门外,一天之内跑得过来。
乔薇前世没有亲人,也没过世的朋友,为数不多扫墓的对象是那些为国捐躯的烈士,那些烈士不认识她,她其实也不认识他们,院长妈妈带他们去扫墓,他们便去了,她每次都扫得特别干净,因为最干净的可以奖励一块巧克力。
给亲人扫墓还是头一回,感觉上……有些不大一样。
清明节的头一日是寒食节,举国上下禁火,只能吃冷食,大家吃得清淡,几个隔夜的馒头,几盘隔夜的点心就是全部的膳食了。
教主大人与两个小家伙都是苦过来的人,对于吃冷食没什么,鎏哥儿肚腹娇弱,半个冷馒头下肚,不过半个时辰便开始上吐下泻,姬老夫人心疼小孙儿,悄悄让厨房给炖了点热粥。
清明节这日,春光明媚,风和日丽,乔薇早早地被体内的生物钟惊醒,姬冥修已经起了,在书房忙着什么,乔薇伸了个懒腰,推开轩窗,望向渐欲明媚的天色,金灿灿的阳光落进院子,照在翠绿的枝叶上,也照在含苞待放的花蕾上,只是看着,都仿佛闻见了一阵芬芳。
稍远一些的树梢上,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传来,隔得太远的缘故,不开窗并不会听见,其实青莲居以及附近都种了不少大树,树上本也有飞鸟,奈何都被两只白给捉去吃了。
乔薇洗漱了一番,穿戴整齐,去了景云与望舒的屋子。
景云已经起了,正坐在窗台前练字,小身子挺得直直的,容颜冷峻,眉目如画,小手握着毛笔,横竖撇捺,认真极了。
乔薇走过去,俯下身来,定定地看着儿子。
景云的小脸以看得见的速度变红了,其实娘亲进门的时候他便发现了,但他没有动,因为爹爹说,女人都喜欢男人认真起来的样子,所以他这么认真地练字,一定把娘亲迷得不要不要的了吧。
“景云。”
看吧,娘亲要夸他了!
“你有眼粑粑。”
景云:“……”
景云丢下毛笔跑掉了!
好丢脸好丢脸好丢脸……
……
乔薇把望舒从被子里捞了起来,望舒睡得太香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扒光了,她翻了个身,像个小猪崽似的撅着小屁屁,跪趴在床上,一下一下打着小呼噜。
乔薇气笑,拍了拍她肉嘟嘟的小屁屁,将她抓进怀里穿了衣裳。
都穿好了,她仍是没醒,这睡功乔薇也是服气的。
乔薇要将叫醒,这时姬冥修处理完了手头的事,从书房走了过来,见乔薇正在捏女儿的脸,捏得红红的,不由地一阵心疼:“怎么了?”
“叫不醒呢这家伙。”乔薇拨了拨她脑袋,她脑袋左摇右晃,还是睡得很香,乔薇没了脾气,把她往她老子怀里一塞,“你来,把她叫醒了,让她自己刷牙洗脸,然后过来吃饭。”
姬冥修抱着女儿嗯了一声。
待到乔薇出了屋子,丞相大人十分心机地走到门口望了望,确定自家夫人已经走远了,忙把女儿抱去了耳房,拿起乔薇自己做的小牙刷,给女儿刷起了牙。
刷完又洗了脸,乔薇进屋了。
丞相大人心机地将小牙刷塞进了女儿手中。
乔薇看着在姬冥修怀中睡得口水横流的小胖子,脸色就是一沉。
姬冥修面不改色道:“她自己刷的。”顿了顿,看向怀中的小家伙,一副惊讶不已的样子,“怎么刷完又睡了?”
乔薇的眼神凉飕飕的!
……
到吃饭时,望舒小包子终于醒了,一睁眼看见满满一大桌热气腾腾的吃食,兴奋得从爹爹怀里跳了下来,自己爬上小椅子,巴巴儿地望着一桌吃食,呼啦啦地流起了口水。
虽然很馋,但望舒也明白要一家人一起开饭的道理,等了一会儿,把教主大人也等来了,才总算拿起了筷子。
一家人吃得饱饱,带上三小只出了青莲居,望舒抱着小白,景云抱着大白。
小白还是小小的,大白却已经大了一整圈,景云不会承认自己抱得有些吃力。
“妹妹,我们换一个吧?”景云说。
“为什么?”望舒眨巴着眸子问。
“因为好东西要一起分享。”景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这个理由简直不要太扯,不过反正望舒也转不过弯来,十分爽快地把小白与大白交换了。
景云抱着小白,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忽然,望舒把珠儿抓过来,塞进了哥哥怀里,大方地说道:“珠儿也给你。”
景云想哭。
……
走到门口时,姬尚青也到了,他坐在马车上,望向浩浩荡荡的一家子,心中既宽慰,又落寞,宽慰的是大儿子成家了,小儿子回家了,落寞的是他们与自己都没小时候那般亲近了。
‘祖父!’
两个小包子甜甜地打了招呼。
姬尚青宠溺一笑,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要不要坐祖父的马车?”
“好呀!”望舒无比干脆地应下,抱着大白,哒哒哒哒地跑上了姬尚青的马车。
景云也坐了上去。
姬尚青看向教主大人,教主大人冷哼一声,上了姬冥修的马车。
姬尚青吩咐车夫道:“走吧。”
车夫扬起了鞭子:“驾!”
驾不动。
“驾!”
还是驾不动。
两匹骏马吃草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但死活拉不动。
最后,还是乔薇把望舒给抱过去了,姬尚青的马车才走动了。
每年清明节,姬冥修父子都会来公主陵给昭明公主扫墓,皇帝也会来,今年说是公务缠身,倒是叫姬尚青有些意外,当年两家的亲事闹得并不愉快,好不容易厮守了,昭明公主又芳华早逝了,皇帝与姬尚青的关系,其实并不如传闻中的那么融洽,所以皇帝不来,姬尚青反倒感觉轻松了些。
一行人穿过东城门,往东南行进了二十里地,抵达了公主陵。
公主陵的占地面积极广,约莫有两个姬家那么大,马车停在陵地门口,众人弃车步行,走了约莫两刻钟,穿过了几处绿柳成荫的园子,才到了安葬公主的地方。
守陵的下人知道皇帝与姬冥修喜欢清静,每每清明这日,都不会上前打扰。
墓地很干净,没什么可打扫的,坟头插了些新鲜的柳枝,墓碑下摆着一些新鲜的祭品。
下人是不会在清明节这日擅自给公主摆放祭品的,这些祭品是谁放的?
姬尚青的眸光落在祭品上,蹙眉道:“皇上来过?”
姬冥修把拎着的香烛放下:“不会,他说了不会过来,还拜托我给娘上一炷香。”
“那这些东西是谁的?”姬尚青疑惑地问。
姬冥修若有所思道:“许是别人来看过我娘吧。”
公主陵又不是只对姬家人开放,每年除了姬家人,也有不少皇亲国戚前来祭拜公主,只是比他们更早的,倒还是头一次遇见。
小包子也是头一次扫墓,不太明白扫墓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乔薇告诉他们,这是祖母的墓,祖母就睡在底下,两个小家伙似懂非懂,在爹娘的示意下,对着冷冰冰的墓碑磕了头、叫了祖母。
他们不明白祖母为什么要一个人孤零零地睡在这里,为什么不搬回去和他们住一起?
教主大人淡淡地看着众人。
姬尚青道:“叫娘。”
“不叫!”
姬尚青沉了沉脸:“胡闹,这是你亲娘。”
“就是不叫!”
教主大人甩袖离开了!
姬尚青拿这个儿子毫无办法,给妻子摆上祭品,把墓碑擦拭了一番,父子俩都不是个爱对着墓碑口若悬河之人,没像别人家的,扫墓时还说些这是我妻子这是我孩子他们都如何如何你在天之灵又要如何如何之类的话,二人都只是默默地祭拜完,带着家人离开了。
公主陵外,另一辆马车上,侍女挑开了一侧的帘子,望向从陵墓中走出来的一行人道:“小姐,你看,是姬家人!”
侍女打探过姬家的消息,得知这个时辰他们会来祭拜公主,所以并不难猜出这群人就是他们。
女子从帘幕的缝隙中往外望了望,她本只是随意一瞟,想看看姬家人都长成什么样,谁料,竟让她瞧见了两张熟悉的脸孔:“是他们?”
侍女一听这语气不对劲,古怪地问:“小姐认识他们?”
女子的目光死死地落在教主大人的身上,看完他,又看一旁的乔薇,宽袖下的素手握成了拳头。
侍女顺着小姐的目光瞧了瞧,发现小姐看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与一个穿着玄色宽袍、戴玉质面具的男人,她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是姬家的少奶奶,至于那个跟在她身后的男人嘛——
“小姐,前面那个穿白衣的才是姬家少主。”
女主的眸光快要把教主大人的脑袋射出几个窟窿了,咬牙呢喃道:“他怎么会是姬家人?”
“小姐,小姐,小姐!”侍女的指尖在女子眼前晃了晃。
女子回神,不动声色地说道:“我知道哪个是姬家少主。”
侍女道:“那你老盯着后面那个看?”
女子冷冷地看向侍女:“我盯着谁看关你什么事?”
侍女低下头:“奴婢逾越了,请小姐恕罪。”
女子最后看了教主大人一眼,冷冷地放下了帘子。
侍女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姐,长风使好像出事了,前几日他还联系了四个铜刀卫,打算逃出大梁,可转眼,又传出他在姬家养病的消息。”
“铜刀卫呢?”女子问。
侍女道:“全都死了。”
女子的眸光动了动:“能一下杀死四名铜刀卫,不愧是祭师。”
侍女问道:“我们要不要去姬家把长风使救出来?”
女子淡道:“别急,我先去探探风声。”
侍女想了想:“还是我去吧小姐。”
女子正色道:“不了,你留在客栈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