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修哥出手,地震真相
地震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座岛屿,岛上陷入了恐慌,因史上有过不少前车之鉴,因此不难让人联想到初一祭祀台坍塌的事,圣女在祭祀中受了重伤,本身就是一种警示了,可惜当时的贺兰堡也好,长老院也罢,都没有对此作出明确的表态,依旧强迫圣女完成了仪式,这下可算好了,真神降怒了,海岛地震了。
灾难发生得太近,要说不是祭祀的关系,大概没有人信。
这一次,都不用圣女殿费心挑拨什么,岛民已经开始自发地抱怨起贺兰堡了。
“哎呀,这是怎么搞的呀?”
“还不是有人冲撞了真神?”
“你说小卓玛?”
“我听说,小卓玛的父亲不是塔纳族的人,是一个中原的男人,她成亲了,丈夫也是中原人,她身上就有着中原的血统,她的孩子也是中原血统,她血统不纯,所以真神不愿意接纳她,不希望她成为族里的小卓玛。”
“卓玛还护着她呢。”
“谁说不是呢……圣女都受了伤,她半点儿不怜惜,现在好了吧?”
众人也不知是习惯了贺兰倾的臭脾气,还是害怕她的暴戾,言辞间,对她的抱怨倒是比乔薇的少上一些,但也被算成“帮凶”就是了。
贺兰堡下,很快聚集了来自岛上的居民,众人堵住了贺兰堡的大门,要求和卓出来给所有人一个说法,众人嘴上念叨的是说法,可心中未尝不明白,他们需要和卓给出的是决断。
和卓一觉醒来,头上多了个大包,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弄的,青岩女官给他擦了点活血散瘀的药膏,药膏里含了一定成分的薄荷,涂上去后倒是让人清醒了不少。
地震已经过去,他又被抬回了自己床上,可说不上来为什么,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青岩。”他唤道。
青岩女官将药膏收好:“和卓,您叫我?”
和卓古怪地问:“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吗?”
乔峥早吩咐过和卓如今的状况不能再受任何刺激,地震一事自然也要对他守口如瓶。
青岩女官垂眸,眼神闪了闪,笑道:“没什么事啊?您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头疼。”和卓摸着头上的大包。
青岩女官轻咳一声道:“是我疏忽大意了,连屋子进了毒虫都没发现。”
“被虫子咬的?”和卓将信将疑地问。
青岩眨了眨眼道:“是……是啊!当然是虫子咬的,不然您还以为是在哪儿撞的?”
和卓不记得了,撞了一下本来是要醒的,却直接给撞晕了,睁眼便是方才,青岩在给他上药。
他望了望窗外明媚的景色,说道:“我在床上躺了太久,也该起来走走了。”
青岩的眉心突突一跳,一把握住他的胳膊道:“不能走!”
“为什么?”和卓纳闷地问。
青岩女官张了张嘴:“因为……大夫说了,您要静养,尤其是这几天。”
和卓一笑:“前天还让我下床走动的。”
青岩女官一本正经道:“前天是前天,现在是现在!您被毒虫咬了,余毒未清!乱走路的话……会引起毒发的,您现在是不是感觉头特别地疼?”
脑袋被撞了个鸡蛋大小的包,任谁都会疼痛不已。
和卓摸了摸脑袋:“是有点儿疼。”
青岩女官道:“疼就对了,您躺下,好好地歇息几天,等这个包消下去,毒素也就清除干净了,届时您想上哪儿走走都成。”
和卓想了想:“也好,我就不出去给他们添麻烦了。”
青岩女官讪笑。
“青岩。”和卓刚要躺下,却忽然顿住了身子。
青岩女官的心一紧:“什么事,和卓?”
和卓沉思道:“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是那群闹事岛民的叫嚣,青岩女官讪讪一笑:“您听错了,哪儿有什么声音?”
说罢,起身把窗子关了。
和卓凝神听了听:“有声音,很多人,很吵。”
青岩女官赶忙将门也关了,道:“那是卓玛的铁骑在练功!”
和卓不明所以道:“我方才睡觉的时候,似乎还感觉床上抖了抖。”
青岩女官说道:“也是他们在练功!”
“是吗?”和卓呢喃。
青岩女官笑道:“当然了,您要是嫌吵,我这就去和卓玛说一声,让他们别练了。”
和卓摆摆手:“算了,不吵,让他们接着练吧。”
青岩女官灿灿一笑:“诶,那您快躺好。”
和卓躺下,青岩女官给他盖上了被子,转过身,悄然松了口气。
和卓病成这样,要是知道岛上出现了地震,所有人都在怪卓玛与小卓玛,怕是要气得去了。
小花园里,几人围坐在石桌旁,商议着对策。
姬无双道:“我觉得,还是该想法子戳穿圣女殿的阴谋才好,让外头那些人知道高台的坍塌是圣女所为,不是什么真神的降怒。”
燕飞绝啧了一声:“玄,太玄!”
姬无双道:“怎么太玄了?”
燕飞绝叹道:“圣女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就跟少主在我们心目中的一样,你会去怀疑少主吗?就算少主哪天把你杀了,我看你也怨不起来。”
海十三赞同地点点头:“燕飞绝说的没错,我这几日一直在岛上走访,发现圣女殿在民间的威信都快要盖过贺兰一族了,哪怕我们说圣女是别有用心,可估计没人会信。”
姬无双如此沉着的性子,这会子也不禁有些急了:“圣女不是会武功吗?逼她出手就是了。”
燕飞绝哼道:“那又能说明什么?圣女就算会武功,也不代表是她把台子弄塌的!”
姬无双正色道:“就是她弄塌的!”
燕飞绝无奈道:“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知道是她弄塌的,我们都知道!可岛上那群人不会信呐!他们心里,早把圣女看成了信仰,谁污蔑她,谁就是和他们的真神不过去。”
“没错。”海十三想起这个也是头疼。
姬无双没好气地说道:“你们两个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燕飞绝道:“我们是实事求是,是吧十三?”
海十三清清嗓子,拍拍一旁的易千音:“千音你说句公道话。”
易千音正单手支着头,望着对面那一桌的贺兰倾,满眼的傻乎劲儿,压根没听到几人说什么。
海十三一巴掌拍上他脑子:“臭小子!”
另一桌,贺兰倾开口了:“这群人就是欠收拾,老子出去杀几个!看他们还敢不敢闹!”
乔峥拽住了她胳膊,拉着她坐下:“你别冲动,那些都是无辜的岛民,他们也是吓坏了,何苦为难他们?”
贺兰倾不屑道:“不为难他们,等着他们为难我们?”
乔峥软语哄道:“青鸾,耐心,耐心。对付这种情况,我最有办法了,杀是杀不完的,咱们要学圣女殿的做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用真情与温暖感化他们。”
贺兰倾与乔薇古怪地看向了乔峥。
乔峥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胸口:“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帖帖的!”
一刻钟后,乔峥提着几篮子上好的点心出了贺兰堡。
两刻钟后,乔峥满身烂菜叶子与臭鸡蛋回了贺兰堡。
贺兰倾抓起桌上的鞭子:“老子非去宰了他们不可!”
乔薇一把抱住她:“娘,我的亲娘!你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冲动!你一冲动,就中那群老妖婆的计了,圣女殿的老妖婆就等着你对那些无辜的岛民下手呢,这样,你就激起全岛的公愤了!我知道你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你,可是,你和岛民斗来斗去,圣女殿的老妖婆乐得看好戏,不是太便宜她们了吗?”
贺兰倾一想是这么个理,放下鞭子坐了下来:“乖女儿说的对,不能让那群贱人看了笑话。”
顿了顿,又站起身来,“我去杀了那群贱人!”
乔薇就道:“娘,杀人容易,可是就这么杀了她们,太便宜她们了,怎么也得先让她们尝尝千夫所指的滋味!”
贺兰倾看了看纤细的手指:“千夫锁指?这个好。”
“千音。”乔薇朝易千音招了招手。
易千音一蹦一蹦地走了过来,特别青春美少年(女):“少夫人!”
贺兰倾在研究怎么个千夫锁指法,没在意他过来了。
他甜甜地唤了声贺兰姐姐。
乔薇的小心脏被他雷得不要不要的,将他脑袋扭去一边:“你现在还顶着青虹的模样,不如趁机去圣女殿打探打探消息,看她们下一步有什么举动。”
……
大圣姑离开贺兰堡的议事厅后,即刻回了圣女殿,说不清为什么,回去的路上,手指一直隐隐作痛。
进入内殿后,几位圣姑欢欢喜喜地迎了上来,她们虽没去贺兰堡,却已经打听到了外边的消息,如今贺兰堡外黑压压的一大群全是愤怒的岛民,这一回,怕是神仙都救不了她们了!
三圣姑激动地说道:“大师姐,长老们怎么说?领主们怎么说?”
大圣姑将披风解下,递给了一旁的侍女,随后慢悠悠地坐在了椅子上,喜悦之色溢于言表:“还能怎么说?先寻找震源,解救万民于水火,余下事宜,待和卓身体康健了再议。”
四圣姑担忧道:“真的要等和卓康复吗?万一和卓他……”
大圣姑冷冷地笑了笑:“谁说一定要等他康复,这已经不是和卓的家事了,事关全岛居民的存亡,和卓下不下令,都迟早要将那对母女逐出去。”
三圣姑得意洋洋地说道:“我记得数百年前,宇文氏之所以被废黜和卓之位,就是大肆屠戮岛民,引起了全岛的众怒,八大领主与长老院一致达成共识,对宇文家下达了驱逐令,自那之后,贺兰家才在我们圣女殿的匡扶下登上王座。当初能废黜一个宇文氏,如今也能废黜一个贺兰氏!流水的和卓,铁打的圣女殿,塔纳族的权势,迟早都是掌握在我们手中!”
四圣姑笑呵呵地道:“这一次的地震真是来得太是时候了,她们母女冲撞了神明,全岛的岛民都想将她们赶出去,眼下长老院与几位领主还不大好发话,可是只要那群岛民再闹得离谱一点,以贺兰倾的脾气,你们说她咽不咽得下这口气?”
五圣姑点头道:“只要她大开杀戒了,我们就即刻召集长老院与八大领主,强行废黜她的卓玛之位!”
六圣姑却沉吟片刻,担忧道:“我就怕……她不动手。”
三圣姑讥讽道:“这有何难?她是卓玛,这些事有必要让她亲力亲为吗?”
六圣姑不明所以地看向了她:“三圣姑的意思是……”
三圣姑始终记得自己三十几号弟子被屠戮的仇,眸子里跳动起熊熊的恨意:“假扮几个护卫还不容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几位师姐就放心吧,这一次,我说什么也不会失手了。”
大圣姑点点头,四下看了看,问道:“青虹呢?”
六圣姑若有所思道:“地震后便不知所踪了。”
门外,一名女弟子禀报道:“大圣姑,青虹师姐回来了!”
大圣姑道:“让她进来。”
易千音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看着一屋子圣姑,眼皮子狠狠地跳了跳,这么多老妖婆,难怪在门外就闻到了一股妖气!
“你方才去哪儿了?”大圣姑沉声问。
易千音拱手行了一礼:“回师父的话,我方才去找姬家少主了。”
大圣姑浑不在意地说道:“石楼塌了,他指不定已经被压死在里头了,不必再找他了,如今出了地震,用不着拿他威胁小卓玛了。”
易千音应下:“是,师父。”
你才被压死里头了!你全家都被压死在里头了!
大圣姑叹道:“三圣姑要带人扮成贺兰倾的护卫,我始终有点不放心,你一并跟着去吧,你三师叔这人有点沉不住气,别让她再惹出什么乱子。”
老不死的,居然假扮我贺兰姐姐的护卫!你咋不上天?
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易千音郑重地应下:“师父请放心,我一定会好生看着三师叔的!”
“嗯。”大圣姑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让她赶紧去了。
易千音追上了三圣姑一行人,得知是大圣姑派来的“助手”,三圣姑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是有点儿不大舒坦的,大圣姑不是担心她人手不够,而是恐她沉不住气,又把事情弄砸了。
在大圣姑眼里,自己这个师妹,还不如一个小辈来得可靠!
易千音看着她沉闷的脸色,讪笑道:“师叔,你别怪我师父,谁让你得罪她老人家了呢?”
“我怎么得罪她了?”三圣姑没好气地道。
易千音说道:“你把下给小卓玛的药下到了她的身上,这件事她还没找你问罪呢!”
三圣姑皱眉:“我又不是故意的。”
易千音无奈道:“可我师父不这么想啊。”
三圣姑眉心一蹙:“她……她真怀疑是我故意的?”
易千音难为情地笑了笑。
老不死的,让你俩反目去!
三圣姑气闷道:“我跟了她这么年,她居然会为了一点小差错怀疑我?”
易千音摸了摸鼻子:“是啊,老实说,这回就连我也觉得师父过分了,全殿上下谁不知道三师叔你的人品是最好、最正直的,你最搞不来阿谀奉承那一套!”
三圣姑被夸得整个人都飘飘的:“那可不?谁都像你四师叔五师叔那么会拍马屁吗?”
易千音趁热打铁道:“我最佩服的人,除了我师父,就是三师叔了,三师叔您长得美,武功好,品性端正,对弟子又呵护有加,不像我师父老是派我们风里来雨里去,完事儿还落不到一句好话。”
三圣姑摸了摸自己貌美如花的脸,淡淡地笑了笑,说道:“你师父就是爱鸡蛋里挑骨头,还特别的多疑。”
易千音无比赞同地说道:“师叔您说的太对了!我有时候真希望您才是我师父!”
三圣姑被夸得心花怒放,得意地笑了笑,说道:“你才来那会儿,我原本是挑中了你的,但你的师父也挑中了你,我不好与她争抢,才将你让给了她,不然以你的资质……不是我自吹啊,一个人的武功教得好不好,与她本身的武功高不高并不是绝对的关系,我武功虽不如你师父高强,但是在教导弟子方面,我有我自己的一套,你若是跟了我,保准比如今的成就高。”
“可不是吗,师叔!您说您怎么不是我师父呢?”易千音抓住三圣姑的袖子,一阵撒娇。
三圣姑笑得不行了:“你这孩子,嘴甜的!行了,改天没事的时候到我屋里坐坐,我传授你几招,别让你师父知道就是了。”
易千音眼睛一亮:“您也别等以后了,择日不如撞日,您现在教我吧!”
三圣姑道:“现在?不行,现在有正事。”
“不耽搁,你一边走一边说,我听着。”
三圣姑许久没被人如此夸过,夸她的对象还是大圣姑的首席弟子,说不得意是假的,人一得意啊,就容易忘形,三圣姑的美眸转了转,把剑丢给了一旁的弟子,道:“你看着啊,我只比划一次。”
易千音目不转睛:“三师叔请!”
三圣姑打了一套漂亮的掌法,整套掌法只有三招,前两招是防守,后一招是进攻,看似柔韧如柳,实则刚劲强硬,属于以柔克刚的巅峰打法。
易千音想起乔薇一身气力,却被三圣姑的徒弟缠得没有还手的余地,原来就是用的这种掌法。
“可学会了?”三圣姑问。
易千音的瞳仁动了动:“太快了,能再打一遍吗?”
三圣姑拿过了宝剑,笑道:“想学啊?改天吧。”
改天个屁!
一行人策马出了塔纳城,易千音坐在马上,看着风驰电掣的三圣姑,大声道:“三师叔,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三圣姑挥了挥马鞭:“很快你就知道了!”
一行人停在了城外一个小铁铺外,铁铺没什么生意,一名弟子入内,拎了两大包袱行头出来,易千音打开了一看,居然是玄色的盔甲,在塔纳族,只有贺兰铁骑才会穿这种颜色的盔甲,虽然,质地上差了许多,标志也有所不同,可糊弄那些岛民够了。
三圣姑看了一眼易千音:“磨蹭什么?赶紧换上!”
另一边,几名弟子已经穿戴整齐,戴上面具了。
易千音犹豫着戴了个头盔,道:“三师叔,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大好?万一被人捉住,我们就露馅了!”
三圣姑浑不在意道:“怎么可能被人捉住?这里早出了贺兰倾的势力,我们又不是去与军队硬拼,谁能捉住我们?”
易千音迟疑道:“杀那些无辜的人真的好吗?”
三圣姑戴上了面具:“能为圣女殿的大业奉献生命是他们的荣幸。”
我呸!
易千音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磨蹭着,不肯换上盔甲。
三圣姑道:“你怎么了?”
“我……我肚子疼!”易千音捂住肚子,面色痛苦,“好像是吃坏肚子了,师叔和诸位师妹,能不能等等我?我去方便一下!”
三圣姑不耐地蹙了蹙眉:“去吧去吧!”
“多谢师叔!”
易千音弓着身子,跌跌撞撞地进了铁铺。
三圣姑一行人在外等了一刻钟,仍不见易千音出来,对身旁的一名弟子道:“你去瞧瞧。”
“是!”女弟子翻身下马,进了铁铺。
不多时,铁铺中传来女弟子的尖叫。
三圣姑眉心一蹙:“怎么回事?”
另外两名弟子道:“师父,我们去看看!”
三圣姑摆手,让二人去了。
两名弟子也下马去了铁铺,这回,倒是没传出尖叫,却也没有其他的动静。
三圣姑的手按上了腰间的佩剑,她身旁只剩最后一名弟子了,那弟子想去一探究竟,被她拦住了:“你在这儿等着。”
“是!师父!”
最后一名弟子应下。
三圣姑拔出宝剑,警惕地走进了铁铺,铺子里的老板已经晕倒在了地上,她缓缓地走入后院,院中,三名女弟子趴在草垛上,不省人事,易千音坐在地上,背靠着草垛,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他嘴里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
三圣姑迈步走了过去,蹲下身,扶住易千音:“青虹!青虹你怎么了?”
易千音又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黑血,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指向她身后:“小……小……心……”
三圣姑眸光一动,一把站起来,转身抡剑砍了过去,然而她身后什么都没有,她猛地意识到不对劲了,双耳一动,侧身一避!
易千音的匕首贴着她的肩膀一划而过,划破了她的衣裳,在她白皙的肌肤划出了一道腥红的口子。
三圣姑看了看肩上的伤口,又看向易千音:“你不是青虹!”
老妖婆,这么快就发现了!
易千音也不与她争执了,抡起手中的佩剑,斩向了对方!
在服用了两生果后,他的功力大大提升,对付圣女殿的弟子毫无压力,不过他还是低估了圣姑们的实力,三圣姑的武功比青虹强了两倍不止,易千音如何会是她的对手?
十几招下来,易千音渐渐招架不住了。
三圣姑冷笑:“能在我手里撑过这么多招,算你有点本事!你若是肯降服我,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做梦去吧!老妖婆!”易千音恢复了自己的声音,丢掉宝剑,亮出双掌,三圣姑一瞧他的招式,便微微地眯了眯眼,“臭小子,你学会了?”
“是啊,要不要来领教小爷的厉害!”
“看招!”
三圣姑持剑朝易千音劈了过去,易千音的手臂如同攀附的藤蔓,缠住了她的胳膊。
三圣姑竟然动弹不得,“小子,悟性挺高啊!”
易千打出一掌,打中了她的胸口。
她被打得倒退了几步,这三招是她自创的绝学,教给座下的弟子,天资聪颖的三月可练成,天资愚钝的三年也练不成,这小子明明只看了一次,却能够将她击退,真是个好苗子啊!
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不能为她所用,那就只能杀了!
三圣姑也丢了剑:“小子,这套掌法其实一共有九招,我只教了你三招,后面六招你还没学呢。”
易千音咬牙:“就知道你这老妖婆没那么大方!”
三圣姑朝易千音攻了过来,易千音的前三招使用了一个遍,勉强撑了两个回合,可第三个回合开始,便全都是他接不住的招了。
三圣姑一道掌风拍在了易千音的肩膀上,易千音被拍出了老远,砸在背后的水缸上,水缸碎了一地,他跌在破裂的瓷片上,后背传来剧痛。
“还没完呢,小子。”三圣姑冷笑着,又是一掌打向了易千音。
易千音翻身一滚,掌风落在了原先的地方,地上被轰出了一个大坑,易千音傻眼,好厉害的掌法!
三圣姑讥讽道:“吓到了吧小子?这才第六招,后面三招,一招比一招厉害,你不是想学吗?来呀,圣姑教你!”
老妖婆!武功这么好!真是过分啊!
打不过,我跑还不行吗?
易千音捂住疼痛的肩膀,奋力站了起来,三圣姑却仿佛猜到他想做什么,一步跃至他身前,又是一掌拍上了他的胸口!
他像断线的风筝,整个人都从原地飞了出去,撞上院墙,墙塌了,他被掩埋在一片废墟下,剧烈地咳嗽,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三圣姑一步步地走过去。
易千音咳嗽着,扒开了身上的砖头:“你这个老妖婆,难怪没人要……”
“再骂一句,我先撕烂你的嘴!”
“老妖婆!老妖婆!老妖婆……”
三圣姑震怒,抓起易千音,又是一掌打了过去。
易千音的心脏都停跳了,巨大的内力将他再一次地震飞。
然而这一次,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他落进了一个馨香的怀抱。
三圣姑面色一变:“贺兰倾?”
贺兰倾抱着易千音自半空落下,坐在了火凤的背上,易千音躺在贺兰倾的怀中,他觉得自己在做梦:“贺兰姐姐。”
贺兰倾看着他:“我在,是她把你打成这样的?”
易千音委屈地点点头:“好疼……”
贺兰倾淡淡地看向了三圣姑,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活人,倒像在看一只蝼蚁。
三圣姑的心口就是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退。
贺兰倾红唇勾起:“想逃啊,三圣姑。”
三圣姑:“你们……你们冒充圣女殿的弟子,这是死罪!”
“你能活着回去告我的状……再说。”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我警告你,我这次可没有冒犯你!是他冒充圣女殿的弟子在先,我惩戒他天经地义!你若是敢因此杀了我,你会被问罪的!”
“聒噪。”
贺兰倾戴上手套,从随行的铁骑手中拿过的长矛。
三圣姑一看那寒光闪闪的长矛便吓得杵了。
“住手!”
大圣姑的声音,出现在了入口。
大圣姑带着弟子冲了进来,与她一道进入的还有长老院的几位长老以及岛上的诸位领主。
大圣姑痛心疾首道:“各位长老,各位家主,你们都瞧见了,她贺兰倾纵使手下的人冒充圣女殿弟子,先是杀死我三名弟子在先,再是企图杀害三圣姑在后,她这不是对圣女殿的大不敬,她根本是在草菅人命!”
长老们失望地看向贺兰倾。
大长老难过地说道:“卓玛……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就算是出了地震的事,我们也没想过要放弃你与小卓玛,但是你现在的做法,真的太让人寒心了,我们塔纳族的卓玛,不该是这样的。”
塞纳家主也词穷了。
卓玛可以任性妄为,但卓玛不能草菅人命,这一次,真的是她过分了。
“不关我娘的事,都是我的主意!”
乔薇自人群后走了过来。
今日的事,说来也是巧,大圣姑不放心三圣姑一行人,所以暗中找人跟着她们,而易千音在出发时便沿途留了记号,双方就这么诡异地找来了。
大圣姑原本是想带诸位领主与长老亲眼目睹“贺兰铁骑”的暴行,没想到,把贺兰倾与易千音捉了现行。
大长老神色复杂地看向乔薇:“你承认自己的罪行?”
乔薇淡道:“是我干的,易千音是我的手下,我娘不知道,这件事与我娘没有关系,你们要问罪,就问我吧!”
大长老抬手:“来人,将小卓玛拿下!”
长老院的侍卫们刚一出动,贺兰铁骑便齐刷刷地将长矛对向了他们,侍卫们吓得怔了怔。
大圣姑冷声道:“卓玛,你这是何意?”
贺兰倾骑着火凤,慢悠悠地踱到了乔薇的身前,不可一世地看了众人一眼:“想动小卓玛,从老子的尸体上踩过去。”
侍卫们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大圣姑捏紧了缰绳,声冷如冰道:“圣女殿弟子听令,缉拿小卓玛,违令者,斩!”
“师父!师父!震源找到了!”一名女弟子风尘仆仆地策马而来。
众人看向了女弟子。
大圣姑压下火气,语气如常地问:“在哪里?”
女弟子气喘吁吁道:“在南岛的小镇!”
南岛的贫穷小镇是个被真神遗忘的地方,它祖上便是流放的罪奴,如今的居民骨子里也流淌着罪奴的血液,真神会选择将灾难降临在这样的地方,实在是再合情合理不过了。
这里因为贫穷,都是些茅草房,并不坚固,地震发生时,房屋倒了一片,不过因发生的时间未到正午,大部分岛民都在回家的途中,因而侥幸躲过一劫。
但也有被掩埋在废墟下的,正在等待救援。
大长老道:“小卓玛的事稍后再议,救人要紧,还请卓玛带上你的人,与我们一同前往小镇。”
贺兰倾自然没有异议,贺兰倾吩咐乔薇带易千音回去,乔薇摇了摇头:“我是大夫,我和你们一起去。”
贺兰倾想起那群愚蠢的岛民的反应,不禁有些心疼女儿:“待会可能……”
乔薇点点头:“我知道。”
然而知道是一回事,亲身经历又是另外一回事。
曾经错落有致的小镇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路边坐着无家可归的灾民,哭声一片。
大长老吩咐侍卫们给灾民分发了粮食,众人这会子才饿了一顿罢了,又沉浸在失去家园的痛苦中,根本就没有胃口。
圣女殿的弟子们走入人群,众人纷纷靠了过来,想要从她们身上,寻求到一丝真神的慰藉。
乔薇带着半路补给的药材,走向一对受伤的母子,都是轻微的擦伤,母亲伤的是额头,孩子伤的手掌。
乔薇打开了箱子,取出药物,开始给孩子包扎伤口。
忽然,这孩子认出了乔薇:“小卓玛!”
西贝货曾顶着乔薇的脸在小镇治过病,所以还是有不少人能认出她的容貌的。
那孩子不喊倒还罢了,这一喊,所有人都朝乔薇看了过来。
他们都听说了祭祀的事,小卓玛是不被真神接纳的孩子,就是因为她,才导致了这一场灾祸,是她害得他们流离失所,是她害得他们遍体鳞伤,是她,全都是她!
那个母亲一把将孩子抢了过去,恐惧地看向乔薇。
乔薇走向她,她往后躲。
乔薇看着她道:“你们的伤口需要处理,不处理会发炎的。”
母亲抱着孩子跑掉了,跑到圣女殿弟子的周围,仿佛只有圣女殿的弟子,才能庇佑她与孩子。
“不治就不治,又不是疼我身上。”乔薇眉梢一挑,转身走向另一个靠墙而坐的小伙子,小伙子似乎伤了腿,僵硬着不敢动弹,哪知就在乔薇走向他的一瞬,他像见了鬼似的,连滚带爬地窜向前。
贺兰倾一把将他提了起来:“老子女儿要给你治病,都给老子坐下!”她眸光一扫,“还有你们!全都坐下!不然现在就砍了你们!”
刚逃了两步的伤员,又战战兢兢地坐回原地了。
有贺兰倾这尊大魔镇压着,没人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地让乔薇治了伤。
一个铁骑与贺兰倾说了什么,贺兰倾打马过去了。
她一走,那些等待治疗的伤员便集体跑掉了!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了圣女殿弟子的周围,乔薇就像一个瘟神,没人敢靠近她。
乔薇收拾了箱子。
一条如玉的胳膊伸了过来。
乔薇顺势看向胳膊的主人,是个三四十岁,风情万种的中年妇人,如果她没记错,对方是小酒馆的老板娘。
风四娘道:“疼得很,给看看是怎么了?”
“不怕我是瘟神?”乔薇问。
风四娘冷笑一声道:“这地方谁不是瘟神?”
乔薇一笑,打开了箱子,风四娘是脱了臼,乔薇给她接上了,又擦了点药酒,缠上纱布,把她右边的胳膊吊在了脖子上。
“非得这么难看吗?”风四娘抱怨。
乔薇笑道:“也可以给你换成红布。”
风四娘撇了撇嘴儿。
“真的是真神在怪罪我们吗?”另一边,一个妇人问向了大圣姑。
大圣姑和颜悦色道:“我只能说,地震非人力可为,只有真神才拥有如此大的力量。”
妇人哭道:“果真是真神降罪了呀!那个女人怎么还留在我们岛上?快把她赶出去啊!”
另一个妇人道:“是啊!赶出去!”
有胆大的小伙子冲到了乔薇面前,气呼呼地道:“你走啊!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你走!”
一群人围了上来,个个儿都在喊着乔薇离开。
轰隆隆!
又是一声巨响,大地抖了抖。
有人指着乔薇,惊恐地大叫:“又来地震了!快把她赶出去!是她!地震明明已经完了!她一来,地震也来了!快把她赶走啊!”
轰隆隆!
又是一声巨响,众人被震得倒在了地上。
不远处的房舍,被生生地撕裂了,有什么东西缓缓地升了上来——尖顶、石头、屋檐、石壁、石柱……
那是一栋石楼!
乔薇惊愕地看着破土而出的石楼,石楼还在缓缓地上升,一层……两层……两层……
“摘星楼!”大长老大叫!
摘星楼,又名摘星殿,传闻中最后一处祭师殿。
塔纳族真正的神殿,降生了!
【264】祭师出现
大长老激动得差点摔了,抖抖索索地朝祭师殿跑去。
余下的四位长老也火急火燎地追了过去。
很快,那些围在圣女殿弟子身边的灾民也满脸惊讶地追上了几位长老的脚步。
女弟子与圣姑们的身边唰的一下空了!
大圣姑难以置信地望着破土而出的石楼:“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摘星楼只是个传闻罢了,没人知道它究竟在哪儿,这些年她们一直没有停止过寻找它的踪迹,毫不夸张地说,整座无名岛,每一条地缝都被她们找遍了。
没有摘星楼,传闻是假的!
至于说那颗皎月珠,别人不知道,她还不明白吗?不过是贺兰家的传家宝罢了!根本是和卓放进百鬼深渊的!
所以,就算是真的找到了皎月珠,也与祭师殿没有丝毫关系!
祭师殿是假的,假的,一定是假的!
一旁的风四娘怔怔地望着祭师殿的方向,右手贴上了左肩。
乔薇再看四周的灾民,能跑的全都跑过去了,不能跑的坐在地上,与风四娘一样,右手五指并拢,贴上了左肩。
乔薇来了塔纳族这么久,当然认得出这是塔纳族人表达敬意的方式,但……对着一座石楼?
乔薇又看向了圣女殿的人,这回的表情就相当的精彩了,乔薇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站在大圣姑的身旁,大圣姑一瞬不瞬地望着石楼的方向,居然没注意到身边站了个人。
这得多心慌意乱呐!
乔薇双手负在身后,砸了咂嘴,道:“大圣姑,我初来乍到,孤陋寡闻,不知眼下是个什么情况啊?大圣姑可否为我答疑解惑?”
大圣姑冷冷地看了乔薇一眼:“你别得意。”
乔薇抱怀,眉梢一挑:“我偏要得意。你们圣女殿不是说我冲撞了神明,所以才导致了这一场地震吗?那现在震出了一座摘星楼,你们圣女殿又有何话可说?”
大圣姑的眼刀子嗖嗖的!
乔薇莞尔一笑:“走咯!看热闹去咯!”
大圣姑的手指捏紧了袖口,力道之大,几乎将布片戳出几个窟窿来。
六圣姑道:“大圣姑,我们也去看看吧,许是大长老认错了,那只是一座普通的石楼,我们可不能让他们随便找一处石楼便说是摘星楼。”
大圣姑深吸一口气:“你说的没错,我们走。”
一行人绕过废墟,进入了石楼。
五位长老是第一波抵达石楼的,大长老冲在最前面,他几乎拿出了当初逃婚的力气,一鼓作气地奔进了殿堂,一股幽冷的气息扑鼻而来,混合着淡淡的泥土香气,让整个空旷的大殿,于气势磅礴中油然多出了几分寂冷。
大殿两侧的盘龙石柱上镶嵌着无数的皎月珠,却都被蒙上了尘布。
殿外的阳光斜斜地照了进来,将大长老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射在冷硬的汉白玉地板上。
影子尽头,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石青色长袍,身姿挺拔,如松如竹,阳光打在他的身上,照出一圈浅浅的光晕,他如同生在了光里。
大长老步子就是一顿:“谁?”
那人转过了身来,微微一笑,一瞬间,整个殿堂仿佛活了过来。
他低润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殿堂内徐徐响起:“大长老。”
大长老惊讶极了:“怎么……怎么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埋在藏书阁的废墟下了吗?”
姬冥修轻轻地呢喃道:“藏书阁果然是毁了。”
“果然?”大长老纳闷极了,当听说藏书阁塌掉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小卓玛的侍卫还在里头,他心中无比地愧疚,眼下看见他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说不高兴是假的,可是……那句果然又是什么意思?仿佛……他并不知道藏书阁已经塌掉了,却又好像预感它会塌掉一样,这不是很奇怪吗?当时他一直在藏书阁呀!“冥公子,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两日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你要那么说?又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摘星楼?”
姬冥修望了望大气恢宏的屋顶,殿堂高二丈有余,人在殿堂,如粟米一般渺小,他收回了视线,望向大长老道:“藏书阁有一本祭师留下的手札,其中就记载了藏书阁的建筑原理,以及藏书阁的秘密。”
“藏书阁的的秘密?”大长老不解。
姬冥修点点头:“没错,藏书阁下有一条密道,能通往南岛的摘星楼,这条密道设计的初衷是逃命用的,所以进入密道之后,藏书阁会自动坍塌,密道也会一段一段地坍塌。”
大长老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藏书阁坍塌……竟然是你……进入了密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你难道不知道藏书阁里的东西对整个塔纳族有多么重要吗?”
说着,大长老又忽然意识到自己眼下是在摘星楼,如果不是进入密道,不是毁了藏书阁,大概……也找不出这座最后的祭师殿吧?
如此看来,藏书阁毁得不冤枉了。
只是,终究会有点肉痛啊,毕竟里头有祭师的亲笔手记。
姬冥修说道:“大长老不必忧心,重要的册子已经被我转移了,没转移的我也已经记在脑子里了。”
大长老哑然,半晌后,忽然后退一步,右手贴上左肩,深深地行了一礼。
姬冥修微微颔首,随即转身,走向东面的一条走廊,问道:“我妻子可还安好?”
“妻子?”大长老一愣,他根本不认识他妻子啊!
姬冥修道:“小卓玛。”
大长老的眸子一下子瞪大了:“你是……”
姬冥修云淡风轻地一笑,道:“大长老要四处看看吗?”
大长老还没从他那句“妻子”中缓过劲来,怔怔地说道:“……好。”
姬冥修迈步进了走廊。
大长老呆呆地跟上去,一边走,一边压下了心头的震惊,他早该知道此人的身份不简单,只是万万没料到他是小卓玛的丈夫。不过仔细一想,这样的人物,如果不是小卓玛的丈夫,倒还有些说不过去了。
好歹是找到了摘星楼的人,是令祭师传承重现光明的人,也算是塔纳族的恩人了,有了这重身份,想来那些唾骂小卓玛嫁了个中原人的岛民,会稍稍地收敛一些吧。
心思转过,大长老清了清嗓子道:“祭祀台坍塌一事,在族内造成了十分不好的影响,此次地震,不由地让人怪罪到了小卓玛的头上。”
姬冥修的气场冷了冷。
大长老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威压,心口一震,定了定神,说道:“不过,能震出一座摘星楼来,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姬冥修推开了房门,这时,余下的四位长老与八大领主也追上来了,不少岛民也追到了殿中,奈何被领主的侍卫们拦住,不得再上前一步。
除塞纳家主外,其余几位领主与长老们全对在此见到姬冥修感到十分惊讶,这不是那日陪小卓玛去了角斗场的侍卫吗?随行的侍卫一共有三个,只有他最打眼,看上去并不像个侍卫,倒像个主子,但事不关己,谁也不好去过问什么,今日却在这摘星楼见到了他,他是几时冲进来的?怎么还冲在他们几个的前头了?
似是瞧出了众人的疑惑,大长老耐心地解释道:“是小驸马找到了摘星楼。”
“小……小小小……小驸马?”二长老结巴了。
姬冥修并没有解释什么,迈步进了屋,这是一间书房,摆着各式各样的藏书,每一卷都是祭师的亲笔手札。
长老们自然是看不懂的,却并不妨碍众人将其视若珍宝。
姬冥修翻开了一卷书,大长老好奇地问:“小驸马,上面写了什么?”
姬冥修合上了册子:“这一卷是《诗经》。”
大长老笑道:“祭师是学识渊博之人。”说着,拿起一个竹简,“请小驸马看看,这上头写的是什么?”
二长老凑过来,小声问大长老道:“他能看懂夜罗文?”
“是的。”大长老说道。
几位长老的面上都露出了古怪又诧异的神色,夜罗文是不知消失了多少年的文字,便是如今在中原,恐怕都找不出几个能识得夜罗文的人了,这个小驸马到底什么来头,竟能看懂夜罗文?
姬冥修翻开竹简,看了看,说道:“还是《诗经》。”
大长老崇敬地笑了笑,又拿起了一个竹简,递给了姬冥修:“祭师是高风亮节之人,所阅之书皆是文学圣品。”
姬冥修一字一顿地念道:“阴阳调和之道。”
“咳!”大长老呛到了。
这边,长老们围着姬冥修翻阅书房的书卷,另一边,几位领主去别的屋子四处溜达了。
忽然,后殿传来了毕罗家主的惊呼声:“快过来看呐!这里有一把剑!”
值得一提的是,老毕罗家主被贺兰倾打成重伤,没个一年半载下不了床,如今担任家主的是他儿子毕罗复,也是哈佐的父亲。
众人闻讯赶了过去,刚走到殿堂,另一侧的塞纳家主叫出了声:“有贼!”
众人顿了顿,赶往左边。
毕罗家主大叫:“好厉害的剑!”
众人再次顿住,又赶往右边。
塞纳家主大叫:“好狡猾的贼!”
众人第三次顿住,又赶往左边。
“剑!”
“贼!”
“剑!”
“贼!”
众人脑袋都晕了,五长老按住胸口:“我和老四五抓贼,你们去看剑吧!”
姬冥修对抓贼不感兴趣,早早地去看剑了,大长老与二长老、三生老脚底生风地跟上,那是一座小花园,园子里种满了新鲜的花卉,花卉姹紫嫣红,花瓣上还有水珠,娇艳欲滴,明媚动人。
众所不由地感到奇怪,这座石楼长眠地底,怎么会开出如此娇艳的花来?
在小花园的正中央,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的中央插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宝剑连同剑鞘一并插入石中,毕罗复就站在那块儿石头上,双手握住剑柄,死命地往上拔,拔得满头大汗,仍旧没拔出半分。
“什什什、什么破剑啊?”毕罗复拔不动。
塔塔尔家主拍了拍手:“你让开,我来。”
毕罗复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从石头上跳了下来。
塔塔尔家主看了一眼他瘦弱的身板儿,嘲笑道:“早让你多花些心思习武,你偏不听,成日里与姑娘厮混,这下好了吧?身子垮了,连把剑都拔不出来。”
毕罗复比塔塔尔家主小了一辈,不好与他呛声,哼唧着翻了个白眼:“你行你来呀!”
塔塔尔家主身材高大,也不必踩着那块石头了,探出手便握住了剑柄,用力一拔——
咦?
拔不动!
众人哄笑。
塔塔尔家主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又加大了力度,用力拔去,然而令他无比惊讶的是,这柄剑好像是假的似的,压根儿就拔不出来,他眼神颤了颤,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就是个虚架子,没剑!”
毕罗复讥讽一笑道:“那你倒是把剑鞘给拔出来呀!”
塔塔尔家主抱住了剑鞘,一只脚踩上石头,企图借力将剑鞘给拔出来,可是不管他怎么用力,都无法撼动剑鞘分好。
“我来!”察哈尔家主拍了拍塔塔尔家主的肩膀。
塔塔尔家主不甘地松开了手:“我拔不出来,你以为你就能了?”
察哈尔家主笑道:“我只知道当年我拉三百石大弓的时候,你才拉一百五呢!”
察哈尔家主是八位领主中最强壮威猛的,早年的弓箭比赛上,没有任何人能够赢过他。
塔塔尔家主让开了。
察哈尔家主试了试自己的力气,他当然一上场便用尽了全力,可即便如此,结果也没比另外两位领主的好到哪儿去。
“真邪门啊,这到底什么剑?”毕罗复嘀咕。
姬冥修与三位长老走了过来。
毕罗复忙上前,拽住他的袖子道:“大长老你来得正好,你快看看这柄剑是不是假的?”
大长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看得毕罗复心头一跳,松开了拽住大长老的手,大长老走到剑前,右手贴上左肩,行了一礼。
二长老与三长老也各自行了一礼。
领主们不解地看向了他们。
大长老正色道:“这是能号令全族的祭师剑,除了塔纳族的祭师外,没有任何人能将它从剑鞘里拔出来。”
众人立刻露出了肃然起敬的神色。
“大长老的意思是谁拔起了祭师剑,谁就能号令全族了?”大圣姑领着一群师妹弟子浩浩荡荡地走了过来。
大长老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是。”
大圣姑给三圣姑使了个眼色:“三师妹。”
三圣姑脚尖一点,如轻盈的飞燕,落在了石头之上,她探出了葱白的纤手,握住剑柄一拔!
再拔!
怎么回事?她居然拔不动!
“三圣姑,让我试试。”
六圣姑自人群后走了出来,她曾担任过圣女殿的圣女,武功不在大圣姑之下,且是个被真神庇佑过的孩子,由她出来,想来颇有胜算。
三圣姑施展轻功,跃回了大圣姑身侧。
六圣姑走向宝剑,目光凛凛地看了半晌,握住剑柄,闭上眼,催动如海浪一般磅礴的内力,她手腕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她低喝一声,拔向了宝剑!
可惜,还是没有动静。
“我来助你!”三圣姑也握住了剑柄,二人合力,试图将宝剑从剑鞘里拔出来。
乔薇淡笑着走了过来:“啧啧啧,要不要这么无耻啊?一个人拔不动,就两个,我看不如你们圣女殿的人全都一起上好了,我再借你们一根绳子吧?十几二十号人,拔一头大象都够了,区区一把剑,应当不在话下吧?”
三圣姑恶狠狠地瞪向了乔薇。
乔薇翻了个小白眼,走到姬冥修身侧,扯了扯他的宽袖:“你没事吧?”
姬冥修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语气缱绻而温柔:“我没事。”
乔薇笑道:“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被那群老妖婆困住,你一定能想到办法的。”
姬冥修抚了抚她鬓角的发。
他指尖微凉,不经意碰到她肌肤,却如烙铁一般滚烫。
乔薇抿了抿翘起来的唇角,望向宝剑道:“那真的是祭师剑吗?要是我把它拔出来,是不是就能让大家把圣女殿从岛上赶出去?”
姬冥修忍俊不禁地一笑:“嗯。”
“那我要试试了!”乔薇捋起了袖子,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你们两个,让开!”
三圣姑哼道:“你连我都打不过,居然有胆子来拔剑?”
乔薇淡道:“你还是我娘的手下败将呢,我娘都没来拔剑,你凭什么呀?”
“你……”三圣姑被她噎得死死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六圣姑将三圣姑拽回了大圣姑的身边,她们当然不会相信一个连武功都没有的小卓玛只凭着一股蛮力就能拔出祭师剑,想丢人显然尽管去丢吧,她们乐得看好戏。
乔薇握住了剑柄。
众人屏住了呼吸。
乔薇开始用力。
“动……动了……动了动了!动了!”毕罗复大惊。
乔薇用力一抽,轰的一声,什么东西被从地上抽了出来,巨大的惯性让乔薇整个人跌在了地上,她手中的东西也砸在了她的身旁,她定睛看去,忽然就傻了眼。
什么鬼?
怎么把整个石台都拔出来了?!
剑仍插在石头中。
圣姑们擦着额角的冷汗,长长地松了口气,天知道乔薇拔动的那一刻,她们几个的心脏都停跳了,幸好幸好,不是拔出宝剑,是拔起了整个石台。
大圣姑扬起下巴道:“大长老,这应该不算成功了吧?”
大长老无语地看了乔薇一眼,这孩子到底吃啥长大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乔薇把大石头抱在了腿上。
众人目瞪口呆,这么大一块石头压在自己娇嫩的美腿上真的没关系吗?
“你要做什么?”大圣姑沉声问。
乔薇道:“我把石头掰开呀!这样不就可以拿到里面的剑了吗?”
大圣姑冷声道:“你这是作弊!”
“要不换你掰?”乔薇十分大方地把石头递了过去。
那块石头,有一个饭桌那么大,大圣姑见她抱得挺轻松,也没多想,伸手将石头接了过来,结果就听得嘭的一声,她整个人都被石头压倒在了地上,尤其一双手,更是被压得死死的,就快要压断了!
“搬开!把它搬开!”
乔薇将石头搬开了,走到毕罗家主面前:“你要掰吗?”
毕罗复拨浪鼓似的摇头。
乔薇又问向察哈尔家主与塔塔尔家主:“你们要不要掰?”
二人看着大圣姑肿成了熊掌的双手,不约而同地吞了吞口水:“不用了。”
“那我不客气了。”乔薇往地上一坐,开始掰石头了。
这法子虽然可笑,但再可笑的事小卓玛也干了,这好比是摘个果子摘不动于是把整棵树连根拔起了,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可尽管如此,众人仍旧十分好奇,这个出其不意的小卓玛究竟能不能得到祭师剑,若是得到了,那么她血统不纯的事,大概……就不是什么事了。
姬冥修宠溺地看着乔薇,眼神里有外人读不懂的深意。
就在乔薇小心翼翼地掰着石头之际,塞纳家主追着小贼往这边来了。
“小贼哪里跑?”塞纳家主怒喝,“给我放箭!”
“不能放不能放!”五长老喊道,“会损毁祭师殿的!”
塞纳家主气得咬牙,挥退了侍卫,拔出腰间的弯刀,砍向了那名小贼。
小贼冲入了人群,撞倒了四圣姑,又撞倒了大长老。
三圣姑眉心以蹙,弹指打出一道劲风。
小贼后膝被击中,一个不稳,扑向了抱着石头的乔薇,他扑在了石头上,痛得两眼冒金星。
乔薇看向了他。
他也看向了乔薇。
四目相对,他的汗毛就是一炸:“母夜叉!”
乔薇眸子一瞪:“小混蛋!”
“小贼!放开小卓玛!”塞纳家主朝他的后背砍了过来。
他一把拔出祭师剑,挡住了塞纳家主的弯刀。
【265】兄弟相认(二更)
他居然拔出了祭师剑,这个小贼居然拔出了祭师剑!
小花园一下子静了,众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有那么一瞬,众人以为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塞纳家主的弯刀再一次砍下来了,刀剑碰撞的声音让所有人的心口砰砰一跳!
“小贼你还有几分本事啊!”塞纳家主举起了弯刀,改为攻向他的肚子,这招他可是接不下了,却忽然,身侧伸来一只如玉修长的手,扣住了塞纳家主的手腕。
塞纳家主扭头一看,惊道:“小驸马?”
这回,轮到长老与诸位领主们吃惊了,方才大长老在介绍对方的身份时,塞纳家主并不在场啊,他怎么会知道的?莫非……他们住塞纳堡时便已向塞纳家表露身份了吗?
姬冥修没理会众人的震惊,缓缓地压下了塞纳家主的手腕,他的表情很淡,可眉宇间那股与生俱来的威严丝毫不容人拒绝:“塞纳家主,刀下留人。”
塞纳家主神色复杂地看了姬冥修一眼,最终,妥协了,将弯刀插回了腰间的刀鞘。
这一幕实在是……太让人吃惊了,这么多本族的勇士都拔不动祭师剑,一个被塞纳家主追杀的小贼却轻轻松松地拔了出来,真是让他们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更吃惊的是姬冥修为何会挺身救下小贼,要知道,就连他们都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姬冥修动得如此之快,就像是这个小贼是他的什么人似的。
乔薇古怪地看了看抓着宝剑的教主大人,又古怪地看了看自家相公,是错觉吗?总觉得冥修看小混蛋的眼神怪怪的。
姬冥修朝这边走了过来。
教主大人站起身来,执剑指向姬冥修:“你干嘛?别过来,否则本座杀了你!”
姬冥修一步步走向了他:“你就是那个把景云和望舒带来岛上的叔叔?”
教主大人捏紧了手中的剑:“是又怎样?想找本座算账啊?”
姬冥修走到了他的剑下,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教主大人被看得头皮一阵发麻,将剑抵在了他的脖子上:“你应该知道本座一直都想杀你,你自己送上门,就别怪本座不客气了。”
乔薇腾地站了起来:“小混蛋你敢?!”
几位长老与领主不由地面面相觑,这是唱的哪一出?
姬冥修的眸光没有丝毫退缩,抬手伸向了他,教主大人一把扣住姬冥修的手,姬冥修却抬起了另一只手,摘掉了他的面具。
乔薇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这家伙到底是丑成什么样才会在脸上戴了两个面具,然而真真正正看到的一刻她才发现自己错了,这是一张足以与姬冥修媲美的容貌,美得勾魂摄魄,只看上一眼,便觉得心都要被夺了去。
可乔薇最诧异的并不是它长得多么让人心生惊艳,而是它像极了一个人——
姬尚青。
乖乖,这小混蛋该不会就是她公爹遗留在民间的孩子吧?他公爹几时风流到无名岛来了?
教主大人丢了剑,双手拉过帽檐遮住脸,其余人并没有见过姬尚青,倒是不觉得这张脸有什么怪异,但见对方似乎难为情了,众人也不好再盯着他看。
姬冥修轻轻地开了口:“冥烨?”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叫谁呢?”
姬冥修将手伸进了他脖子,他赶忙推开,却根本不是姬冥修的对手:“干什么老对本座毛手毛脚的?!”
姬冥修取出了那块玉佩,很快又取出了自己的,交叠在一块儿,对着阳光一照,就见两块玉佩上分别出现了两个字:修、烨。
“果真是你。”姬冥修道。
“还给我!”教主大人一把将玉佩抢了回来。
乔薇走了过来,小声问姬冥修道:“他是谁呀?”
姬冥修轻声道:“我弟弟。”
教主大人炸毛:“谁是你弟弟了?你别瞎说!”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他:“你和父亲长得真像。”
“长得像的人多的去了!”
“你有我弟弟的玉佩,这块玉佩全天下只有一块,在你下葬那日与你一起葬入了姬家陵。”
教主大人低喝道:“谁下葬了还从坟墓里爬出来?你是不是傻?这……这块玉佩是我从个贩子手上买来的!也许那个贩子才是你弟弟呢!”
姬冥修微笑:“这么说你承认我弟弟是从坟墓里爬出来了?”
教主大人噎住。
姬冥修不给他狡辩的机会,接着道:“你屁股上有两个胎记。”
教主大人想也不想道:“谁说的?明明只有一个!”
话落,见姬冥修含笑看着他,他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果然,下一秒他听见姬冥修不疾不徐地说:“确实只有一个,在右边,像一团青色的烈焰。”
“不想理你!”教主大人一把推开了姬冥修,冷冷地走了出去,没走几步,却又折了回来,抢过姬冥修手中的面具,戴在了脸上!
大长老给五长老使了个眼色,五长老匆匆忙忙地追了上去:“祭师大人!祭师大人!”
大长老走向姬冥修,神色顿了顿,说道:“小驸马与方才那位公子是兄弟?”
“我认识他!”一个毕罗家的侍卫道,“我随哈佐大人来过这边打听他的消息,他是街上的混混!成天不是在打别人,就在被别人打!”
大长老严肃地清了清嗓子。
侍卫赶忙低下了头,忘记那小混混刚拔出祭师剑了,以后说不定就是他们的祭师了,他可不能再对那小混混不敬。
姬冥修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他是我孪生兄弟,本以为他去世了,没料到竟是在你们族里。”
“原来如此。”大长老自然不知道教主大人是下葬之后又失踪的,权当是儿时与家人走散了,这毕竟是他们的家事,大长老不好过问,大长老看着地上的宝剑,想到了什么,问道,“既然小驸马的兄弟能拔出此剑,可否请小驸马也试试?”
姬冥修没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他,道:“塔纳族有一位祭师就够了,大长老觉得呢?”
大长老怔住。
姬冥修拾起地上的宝剑,插回了剑鞘。
乔薇撇嘴儿:“那小混蛋是你弟弟呀?那我以后怎么教训他?”
姬冥修牵了她的手,宠溺地笑了笑,带着她走出了花园。
八位领主不明所以地围了上来,毕罗复问道:“大长老,我没看明白,那两个……到底是什么人啊?”
大长老望着姬冥修离去的背影,欣慰一笑:“他们都是祭师的后人。”
毕罗复瞠目结舌:“什、什么?祭师的后人?祭师什么时候有了后人?”
还是中原人!
祭师你带头在外面鬼混真的好么?!
“我塔纳族多年未有祭师,一出便出了两个,此乃神佑也!”大长老才不在意祭师是在哪里鬼混呢,他只知道祭师殿后继有人,塔纳族将重塑辉煌,没有比这更让人惊喜的事情了。
……
“祭师大人!祭师大人!”五长老追着教主大人出了摘星楼。
教主大人不耐地朝前走:“别跟着本座!”
五长老和颜悦色道:“祭师大人,你要去哪儿?”
教主大人冷声道:“本座爱去哪儿去哪儿!干你什么事?”
五长老被怼了也不生气,笑呵呵地道:“祭师大人,你去哪儿我送你。”
“本座没腿吗?要你送?”教主大人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一辆金光闪闪的马车,吞了吞口水,“那……谁的马车?”
“长老院的!”五长老可人精了,迈步走上前,打开了车帘子,“祭师大人请!”
教主大人倨傲地走过去,并不上车。
五长老问道:“祭师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教主大人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是不是本座要什么你们都给?”
五长老不假思索道:“只要是能给的,绝不吝啬。”
教主大人的目光落在了车柱上那块金色的三叶草图腾上。
半刻钟后,五长老肉痛地将长老院的院徽挖下来了。
教主大人将金子揣进了怀里,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五长老将挖了金子的匕首丢回马车内,火急火燎地跟上:“祭师大人,你等等我!”
教主大人才不等他呢,脚步一转,闪进了巷子,好巧不巧的是,一名圣女殿的女弟子正打巷子里路过,她方才去方便了,半路听说摘星楼重现塔纳族,这会子赶着去看热闹呢,却被个不长眼的东西撞了个满怀,她当即抬起一巴掌,朝教主大人扇了过去!
教主大人撞了人家小姑娘,原本挺不好意思,想道声抱歉,哪知对方二话不说便要扇他大耳刮子,他猫腰一闪,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但圣女殿弟子的手腕哪儿是那种容易扣的,女弟子手腕一滑,反倒将他给扣住了:“不长眼的东西,竟敢轻薄本姑娘?”
教主大人怒道:“你这人有毛病啊?你哪知眼睛看见我轻薄你了?就你这张麻婆脸,脱光了我也懒得看!”
女弟子面色一红:“你个登徒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住手!”
五长老冲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一大群长老院的侍卫,侍卫将二人团团围住。
女弟子有恃无恐道:“我是圣女殿的弟子,我师父是大圣姑,这人轻薄我,我教训他一下罢了,你们最好不要管圣女殿的闲事!”
“你这臭婆娘,自己不长眼撞了我,还要打我!”
“你胡说!明明是你撞了我!”
“你不是高手吗?我撞你你不会躲啊?”
“我……”女弟子噎住。
五长老沉声道:“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女弟子虽说武艺高强,可到底寡不敌众,很快便被长老院的侍卫拿下了。
“祭师大人,你没事吧?”五长老关切地问。
教主扯了扯袖子,露出一截比女子更白皙的手腕:“都肿了,你说有没有事?”
五长老不敢亵渎祭师大人的玉体,忙将教主大人的袖子拉了下来:“我保护不周,让祭师大人受罪了,我会依法处置她的。”
“这边出了事?”
大圣姑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在巷口响起。
女弟子像见了救星似的,激动地哽咽了起来:“师父!快救我!”
大圣姑带着几名弟子走了过来,看了一眼自家弟子,又看了看那位半路杀出来的祭师,眸中掠过一丝冷光,须臾微微地笑了笑,说道:“弟子不懂事,冲撞五长老了,请五长老恕罪,我会把她带回去,严加看管。”
五长老道:“她冲撞的人可不是我。”
大圣姑看向了教主大人,教主大人感受到了她身上的敌意,越发不想手下留情:“别看我,我是不会允许你把人带回去的,你带回去了,谁知道你罚了还是没罚?你万一作弊呢,谁又能知道?”
“你是在质疑圣女殿的……”
教主大人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冲撞本座,该当何罪?”
五长老道:“按族律,若是言辞无状,当掌嘴一百;若是殿前失仪,当杖责五十。”
教主大人的眸光落在大圣姑的脸上,坏坏一笑:“她两样都犯了,先掌嘴,再杖责吧!”
大圣姑一把指向了教主大人:“五长老,他不过是拔出了一柄剑而已!”
教主大人挑眉:“掌嘴。”
侍卫揪住女弟子的头发,啪啪啪啪地扇了起来……
【266】神勇三小只,圣女殿败露
那名女弟子被行刑完毕时已经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她被师姐师妹架出了巷子,在围观岛民诧异的注视下拖上了随行的马车。
虽不知这名女弟子究竟犯了何事,但众惩治圣女殿弟子,在以往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毕竟,在所有人岛民的心目中她们就如同真神的化身一样,得罪她们,那可是要遭天谴的。
然而今日,这名女弟子却被长老院给责罚了,圣姑就从旁看着竟然也毫无办法。
大圣姑从未感觉如此丢脸过,那些巴掌仿佛不是扇在徒弟的脸上,而是打在了她的脸上,她两片脸颊都火辣辣的,只恨不得赶紧找条地缝钻进去。
弟子们也是窘迫得不行,从来只有她们横行霸道,霸道完了还被人千叩万拜的份,哪知天天打雁今日被雁啄了眼,竟被别人家的侍卫教训了。
继架着女弟子的师姐师妹快步坐上马车后,余下的弟子们也寻着各种借口上了马车。
今天实在是太丢人了,对于她们这种被捧惯了的弟子而言,简直是无法容忍的事。
大圣姑冷冷地看了那个所谓的祭师大人,然而祭师大人早在行刑完毕的一刻便一脸餍足地扬长而去了,五长老跟着他,笑着问他饿不饿,想不想吃什么。
大圣姑气得面色铁青:“臭小子,你别落在我手里!”
不远处,有人看了一出好戏。
贺兰倾慵懒地靠在马车上,黑色斗篷笼罩着她玲珑别致的身躯,她脚踩一双漆黑发亮的牛皮小靴,衬得她两条大长腿笔直而修长,她抱怀看着大圣姑,红唇勾起,笑得恣意。
大圣姑宽袖下的手拽成了拳头,方才若不是发现这个女魔头在这里,她才不会任由长老院处罚她的徒弟,她若是阻止了长老院,这个女魔头定亲身上阵,那时,她弟子可就真的没命了。
贺兰倾淡淡一笑:“看什么看?再看一百次你也长不成我这样。”
“难怪你脾气不好,正所谓男为阳,女为阴,要阴阳调和,才能诸事顺意,不然,你就会内分泌失调,情绪焦躁,还会易怒、易嫉妒、容颜早衰。你看你和我娘一个年纪吧,你长得也不差,瓜子脸,丹凤眼,柳叶眉,樱桃小嘴,标准的美人相啊!可是你和我娘站在一块儿,你就跟她的娘似的!”
大圣姑的脑海里忽然飘出乔薇的一席话,气得头都痛了!
……
摘星楼与祭师后人横空出世的事渐渐在小镇传开了,不少岛民都想进来一探究竟,被长老院与八大领主的侍卫拦住了,摘星楼是最后一座祭师殿,比长老院的藏书阁宝贵多了,可得好生保护着,该整理的整理的,该布防的布防了,两位祭师后人也准备好为岛民传达福音了,方能正式请岛民入内。
这边,大长老挑选了得力的侍卫与侍女,开始清理摘星楼。
摘星楼面积极大,又统共有三层,清理起来不是一项小工程,八大领主也想出一分力,纷纷让自家侍卫快马加鞭地赶回塔纳城,将家中最得力的侍从带来。
姬冥修在书阁内整理藏书,乔薇打来一盆清水,拧了抹布,细细地擦拭着桌椅与书架。
大长老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见二人似乎并未发现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乔薇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来抓我去审问的?”
大长老尴尬:“这……”
乔薇气呼呼地抹着桌子:“抓就抓咯,反正我冲撞了神明,神明不喜欢我,不想接纳我,把祭祀台弄塌了,让我不得完成仪式,又把小镇给地震了,好叫你们能感受到他的怒火,将我从岛上赶出去。”
大长老干笑:“小卓玛言重了,此前的事是我们查证不周,祭祀台的事只是意外,地震就更与小卓玛无关了。”
乔薇的手顿住了,瞪大一双眸子,朝大长老看了过来:“地震与我无关?你什么意思?别忘了摘星楼是谁找到的,那个人又是我的什么人!”
大长老吓得连抹冷汗:“是小卓玛的夫君,这一切,都是小卓玛的功劳。”
乔薇恣意地笑了笑:“那可不!不是我把这个人带回族里,你们全都再等个几百年吧。”
大长老点头如捣蒜:“小卓玛所言极是。”先前冤枉了人家,这会子听人家发发牢骚也是应该的。
乔薇换了一盆干净的水,正要拎起水桶再倒一些,大长老先她一步,搬起水桶,给她把盆儿满上了。
乔薇洗着抹布,唉声叹气道:“大长老别在我身上费心思了,我血统不纯,没资格做你们的小卓玛。”
大长老真是窘迫又尴尬:“小卓玛说的是哪里话?你都嫁给祭师大人了,谁还敢质疑你血统不纯?贺兰家与祭师是族里最高贵的两种血脉,你们的结合就是天作之合,你们生下的孩子,将会是塔纳族这多年以来血统最高贵的孩子。”
这话乔薇爱听。
乔薇的脸色没那么臭了,但架子还是得端着的,不然这么容易消气,都当她好欺负似的:“偏殿的屋子我已经收拾出来了,待会儿让那些灾民住进来吧。”
大长老若有所思道:“让灾民住进祭师殿?这会不会不大好?”
乔薇就道:“那你想让他们留宿街头?”
大长老赶忙说道:“侍卫与工匠已经在搭建棚子了。”
乔薇不解地问道:“有地方住为什么要浪费人力物力搭棚子?何况塔纳族虽然没有冬天,不过早晚温差大,夜里还是有些清冷的,外头那么多老人孩子,生病了怎么办?谁看?谁掏钱?谁买药?你就说这笔开销是不是你们长老院给报!”
大长老忽然觉得小卓玛的眼神好凌厉!心肝儿都抖了抖,道:“开销是由族库出一半,另一半几大家族分摊,长老院与圣女殿也会略尽绵薄之力。”
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贺兰家也要分摊吗?”
大长老点头:“是的。”
乔财迷炸毛了:“那还不快让他们搬进来?!”
大长老快被吓死了,说要捉拿她归案的时候小卓玛都没这么生气,怎么一听要掏钱就跟要了她的命似的,大长老踉踉跄跄地跑出去,一把撞到了门板,被掀翻在地上,又赶紧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去了。
“消气了?”姬冥修含笑着问。
乔薇走到门口,探出小脑袋,往走廊里瞟了瞟,确定大长老已经远得不能再远了,方转过身,莞尔一笑:“消气了。”
姬冥修一笑,继续整理书册。
乔薇擦桌子,擦着擦着擦到了他身边,轻声道:“你弟弟是怎么回事呀?他不是已经下葬了吗?怎么又活了?”
她原本想问祭师的事情,但那小混蛋实在太打眼,害她把对姬家祖先的好奇都压下去了。
姬冥修说道:“我也不太清楚。”
乔薇理解地挑了挑眉:“也是,你和他一天生的,他下葬的时候你还没满月呢,他自己知不知道这件事?”
姬冥修想起弟弟的种种反常,说道:“应该知道。”
乔薇古怪地眨了眨眼:“他知道他还跑去对付姬家?”
姬冥修没立刻答她的话,而是问:“你可看见他脸上的面具了?”
“看见了。”原先有两个,那个金的被她扒了,如今躺在望舒的百宝箱里,这个玉的嘛,倒是时常见他戴着。
姬冥修道:“那也是一块寒玉,有压制内力的功效,当初我们都是在娘胎里受的伤,我被几位族老所救,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高人,被高人所救。”
“他也是用内力封住了九阳神掌吗?”乔薇问。
“应该是。”姬冥修道。
乔薇弱弱地吸了口凉气:“你这么说,我想起一件事来。”
姬冥修看向她:“什么事?”
乔薇折了折手中的抹布,道:“上一次塞纳鹰失踪的时候,我与燕飞绝他们前往百鬼深渊寻找塞纳鹰的踪迹,在圣女殿的后山附近我和十七碰到你弟弟,十七打了他一掌,却反而被他给震伤了,我当时就觉得他与你的情况很像,还给了他一瓶小白的血。不过,我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忘记和你说了。”
姬冥修就道:“现在也不晚。”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他与你的情况一样,都需要救治才能存活,但是当年姬家选你弃他,他现在知道了,所以他心怀怨恨,想要回来报复姬家,他抓了景云与望舒,也是这个目的!这小混……”
乔薇说着,抬起了拳头,见姬冥修还在这儿,把后头的话咽下了。
祸不及孩童,当年的事又不是景云他们干的,可以说与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居然把账算到了两个小包子头上!
也不是冥修干的,冥修懂什么呀?自己都是奶娃娃一个,他哪里知道自己的命是牺牲弟弟换来的?
那小子是把整个姬家都恨上了。
姬冥修眸光深邃道:“他吃了很多苦,我们每个人却都锦衣玉食,就算没了他,也好像并不悲伤,他心中不痛快是应该的。”
乔薇拉过姬冥修的手指,低低地说道:“毕竟过了那么多年了,最悲伤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家都挺过来了,日子还是要继续的。”顿了顿,想到什么,又道,“公主她……一直都很难过吧?”
姬冥修握住了乔薇的手,怅然地说道:“母亲终日在难过中度过,想起早夭的小儿子,总悲从心起,三十多岁的年纪便去了。”
乔薇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现在你们兄弟团聚了,公主在天之灵一定会非常欣慰的,你开心一点嘛,大不了以后我不找他麻烦了。”
姬冥修轻轻一笑:“嗯。”
……
“祭师大人!祭师大人!”五长老跟着教主大人,一双小胖腿儿都快跑断了,扶着小酒馆的墙壁,上气不接下气,“您……您……您……要去哪儿啊……时……时辰不早了……您还是……随我……回去……歇息吧……”
教主大人抱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道:“随你去哪儿歇息啊?”
五长老气喘吁吁道:“祭师殿……还没……整理好……您……先随我……回长老院……”
教主大人翻了个白眼:“本座不去。”
“那……贺兰……贺兰堡也成……你哥哥是小驸马……你住你……哥哥嫂嫂那儿……也……也好!”
教主大人翻了个更大的白眼:“谁是本座的哥哥?本座几时有哥哥了?本座说了本座有哥哥吗?给本座出去!再敢跟着本座,本座杀了你!”
“祭师……”
嘭!
门被教主大人合上了。
小酒馆是为数不多并没有倒塌的房舍之一,只是也受到了一点损伤,风四娘正搭着一把梯子,修理顶上的烛台吊灯,不过她只有一条胳膊能用,修起来颇有些吃力。
教主大人拿着沉甸甸的包袱上了楼。
风四娘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修灯。
须臾,教主大人黑着脸走了下来:“我的东西呢?”
风四娘指了指自己屋子。
教主大人走过去,边走边道:“干嘛把我东西放你屋里?”
风四娘道:“以后你睡下面,我睡阁楼。”
教主大人白了她一眼,抱着自己的大箱子,冷哼着上了楼。
箱子里都是些儿时用过的东西,大半是外头捡来的,或是抢来的,也有风四娘亲手做的,都不是什么值钱东西。
他盘腿坐在阁楼里,把从五长老以及侍卫那儿“抢”来的金子倒了出来,一个一个地数着。
风四娘上了楼,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几套崭新的衣裳,那料子,风四娘这辈子都没有见过,柔软得像云朵一样,闻着还有淡淡的清香。
教主大人看了她一眼,显然还在气她私自与自己换了房间的事。
风四娘在狭窄的阁楼里坐下,把托盘放在他面前:“你大哥送来的。”
教主大人哼了哼。
风四娘垂眸,淡淡一笑道:“你原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教主大人没说话,打开自己的百宝箱,将搜刮来的金子全都放了进去。
风四娘又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教主大人依旧没说话,将百宝箱上了锁,抽掉钥匙塞进怀中,扒开风四娘下了楼。
风四娘跟上去,就见他拿着工具爬上了梯子,将吊灯上的烛台一个一个地修好了。
风四娘眼眶涩涩的,那个在她怀里哭喊着我为什么没有爹娘的孩子……真的长大了。
……
夜半时分,大圣姑一行人回了圣女殿,此时夜已深了,但记挂着那边的事,四圣姑与五圣姑并没有入睡,而是坐在大殿焦急地等着,听到门口的动静,二人激动地迎了出去,结果看见大圣姑面色铁青地走进来,在大圣姑身后,一个浑身是血的弟子被人抬了进来。
四圣姑与五圣姑顿时一怔,异口同声道:“出了什么事?不是带人去抓‘贺兰倾’的现行了吗?怎么……怎么有人受伤了?”
是啊,今日的计划原本天衣无缝,是哪里出了岔子,演变成如今的局面呢?大圣姑郁闷地坐在了椅子上。
三圣姑咬牙切齿道:“原本快得手了,哪知他们竟卑鄙无耻地假扮成青虹,骗取我信任,偷学了我招式,打伤了我三个徒弟!若非如此,我早就已经得手了!”
“什么?青虹是假扮的?”四圣姑惊讶极了,乃至于将自己与三圣姑的龃龉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她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假扮的?”
三圣姑冷冷地扫了大圣姑一眼:“我怎么知道?青虹又不是我徒弟!”
在三圣姑看来,徒弟被人假扮了,做师父的却没认出来,足以说明师父的失败了。
大圣姑一记眼刀子打了过去,眼看着就要内讧,六圣姑说道:“三圣姑,你得手了怕是也没用,眼下已经不是我们与两个卓玛的斗争了,我们就算再抹黑她们母女也没用,有祭师的庇佑,谁能把她们怎么样呢?”
“祭师的庇佑?”四圣姑困惑地皱起了眉头,“你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和五师妹一头雾水?”
五圣姑点点头:“是啊,你们把话说清楚一点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六圣姑言简意赅地将摘星楼与祭师后人的事与二位圣姑说了。
二人的下巴险些惊掉了,地震传来的一刻,所有人高兴得都快飞了,想着被那对母女碾压了这么久,终于有办法找回场子了,哪里料到,不到一日的功夫,她们就被打了嘴巴,这可真是太尴尬了。
尴尬倒还罢了,更要命的是,她们的死对头出现了!
她们花了多少年、付出了多少心血,才换来如今圣女殿的地位,祭师殿重现了,她们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都要被人夺走了!
三圣姑抱怨道:“我说什么来着?我当时就不同意把他关在藏书阁!把他抓来圣女殿多好?你们非说怕打草惊蛇,这下好了吧?叫他找着通道了!摘星楼重现塔纳族,都是你们几个害的!”
四圣姑抬杠道:“三师姐这话我不爱听,什么叫都是我们害的?我们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谁能猜到他的背景如此厉害!那些夜罗文的书,我们都研究多少年了,一本都读不完,他一个中原的世家公子,谁知道他能全都看懂?!”
三圣姑没好气地道:“所以才要防患于未然啊!”
四圣姑本与她不对付,这会子新账旧账一起,可是没什么好脸色了:“你这么怀疑他你当时怎么不跟他一起进去啊?”
六圣姑往二人中间一站:“两位圣姑别吵了,非常时期,最忌内讧,别他们还没把我们怎么着,我们自己先垮掉了。”
“哼!”三圣姑冷冷地坐下了。
四圣姑也甩袖坐下了。
大圣姑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道:“我怎么都没想到祭师的后人居然就生活在岛上,还是被我们通缉过的那个家伙。”
“你说那个戴面具的吗?”六圣姑对他是有些印象的,毕竟当初就是他把两个孩子卖给风四娘,结果又悄悄地带走了,原先她们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今日见他与姬家少主兄弟相认的情景,她似乎明白是个什么情况了,“他是被人拐上岛的,自幼与家人失散,吃尽了苦头,他哥哥却锦衣玉食,他怕是恨死他们了。”
三圣姑眼睛一亮:“既然这样,不如我们把他拉拢过来!”
六圣姑摇头道:“你忘记哈佐差点杀死他的事,又端掉他老巢的事了?他动动脑子就会知道哈佐与我们是一伙儿的,他会为我们所用才怪了。”更别说今日那个不长眼的女弟子还冲撞了他,他已经彻底与圣女殿撕破了脸。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那么对他呀!”三圣姑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大圣姑叹道:“如今的形势对我们十分不利,这次真言的差错,让我们失去了不少信誉,长老院那边怕是也对圣女殿颇有微词。”
六圣姑沉吟片刻,说道:“大圣姑,我倒是觉得我们不必太过担心。”
大圣姑不明所以地看向她:“此话怎讲?”
六圣姑的面上不见丝毫担忧:“祭师殿虽好,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圣女殿在这片土地上经营了数百年,岛上全部都是我们的信徒,就算他们仍对祭师殿抱有幻想,但诸位圣姑别忘了,他们,离不开我们。”
说罢,她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一个青花瓷瓶上。
大圣姑拿起了瓷瓶,拔掉瓶塞,倒了一滴晶莹的圣水在手里:“没错,没人能离开我们,没有人。”
……
长老院采取了乔薇的提议,停止搭建棚子,将灾民迁入了祭师殿,各大家族都对这样的安排没有异议,分别派出了侍卫与侍女,辅佐长老院赈灾。
乔峥在得到消息后,也从贺兰堡赶来了,与几位大夫一起给众人疗伤治病,都不是太严重的伤,很快便治完了,接下来几日还需要换药,乔峥索性住下了。
此时夜已深,回城多有不便,其余人也相继住下了。
条件有些简陋,不过塔纳族的权贵与中原权贵最大的不同就是能吃苦,除了那位娇滴滴的毕罗复抱怨了几句,其余领主全都是卷了个铺盖往地上一趟,睡着了。
贺兰倾两口子也躺在了地上,贺兰倾将乔峥一拽,让乔峥趴到了自己身上。
“地上凉。”她说。
乔峥害羞道:“那也应该是你睡我身上。”
贺兰倾抱着乔峥一转,换乔峥在下面了。
乔峥被压得直翻白眼,还……还是换回来吧……
……
大长老屋子的灯还亮着,姬冥修带着乔薇叩响了他的房门:“大长老,你睡了没有?”
“没有。”大长老快步给二人开了门,将二人迎入屋内,“累了一天了,小卓玛与祭师大人怎么还不歇息?抱歉,没水了,我再去烧一壶。”
乔薇就道:“不用了,我们不是来喝水的,我们有话与大长老说。”
乔薇原先最反感大长老了,就是他不肯让自己见外公,把自己从贺兰堡赶出去的,可几番接触下来,乔薇发现大长老实在是个难得的正直人。
所以,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与冥修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知会大长老。
大长老坐下了,对二人道:“这么晚了,想来是十分要紧的事。”
姬冥修嗯了一声,算是肯定了大长老的猜测,随后,他从宽袖中取出一个卷竹简,轻轻地放到了大长老手边。
大长老打开竹简,定睛一看,居然是祭师的手札:“这是……藏书阁的吧?”
竹简上的线已经坏掉,是他亲自更换的,打的结他都认识。
姬冥修道:“是藏书阁的。”
“这本书有什么问题吗?”大长老问。
姬冥修说道:“书本身没问题,不过上面写的东西大长老可能会有兴趣。”
“它上面写了什么?”大长老看不懂夜罗文。
姬冥修正色道:“族人不能离岛的原因。”
大长老一怔:“什么?祭师……祭师他……居然预知了后人不能离岛吗?”最初迁入岛屿时,是没有不能离岛这一说的,祭师大人自己就曾离岛三年,外出寻找被朝堂击落的沉船呢,所以如果书上写了岛民不能离岛,那就只能是预知的后事了。
姬冥修淡淡摇头:“祭师大人没有预知这些,只不过,他记录了一种东西,能够让人无法离开这座岛。”
大长老的心被吊了起来:“什么东西?”
姬冥修翻开了竹简,指着一行字道:“夜鸣蛊。”
大长老看了看他指的字,心机地记下了,这么写就是夜,这么写就是鸣,这么写就是鼓。须臾,他又困惑道:“等等,岛上没人打鼓啊。”
乔薇瞪了他一眼:“是蛊虫的蛊!不是打鼓的鼓!”
大长老轻咳一声:“原来是蛊虫。”
姬冥修说道:“这种蛊虫是祭师来岛上之后发现的,他起先养这种蛊虫只是怀疑它对治疗风湿有不错的疗效,不过后面他发现这种蛊虫其实并不能治疗风湿,但它可以避孕。这种蛊虫的寿命极长,只要有青藤汁便可以一直活下去,但是它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不能离开青藤汁。”
大长老的面色有些尴尬,怎么谈着谈着扯到避孕上去了?
乔薇就道:“是啊大长老,你没发现你们岛上的人很难受孕吗?”
大长老想了想,岛上的孩子确实来得艰难,和卓一生只有一个女儿,毕罗复生性风流,也只得了哈佐与毕罗恩两个孩子,还有不少人想尽了办法,一个都生不出来的。
大长老定了定神:“祭师大人的意思是……”
乔薇挑眉道:“我相公的意思是,你们不能离岛以及很难有孩子,都是被这种蛊虫害的!你们所有人都被下了蛊,大长老你也不例外,包括我外公!然后你们所有人都必须定期服用青藤汁才能缓解蛊虫带来的不适,谁要是离岛太久,没了青藤汁,蛊虫就会造反!”
大长老当即变了脸色。
乔薇安慰道:“你别怕,它又不会要你的命。”
是不要他的命,可要了他多少个孩子的命?想想都令人胆寒。
大长老压下心头不适,问道:“既是被下蛊,为何从没有人发现?”
姬冥修合上了竹简道:“这种蛊虫连我岳父大人都发现不了,别的大夫就更难了。”
大长老胆寒了一把:“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全岛的居民都会中蛊?”
乔薇摸下巴:“也不是全岛啊,这个小镇的人就没中蛊。”
“为什么?”大长老不解地问道。
乔薇笑道:“因为这个小镇是罪奴的后代,连真神都不想庇佑他们,他们没资格前去洗礼,也就侥幸躲过一劫了。”这个消息,连海十三都没有查探出来,还是乔薇给风四娘送药时打听了一番情况,才得知他们都是被真神遗弃的子民,这次若不是为了扳倒贺兰倾,恐怕圣女殿的人根本就不愿意踏足这里。
这么一想,他们也算因祸得福了。
只不过,尽管不明真相,他们也并不敢贸然离岛,就算离开,也会事先从黑市买些备用的“药”,毕竟传闻太可怕了,没多少人敢拿命去赌。
大长老消化了一下这个震惊的消息,随后,他回味了一番乔薇的话,忽然觉得不对劲:“你方才说……洗礼?”
乔薇点头:“是啊,就是洗礼啊。”
大长老一脸不信地说道:“你是说……我们的蛊虫是圣女殿给下的?”
乔薇望着他,眼神没有丝毫闪躲:“没错。”
“怎么可能?”大长老笑了。
乔薇严肃道:“怎么不可能?”
大长老笑道:“我没有喝过什么青藤汁。”
乔薇道:“圣水就是青藤汁!这种青藤还不是外边那种普通的青藤,而是长在两生果上的青藤,整座岛上除了圣女殿,找不出第二个能种活它们的地方了!”
大长老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望向姬冥修,姬冥修眸光镇定,如一汪不起波澜的湖水,风雷啸而不惊,群妖乱而不惧,说的恐怕就是他了,他话不多,可每一句都令人信服,大长老道:“真的是这样吗?祭师大人?”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是真是假,大长老带人去圣女殿搜查一番便知。”
若在以前,大长老是绝不可能怀疑圣女殿的,可这一次关乎到全岛存亡,他觉得自己或许真有必要走这一趟。
翌日大清早,大长老便与乔薇一块儿出发去了塔纳城。
乔薇顺道回了一趟贺兰堡,大长老也没见她带什么东西出来,权当她是去看了看孩子。
二人抵达圣女殿时,圣姑们刚做完早课,准备用膳,听说大长老与小卓玛来了,当即没了吃饭的胃口。
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也不知那小克星大清早从南岛赶来,到底又想耍什么花招。
大圣姑的脸已经消肿了,在前殿接待了二人。
侍女奉上了新泡的茶。
乔薇端起茶杯,好笑地晃了晃,说道:“这水里没毒吧?”
大圣姑倨傲地问道:“小卓玛什么意思?”
乔薇淡淡一笑:“字面上的意思。”
大圣姑捏了捏手指,压下火气,不与乔薇呈口舌之快了,看向大长老,温声道:“昨日殿中有急事,我便先带着大家回来了,今日我已让师妹们备上了部分物资,这就准备给小镇送去的。”
大长老道:“物资的事先不急,我今日来,实则是想向圣女殿求证一件事。”
“什么事?”大圣姑皮笑肉不笑地问。
大长老顿了顿:“我听闻圣女殿有人养蛊。”
大圣姑喝茶的动作一顿,眼神闪了闪,放下杯子,不动声色地说道:“四师妹养的,养了十几只好玩儿,大长老突然问起这个做什么?”
大长老问:“只养了十几只吗?”
大圣姑笑道:“当然了,圣女殿养那么多蛊虫做什么?不过是她自己闲着无事,养几条打发打发时间罢了!”
大长老说道:“可我听说圣女殿养了成百上千,足够岛上所有居民人手一只。”
大圣姑的手一抖:“大长老从哪儿听来的?我们是神殿,又不是巫殿,怎么会做那种事?”
大长老想了想,道:“大圣姑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们搜查搜查?”
大圣姑冷下脸来:“大长老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圣女殿贵为神殿,就连和卓都没有资格下令搜查,大长老你怎么敢对圣女殿不敬?”
乔薇啧啧地摇了摇头:“看吧看吧,就是你们纵容得这群人才有恃无恐!你们非得她们把全岛害得断子绝孙才好是吗!”
大圣姑冷冷地瞪向了乔薇:“小卓玛,你在胡说什么?!”
乔薇回瞪了她一眼:“大长老,别与她废话了,赶紧搜吧!”
“谁敢搜圣女殿?”大圣姑拍桌站了起来。
大长老也站了起来,豪不退让地说道:“大圣姑,得罪了,今日若是没有搜到东西,我定当席蒿待罪。”
大圣姑拔高了音量:“你席蒿待罪就能弥补圣女殿被污蔑的损失吗?”
乔薇好笑地说道:“你有什么损失啊?一不砸你东西,二不杀你弟子,怎么搜的怎么给你还原,今日带来的也都是大长老的亲信,绝不可能在外胡言乱语,所以,如果你想说此事传处去会让人质疑圣女殿的威信,那么大可不必!除非……我们真的能搜出东西!但我想应该不会吧,我心里可是一直非常信任你们圣女殿的。”
信任?信任会带人来搜吗?大圣姑双目如炬地看着乔薇:“小卓玛,你不要巧舌如簧。”
大长老走到乔薇的身前,挡住了大圣姑的视线:“此事与小卓玛无关,是我要搜的。”
大圣姑的余光瞟向一侧的走廊,走廊内,六圣姑冲她打了个手势,她唇角一翘,很快,又压了下去,仿佛这一幕从未发生过似的。
她转身看向大长老身后的乔薇,“好,搜就搜,圣女殿光明磊落,没什么不能让你们搜的,不过,你们挑衅圣女殿的权威,也必须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否则日后谁都听信谗言,今天这个来搜,明天那个来搜,我圣女殿还要不要做事了?”
“你想怎样?”乔薇问。
大圣姑得意地说道:“要是搜不到,你就跪在外头老老实实地磕三个响头,拜我为师,成为我的闭门弟子。”
祭师的妻子拜圣姑为师,这可真打祭师殿的脸呐!
老妖婆死到临头了还不忘给祭师殿一个下马威,好好好,她就看看,到最后到底是谁给谁下马威!
“我答应你!”
大长老即刻吩咐侍卫封锁了圣女殿,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随后,开始对圣女殿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大圣姑恣意地喝了一口茶,蛊虫早已被六圣姑的弟子转移出去了,现在才封锁圣女殿,呵呵,晚了。
圣女殿的后山是一处景色秀美的风水宝地,这里不仅草长莺飞,而且繁花似锦,从后山再往东,会经过一个山谷,山谷中种满了奇异的花草,这些花草看似没有任何奇特之处,却有剧毒,若是不懂此阵之人误入山谷,便极有可能迷失在阵中。
三名女弟子扛着巨大的箱子穿过山谷,这是最后的三箱了,其余的已全被焚毁,再毁掉这三箱,就再也没人能抓住圣女殿的把柄了。
三人交换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眼神,快步穿过了山谷。
三人把箱子放在地上,浇了蜡油,点燃火折子,往箱子上一扔!
咻!
一道白光闪了过来!咬住了火折子!一摆头,将其甩进了山谷。
三名女弟子俱是一愣。
哪儿来的小貂?竟敢坏她们好事?!
女弟子拔出了佩剑,砍那个小白团子。
小白团子上蹿下跳,左躲右闪,几人砍得满头大汗,却连它的一根貂毛都没砍中。
小白团子地看着三人,秀了秀肱二头肌。
十几颗两生果不是白吃的,宝宝现在的力气大大的!
为首的女弟子施展轻功,一剑朝小白砍了过去!
小白飞起一跳,一爪子将她拍飞了!
女弟子撞上了身后的大树,撞得胸口一痛,就在她再一次朝小白攻击过来时,余下两名弟子尖叫了:“师姐不好了!箱子跑了!”
女弟子定睛一看,果真看见两个大箱子在地上飞快地飘着。
珠儿举着一个大箱子,大白也举着一个大箱子,但二兽的体积实在太小了,被箱子挡得严严实实的,一眼看去,只见箱子不见兽,可不就像是箱子在跑么?
女弟子这会子也没有与小白缠斗的心情了,抓起宝剑追向了那两个飘走的箱子。
“箱子”太狡猾了,她居然抓不到!
她倒要看看底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女弟子趴在了地上,朝箱子底下望去,哪知就在这时,一只箱子不动了,她凝神一看,就见那箱子被搁在了一块石头上,她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正要起身,却一转头,被小铁锅给拍趴了!
珠儿收好小铁锅,伸出涂了嫣红豆蔻的指甲,轻轻地吹了吹,无比贺兰倾地扬长而去了。
两个小师妹见师姐被偷袭了,忙也去帮忙,其中一个道:“这还有个小的!”
另一个眸色一厉:“吃我一掌!”
哪知她刚抬起手来,还没打呢,小白便两眼一翻,倒地不醒了!
二人愣了愣。
女弟子暴怒:“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二人于是去了,三人合力,总算把箱子抢回来了,可是当她们把箱子搬回原地时,却崩溃地发现第三个箱子不见了!
……
小白举着箱子,穿越丛林,跨过荆棘,不远千米,一路奔回圣女殿,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将箱子狠狠地砸在了大圣姑的面前!
【267】全族审判,兄弟回家(结尾新增两千字)
大圣姑神色一顿。
老实说,她认识这个箱子,是圣女殿用来装杂物的木箱,但她并不知道里头装了什么东西,它被一只小貂狠狠地砸在自己面前,与其说害怕,倒不如说感到惊讶。
小白跳上了桌子,气喘吁吁地抱起乔薇的杯子,吧唧吧唧地喝了起来。
大长老看得一愣一愣的。
乔薇的目光在箱子里扫了一圈,又落在大圣姑的脸上,微微笑道:“大圣姑如此淡定,怕是还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吧?”
大圣姑看着乔薇别有深意的笑容,心里莫名地打了个突,该不会……这箱子里装的就是夜鸣蛊吧?
不,不会的,六圣姑办事是余下六个人最稳妥的,她说已经将夜鸣蛊处理了,那就是真的处理了。
心思转过,大圣姑又镇定下来了,扬起下巴,优雅而清高地说道:“小卓玛还是不要故弄玄虚了,我圣女殿的东西你拿走得够多了。”
大长老困惑地蹙了蹙眉,大圣姑此话何意?小卓玛从圣女殿拿过东西?何时?他怎么不知?
乔薇才不怕她把自己的底给交了呢,她现在有一百个理由为自己开脱,可圣女殿未必了,她意味深长地笑道:“大圣姑最清楚我为什么会拿那些东西,我可是为了圣女殿好,大圣姑说呢?”
大圣姑心中骂了句无赖,冷冷地转过脸去,不再搭理乔薇,乔薇实在是太能气人了,再搭理下去,一来二往的,她怕自己会在大长老面前控制不住火气。
乔薇却不给她消火的机会,站起身,走到箱子旁,哀叹一声道:“既然大圣姑不敢打开,那便换我来打开吧。”
大圣姑眸色一厉:“什么叫我不敢打开?”
乔薇抽回了开箱子的手:“那你开。”
大圣姑冷冷地看向乔薇:“你在命令本圣姑。”
“真受不了你们这些弯弯肠子!”乔薇一把掰开了箱子,里头是无数个鸡蛋大小的小木匣子。
看到匣子的那一瞬,大圣姑的脸色变了。
乔薇注意到了她神情的变化,挑眉一笑:“哟,圣姑终于认出来了?”
大圣姑埋在宽袖下的手轻轻地抖了起来,为什么会这样?不是已经处理掉了吗?
走廊内的六圣姑也傻了眼,她明明亲眼看见弟子们将箱子搬去山谷焚毁了,她是在最后三箱也出发之后才前来向大圣姑通风报信的,从她通风报信的一刻才开始寻找,根本就已经来不及,但是为什么……箱子还是会出现在这里?
六圣姑的目光唰的射向了小白。
小白吐了吐舌头。
六圣姑捏紧了拳头,这个小东西,坏她好事!
六圣姑扬起手,蓄了一股内劲,就要朝小白打去,却忽然,乔薇转过了身来,望向殿侧的走廊道:“六圣姑,听墙角累不累呀?想知道什么直接出来看吧,又没人不许你看,是吧?大圣姑?”
最后一句时,她含笑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大圣姑的脸上,大圣姑只觉那笑容分外的刺眼,可最刺眼的是箱子里的东西。
六圣姑缓缓地走了出来,神色如常道:“我方才路过,听说大长老与小卓玛来了,特地过来瞧瞧,小卓玛误会了。”
乔薇淡淡地笑道:“误会你什么?误会你听墙角吗?你都一刻钟了还不现身,不是听墙角,难道是你长在墙上了?”
这丫头!六圣姑的眼底遽然掠过一丝冷光,能把一贯淡定的她激怒成这样,难怪三圣姑与大圣姑都在她手里讨不到好果子吃了。
六圣姑压下火气,没与乔薇争辩,拂袖坐在了大圣姑的身侧。
大圣姑低声道:“到底怎么搞的?不是说已经全部销毁了吗?”
六圣姑不动声色道:“我是看着她们把最后三箱抱进了山谷才来通知你的,哪里知道会这样?待会儿不管他们说什么,不承认便是。”
大圣姑淡淡地动了动眼皮子。
乔薇拿出了一个小匣子,走到大长老面前,大长老下意识地往后一仰,乔薇笑道:“别怕,你已经中蛊了,它不会去和自己同伴抢夺地盘的。”
大长老心里还是有些发毛。
乔薇打开了匣子,一道黑光闪了出来,正要跳上乔薇的手腕,被小白一爪子一拍,摁在了桌面上。
乔薇对着大长老道:“这就是夜鸣蛊了,由十八种毒草,封存七七四十九日方可养成,它虽叫夜鸣蛊,却并不会鸣叫,一般人养不出这种蛊虫,就不知圣女殿是从哪儿得来的祖传秘方,或者……是盗用了当年祭师留下的方法。”
大圣姑道:“小卓玛,我们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什么夜鸣蛊,什么祖传秘方,统统与圣女殿没有关系,圣女殿除了我四师妹玩性大养了十几条小蛊虫,别的,可再也没有听说了。”
乔薇淡淡一笑道:“证据确凿,大圣姑是想来个抵死不认吗?”
大圣姑冷冷地哼了哼:“你的宠物随便搬来一个箱子,就嫁祸给圣女殿,说是圣女殿的蛊虫,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乔薇慢悠悠地笑了:“随便搬来的箱子?大圣姑要不要再找两个箱子对比一下,看究竟是不是你们圣女殿的?”
大圣姑一脸镇定道:“这种箱子是我们在外头找人定做的,他们能给我们定做,自然也能给别人定做,有人想要圣女殿一模一样的木箱子还不容易?”
啧,嘴硬,真嘴硬!
乔薇拍了拍手上的灰尘:“看来大圣姑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了。”
大圣姑语气如常道:“你的小宠在我圣女殿来如自如,谁知道是不是你事先准备好嫁祸圣女殿的。”
大长老看看小卓玛,又看看大圣姑,最后,眸光落在那只黑光闪闪的小蛊虫上,一时间,竟不知该去信谁了,不怪他不肯给予乔薇应有的信任,实在是圣女殿在塔纳族教化了多年,在所有岛民心中,它就是神一般的存在,这一次要不是关于全岛存亡,他也不会来圣女殿搜藏这么一趟。
乔薇明白自己挑衅的不单单是圣女殿,更是全岛的信仰,所以她理解大长老的质疑,不过,正就是正,邪就是邪,羊皮披得再完美,也终有被人扒下来的一天,大概没人会信一头狼会伪装成一只羊,但是,当狼皮被拔下来后,也没人会不信自己看见的确实就是一只羊。
说白了,还是证据。
乔薇淡淡地笑了笑,探出葱白的指尖,在箱子上抹了一把,手指捻了捻,又放在鼻尖闻了闻,说道:“这好像蜡油,很奇怪,如果这箱子是我搬来嫁祸给你们的,我干嘛要涂上一层蜡油,而且照蜡油的不均匀程度来看,应该是泼上去的。我嫁祸你们,只用搬来一箱子蛊虫就够了,为何要多此一举,往上泼一层蜡油呢?”
大圣姑的眼神闪了闪:“这就要问你了,我们怎么知道你的想法?”
乔薇没被她牵着鼻子走,淡笑着说道:“会不会是你们怕自己暴露,所以赶紧将所有的蛊虫焚烧掉?只不过千算万算,你们没算到你们在这边拖延时间的时候,我家的几个已经盯上你们的一举一动了。”
一旁的六圣姑开口了,她似是而非地笑了笑,说道:“小卓玛这么会编故事,怎么不去茶楼说书啊?”
“六圣姑。”大长老沉了沉脸,不论如何,对方都是塔纳族的小卓玛,怎可如此奚落她?
六圣姑淡淡地睨了乔薇一眼,不说话了。
乔薇一笑:“究竟谁在编故事,待会儿就能知道了。”
乔薇话落不久,一拨长老院侍卫押着三个女弟子进殿了,看到女弟子的一瞬,六圣姑瞬间傻眼了,因为这三个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徒弟——此次负责焚毁夜鸣蛊的人!
“大长老。”为首的国字脸侍卫行了一礼,禀报道,“我们在山谷后发现三名女弟子,鬼鬼祟祟的不知在焚烧什么东西,便将她们抓来了。东西被烧得差不多了,我们只抢到了几个匣子。”
大圣姑的手捏成了拳头,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们是怎么穿过山谷的?”
那片山谷的花草有毒,能使人产生恐怖的幻觉,寻常人进去之后,吓疯吓傻的都有,这也是为何六圣姑看见弟子们抱着箱子进了山谷便放心回来复命的原因,因为除了她们,没有人知道怎么走才能避开那些毒花草,就算侍卫发现了异常,也根本穿不过山谷,等侍卫回来请求支援的空档,箱子里的蛊虫早已烧得渣都不剩了。
国字脸侍卫道:“是一只云貂带我们过去的。”
云貂!
大圣姑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乔薇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大圣姑,你的重点是不是不太对呀?不过也没关系了,这下全都证据确凿了,你就算再露多点馅儿也没什么了。”
“你……”大圣姑的胸口一阵发堵。
乔薇从侍卫手中拿过小匣子,打开给大长老瞧了瞧,确实都是夜鸣蛊,这下,圣女殿无可抵赖了。
大长老心中的失望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这么做?我们一直拿你们当神女一般敬重,你们……”
大圣姑压下心头的惊慌,不紧不慢地说道:“大长老,我们隐瞒了夜鸣蛊的事没错,但圣女殿没有给你们下蛊,我们养这么多夜鸣蛊……其实是为了炼药所用,夜鸣蛊对于治疗内伤、提升功力有奇效。”
乔薇眉梢一挑:“方才还说自己没养呢,怎么一转眼就改口了?”
大圣姑噎住,六圣姑握了握她的手,面无表情地说道:“世人对蛊虫往往存在偏见,认为养蛊是一种旁门左道,我们也是怕传出去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矢口否认罢了。”
乔薇道:“岛上除了你们,谁都没有养过这种蛊,如果不是你们给岛民下的蛊,那会是谁?”
六圣姑朝乔薇看了过来:“谁说岛民被下蛊了?小卓玛,你不要危言耸听。”
乔薇毫不畏惧地对上她的视线:“圣女殿没下蛊他们为什么需要定期服用圣水?离开岛屿也要储备一定的圣水,一旦感到不适,喝上两口便能得到大幅缓解。”
大圣姑面不改色道:“当年我族被大肆屠戮,真神庇佑我们找到了这座无名岛,只要待在岛上,便没有人能将我们怎么样,不能离岛是真神的旨意,是为了更好地庇佑他的子民,这一切,与夜鸣蛊没有任何关系,饮用圣水是在借助真神之力,并不是缓解蛊虫所引起的疼痛。”
“你说你们的嘴啊,怎么就这么硬呢?”乔薇都快服了这群老妖婆了,就冲这抵死不认的本事,失业了也能混口饭吃啊。
六圣姑道:“你不信,大可找大夫来查,看看大家究竟中蛊了没有。”夜鸣蛊要是这么好查出来,就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发现了,所以六圣姑十分自信,乔薇查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夜鸣蛊神奇就神奇在这种地方,大夫查不出来,不过,大夫查不出来,不代表乔薇找不出来。
乔薇从怀中掏出了一颗珠子。
众人定睛一看,皎月珠?
乔薇笑吟吟地道:“皎月珠能查出夜鸣蛊,没想到吧?圣女殿当年从祭师殿偷走夜鸣蛊,以为自此便高枕无忧了吗?祭师大人临死前将这颗珠子赠给贺兰家,当时贺兰家还不是王族,祭师大概是卜出了贺兰家的王气,将这颗皎月珠赐给了贺兰家的家主。现在一想,祭师大人真是算无遗漏啊。”
大长老愕然,皎月珠不是小卓玛在林子里找到的,而是贺兰家的传家宝?
乔薇看了一眼大长老,杏眼圆瞪道:“我可是真的找过的!我外公把珠子丢进深渊,我能找到也是我的缘分!为什么那个西贝货没找到呢?我也是昨天才得知真相,不许拿异样的眼光看我!”
大长老清了清嗓子:“继续。”
乔薇道:“这颗珠子只要靠近夜鸣蛊,便会发出白光,大长老可让人找间黑屋子一试,我是没有中蛊的,几位圣姑应该也没有,大长老不妨先让几位圣姑试试。若圣姑不配合也没关系,小镇上的人可一个都没有接受过圣女殿的洗礼,大长老找他们试也一样。”
大长老对侍卫打了个手势,侍卫合上了大殿的门,并拉下了厚重的帘幕,整个殿堂的光线都暗了下来,皎月珠通体碧绿,翠光幽幽,然而当大长老握住它的一瞬,它果真变了颜色。
大长老又将珠子还给了乔薇,珠子在乔薇手中变回了翡翠的颜色,而当珠子到了侍卫们手中,又变了颜色。
至此,大长老对乔薇的话深信不疑了,他一拳砸在了桌上,恼怒不已道:“大圣姑!六圣姑!你们圣女殿还有何话可说?”
两位圣姑的脸彻底褪去了血色。
……
大长老即刻给小镇的四位长老飞鸽传书,让他们召集八大领主即刻赶回塔纳城。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了贺兰堡的议事大厅,大长老向几人简明扼要地提了提上午的事情,一大早大长老与小卓玛匆忙离开小镇,众人还以为他们是回城准备物资的,却没料是来查案的,查出了一桩惊天大案!
塔纳族人在心目中为圣女殿筑起的堡垒足有千尺高,一瞬间被人轰塌,所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后背凉飕飕的,额头渗出冷汗,找不出合适的词来形容此时的感觉,若非要说点什么,大概就像是被最亲近的人从背后捅了一刀,确切的说,是无数刀,可恨他们却一直没有发现,还没日没夜地对这人亲厚友加。
他们可真是傻!
“不……不会吧……”毕罗复惶惶然地呢喃道,“圣女殿不会那么做的吧?”
塔塔尔家主,塞纳夫人的父亲,尽管与小卓玛一个阵营,这会子也忍不住替圣女殿说起了话:“是啊,大长老,你是不是弄错了?”
大长老沉痛地说道:“我也希望是我弄错了,我昨夜得知这个消息,辗转反侧,一宿未眠,今天我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去搜查圣女殿的,然而就算是当我看到了那些证据,我心中也仍是难以置信,可是……我十分遗憾地告诉你们,一切都是真的。”
领主们花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消化这个噩耗。
“那……那我们还有救吗?”毕罗复怕死地问。
大长老看向了乔薇。
乔薇正色道:“我相公正在查阅祭师留下的书册,希望能从中找到根治的办法。”
众人松了口气,不管怎样,总是有一丝希望的不是吗?
经过长老院与八大领主的激烈商议后,最终决定对圣女殿进行开堂审问,本次审问由长老院的忠义堂主持,忠义堂在塔纳族就相当于刑部了,长老院与八大领主以及祭师共同对案件进行审问,换到中原,大概就是三司会审了。
原本贺兰堡也应邀参与,但乔薇作为原告,为了避嫌,贺兰倾退出了审判官的行列,同样避嫌的还有祭师大人姬冥修,而教主大人尽管是乔薇的小叔,但因自幼长在塔纳族,与姬家关系并不亲厚,甚至可以说非常仇视,倒是破例参与了审理。
教主大人神气地坐在了正中央主审判官的位置上,在他身边的两个位子分别坐着大长老与八大领主的代表——塞纳家主。
在两排的坐席上,是七大领主与余下的四位长老。
值得一提的是,本次审理的地点选在了角斗场。
之所以选这么个地方,是因为全塔纳族只有这里能够容纳千人观摩,所有族人都有权利知道真相。
三楼挤满了围观的岛民,二楼坐满了世家权贵。
一楼的场地上,一场史无前例的审判开始了。
原告,小卓玛。
被告,圣女殿。
圣女殿的六位圣姑被依次带了上来,当然因为身份的关系,她们不用像普通的罪犯那样带着枷锁,穿着囚服,她们只是摘取了珠宝首饰,一身素衣地站在那里,她们的身姿依旧笔挺。
大圣姑双目如炬道:“你们如此亵渎神明,真神会降怒你们的!”
教主大人不屑地切了一声,吊儿郎当地靠上椅背,将修长的大长腿交叠搁在了案桌上,如此粗鲁的动作,在他做来,却别有一种赏心悦目的美。
三楼,有姑娘们尖叫了。
大长老吓得太阳穴突突一跳,赶忙将祭师大人的腿抱了下来,随后赶紧拍了拍惊堂木道:“请小卓玛!”
乔薇被侍从请入场内。
这不是众人第一次在角斗场见到乔薇,乔薇与西贝货比试时洋相百出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当时觉得可笑,现在一想,却有些可爱。
乔薇站在了圣姑的另一侧,对坐上之人行了一礼。
“呵。”教主大人阴测测地笑出了声,小母夜叉也有向他低头的时候啊!
乔薇一记冰冷的眸光打了过去,正偷偷从袖子里抓了一把瓜子的教主大人,被瞪得心肝儿一抖,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手里的瓜子也撒了出去。
大长老默默地吐出嘴里的瓜子,摘掉头上的瓜子:“开堂。”
塞纳家主道:“小卓玛,你说你要控告圣女殿,请问你控告她们什么?”
乔薇正色道:“我首先要控告她们迫害我外公,在圣女与我外公盟血誓时,将巫毒下在了我外公的身上,我外公至今余毒未清;我还要控告她们指使弟子扮成我的样子,接近我外公,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我还要控告她们指使哈佐行刺祭师大人与我的两个孩子;还要控告她们结阵诛杀我娘、软禁祭师大人、软禁我;还有,圣女破坏祭祀台,嫁祸我冲撞神明;再还有,三圣姑与手下的三名弟子打算假扮成我娘的铁骑,戮杀无辜岛民,嫁祸到我娘的头上;再最后,我要控告她们擅自使用夜鸣蛊,以此来控制全岛的居民。”
一连翻的控告下来,现场静了。
人被惊吓到了极致时,是不会大喊大叫的,因为那一刻,他们已经吓懵了。
圣姑们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在此之前,大长老只知对方使用了夜鸣蛊,却不知还干了那么多混账事,而塞纳家主是知道乔薇一行人的经历的,却也没料到一切都是圣女殿干的。
二人惊愕了半晌。
还是教主大人从大长老手里夺了惊堂木,在桌上狠狠一拍,道:“你控告这群老妖婆……”
众人唰的朝他看了过来。
他改口:“你控告她们,有什么证据?”
乔薇说道:“我外公的巫毒大夫们已经去求证了,请审判官大人允许大夫出来作证。”
教主大人一拍惊堂木:“准了!”
特别神气!
大夫被人带了过来,朝着坐上之人行了一礼,随后道:“我方才给和卓查过了,和卓确实中了巫毒。”
大圣姑笑了:“这可真是奇怪,若是和卓中了巫毒,怎么你从前没有发现?”
大夫解释道:“巫毒不是寻常毒物,把脉或者用银针都查不出来,中毒者从外表看也是没有丝毫异样,但是中了巫毒的人滴血于艾草之上,会呈现出淡淡的青黑色,我从前没怀疑过和卓中巫毒,是以没给和卓验过,方才我验了,确实是巫毒无疑。”
乔薇问道:“圣女的你可验了?”
大夫点头:“验了。”
“她的血可有异样?”
“回小卓玛的话,没有。”
乔薇淡淡一笑:“本该中巫毒的圣女没有中毒,不该中毒的和卓却中了毒,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相信不用我多说了。”
第一项罪名,妥妥地成立了。
大长老道:“你说假的小卓玛是她们指使的,这一项罪名,你又可有证据?”
“当然有。”乔薇从宽袖中取出一封亲笔书信,“当初假的小卓玛败露后,为了接近我,曾故意装出与她们决裂的样子,不仅交代了自己的罪状,还写在纸上,签了字,画了押,按了指纹与掌纹。我记得当初在角斗场比试时,她曾写了一份书法,不知可还保存着?”
自然是存着的,大长老忙让人去取了来,几位长老一一对比,确定这封信与那份书法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至于说指纹与掌纹,这就不好比对了,不过也不需要了,字能对上便够了。
最沉不住气的三圣姑开口了:“你……你栽赃污蔑!这封信根本就是假的!”
假的小卓玛怎么可能留下这种东西呢?都没听她提过!当然这话她不能说,说了,不就等于承认圣女殿与假的小卓玛有勾结了?
乔薇挑眉看向她道:“你就算不信我,也该信几位学识渊博的长老,他们怎么可能连真迹与模仿的笔迹都认不出来?”
大长老严肃道:“这封信里没有模仿的痕迹,是真迹无疑。”
乔薇缓缓地走向三圣姑,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道:“也许那个假的小卓玛,也不是很想帮你们掩饰呢?”
三圣姑怒气填胸,当即扬起一巴掌来,大长老拍响惊堂木:“三圣姑!”
大圣姑冷冷地按下了三圣姑的手。
乔薇优哉游哉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信里写得清清楚楚,假的小卓玛正式册封后,便将贺兰倾炸死在闭关的地方,自此,贺兰家的王权便是圣女殿的囊中物了,如此一来,第二项罪名成立了。
人群中,爆发出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众人看向圣女殿那些曾经无比高高在上的圣姑,心中涌上一股难言的失望。
乔薇指控圣女殿的第三项罪名是圣女殿指使哈佐行刺祭师大人与景云望舒,这一项罪名可是有目击证人的。
乔薇看了看座上三人道:“请允许传风四娘问话。”
大长老比了个请的姿势。
风四娘被带了上来,她低着头,谁也没看,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养了几年的孩子就坐在审判官的席位上。
风四娘交代了哈佐入黑市购买龙凤胎与雪貂的事,也交代了哈佐带着手下追击教主大人与两个孩子的事,当然,为了把教主大人摘出去,他将教主大人贩卖人口,改成了教主大人心存疑惑,与她设了圈套,引蛇出洞。
哈佐在镇上追击教主大人的马车时,并未刻意地避开人的耳目,因此除了风四娘之外,还有不少目击者,他们都被风四娘带到了现场。
哈佐也被传唤到了角斗场,哈佐自打在山谷受了惊吓,至今未能复原,仍是疯疯癫癫的,但风四娘与小镇的居民都一眼认出了他来。
哈佐与侍卫在追击的过程中对马车放了无数的箭,这要不是恶意的都没人信了。
三圣姑又沉不住气了:“就算是哈佐追杀了他们,那也是毕罗家的事,怎么算到圣女殿的头上了?”
毕罗复炸毛了:“怎么就是毕罗家的事了?我他妈一根毛都不知道!”
这是他最钟爱的儿子,他一直以哈佐为傲,为了哈佐,他冷落自己嫡子,可是到头来,这个不中用的东西却把全家拖下了水!
毕罗复气得走过去,一脚将哈佐踹翻在了地上!
“混账东西!我怎么生了你?!”
哈佐大抵是真的吓坏了,问什么答什么,对圣女殿指使自己的事,以及自己也见过假小卓玛的事供认不讳。
圣姑们简直气坏了!
就连大圣姑,都再也按耐不住了:“没见他都神志不清了吗?他说的话能作为呈堂证供吗?”
乔薇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这就不劳大圣姑费心了吧?长老们与各大领主们明察秋毫,他们会做出公平正确的判断的。”
大圣姑冷声道:“你少拍马屁!”
乔薇眨了眨眼:“不服气呀?你也拍一个咯!”
为了摆脱自家的嫌疑,毕罗复是恨不得马上让圣女殿的这项罪名成立,他毫不客气地批了个立字,他一批,察哈尔家主也批了,塞纳家主与塔塔尔是小卓玛阵营的,自是站在乔薇这一边了,但此番他们批下立字,却不是因为乔薇的缘故,而是他们已经从内心给出了最直觉的判断。
乔薇觉得塔纳族的司法制度虽不够完善,却也有不够完善的好处,这种事若是放在中原,能当时退堂,花上几个月来搜集罪证,可塔纳族人,却相信自己内心要选择的,就是真神指引的。
第四项罪名是三圣姑与手下的弟子冒充贺兰铁骑。
这件事,也是有目击证人的,易千音与铁铺老板。
易千音已经恢复了自己的容貌,他讲述了那日的经历,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接近过三圣姑,他还打了那套三圣姑传授给他的拳法。
铁铺老板倒是不清楚双方的争斗,只道有几个漂亮的姑娘进入他的铁铺,问可有黑色的盔甲,他以打铁为生,平时多做些工具,但不时也有侍卫把坏掉的盔甲拿到他的铺子修,修多了他也就会做了,偶尔偷偷地做几套卖给那些散兵,但数量绝对不多,毕竟私造盔甲是违法的勾当。
“你不知她们是圣女殿的人?”乔薇问。
铁铺老板摇头,幸亏是不知,否则他估计没命了。
铁铺老板的证词,加上易千音的话,足够将第四项罪名坐得死死的了。
前面的四项罪名都成立了,再说到圣女故意踩塌祭祀台的罪名事,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却已经让人惯性地相信了。
真是不敢相信,神圣不可亵渎的圣女殿竟然做出了这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可怜的小卓玛,替她们背了这么多黑锅,想起曾经对小卓玛的谩骂,众人不禁汗颜地低下了头。
夜鸣蛊一事,已经由大长老亲自查证,但为了取信于人,大长老仍是让今日搜出的侍卫将搜到的东西以及搜查的经历一五一十地曝光在了人前。
若说先前的几项罪名只是让人感到失望,那么最后一项,借助洗礼的机会给新生的婴孩下蛊毒,就令人无法容忍了。
他们那么信任圣女殿,甚至将新出生孩子的捧到她们面前,成为她们最真诚的信徒,并深信只有得到了她们的祝福,他们的孩子才得在这片土地繁衍生息……
却原来,下蛊才是真相。
整个角斗场都愤怒了!
圣姑们被人捧惯了,何尝见过世人拿这副嘴脸对着她们?
大圣姑的手紧紧地拽住袖口,掐出了几个大洞。
四圣姑与五圣姑害怕地抱在一起。
六圣姑沉着的面色出现了一丝龟裂。
三圣姑举眸,望向三楼黑压压的怒不可遏的岛民,痛心疾首地说道:“你们不要听他们胡说!我们没有给你们下蛊!我们是真神的使者!我们是真神派来庇佑你们的!他们已经触怒了真神,他们没有资格再号令你们!长老院,贺兰家,狼狈为奸!他们全都是……”
啪!
话未说完,被一个鞋底板抽中了!
那是一个怀抱着婴孩的母亲,她的孩子刚刚满月,一个月前在圣女殿接受了洗礼。
啪!
又一只鞋子砸了下去!
是一个老人。
他这辈子都没有出过岛,以后怕是也没机会了,就算治好了,他也太老了。
越来越多的鞋子砸了下去。
也有人将怀里的干粮砸了下去,还有更愤怒的,抓起钱袋朝那群可恶的圣姑们砸了下去!
金光闪闪的金币掉了出来。
教主大人眼睛都直了,砸我呀砸我呀……
砸东西似乎并不足以宣泄众人的怒火,不知从谁开始,竟有人朝那群圣姑吐起了口水,大圣姑被吐中了,当即心火蹭蹭一冒,施展轻功一跃而起,伸出利爪,朝着那个吐口水的妇人的脖子掐了过去。
“大圣姑!”大长老勃然变色。
侍卫们纷纷跳起去拦她,然而谁又是她的对手?她不过是轻轻一拂袖,便将一群侍卫扇飞了。
她掐住了那个人的喉咙,她抓过那个人怀里的孩子,就在她即将用力的时候,一道玄色身影闪电般地飞了过来,凌空一脚,踹上她的胸口,将她踹得当空喷出一口鲜血,松开手,直直地坠下了下去。
贺兰倾接住了孩子,脚尖自凭栏上一点,借力跃去了对面。
人群里爆发出了一阵惊喜的声音。
妇人跑到了对面,从贺兰倾手里接过孩子,激动得泪流满面:“多谢卓玛!多谢卓玛!”
哎呀,被人谢还真是头一次。
贺兰倾施展轻功飞下一楼,站在了几位圣姑的面前,一步步走向众人,众人惊恐地看着她:“你要干什么?”
她自重伤吐血的大圣姑身侧走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没听说,把毒蛇抓回去之前,要先拔掉它的毒牙吗?”
众人的脊背蔓过一层恶寒。
贺兰倾自斗篷中探出了修长如玉的手,指甲上嫣红的豆蔻衬得她肌肤白嫩通透,她红唇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可越是笑,越让人感觉危险。
在与几人一步之距时,她忽然抬起了指尖,在几人的穴位上轻轻一点,几人早已预料到她会做什么,想出手阻拦,奈何她的身影快到不可思议,一眼看去,只能看见一道虚影。
虚影自几人身前晃了过去,几人惨叫一声,半跪在了地上。
半生修为,一招散尽!
贺兰倾拿出白帕子,轻轻地擦了擦手,扔在地上,转身离去。
没了武功之后,这群圣姑便任由长老院处置了。
长老院与几位领主经过一番商讨,一致同意对几位圣姑处以极刑。
大长老惊堂木一拍:“先押入大牢,三日后,行刑!”
……
老妖婆也有被行刑的一天,真是太大快人心了!
相当初自己被通缉,被端了老巢,像过街老鼠一样躲到现在,可算是看到这群老家伙的报应了!
三天后,他非得亲自来送这群老妖婆上西天!
心情大好的教主大人,连地上的金子都忘记捡了,一脸得意地扬长而去。
教主大人回了小镇,风四娘还要做一些笔录,便没有随他一道回来,不过他有小酒馆的钥匙。
此时夜已经彻底黑了,教主大人抹黑开了门,先去厨房找了点冷馒头填肚子,又偷喝了几口风四娘的野山葡萄酒,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真真不假。
只要一想起那几个老妖婆的下场,他就能笑出声来。
教主大人回了阁楼。
嘎吱——
酒馆的门被人推开了。
教主大人警惕地坐起身:“谁?”
“是我。”姬冥修上了楼,猫身坐进了狭窄的阁楼。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你来做什么?”
姬冥修在祭师殿整理书册,并未去塔纳城,但也不妨碍他知道角斗场的事情:“我接到消息,圣女殿定罪了,圣姑们被打入大牢了。”
“是又怎样?”教主大人鼻子哼哼道。
姬冥修含笑看着他:“我来接你去贺兰堡。圣姑们虽然落网了,可是还有不少余孽,难保她们不会对你进行报复。”
教主大人淡道:“为什么要报复我?”
姬冥修被冷落了也不生气,能这样近距离地看着他,其实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欣慰了,姬冥修轻声道:“你是祭师,这是其一;你是小卓玛的小叔子,这是其二;你是本次将她们打入大牢的主审官,这是其三。”
教主大人怔了怔,两眼望天道:“为什么不报复你们?”
姬冥修道:“我们住在贺兰堡,贺兰堡铜墙铁壁,守卫森严,她们报复不了。”
教主大人的眼珠子动了动:“就……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也没什么可怕的。我手下与阿达尔都是十分厉害的,比输给贺兰堡的侍卫,就算……打那几个老圣姑打不过,打几个余孽还是不成问题的。”
“你确定?”姬冥修问。
教主大人不屑地撇过脸:“我说过你不是我大哥,所以我不会跟你走的。”
姬冥修看了他一眼:“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来贺兰堡找我。”
教主大人呵呵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你死心吧,我就是死啊,也不可能去投奔你!”
姬冥修一脸无奈地离开了。
教主大人躺在了阁楼的地板上,从怀中拿出一块金子,饶有兴致地看了看,看完,拿出百宝箱,准备将金子放进去,哪知就在他刚刚掏出钥匙的时候,楼下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眸光一动,将箱子揣进了怀里,猫着腰走出阁楼,迎面劈来一道剑光,他吓得面色一白,侧身一躲,黑衣人砍歪了,砍在了阁楼的木板上。
他趁势跑下了楼,楼下七八个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每人手中都拿着一把长剑,黑衣人见了他,全都持剑冲了过来。
他大叫:“来人!来人呐!阿达尔!”
无人应答。
难道那群手下已经被这伙人解决了吗?
众人刺向了他,他忙去摸笛子,但笛子缩在百宝箱里,他这会子哪儿有功夫打开?
一名黑衣人抡剑砍向了他脑袋。
他闭上眼:“阿达尔——”
铿!
阿达尔的弯刀挡住了对方的长剑,二人在酒馆里交起手来。
那群黑衣人也朝阿达尔围了过来。
阿达尔不愧是高手中的高手,很快便将这群小喽啰解决了,但那个领头的,却没这么容易了。
二人在酒馆里过了十几招,教主大人想趁机溜出去,可每次快溜走时,都能被那个领头的黑衣人挡住去路。
阿达尔渐渐地支撑不住了,黑衣人抓住了阿达尔的肩膀,长剑刺进他肚子,一下又一下,足足十几下,阿达尔的身上一片血肉模糊,他倒在血泊中,朝教主大人伸出了手:“快……走——”
教主大人飞一般地冲出了酒馆,朝着姬冥修离开的方向放声大叫:“等等!等等!”
姬冥修勒紧缰绳,停下了马。
教主大人飞奔至他身前,踩着马磴子,一把翻上了马鞍:“快走!再不走要追来了!”
姬冥修竟然没有多问,只道:“那你抱紧。”
教主大人嫌弃脸:“老子才不抱你!”
姬冥修一鞭子抽下去,骏马吃痛,闪电般地跑了起来。
教主大人差点被甩了出去,赶忙抱住姬冥修的腰肢,抱得紧紧的。
姬冥修的唇角轻轻一勾。
教主大人气呼呼地道:“你故意的!”
“嗯。”姬冥修承认地十分干脆。
“你……你无耻!你信不信我……”
教主大人说着,松开了手,刚一松手,姬冥修便加快了马速,教主大人又怂哒哒地抱住了自家哥哥。
哥哥什么的,真是太不可爱了!
……
酒馆中,黑衣人放下了长剑,往椅子上一坐,说道:“人走了,行了行了,都起来吧。”
地上东倒西歪的黑衣人麻溜儿地起来了,阿达尔也迅速站了起来。
黑衣人拉下面纱,露出那张熟悉的脸,不是燕飞绝又是谁?
燕飞绝从桌下扯出一个包袱,一人发了一袋金子,发到阿达尔时,除了一袋金子,还多给了一颗两生果,可以说是非常大方了!
【268】圣女殿的湮灭(一更)
圣女殿的伪装被撕裂,最开心的莫过于乔薇了,作为被仿造的正主,乔薇对赝品以及制造赝品的商家可谓是深恶痛绝,加上那伙人丧尽天良,做尽了坏事,如今有了报应可真是大快人心。
审判结束,围观的岛民散了,乔薇留下协助忠义堂做了必要的整理,圣女殿人数众多,不是只有圣姑才是犯了罪的,还有更多的弟子也需要一一地审查,当然,就不需要再像今日这般全族审判了,无罪的弟子不会遭到为难,倘若是这群老妖婆的帮凶,那可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乔薇又提供了一些线索,忙完从角斗场离开时已月上半空,一出角斗场的大门,便看见黑压压的一片,她的步子微微一顿,暗夜中,一双双无辜而又忐忑的眼睛朝她看了过来,有侍卫即刻拔出了宝剑,那群人受到惊吓,往后退了退。
乔薇对侍卫道:“你们先退下吧。”
“是。”侍卫犹豫了一番,最终退下了,却并未走远,一直拿着剑站在乔薇的不远处。
乔薇走上前,看向一众岛民道:“你们是在这里等我吗?”
大半的人都愣愣的,站在最前排的大抵是胆子肥些的,却也你推我,我推你,谁都不敢打这个先锋。
乔薇笑了笑,问道:“你们是不是想知道蛊毒能不能解?”
众人点了点头。
乔薇就道:“祭师大人已经去找根治的办法了,你们要相信他,他一定能找到的。”
众人的右手贴上左肩,对乔薇深深地行了一礼。
乔薇微笑颔首:“都回去吧,不必等了,有了根治的办法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要……要多少钱?”一个身上打着补丁的老婆婆问。
乔薇和颜悦色道:“不要钱。”
老婆婆笑了。
乔薇觉得自己还没有产生作为一族小卓玛的崇高思想觉悟,但看见这些岛民终于不再受圣女殿的蒙蔽,她这心里还是挺痛快的。
坐上马车后,乔薇哼着小曲儿回了贺兰堡。
两个小包子最近总见不到爹娘,可是惦记坏了,搬着小板凳坐在贺兰堡的城门口,像从前在庄子里等乔薇回家一样,别人怎么劝都没有用。
夜风凉飕飕的,两个小包子托腮坐在板凳上,巴巴儿地望着道路上的马车,每来一辆,都以为是爹爹和娘亲,结果全都是回堡的侍卫。
两个小包子唉声叹气。
大白小白与珠儿也乖乖地坐在地上。
珠儿如今有了一件贺兰倾同款的小斗篷,是温柔善良的青岩女官给做的,为了最好地展现斗篷的魅力,珠儿特地选了个迎风的角度,这样吹起来,显得特别帅。
就在五小只望眼欲穿的时候,乔薇的马车总算是抵达贺兰堡了。
车夫看着一排从大到小坐在城门洞子里的五小只,惊得说不出话了。
乔薇掀开了帘子,三小只一眼看见了她,全都拿出十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过来!
三小只一动,两个小包子也动了!
珠儿穿着帅气的斗篷,自信心爆棚。
风,迎面吹来!
吹起她外黑里红的小斗篷。
对,就是这样!
她一定帅翻了!
珠儿冲在最前面,哪知风太大了,斗篷太长了,一不小心吹到了望舒的脚下,望舒又一不小心踩在了上面,就见珠儿吧唧一声跌在了地上,小白与大白从她身上踩了过去,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被踩出一个坑了!等她好容易将自己从地上拔起来时,四小只已经全都跑上乔薇的马车了!
“娘亲!”
“娘亲!”
两个小包子扑进了娘亲的怀里。
乔薇一手一个,紧紧地抱住,闻着二人身上淡淡的奶香,兴奋了一天,过后其实是有些疲倦的,这会子却统统消失了,心都变得柔软,语气也柔柔的:“怎么不在屋里坐着,要来外头等?多冷啊。”
“想娘亲了嘛!娘亲最近老是不在家里!”望舒的小肉手抱住娘亲的脖子,粉嘟嘟的小脸埋进娘亲的颈窝,一阵撒娇。
乔薇的心都被萌化了,香了香她小额头,说道:“娘亲最近确实有点忙,不过就快忙完了,等忙完之后,娘亲带你们下海捉鱼!”
“好!”望舒美滋滋地应下。
乔薇看向儿子,发现儿子耷拉着小脑袋,蔫蔫的,似乎对下海捉鱼并没有多大兴趣,儿子有被人丢下水的惨痛经历,许是内心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心思转过,乔薇对儿子道:“还可以去爬山,去摘蘑菇,岛上的蘑菇可多了,比村子里的还多。”
景云仍是一脸的不高兴。
乔薇纳闷了。
景云微微地红了脸,用蚊子一般大小的声音说道:“你……你只亲了妹妹,都不亲我。”
“哈哈!”乔薇笑翻了,原来是因为这个才臭着一张小脸的呀,还当是她不在的时候,谁把儿子给欺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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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薇在景云脸上香了好几个,景云虽然还是严肃着一张小脸,但内心已经暗戳戳地乐歪了。
为弥补这几日对两个小家伙的亏欠,乔薇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香喷喷的宵夜,一碗海鲜面,一碗三鲜面,并几只可口的香酥鸽子。
当然了,鸽子差不多进了望舒的小肚子,景云只抢到一条鸽腿。
吃饱后,两个小包子在花园散了会儿步,差不多消食了才去温泉洗个了泡泡浴。
与此同时,姬冥修与教主大人的骏马也奔回了贺兰堡。
教主大人坐惯了马车,骑马其实是相当不适的,尤其姬冥修蔫坏的蔫坏的,为了让弟弟抱抱,把马打得飞快,教主大人的肠子都差点颠断了。
姬冥修翻身下马,教主大人腿软得下不来,姬冥修含笑看了他一眼,伸出手:“我抱你。”
“老子才不要你抱!老子……老子……自己来!老子……啊——”
教主大人一翻身,便整个人从马上跌了下来,不偏不倚地跌进了姬冥修怀里。
姬冥修挑眉一笑。
教主大人瞬间炸毛:“我操你……”
姬冥修打断他的话,提醒道:“我爹是你爹,我娘是你娘,我大爷也是你大爷。”
大爷的!
教主大人的血液都回流了,气呼呼地瞪向姬冥修,如果眼神能够杀人,姬冥修已经死在他面前一百次了!
门口的侍卫全都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没有看见这一幕。
教主大人的腿渐渐恢复了知觉,跳下地,冷冰冰地往外走。
姬冥修道:“走反了,那是出去的路。”
教主大人面无表情地折回来,往堡内走去,看也不看姬冥修。
姬冥修跟在他身后。
吧嗒!
什么东西从他宽袖里掉了出来。
姬冥修躬身去捡,教主大人先他一步,一把将百宝箱抢在了怀里:“不许动我东西!”
姬冥修宠溺一笑:“好。”
教主大人将百宝箱抱得紧紧的,生怕会被姬冥修给夺了,随后他走啊走,走得腿都软了,也没听见身后的姬冥修有什么动静,他顿住步子,凶狠地转过身来:“到底要去哪儿啊?!”
姬冥修眉梢一挑,一脸无辜地说道:“哦,我看你走得这么快,以为你认得路,就跟着你在走呢。”
教主大人鼻子都要气歪了。
这家伙一定是故意的!实在是太讨厌了,他已经成功登上了他的讨厌榜,并挤掉那个母夜叉荣登榜首!
姬冥修压下翘起来的唇角,带着教主大人回了寝殿。
姬冥修问道:“我去给你安排屋子,你是在这儿等着我安排好了叫你,还是和我一起过去?”
谁要和你一起?教主大人翻了个大白眼,道:“我在这儿赏月!”
说罢,抬头望向了无边的穹顶,就见夜空黑压压的全是乌云,连颗星星都没有。
教主大人:“……”
姬冥修笑着去了南厢。
两个小包子温泉泡澡,乔薇拿了衣裳,也准备去泡,一抬眼,就见那个小混蛋站在花园,举眸望天,乔薇的眸子就是一眯:“是你?你怎么来了?”
教主大人挺直了腰杆儿,扬起下巴,不可一世地说道:“见了本祭师,还不快下跪行礼?”
“下跪行礼?”乔薇眯了眯眼,小混蛋别是下午在角斗场神气上瘾了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不好拿他怎么样,可眼下他闯到了她的地盘,她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都对不起他跑这一趟!
乔薇将衣裳搁在了石桌上,捋起袖子,一把扣住他胳膊,反拧在背后,将他摁在了石桌上:“下午给了你三分颜面,你就给蹬鼻子上脸了是吧?还下跪行礼?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教主大人的胳膊被拧得生疼,来不及喊救命,听了她的话,眉心就是一跳:“你敢?!我是祭师!你打我,你就是……你就是……”
“就是怎样?”乔薇不咸不淡地问。
教主大人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就是……就是死罪!”
乔薇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道:“吓唬我是吧?”
教主大人呵斥道:“谁吓唬你了?我……我昨天碰到一个圣女殿的弟子了!她师父是大圣姑!她冲撞了我,那个老头儿就打了她一百个大耳刮子,还杖责了五十大板!你要不信你派人去问!得罪本座,你真的会死得很惨很惨!”
“是吗?”乔薇将信将疑地问。
教主大人瞪圆了眸子道:“当然了!你不信你就试试!”
乔薇眸光动了动,笑道:“我不让人知道不就是了?”
教主大人一噎:“你……你你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乔薇冷下脸来:“说我无耻,好,那我就无耻给你看!”
教主大人的小心肝儿扑通扑通一跳:“你想干什么?!”
乔薇一把将他的身子扳过来,用一只手将他的手腕扣在头顶,他被压得死死的,丝毫动弹不了,乔薇探出手,抓住了他的领子,邪恶一笑。
教主大人的眸子一下子瞪大了:“你这个母夜叉你到底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我一根汗毛……我就……”
乔薇的余光一扫,瞥见了廊下的一道暗影,忙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在他肩上摘了摘,丢到地上,温柔地笑道:“你别害怕,我只是给你摘一片叶子,方才有叶子掉在你身上了。”
教主大人一脸懵逼。
乔薇笑吟吟地道:“欢迎来到贺兰堡,你可以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你想要什么,想吃什么,都与我说,待会儿我去拨两个下人给你,供你使唤。”
教主大人心里毛毛的,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姬冥修走了过来,看看教主大人,又看看乔薇,轻声笑道:“都见过了?”
乔薇微微一笑道:“是啊,刚刚见到的,你也真是的,把小叔接回家里都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做点宵夜什么的,让人提前把屋子收拾出来,省得小叔一直在这边干等。”
“你也累了一天,这些事我来就好。”姬冥修看了看桌上的衣裳,道,“你先去吧。”
乔薇笑得春风和煦:“嗯,我去了,你们慢慢聊。”
望着乔薇离去的倩影……
是的,倩影,婀娜多姿,袅袅娉婷。
这母夜叉在姬冥修的面前完全就是另一副德行,简直闪瞎他眼睛了好么?!
姬冥修语重心长道:“你可以对我无礼,但对你大嫂,要注意一些,不要欺负她。”
教主大人指了指自己:“我……我欺负她?”
你是不是眼瞎?!
那女人一巴掌能拍死一头牛!
……
小跨越还剩最后一间屋子,便是南厢,南厢原是圣女的住处,不过眼下圣女出了事,想要再在贺兰堡拥有一席之地已经不可能了,教主大人被安排在了南厢。
圣女的那些东西,乔薇吩咐青岩女官送去了圣女殿。
圣女这段日子一直重伤在床,虽在乔薇大闹圣女殿前便吃了不少丹药与两生果,可她是吃两生果长大的,这种果子对她早没什么疗效的,丹药倒是略有一些,可惜贺兰倾打出来的重伤,不是那么容易痊愈的。
正因为她伤得下不了床,所以免去了全族审判之苦。
她睡在大床上,渐渐感到一丝口渴,她扯着沙哑的声音道:“来人……”
殿内空荡荡的,她的声音一出口,就仿佛被风儿被吹散了。
“灵芝……灵芝……灵芝!”
灵芝从门外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扑倒在床边,眼眶发红,浑身颤抖:“圣女……圣女!”
圣女沉声道:“出了什么事?她们人呢?”
灵芝害怕地说道:“出……出大事了……她们都被抓了……”
圣女支撑着坐了起来,眉心一蹙:“所有人都被抓了?”
灵芝哽咽着点点头。
圣女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圣女殿的人会被抓?大圣姑知道吗?”
灵芝哭道:“大圣姑……也被抓了……今天大长老与小卓玛来过……发现了夜鸣蛊……之后便将圣姑们带走了……具体带去哪里我也不清楚……晚饭的时候……来了一大波侍卫,把殿里的弟子与侍女全都抓走了……”
圣女的面色就是一沉:“你们就等着让人抓吗?”
“我们打不过……”
若单单是族里的侍卫倒也罢了,可贺兰倾的铁骑实在是太可怕了,没人是他们的对手,何况圣姑们也已在对方手中,她们群龙无首,一盘散沙,哪里有胆量反抗?
圣女掀开了被子。
灵芝拦住她:“圣女你要做什么?”
圣女冷声道:“我要见和卓!”
灵芝忙道:“你见不到的,和卓最近也在养病,这些事全都是卓玛与小卓玛出面处理的!”
圣女推开她道:“和卓只是不知道罢了,知道了,不会坐视不理的。”
灵芝抱住了她的胳膊,苦口婆心道:“圣女,你伤还没好,你不要折腾了!你安心养伤吧!等养好了,想办法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
圣女面无表情道:“放开,我要去见和卓!”
“圣女!”
“我让你放手,听见没有!”
“青岩女官到——”
主仆二人争执间,殿外传来了侍从通禀的声音,二人停止了拉扯,灵芝迅速找来一件外衣披在了圣女的身上,想要给圣女再梳梳头,圣女摆手:“不必了,叫她进来。”
灵芝迟疑了一会儿,去殿外将青岩女官请了进来。
青岩女官不是自己来的,她身后还跟着几名孔武有力的侍卫,几人手中抬着几个大箱子,青岩女官随手指了指地上,道:“放这儿吧,你们在外面守着。”
“是!”侍卫放下箱子,退到了门外。
青岩女官看了一眼憔悴狼狈的圣女,眸光微微地动了一下,不得不说,见惯了此人光芒万丈的样子,忽然见她此时的模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更不是滋味的是她居然对最信任她的人做出了那样的事。
圣女的眸光落在了那些箱子上。
青岩女官道:“这些都是圣女的东西,圣女清点一下,看看可还有少的?”
圣女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困惑,走上前,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里头的东西她并不陌生,全都是她放在南厢的衣物,剩余几个箱子也不必看了,想来也都是南厢的。
“这是何意?”她轻声问。
青岩女官正色道:“你的东西,如数还给你,以后你不要再去贺兰堡了。另外,关于你的罪名,圣姑们都给你承担了,圣姑们说你对血誓的事毫不知情,还说台子是她们逼你踩踏的,洗礼时下蛊的事也不是你干的,是她们干的,你虽有知情不报以及从犯的罪,不过看在你是被逼迫的份上,族里决定不判处你极刑。你以后,便在此画地为牢,用下半辈子为你们曾经犯下的罪孽忏悔吧。”
圣女站起身,望了望空荡荡的殿堂,昨日这里还欢声笑语一片,数百名弟子叽叽喳喳,你追我打,她总嫌弃她们吵,可眼下再也没有人吵了,她才知什么是最难受的。
人生最悲凉,莫过于物是人非。
青岩女官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这个小丫鬟我要带走,她是个什么罪名,忠义堂要审问一番。”
灵芝哀求道:“青岩女官,你让我留下吧!圣女一个人……太可怜了!”
青岩女官眸色一冷:“她可怜?被她害的那些人就不可怜?和卓待她像亲生的孩子一般,她却连和卓都可以算计!她的良心被狗吃了!”
“她不知情啊……”
“那是圣姑的说法!我不信!”青岩女官一辈子只忠于和卓,和卓的命就是她的命,谁犯了和卓,谁就是在和她拼命。
圣女摸了摸冰冷的箱子:“这些……是和卓让你送来的,还是小卓玛让你送来的。”
青岩女官面不改色道:“和卓。”
“你骗我。”圣女说道。
青岩女官淡淡地看向了她:“你觉得就凭小卓玛,使唤得动我?”
圣女的面色变了变。
青岩女官其实是与圣女差不多时候来到和卓身边的,不同的是,圣女天资聪颖,小小年纪便被内定为了圣女,而她,不过是个奴仆的孩子,她从和卓那里得到的关注远没有圣女多,她也嫉妒过,但她不会因为一点嫉妒就去犯下不可饶恕的过错。
天下苍生,与她无关,她可以不计较圣女对岛民所做的那些事,但她无法容忍圣女去背叛一个如此疼爱圣女的和卓:“你的罪行和卓已经全部知道了,这一切都是他的命令,你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了,你可以死心了。”
圣女犀利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真的是和卓让你这么说的?”
“是。”
“你看着我的眼睛。”圣女命令。
青岩毫不避让地望进了她的眼眸,眼神没有丝毫闪躲:“是和卓派我来的,你就认了吧。”
圣女捏紧了宽袖下的手指。
青岩女官转身出了内殿,侍卫入内将灵芝抓走,灵芝哭喊着圣女,圣女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听见,她一个人在寂静如水的圣女殿走了起来,漫无目的地溜达着,走过大圣姑的屋子,走过二圣姑的屋子,也走过三圣姑、四圣姑、五圣姑与六圣姑的屋子……
练功场、宣云殿、花园、果园、弟子的寝殿、侍女的偏殿、厨房、柴房……
每个都曾经挤不下的地方,全都变得空荡荡的了。
晾衣绳上还晾晒着她们的衣裳,外层是外袍、里层是小衣。
厨房的菜做了一半,砧板上有切成一块一块的萝卜,刀下压着另一段没有切的,锅里的水已经烧干了,菜也糊了。
圣女抽了一双筷子,就着已经冷掉的糊糊,吃了一碗夹生的米饭。
随后,她回了屋,拉开抽屉,取出一瓶丹药,拔掉瓶塞,一股脑儿地灌进了嘴里。
她坐在了铜镜前,望着铜镜中的脸,眸光一厉,运起了内力……
……
黑漆漆的大牢,关满了圣女殿的弟子,一部分是已经定了罪的,一部分是正在审查的,那些毫不知情也没在任何情况下参与过任何罪行的,如洒扫侍女、厨子等,都被释放了,剩下这些,多少都是有点“不干净的”。
她们武艺高强,为防止她们出逃,每人喂下一碗软骨散,如今药效发作,她们全都陷入了沉睡。
而几位圣姑由于被贺兰倾废掉了武功,已经形同废人,倒是省去了软骨散,此时正背靠着墙壁,坐在乱糟糟的稻草上,全无睡意。
想起这几日的经历,真是有些难以置信,她们本是高高在上的神侍,受万人敬仰,是怎么就落到了如今这一步田地呢?从哪里开始出的差错?
是不该得罪贺兰倾?还是不该得罪小卓玛?
“青岩女官!”大牢门口,两名侍卫对着暗夜中的女子拱了拱手。
青岩女官微微点头,亮出了令牌:“我奉和卓之命,前来探望几位圣姑。”
侍卫忙让了道,异口同声道:“里边请。”
青岩女官进了大牢,牢笼中横七竖八的弟子让她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每走一步,拳头都捏紧一分,终于,她来到了最尽头的牢房。
大圣姑睁开了眼,看到青岩女官的脸,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冷冷地转过头去。
青岩女官却忽然开口了:“大圣姑,是我。”
大圣姑唰的转过脸来,爬着挪到了牢边,从木板的缝隙中探出手,握住了对方:“圣女?”
圣女压低音量:“是我,我现在用功法易容成了青岩的样子,我内伤未愈,坚持不了多久,你们赶紧跟我走。”
大圣姑很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个傻孩子,你能易容成她干嘛不离开啊?你赶紧走!不要管我们!”
圣女小声道:“我们一起走!”
大圣姑皱眉:“圣女!”
“你们不走,我也不走。”圣女坚定地说。
大圣姑拗不过她,爬回去叫醒了地上的师妹们,众人得知是圣女来救她们了,真是又气又喜,气的是她们都把罪孽扛在自己身上了,好不容易给她找了一条活路,她却不好好地珍惜,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她怕是再也没办法善终了;喜的是,她们没白疼她一场,她居然会冒死赶来搭救她们。
圣女唤来了侍卫,对侍卫道:“和卓命令,押送几位圣姑去贺兰堡问话,就由你们护送。”
“都这么晚了……”其中一个高个子侍卫为难道。
圣女面不改色道:“就是这么晚了才好押送,不然大白天的把罪犯押入贺兰堡,不知情的人知道了,还怀疑和卓与圣女殿有什么勾结呢。今日和卓没有去参与审判,事后虽是听说了,但对于其中一些细节有疑惑,所以,劳烦你们帮我把她们押去贺兰堡。”
侍卫们虽觉得这事儿吧,逻辑上有点怪怪的,但毕竟青岩女官是和卓的心腹,不是和卓的命令,她一定不会这么做。
二人将圣姑们放了出来,用绳子锁住手,拉上了囚车。
圣女冷声道:“用囚车?你们是想让全天下都知道和卓深夜召见了几个死刑犯吗?”
二人换了两辆马车,一人拉着一辆。
高个子侍卫道:“青岩女官请稍等,我们去叫一队随行的侍卫。”
圣女道:“她们都是废人了,还用得着什么侍卫?圣女殿的余孽也被一网打尽,你们是怕自己看不住几个废人呢,还是担心有余孽在外头会来劫马车呢?”
二人讪讪一笑,其中一人道:“青岩女官所言极是。”
二人各自赶着一辆车,圣女坐上了其中一辆,一行人策马往贺兰堡的方向而去,走到一半时,圣女的手中忽然射出两枚银针,侍卫们应声倒在了地上。
圣女握住了缰绳,另一辆马车上,大圣姑握住了缰绳。
圣女与大圣姑将马车赶到了海边,那里,有一艘停靠的小船,这里是圣女殿出岛采买的路,知道的人不多,所以暂时不会有人找过来。
圣姑们上了船。
圣女解开绳子,把船桨递给了她们,自己则将船推下了海。
船飘了起来,大圣姑忙伸出手:“快上来!”
圣女却没有握住她的手,定定地看着她,说道:“我不上来了,你们先走。”
大圣姑面色一变:“你为什么不上来?你要干什么?”
圣女的眸中掠过冷光:“敢毁我圣女殿?我要报仇!”
【269】圣姑(女)之死(二更)
无名岛的清晨比大梁来得更早一些,寅时还没过,东边便泛起了一小抹鱼肚白,天色渐渐变淡,浮现了一层朦胧的淡青色。
昨夜,对岛上大部分居民来说都是一个难眠的夜,然而悲愤过后,日子还是得继续,勤劳朴实的岛民天没亮便下了床,开始了一整日的忙碌。
塔纳族自给自足,不与外界通商,只有很少量的人会冒着生命的危险出岛游玩或采买,塔纳族的居民以捕鱼打猎居多,也有人种地,相对而言,种地的人数不多,这也导致农产品匮乏,有些地方米价菜价比鱼价还高。
天光一点点地大亮,商铺的门除了客栈与小饭馆大多没有打开,倒是街道两旁陆陆续续地摆上了坛子。
圣女穿梭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她自幼被选入圣女殿,六岁内定为下任圣女,一直过着众星拱月的日子,除了习武念书做功课,不用操心任何事,人间烟火,离她就如一个海岸那么远。
“干什么呢?没长眼睛?!”
一个贩子推着手推车迎面走了过来,他着急赶货呢,这个女人是瞎了还是傻了,怎么走大马路的中央啊?
而且他叫了半天,她竟然都没听见!
圣女回过了神,抬手,一掌打碎了贩子的推车。
贩子吓得狠狠一怔,周围的人也跟着一怔,这姑娘看着年纪轻轻的,怎么一出手就如此暴戾?
贩子到底仗着人多,鼓起勇气,冲她吼了一嗓子:“哎!你怎么回事啊?我招你惹你了?你挡了我的路!还好意思打坏我的车!你讲不讲理了?”
圣女冷着一双眼眸,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想死,就给我滚!”
贩子被她强大的气场唬得心肝儿一抖,愣愣地让到一旁,四周围观的人也赶忙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圣女面无表情地自一对碎裂的车板上走过。
待到她走远了,人群里开始热议了。
“我好像见过她。”一个小伙子说。
他身旁的老大爷问:“你在哪儿见过她呀?”
“角斗场。”小伙子回忆着说道,“就是真假小卓玛比试的那一回,我看见她站在和卓的身边,她是和卓的侍女。”
老大爷啧啧道:“和卓的侍女怎么如此跋扈?”
“我上次见她,她不是这样的。”小伙子也不明白哪里出错了,可上一回在角斗场,这个姑娘温柔又大方,看着便令人心生好感,哪里像方才,凶得跟个母夜叉似的。
这样的谈资每天都有,众人排揎了几句便各忙各的去了。
圣女来到了贺兰堡。
托和卓的福,她身上有一块和卓的亲令,拿着她可以自由进入堡中,这个时辰青岩女官应该还在服侍和卓,侍卫换了一拨,并不是昨夜值守的,所以,不会知道青岩女官昨夜回去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她有令牌,有青岩的脸,混入堡中不成问题。
心思转过,圣女从宽袖中拿出了令牌,然而不待她走上前,便有一名侍卫骑着高头骏马急匆匆地奔来,人未到,他的嗓子吼开了:“快!快通知小卓玛!有人把几个圣姑接走了!”
“是谁接走的?”侍卫长问。
大牢的侍卫道:“是青岩女官!”
侍卫长蹙眉:“不可能,青岩女官不会这么做!”
大牢的侍卫忙道:“我们也觉得不可能,牢头说会不会是人假扮的,现在就担心那个人会混入贺兰堡!”
侍卫长想起了假小卓玛的事,觉得对方能玩出这种戏码没什么可奇怪的,他拔出了宝剑,对一旁的弟兄道:“你去通知小卓玛,你们几个,封锁所有城门!别放任何人进来!也别放任何人出去!”
就差了一步!
圣女眸光冷了冷,背过身子,将身形隐入了树后。
走不成门,只能爬墙了。
贺兰堡守卫森严,每隔百步便有一岗,眼下又正值白天,身形难以掩藏,不过,她知道贺兰堡有一处死角,那是一个闹过鬼的地方,据说是一个冤死的侍卫,死后冤魂不散,每晚都会在堡中徘徊,六圣姑还是圣女时给那冤魂做了一场法事,那时她年纪小,乖乖地站在一旁观摩六圣姑,不小心记住了那个地方。
圣女找到了那个方位,若是她全盛时期,百尺高墙不过是一口气的距离,然而如今她身受重伤,又强行催动了功法,一次恐难以登顶。
她从怀中拿出了飞镖,运力掷上墙壁,飞镖钉入了墙中。
以飞镖借力,三四次,应该能爬上去了。
小卓玛,祭师,你们都给我等着,我来找你们复仇了!
……
贺兰堡的南厢,教主大人一夜睡到天大亮,教主大人从未睡过如此奢华的床,大到不可思议,醒来时自己居然好好地睡在床上,要知道除了狭窄的小阁楼,他睡哪儿都是会滚下来的。
当然教主大人不知道的是,他半夜滚下来两次,都被姬冥修给抱回去了。
教主大人掀开被子下了地,昨夜太困,没来得及好好打量这间屋子里,今早这么一看,才发现里头尽是好东西!
翡翠托盘、羊脂白玉挂件、鲛人泪、黄金底座掐丝珐琅小花瓶……
教主大人吸了吸口水,打开百宝箱,将白玉挂件、鲛人泪、小花瓶、托盘……能装的全都装了进去。
忽然,屋外响起了侍女的声音:“祭师大人,您醒了吗?我进来伺候您。”
教主大人赶忙合上了百宝箱,一本正经地说道:“进来吧!”
侍女端着一盆热水入内,笑吟吟地道:“给祭师大人请安,我伺候您洗漱。”
教主大人看了看桌上的百宝箱,眼神一闪道:“不用了,你出去,我自己来!”
侍女退下了。
教主大人看着金灿灿的脸盆,将盆子里的水倒了,想把喷子装进百宝箱,奈何箱子已经塞得差不多了,这个大脸盆怎么都塞不进去了!
教主大人气急败坏地呲了呲牙!
很快,他想到了一个好的办法,他换上了一件无比宽大的长袍,将金盆藏在了宽袖中,百宝箱也藏在了另一个宽袖中。
“来人。”他拿腔拿调地唤道。
先前的侍女推门而入:“祭师大人。”
教主大人道:“你去给我准备早膳,我这人吃东西不挑剔,随便做几样就好,比如……香**鸽来两只,清蒸大海蟹来两只,大龙虾炒一只,另外羊蝎子火锅炖一个,牛三鲜来一盘,然后配点小菜,小菜也别太复杂了,就蚕豆毛豆黄豆绿豆各来一点,另外人参燕窝也都各煮一盅,兔子肉也稍微来个半只吧,要烤得外焦里嫩,酥软香脆,别放太多辣。”
侍女听得太阳穴突突的:“就……就您一个人吃吗?”
教主大人好看的眉头一皱:“难道我要和你分着吃?”
侍女吓得低下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教主大人阴测测地道:“那你是嫌我吃多了?把你们小卓玛吃穷了?”
侍女赶忙说道:“没有没有,您是祭师,您吃再多都是应该的,我这就去让人准备!”
教主大人还算满意地嗯了一声:“你去准备,我……出去转转!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是。”
侍女退下了。
教主大人麻溜儿地站起身,走到门口往外瞧了瞧,见走廊里没人,鬼鬼祟祟地走了出去。
顺了这么多宝贝,够他吃吃喝喝几辈子了,姬冥修那个傻瓜,真以为自己会跟他走么?
他现在就雇条船出海,离开塔纳族,他就不信姬冥修还能一辈子待在这边,姬家他不要了?丞相他不做了?等他和那个母夜叉走了,他再回岛上来!
打定主意的教主大人得意洋洋地走向了大门口,然而令他无比忧愁的人,大门被封锁了,没有小卓玛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出入。
走不了大门他就走小门!
他做江洋大盗时这群家伙还在娘胎里打滚呢!
区区一个贺兰堡,困得住他?
“呵呵!”
教主大人不屑地冷笑了几声,从工具房顺了一大捆绳子,往人烟最稀少的地方走去。
他找到了一处绝佳的逃亡之地,他将袖口扎紧,以防在滑落的途中百宝箱或者他的大金盆从袖子里掉出来,那样发生响动不说,还会摔个面目全非。
唉,他怎么这么机智?
扎紧了袖口的教主大人将绳子拴在了一个大树上,随后抓着绳子爬上了城墙,就在他要飞绳而下时,一个巡逻的侍卫跑过来了,他当然没认出这就是高高在上的祭师大人,当即一声暴喝:“什么人?!”
教主大人完全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程咬金,吓得腿一软,脚底一滑,整个人背朝下跌了下去!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圣女运足了内力,飞身而上,踩着飞镖,借了三次力,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被一个庞然大物狠狠地砸中了脑袋!
一切发生得太快,她根本没做出反应,就被那个庞然大物拍进了地里。
“啊——”
教主大人惨叫。
“有人掉下去了,快!”城楼上的侍卫吹响了号角。
全堡的侍卫都警戒了起来,手持长剑朝教主大人的方向奔了过来。
侍卫长认出了他:“祭师大人?祭师大人!祭师大人!”
教主大人闭着眼惨叫:“啊——”
侍卫长拍了拍他:“你……你……你没事吧,祭师大人?”
“嗯?”教主大人睁开了眼,看看侍卫长以及一堆目瞪口呆的侍卫,再看看自己,摸了摸胸口,有心跳,摸了摸袖子,宝贝都在!
真好!真好!
教主大人一把站了起来,原地蹦了蹦:“我没死!我没死!我没死!”
被他一屁股坐晕的圣女:“……”
围观的侍卫:“……”
教主大人踩着踩着不对劲,怎么这么软呢?他低头一看,妈呀,怎么有个女人?
继被教主大人一屁股坐晕后,圣女又被华丽丽地踩吐了。
教主大人从那么高的摔下来,力道其实是很大的,圣女整个身子都陷入了地里,抠都抠不出来。
……
这件事的结果,自然是圣女被抓了,教主大人的出逃计划也无情夭折了。
教主大人无比幽怨地回了贺兰堡。
心都要碎了!
真的真的要碎了!
姬冥修拍了拍弟弟肩膀,宠溺地说道:“就知道你是好样的,这次能抓住圣女,全是你的功劳。”
教主大人的悲伤已经逆流成河!
……
圣女的罪名原本不足以判处极刑,但她竟敢假扮青岩女官从大牢带走逃犯,还打伤了两名看守的侍卫,更企图潜入贺兰堡行刺小卓玛与祭师,种种罪行加起来,够她死上好几回了。
有句话叫不作死就不会死,说的大抵就是她了。
至于那几个出逃的圣姑,乔薇也丝毫不担心,因为……他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大圣姑,离开这里之后我们去哪儿?”小船上,三圣姑充满憧憬地问。
大圣姑道:“先去中原。”
四圣姑开口道:“大梁吗?我听说大梁是姬家的地盘,我们这么贸贸然过去,万一撞上姬冥修与小卓玛怎么办?”
三圣姑就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一定不会料到我们弃南诏不去,而去了大梁。”
六圣姑的点点头:“大圣姑说的没错,大梁地大物博,姬家不可能一手遮天,我们就算没了武功,但我们身上有那么多值钱本事,还怕到了那边无法安身立命吗?”
大圣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没错,外头对咱们塔纳族可是崇敬得很,他们管我们叫隐族,隐族的弟子能被皇帝奉为上宾,大梁皇子众多,我们不管是投靠谁,都能借他的手,除掉小卓玛与姬冥修!”
几人的心底再一次燃起了雄心张志,就算这里没了圣女殿,他日在大梁的土地上,也能开出的圣女殿!到那一日,就是她们报仇雪恨的日子!
“啊——”四圣姑的心口忽然痛了一下。
五圣姑忙道:“四师姐,你怎么了?”
话音一落,她自己的心口也痛了一下。
六圣姑古怪地看着她们:“发生了什么事?”
“好疼……”四圣姑捂住胸口。
五圣姑疼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很快,三圣姑也开始疼痛,一刻钟后,大圣姑与六圣姑也痛得倒在了甲板上!
大圣姑揪住衣襟:“快……快回岛!”
……
岸边,乔薇与十余名贺兰铁骑恭候多时。
看见小船慢悠悠地划过来,几名圣姑面色泛白地划着浆,乔薇莞尔一笑,抬了抬手:“圣姑们好像没力气了,快去帮一把。”
两名贺兰铁骑淌下海,将船拉到了岸边。
圣姑们疼作一团,冷汗直冒,唇周发紫。
大圣姑冷冷地瞪向乔薇:“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乔薇俯下身,灿灿地笑了笑:“我相公说你们几个老奸巨猾,怕是不会乖乖就范,为防范你们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我相公让我在你们身上下了一点蛊。”
大圣姑咬牙切齿:“你居然对我们下蛊?”
乔薇眉梢一挑,玩味儿地看着她:“从来只有你们给别人下蛊,被人下蛊的滋味还是头一遭吧?怎么样?好受吗?我可是用的你们自己养的夜鸣蛊,是不是很亲切呀?”
大圣姑气得呕出了一口鲜血:“你……卑鄙!”
乔薇淡淡一笑:“哎哟,在你们面前我可担不起这两个字。对了,圣女今天去贺兰堡了,这件事你知道吧?”
“你把她怎么样了?”大圣姑双目如炬地问。
乔薇道:“她原本想行刺我们,不过可惜,被活捉了。”
大圣姑的面容出现了瞬间的扭曲。
“她可以活,可她自己非要作死,那我就成全她好了,你们师徒一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已经去好地方等你们了,你们也上路吧?”乔薇说罢,笑容一收,直起了身子,“吉时已到,将几位圣姑押往断肠崖,七七四十九枚断魂钉,即刻行刑!”
【270】解毒,望舒得宝
塔纳族没有冬天,早春二月,阳光明媚,微风一阵和暖。
祭师殿沐浴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金碧辉煌,庄严大气。
灾民的房舍已经全部搭建完毕,住在殿中的灾民陆陆续续搬了出去,祭师殿恢复了往日的冷清,然而今日,它再一次地热闹了起来,各大领主与岛民自四面八方赶来,齐聚在殿外,怀抱着无比崇敬与激动的心情,巴巴儿地望着祭师殿。
大长老走出来了。
人群一阵骚动,全都想要冲过去,但又全都挤在了一起,谁也没办法先迈出步子。
大长老扬起双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人群渐渐安静了下来。
大长老不怒自威地说道:“大家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祭师大人已经找到了根治蛊毒的办法,驸马与大夫们正在全力以赴,为大家熬制汤药,每个人都会有,一日两日没多大差别,大家不用争这个先后,现在,每个人都去铁骑军那边领牌子,叫到谁的牌子,谁就进去。”
铁骑军就在大殿的东侧与西侧外,每一侧都有一个领牌处,东侧是单号,一三五七,西侧是双号,二四六八,以此类推。
众人一窝蜂地围了上去,鉴于铁骑军的威严,现场倒是没有失控,一切都进行地井井有条。
今日的号牌很快便被领完了,之后是明日的、后日的,总之,保证每人都能领到。
因为解毒的关系,小镇来了大量的岛民,有平民,也有贵人,这在从前根本就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毕竟他们都是罪奴的后代,连大夫都不愿意到镇上来,何况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呢?
可是恐怕从即日起,这些权贵都不会中断了,谁让这里出了一个祭师殿呢?
沾祭师殿的光,小镇再也不是那个贫瘠而低贱的地方,真神是庇佑他们的,不然为何全岛都中了毒只有他们躲过一劫呢?
房屋建成了,比原先的更大、更亮、更结实,灾民搬进了新屋子,做起了新买卖,一切都将会是一个不一样的开始。
不远处的马车上,和卓看着欣欣向荣的小镇,眸子里流露出一丝难得的欣慰:“我记得我几年前来过这里一次,不是这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青岩女官没有来过。
和卓回忆了一下那个破破烂烂的小镇,摇头一笑:“总之不是这样。”
“那……现在是好了还是不好了?”青岩女官问。
和卓不假思索道:“当然是好了。”
青岩女官也笑了,和卓心系子民,既然这边是变好了,和卓心里必定是高兴极了。
和卓道:“再去别的地方转转,我许多年没在岛上走动了,还有些想念呢。”
青岩女官拿了件披风给他穿上:“您是病得太久了。”
二人乘坐马车去了岛上的一个村落,这个村落位于南岛与北岛之间,有一处岛上最大的天然淡水湖,湖泊四周,有高山有平地,山是荒着的,地里种了些冬小麦,冬小麦多是头年十月十一月播种,来年四五月收割,如今二月,正是小麦长得旺盛的时候,不过由于种的不多,所以一眼看去,也就零星几块绿色。
乔薇站在田埂上,指尖摩挲着一块土壤,在她面前一块尚未播种的田里,十几号农夫与农妇古怪地看着她。
她说道:“其实这里的土壤是很肥沃的,只要好好种,就能种出比中原更多的粮食。”
这话有点夸张,毕竟中原地大物博,无名岛弹丸之地,就算全岛都拿来种粮食,也是种不过中原的,不过若论亩产,这里就未必会输了。
族里的粮食少,一是会种的人少;二是工具落后,他们连犁地用的犁嘴都是木头的,在中原,早几百年前便换成铁头的了;三嘛,也与别的物资可以满足岛上的需求有关,比如在中原,海鲜是很贵的,可在这边,海鲜都是当饭吃的。
可是蛊毒解了之后,岛上的繁衍能力会大幅提升,人口会剧增,粮食的需求也会与日俱增,所以,提高粮食产量是十分有必要的。
乔薇早在上月便让铁铺按照她的要求打造了一批新农具,今日全都免费发放给了农户,她示范了使用方法,众人露出了惊诧的目光,他们不知道地原来可以犁得这么快!
除此之外,乔薇还讲解了不少农作物的种植方法——什么土质种植什么作物、何时播种、何时除虫害、何时锄草、何时收割、怎样收割等等。
其实早在乔薇之前,长老院便派了研究农学的弟子前来为众人宣传讲解,但那些弟子讲的都是书上的注意事项,太深奥,他们听不懂,不像乔薇是自己种过地的,讲得都是些实实在在的东西,措辞也浅显易懂,众人受益匪浅,如果换成习武,大约可以说是突然打通任督二脉了。
和卓虽然在圣女殿一事上犯了些糊涂,但他确实是一个相当优秀的和卓,他废除了十五项苛捐杂税,农户的赋税从起先的四成降到了如今的两成,他也并不刻意地重农抑商,所以商人的地位与赋税都远没有中原那么可怕。
岛上也有自己的军队,可军队的军饷并不来自民间,他们要自己种地,自己捕鱼,自己狩猎。
所以总体来说,岛上的居民只要不懒惰,大多是可以安居乐业的。
“小卓玛,你看山上能种地吗?”一个农妇问。
乔薇看了看,说道:“也是可以的,走,先去看看!”
一行人跟着乔薇上了山。
“这里可以种茶叶……”乔薇站在山坡上,耐心地说开了。
“小卓玛懂得真多。”青岩女官微笑着说。
和卓的眼底掩饰不住惊艳与欢喜,但若细细分别,竟也有一丝心疼:“她是苦过来的。”
……
和卓最后去了圣女殿。
圣女殿早已人去楼空,不复往日的神圣与繁荣,站在空荡荡的殿中,和卓的表情有些复杂。
青岩女官默默地跟在他身后,没有出声打搅他。
她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圣女殿做尽坏事,那些人死不足惜,可这里毕竟承载了他将近一生的信仰与记忆,回想起那些鲜活的往事,再对比那些残忍的真相,心头总会涌上一股难言的惆怅与酸涩。
和卓来到了后殿,站在一间屋子前,门是开着的,地上摆放着几个冷冰冰的箱子,和卓缓缓地走了过去,打开箱子,看着里头圣女用过的东西,半晌没有动作。
青岩女官轻轻地走了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和卓在想圣女吗?”
和卓没有说话。
青岩女官轻声说道:“我知道您一直拿她当自己的孩子看,我没有孩子,我不知道如果是我的孩子犯了事,我会怎么想,可是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总打坏我娘的东西,我还害我娘摔断过腿,但是我娘没有怪我。我是她女儿,不论我做错多少事,哪怕某些事伤害到了她,她也都还是不会忍心去责怪我。您心里……是不是也没有怪罪过圣女?”
和卓依旧没有说话,合上箱子,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青岩女官知道这一刻,这个男人,彻底放下对圣女的悲悯了,若说他把圣女当做亲生孩子,可以不去计较圣女伤害他的事,但他不会原谅圣女对卓玛与小卓玛一家做过的事。
青岩女官敛起了一脸的拘谨,轻轻扬起下巴:“来人。”
有侍女走了过来:“青岩女官。”
青岩女官淡淡地吩咐道:“把这些东西抬到后院……烧了。”
“是。”
……
和卓走出了院子。
“让一让,让一让!”一个侍卫抱着几个堆得比他还高的花盆自大殿内穿过。
他当然不知道和卓已经来了殿中。
和卓十分自然地给他让了路。
他将几个大花盆抱上了马车,气喘吁吁道:“都当心一点儿啊,这些两生果树都是小卓玛要的,一棵都坏不得!”
因着要把圣女殿的果园移植到贺兰堡,三小只也跑来捡漏,别说还真让三小只发现了几颗新长出来的果子,三小只毫不犹豫地摘了,坐在殿外的台阶上,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原本心情十分沉重的和卓看着这么一幕,不知怎的,忽然就笑了。
和卓离开圣女殿时,心情是极好的,回贺兰堡的马车上,身旁坐着三小只,三小只属于务工时捞油水,不能被老板发现的,所以吃得可努力了,一定要赶在乔薇回来之前,把所有两生果“处理”干净。
和卓十分贴心地让马车慢悠悠地走着,一直到三小只把最后一颗两生果也瓜分干净了,吃得小肚皮圆滚滚的,站都站不起来,才笑着让马车进了贺兰堡。
从前不觉得,如今牵挂多了,出去溜达一圈还真有些归心似箭。
“景云和望舒呢?”他问。
门口的侍女道:“景云在书房练字,望舒在南厢陪祭师大人说话。”
“叔叔,你看,这个大金老虎、这个金板板(砚台)、还有这颗珠子和梳子,都是我外公送给我的见面礼。这条漂亮的裙子是塞纳夫人送给我的见面礼,这个会发光的珠子是我姥姥送给我的见面礼。”
望舒提着箱子,将自己在塔纳族得到的礼物全都倒在了桌上,全都金光闪闪的,看得教主大人口水横流。
教主大人吞了吞口水,一本正经地说道:“怎么有那么多人给你送见面礼啊?”
望舒摊手,小大人似的说道:“因为我小嘛,小孩子就是会有人送礼物的,像叔叔你都这么大了,当然就不能送咯!”
“送我一个”四个字,生生地卡在了教主大人的喉咙。
教主大人清了清嗓子,拿腔拿调地说道:“其实……我也是给你们准备了见面礼的!”
小望舒眼睛一亮:“真的吗?”
教主大人不咸不淡地说道:“当然是真的了,我这么大方又善良的人,会不给自己的小侄儿小侄女儿准备见面礼吗?我其实早就准备好了,早就想给你们了……但是吧……”
言及此处,他顿住。
望舒好奇地看着他:“但是什么呀?”
教主大人拍了拍桌上的百宝箱:“看见这个箱子没?里头装的全都是我给你们准备的礼物,只可惜,我把钥匙弄丢了,所以……所以打不开了!这种锁可不是普通的锁,就连贺兰堡的锁匠都撬不开,等什么时候我把钥匙找到了,再……”
他话未说完,望舒摸上了锁头,轻轻地一扭,锁断了。
教主大人:“……”
半刻钟后,小望舒抱着一个漂亮的大箱子,哒哒哒哒地跑了出去:“哥哥哥哥快来看!叔叔送了我们好多东西!”
教主大人的内心在流血、流血、流血!
“送了什么好东西呀,这么高兴?”和卓慈祥而宠溺的声音出现在转角处。
望舒哒哒哒哒地跑过去,扬起粉嘟嘟的脸蛋,甜甜一笑:“太公!”
和卓被叫得心里暖暖的,看着她怀抱着一大箱子金光闪闪的东西,就是一笑:“这么多宝贝,谁送的?”
望舒笑嘻嘻地道:“叔叔送的!叔叔可好了!这些东西全都是我喜欢的!”
教主大人心里的血已经快要流干了……
和卓看着一大箱子金宝贝,是错觉么?为什么感觉其中几样东西那么地眼熟?
是的,和卓大人你没有看错,那些都是教主大人从贺兰堡顺走的……其中一样还是和卓你用了许多年的金扇坠子哟!
【271】医治冥修,返回大梁(二更)
乔薇与姬冥修忙完手头的事回贺兰堡时已是第三日的傍晚,望舒与景云十分开心地向爹娘炫耀了自己的礼物,教主大人幽怨地扯着盆栽里的花瓣,脸都黑成了炭。
一家人开开心心(教主大人幽怨伤心)地吃了晚饭,两个小包子拉上二叔与太公去花园散步了,乔峥去厨房给和卓熬药,和卓体内的巫毒尽管已经肃清了,但身体的元气耗损严重,也需要多多进补。
乔薇与姬冥修则去了姬无双的屋子。
自从拿到两生果后,姬无双便把自己关在房中潜心研究姬冥修的解药,已经过去好些天了,不知进展如何了。
“姬先生,我们进来了。”乔薇叩门。
姬无双与乔薇的关系到底比不上燕飞绝海十三他们,所以哪怕如今看着姬冥修的面子缓和了些,但叔叔是叫不出口的,唤一声先生都是捅破天了。
姬无双倒也没在意这些称谓,给二人开了门。
一股浓烈的药香扑鼻而来,还夹杂着一点淡淡的糊味。
乔薇吸了吸鼻子:“你干什么呢?把药给煮糊了?”
姬无双道:“进来说话吧。”
二人进了屋,那股药味越发明显了,哪怕姬冥修是药罐子泡大的,这会子也略有些受不住。
姬无双将门与窗子全都敞开了,夜风灌了进来,将屋里的气味冲淡了些。
乔薇走到丹炉前,看着桌上的药材,与一些黑漆漆的药丸,不解地问道:“你这药到底是研究出来了还是没研究出来啊?”
姬无双闻言,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当然做出来了。”
只是试验了很久,浪费了好几颗两生果罢了。
乔薇说道:“那你赶紧拿出来呀!”
姬无双走到走到丹炉前,打开丹炉,端出了一颗冒着热气的棕色丹药,丹药约莫半个鹌鹑蛋大小,圆润光泽,气味芬芳,他将丹药呈给了姬冥修:“少主,你试试看。”
姬冥修探出修长如玉的手指,捏起丹药,轻轻地放入了口中。
乔薇倒来一杯水,姬冥修就着水将丹药服下了。
姬无双与乔薇齐齐看向了他。
“感觉怎么样?”乔薇问。
姬冥修顿了顿,说道:“挺好吃的。”
乔薇:“……”
姬无双:“……”
由于没人试验过这个方子,不知它究竟有没有效,又有多大功效,何时才起效,三人都耐心地在屋子里等了半个时辰,随后姬冥修感觉体内一轻,炙热的心口缓缓凉了下来。
乔薇摘掉了他的面具,看着他脸上那块火焰似的图腾以看得见的速度淡了下去,乔薇心头一喜:“真的是奏效了!”
姬冥修亮出手掌,试探着运了一股微弱的内力。
乔薇紧张地看着他:“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姬冥修稍稍加大了内力,丹田之中浩瀚的内力排山倒海而来,但他的筋脉却如同更广袤的海,将所有躁动的内力都吸纳得干干净净,“看来这个药……”
话到一半,他胸口忽然一震,所有散出去的内力又成倍地聚回了丹田之中,太过迅猛,他感受到了一股刺痛,眉心一蹙,闷哼出了声。
乔薇愣愣地看着他:“发生什么事了?”
姬无双眸光一动,按住他手腕,轻轻地打入一丝内力,很快,姬无双抽回了手,神色凝重:“怎么会这样?”
“没好吗?”乔薇纳闷地问。
“我再看看。”姬无双又诊了一次,表情十分的困惑,“像是好了,又像是没好。”
乔薇就道:“好了就好了,没好就是没好,还什么像不像?”
姬无双想了想:“可能辅药用错了,我再重新试试。”
“不必试了,没有药引,你炼不成解药的。”
贺兰倾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口。
“娘。”乔薇将贺兰倾迎了进来。
姬无双看向她,古怪地问道:“你方才说药引?什么药引?”
贺兰倾坐在了椅子上,道:“你们可知九阳神掌究竟是个什么功夫?”
乔薇若有所思道:“听说并不是中原的武功。”
“当然不是。”贺兰倾道。
乔薇于是问道:“是塔纳族的吗?”
贺兰倾淡笑:“也不是,它是夜罗部落一个聂九阳的人自创的,夜罗部落一统天下,建立了天启皇朝,塔纳族作为祭师一脉,在京都统领朝纲,而聂家作为夜罗部落的先锋军,受封神威大元帅,号令三军。聂九阳大小也做到了一等将军,可惜此人心术不正,手段过于歹毒,被废黜职务逐出军营了,自那之后,他便开始混迹江湖,不久自创了九阳掌。起先只是九阳掌,传着传着,也不知哪个不要脸的弟子给生生变成了‘九阳神掌’。别看这种掌法听着正派,其实最邪门歪道不过,别的内伤养着养着就好了,这种内伤,不把九阳掌毒吸出来是不可能痊愈的。”
思路客
乔薇抱住了贺兰倾的胳膊:“那要怎么吸?是不是得找一个绝顶高手,譬如娘亲你?”
贺兰倾睨了她一眼:“丫头,少给你娘戴高帽子,娘要是能出手早就出手了,还用等到现在?娘练的武功与九阳神掌相克,冒然动手,伤的可是你相公的身子。这种掌毒,只有练了九阳掌的人才可以。但是,即便如此,那人一身的武学也全都毁了,这就是九阳掌的狠毒之处。”
乔薇似有顿悟:“所以娘你的意思是……就算我们找到一个会九阳神掌的人,帮冥修吸出了那一股九阳内力,冥修他本身的内力以及那几位长老的内力也会一起消失不见?”
贺兰倾说道:“可以这么说。”
乔薇托着腮帮子:“那岂不是变成一个废人了?”
姬冥修的神色倒是异常平静。
贺兰倾握住女儿的手,疼爱地说道:“你先别泄气,我方才说的那种情况是没有两生果与灵貂之血,如今有了这两样,冥修的内功就能够保住了。”
乔薇的眼底光彩重聚:“娘方才说缺一味药引,原来是这个意思!不过……我们要上哪儿去找一个会九阳神掌的人?”
贺兰倾道:“你们可以把当初那个凶手找出来,若实在找不到,也能用另外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乔薇问。
贺兰倾看了姬冥修一眼,道:“冥修自己学会九阳神掌,这样他就能自己逼出体内的掌毒了。”
乔薇古怪地摸了摸下巴:“自己学……跟谁学?”
贺兰倾没回答女儿的话,而是道:“是找一个会九阳神掌的人比较快,还是找这本武功秘笈比较快,看你们自己了,娘可以给你们一个提示。”
乔薇往娘亲身边挪了挪:“什么提示?”
贺兰倾拍拍女儿的手,看向姬冥修,道:“我听说你们姬家有个禁地,你可进去过?”
姬冥修说道:“不曾。”
贺兰倾淡淡一笑:“那你就进去找找,指不定能有什么收获。”
“好。”姬冥修平静地应下。
年轻人沉着到这个份儿不容易,换做是她自己,一会儿有解药一会儿没解药,怕是已经炸毛了,贺兰倾满意地看了看姬冥修,说道:“你也别担心,大不了吃一辈子两生果,也是能压住你的掌毒的。”
乔薇巴掌大的小脸一肃:“娘!”
贺兰倾理了理袖口:“好好好,不欺负你相公了,娘去找你爹了。”
乔薇对姬冥修道:“那……我们也回去吧?”
姬冥修点点头,吩咐姬无双道:“方才的丹药你再炼一颗,给冥烨送去。”
“是,少主。”姬无双应下。
小俩口回了屋。
一路上,乔薇担心他难受,没敢太吵他,跟着他进了屋子,问了句要洗澡吗?他嗯了一声,乔薇帮他拿了衣裳,他接过衣裳,去了温泉。
对于不能立刻解毒的事,要说一点感觉都没有是假的,但要说真的多么难过,也不尽然,毕竟找了这么多年,又不是第一次听说找到了解药结果却不是,诸如此类的状况屡发不止,他早就习以为常了。
何况新药能够很好地控制他的掌毒与内力,这对他来说已经是个非常不错的进展了。
人要知足,方能长乐。
姬冥修闭上眼,缓缓靠上了池壁。
忽然,一阵轻盈的脚步声逼近,他眉心先是一蹙,听出是谁的脚步声后又缓缓舒展开来。
乔薇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半蹲下来,俯身凑近他耳畔,用小得近乎耳语的声音说道:“冥少主需要人伺候吗?”
姬冥修被她柔软而魅惑的声音弄得心口一阵酥软,缓缓睁开了眼,扭头朝她看去。
乔薇只穿着一件半透明的寝衣,寝衣宽大,却遮不住她若隐若现的身姿,她一步步地走下了池子,衣衫被泉水打湿,紧紧地贴在她玲珑别致的身躯上,腰肢不堪一握,小腹平坦得没有一丝赘肉,仿佛都长到了该长的地方。
姬冥修的臂膀随意地搭在池壁上,欣赏着眼前诱人的风景,眉梢微微一挑:“乔帮主是在勾引我吗?”
乔薇妩媚地走到了他面前,修长的美腿一迈,跨坐在了他的腿上:“对你用得着勾引吗?”
姬冥修垂眸看了看不听将令,擅自出兵的小丞相,似是而非地嗯了一声:“说吧,想几天下不来床?”
乔薇轻声道:“几天都可以,越多越好。”
姬冥修呼吸一重,一个翻身将乔薇抵在了池壁上,扣住乔薇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上去。
“诶?”乔薇调皮地往下一滑,躲过了他的亲吻。
姬冥修眯眼看着她,就见她的脸不知何时红成了胭脂色,睁大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害羞却又别有深意地看着他:“今天换我来。”
姬冥修只是听着这几个字,便险些失了控,大掌覆上她一侧的柔软,轻轻地问道:“怎么?怕我没解药心里不舒坦,想补偿我?”
乔薇的指尖在他胸口画着圈圈:“冥少主想不想要这个补偿呢?”
姬冥修勾了勾唇角:“那得看是什么补偿,本少主可不是那么容易……”
乔薇滑入了水中。
“唔……”姬冥修的身子颤了颤,这补偿,中一百次九阳掌也值了。
……
姬冥修与朝廷请假的日期渐渐逼近了,索性岛上的事该处理的也基本上处理妥当了,大长老有心让姬冥修与教主大人留下,至少留下一个,教主大人义不容辞,奈何姬冥修没有答应,弟弟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家里人,无论如何也得先回家一趟,再做打算。
大长老觉得这样的要求无可厚非,十分体贴地应下了。
塞纳鹰最近在督造一艘大船,因为就在前不久,卓玛说服和卓撤除了岛上禁令,从今往后,他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出海,与各国的商户互通往来了。
当然了,前提得到各国朝廷的允许,这个并不难,毕竟隐族声名在外,不愁各国朝廷不答应。
乔薇作为塔纳族的小卓玛,商谈的重任就落在她头上了。
塞纳鹰相信乔薇,通商是迟早的事,赶在那之前将商船打造好才是他应做的事。
商船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皎珠号。
乔薇与姬冥修带孩子们去海边游玩了一整日,两个小家伙晒得脸黑了一圈,回到贺兰堡,第一件事便是去找和卓。
“太公太公!看我抓的鱼!”望舒比哥哥跑得快,第一个冲进了屋子。
待到她把战利品炫耀完了,景云才拎着一个小水桶,上气不接下气地崴了进来。
青岩女官打来热水。
和卓拧了帕子,给二人洗脸,这样的脸,他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乔薇拿了两套干爽衣裳过来,给两个小家伙换上。
和卓望了望门外,不舍地问道:“东西收拾好了?”
乔薇点了点头:“收拾好了。”
和卓的喉头有些哽咽。
景云看着他,虽然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但景云还是感受到他的悲伤,小大人似的拍了拍他肩膀,道:“太公你别难过,我们会经常回来看您的。”
望舒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道:“是呀太公,我们一定会回来的!您多吃饭、多吃菜、多散步,身体棒棒的,壮壮的,我们就回来了!”
和卓慈祥一笑:“好,太公听你们的。”
两个小包子在和卓的屋子里疯闹了一阵,拿着玩具冲出去了。
和卓见乔薇没有立刻的意思,笑着问道:“还有事?”
“那什么……您坐这边。”乔薇走到梳妆台前,指了指凳子。
和卓走过去坐下,从铜镜中望着自家小外孙,含笑说道:“怎么了?”
乔薇挠了挠脖子,轻咳一声:“给你梳梳头。”
和卓微微一笑:“好。”
乔薇拿掉发冠,松开了和卓的斑白的头发,拿起梳子,轻轻地梳了起来,一边梳,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塞纳夫人说,你原本快不行了,听说我的消息又咬牙挺过来了,你反正已经挺过来一次了,再多挺过来几次也没关系。”
和卓从铜镜里,宠溺地看着她:“不生外公的气了?”
乔薇盯着手里的梳子:“你活着我就不生。”
和卓微微一笑:“好。”
乔薇给和卓梳好了头,戴上发冠,望了望镜子里眸光奕奕的老人,道:“这样是不是精神多了?”
和卓按住乔薇的手,难掩喜悦地说道:“是啊,比青岩梳得好多了。”
乔薇得意地挑了挑眉:“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
这段日子,大概是和卓记事以来最开心的一段日子了,从前只有一个贺兰倾,贺兰倾还总把他气得半死,当然他气归气,心里也是极疼这个女儿的,可只有他们爷俩,堡中也寂寞啊,哪像现在四世同堂,热闹得他做梦都能笑醒。
以后没了这几个小家伙,他又会很不习惯的吧?
一定要回来看他啊……
却说姬冥修收拾完行李后动身去了南厢,见南厢的东西仍是原封原没动,不由地看了一眼一旁的侍女,侍女缩了缩脖子:“小驸马……”
“你退下吧。”姬冥修道。
“是。”侍女如释重负地退下了。
教主大人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优哉游哉地磕着瓜子,仿佛不知自家哥哥来了,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姬冥修走了进来,看了看他,问道:“怎么不让人收拾东西?”
教主大人磕了一粒瓜子,漫不经心地说道:“本座是不会和你回姬家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姬冥修深邃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语重心长道:“家里有父亲,祖母,还有姐姐,他们从来没有忘记过你,知道你还活着,他们一定比谁都高兴,你难道不想去看看?”
教主大人翻了个白眼:“那几个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是生我了养我了还是给我钱了?”
“你当真不去?”姬冥修问。
教主大人哼道:“说不去就不去!你要是敢逼我,就带着我的尸体回去!”
姬冥修微微蹙眉:“你怎么就这么倔?”
教主大人冷笑:“我就是这么倔,不喜欢啊?出门右拐,慢走不送。”
姬冥修无奈地叹了口气:“好,我不逼你,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去大梁找我。”
教主大人不屑地切了一声:“老子死了也不会找你。”
姬冥修好似没听到他的嘀咕,好声好气地说道:“晚饭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做,我们走之后,你大概也不好继续住在贺兰堡了,我与长老院打过招呼了,你可以去他们,也可以去祭师殿,会有专人伺候你。”
教主大人不耐地摆了摆手:“知道了,晚上我想吃螃蟹!”
这一晚的螃蟹特别香。
翌日,二月十五,和卓亲自将乔薇一行人送上了离岛的船只。
乔薇与姬冥修抱着孩子站在高高的甲板上,定定地看着他。
望舒与景云挥手,望舒道:“太公!我们会回来的!你要想我们啊!”
和卓笑着挥挥手:“好!”
望舒望向贺兰倾与乔峥:“外公!姥姥!你们也要想我们啊!”
贺兰倾帅气地挥了挥手。
和卓的身子并未完全康复,乔峥需要再照顾他一段日子,而族中也有些政务需要贺兰倾处理,二人便决定先留下,待到一切稳妥,再回大梁与女儿会合。
……
教主大人是在一阵眩晕中醒来的,睁眼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小床上,小床一荡一荡的,荡得他有些晕、有些想吐。
他晕船他是知道的,不过他这会儿不是应该在贺兰堡吗?
教主大人掀开被子下了地,踩着阶梯上了甲板,一阵咸咸的海风吹来,险些把他给吹倒了。
他定了定神,一眼望去,全是翻滚的海浪。
说好的贺兰堡呢?说好的长老院呢?特么的他又被拐了?!
“姬冥修!我操你大爷!”
【272】父子相见(一更)
阳春三月,春光明媚,落梅院的桃花开了,一朵朵一簇簇,娇艳清丽,如娉婷的少女。
姬老夫人坐在廊下的藤椅上,百无聊赖地数着枝头上的花儿。
京城的三月,还是有些凉意的,荣妈妈拿了一条薄毯盖在她腿上,又递过一盅燕窝,软语道:“老太太啊,您早饭没吃几口,厨房炖了冰糖燕窝,趁热吃点吧。”
姬老夫人没胃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指了指门口:“你去让人瞅瞅,冥修他们回了没?”
荣妈妈就道:“冬梅刚不是瞅过了吗?没回呢,大少爷要回来,会提前让人递给消息的不是?”
“哎呀。”姬老夫人无聊地叹了口气,那小子从前也总不在家,没这般难熬啊,怎么这回就让她抓心挠肺了呢?
荣妈妈伺候老夫人这么久,比老夫人自个儿都了解自个儿,见她唉声叹气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笑了笑,说道:“您是记挂那两个小的了吧?”
姬老夫人幽怨道:“可不是?我盼了这么多年才盼来两个小重孙,我容易吗?都这么久了也不把小重孙给我送回来……”
“曾祖母!”
姬老夫人自嘲地笑了笑:“瞧瞧瞧瞧,我太想那俩孩子,方才都听见他们叫我了。”
荣妈妈一笑:“您没听错,瞧。”
姬老夫人顺着荣妈妈指的方向望去,就见两个明显黑了一个色号的小包子手拉手跑了过来。
是的,手拉手,鉴于妹妹总是比自己跑得快,不甘落后的景云十分心机地拉住了妹妹的小手。
两个白白嫩嫩的小糯米团子,出去几个月,回来就成了一对儿黑米团子,姬老夫人目瞪口呆,险些没敢认出来。
这可怪不得两个小包子,实在是海上的太阳太大了,就像是长在头顶上一样,一路晒回来,可不就成两个小黑人儿了?
不过就算是小黑人儿,那也是全天下漂亮的小黑人儿,眼睛大大的,睫羽长长的,小嘴儿一咧,露出一口小白牙,可爱极了!
姬老夫人激动地坐起身来,道:“快!快让曾祖母看看!”
小包子手拉手地蹦上了台阶,站到姬老夫人身前。
姬老夫人抚着二人的肩膀,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笑得合不拢嘴儿:“长高了!”
景云看了看原本比自己矮上小半个脑袋,如今却好像已经冒出去的妹妹,十分心机地踮起了脚尖。
姬老夫人将两个小家伙搂进了怀里,年前两个小家伙被舞狮子拐走的一幕可算是把老夫人吓坏了,当然她并不知道人贩子被望舒小包子吓惨了,她心里那个急呀,要不是乔峥送了一封亲笔书信来,她怕是这个年都过不去了。
其间,冥修让人递了几次消息,道是与孩子们一切安好,她这心方真正地放了下来,可是两个小家伙一走那么久,她也怪记挂的,原先以为过完年便能回了,可盼完过年盼正月,盼完正月盼二月,如今都三月了,她头发都盼白了几根才总算把小家伙给盼回来了。
“让祖母看看重了没有。”姬老夫人先将景云抱到腿上,“嗯,重了。”
景云美滋滋地跳了下来,姬老夫人又去抱望舒,一如既往抱不动,“望舒……望舒没重。”
望舒:“……”
姬老夫人摸了摸二人的小辫子,问道:“你们爹娘呢?”
“祖母。”乔薇微笑着与姬冥修一块儿进了院子,二人大多时间待在船舱里,没顶着晒,还是白白净净的。
乔薇穿着一条修身的束腰罗裙,上身是白色,裙底也是白色却笼了一层冰蓝色的龙绡,那龙绡质感极好,如云朵一般轻盈,又如海水一般澄澈,穿在身上,整个人都多了几分空灵,那份干净的气质,让看过的人灵魂都好似被洗刷了一番。
姬老夫人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很快,姬老夫人又看向了乔薇身边的姬冥修。
姬冥修依旧是一袭白衣,气质如玉,他但凡是走近了,院子里的花儿都好似活色生香了几分。
姬老夫人笑得看不见眼睛,须臾,又故作生气地拉下脸来:“现在知道回来了?去了那么久,怕是早把我这个祖母给忘了!”
乔薇笑吟吟地走过去,将望舒小包子拎起来,丢进了她爹爹怀里,抱住姬老夫人的胳膊道:“哪儿能把您给忘了啊?我们可是日日夜夜地想着您、盼着您,食不能寐,寝不能安!”
“食不能寐,寝不能安?”姬老夫人看了小俩口一眼,“那我瞅着你俩的脸怎么还圆了?”
乔薇清了清嗓子,海里的好东西太多了,他们几个又全都是捕鱼小能手,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能不圆吗?
姬老夫人当然只是嘴上说说,哪里真会介意二人长胖了,她巴不得二人,尤其是乔薇多长些肉,也好再给她生几个宝贝小重孙。
荣妈妈让丫鬟搬来了椅子,姬冥修抱着望舒坐下,望舒去抓桌上的花生吃,抓了半天抓不到,趴在爹爹怀里一阵扑腾。
一院子人全都笑了。
姬冥修将盘子拿了过来,望舒却吃了两口不想吃了,拉着哥哥去院子里玩。
姬老夫人还不大明白究竟出了什么状况,为什么下江南的乔薇会与姬冥修在一起,又为什么中途将两个孩子接了过去,乔薇自然不好说自己下江南的假的,道是确实是要下江南的,可半路上收到姬冥修的飞鸽传书,说是找到了她的娘亲与外公,于是她改道与姬冥修会合了:“……这些事情信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便索性回来当面告诉您了,您可别生我们的气。”
姬老夫人哪儿还要心思生气?早被惊讶得说不话了,好半晌,才堪堪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娘亲还活着?那她怎么不来找你?你娘亲不是一个什么……谷的千金吗?怎么会跑到海上了?”
“这事说来话长,我娘其实不是药谷的千金,她是一个岛主的女儿,那个岛与中原没有来往,她是自己溜出来的,但她没有中原的户籍,为了顺利与我爹成亲,她就把人家药谷的药王……”打服了。
乔薇摸了摸鼻子,“说服了。”
姬老夫人不大懂江湖之事,只觉得乔夫人胆子似乎大了些,当然了,她虽不赞同乔夫人的做派,可能生出一个这么优秀的女儿,乔夫人应该也是个十分不错的女人才是。
想到了什么,姬老夫人又道:“既然你娘活着,为何这么多年不来找你们?”
乔薇避重就轻地说道:“我娘在养伤,不能离开海岛。”
姬老夫人恍然大悟,握住乔薇的手道:“原来如此,真是难为你们一家子了,瞧这些年吃了多少苦……你娘现在没事了吧?”
乔薇笑了笑,说道:“没事了!等她忙完手头的事情,就会回大梁来看我们,到时候也会来拜访您的。”
“好,好!”姬老夫人又拉着乔薇说了会儿话,问了乔薇外公身子如何,可还有什么亲戚,他们满不满意冥修这个女婿云云,乔薇都一一地答了,姬老夫人上了年纪,隐族不隐族的她不懂,只是听说乔薇有外公与娘亲了,打心眼儿里替乔薇高兴,又听说他们全都对冥修满意得不得了,就更乐得不可自拔了。
荣妈妈趁着火候儿说道:“老太太,别光顾着说话,快把燕窝给吃了吧?”
乔薇问道:“祖母没吃早饭吗?”
荣妈妈就道:“可不是?自打你们几个一走啊,老太太便不拿自个儿身子当回事儿了。”
姬老夫人嗔了荣妈妈一眼:“你就会告我的状!”
荣妈妈笑。
乔薇自荣妈妈手中接过了燕窝,对姬老夫人道:“您趁热吃了吧,您慢慢吃,我慢慢说。”
姬老夫人乖乖地把燕窝吃了。
老人家吃燕窝的空档,荣妈妈与冥修俩口子说了些府里的新鲜事儿,三房回来过年了,但正月又走了;四房的姬霜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姬霜盼了十几年才盼来这么一个带把儿的,可是乐坏了;两个姑娘的亲事定下了,宛瑜定的是理国公府黎家的嫡长子,如月定的是太师府庞家的嫡三子,都是十分不错的姻缘。
乔薇看了看神色如水的姬冥修,问荣妈妈道:“怎么不见鎏哥儿与父亲?”
荣妈妈就道:“鎏哥儿被孙妈妈抱去园子里闲逛了,老爷他不在府里,他去封地了。”
乔薇微微一愣:“父亲去封地做什么?”
荣妈妈叹了口气:“封地那边出了点事……”
荣妈妈正要与乔薇说封地的事,门口传来了姬霜的声音,“哎哟哎哟,是不是我的小侄儿小侄媳回来了?”
姬霜刚出月子,身材微微有些发福,但打扮得珠光宝气,面色红润,精神很是爽利。
姬冥修打了招呼:“姑姑。”
姬霜灿灿一笑,婀娜多姿地走了过来。
乔薇起身行了一礼:“姑姑。”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姬霜在乔薇手里栽了个大跟头,心中原本挺记恨的,可眼下她生儿子了,那些不开心的事也就早给抛得一干二净了,亲热地拉过乔薇的手,上下打量着乔薇,称赞道:“这才几天不见,出落得越发水灵了,我听说你下江南了,怎么与冥修一块儿回来的?”
这个问题,还真是见了人就得解释一遍。
姬老夫人就道:“人刚回来,还没喘口气儿呢,回头再与你说!”
姬霜忙笑道:“好好好,回头说,待会儿去我那儿坐坐,顺道看看你们四弟,再与我细说。”
乔薇心道,怕是很快要改口五弟了,面上从善如流地笑道:“好啊。”
几人说着话,很快李氏与两个姑娘也来了。
“大嫂!”姬宛瑜笑着走了过来,她头上戴着乔薇从甄氏手中夺来的点翠簪子,都说女大十八变,才三个月而已,她就像个大姑娘了,一颦一笑间,那股楚楚韵致,看得人转不开眼睛。
如月也上前行了一礼:“大嫂。”
乔薇微笑着点点头,二人又走到姬冥修的跟前,规规矩矩、一板一眼地行了礼:“大哥。”
“嗯。”姬冥修淡淡地应了一声。
乔薇唤了声二婶。
李氏笑道:“听说你们回来了,两个丫头刺绣也不做了,非吵着过来见你们。”
这段日子姬霜忙着生孩子坐月子,自顾不暇,姬宛瑜便索性搬去东府,与姬如月同吃同住同备嫁。
姬宛瑜在院子里瞧了瞧:“大嫂,小胖子呢?”
说的是望舒。
“怎么说话的?”姬霜瞪了女儿一眼。
姬宛瑜吐了吐舌头,那就是个小胖子嘛,白白的,软软的,跟个小胖仓鼠似的,捏着手感好极了。
乔薇笑了笑:“望舒和景云出去玩了。”
姬宛瑜杏眼一瞪:“那我和二姐去找他们了!”
说罢,拉着姬如月脚底生风地溜了。
李氏好气又好笑,这哪里是非要来探望她们嫂子?分明是在屋子里憋坏了,想寻个机会出来撒撒野。
孩子们都走了,姬霜说起了正事儿:“你们还不知道吧,封地出事了,就在你们动身的第二天,封地来了人,你们要是晚走一天就好了。”
乔薇看了看荣妈妈:“是荣妈妈要说的那件事吗?”
荣妈妈点头。
姬婉叹道:“姬家的陵墓被盗了,孩子的尸首都不见了。”
孩子?乔薇看向姬霜:“姑姑说的可是冥修的同胞弟弟?”
姬霜一怔:“你知道冥修有弟弟啦?”
何止知道,还和他打了好多架呢。
乔薇拉了拉姬冥修的袖子:“你来说。”
众人不明所以地看向了姬冥修,姬冥修神色平静,但眸子里的亮色是众人鲜少见到的,他说道:“弟弟没死。”
姬老夫人怔住。
姬霜惊讶道:“你说什么?你弟弟没死?”
姬冥修道:“是的。”
姬霜古怪地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这样?他明明死了啊,我们亲眼看着他下葬的!他的棺木还是你们姑父亲手盖上的!我们都去了是不是?二嫂你也在场吧?”
李氏回忆道:“我在的,我也亲眼看见那孩子下葬了,这次听说棺木被盗,尸首失窃,我还担心是闹鬼呢。”
姬冥修沉吟片刻,说道:“具体怎么一回事我不太清楚,但他确实还活着,我这次出海碰到了他。”
“你碰到了谁?”
姬尚青的声音忽然在院外响起。
众人循声一看,就见姬尚青风尘仆仆而来,才数月不见,他鬓角有了几根白发,胡子长了出来,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嘴唇干裂,形容十分狼狈。
姬霜赶忙走过去,挽住姬尚青的胳膊:“大哥,你回来的正好,冥修说他弟弟还活着!”
姬尚青拂去妹妹的手,走上台阶,定定地看着姬冥修:“你弟弟真的还活着?他在哪里?”
姬冥修看了他一眼,说道:“在马车上,不肯下来。”
姬尚青二话不说地出了落梅院。
姬老夫人按住砰砰砰砰跳动的心口:“你弟弟真的还活着呀?真的活着呀……”
乔薇一瞅她情况不对,忙扶住了她胳膊,劝诫道:“祖母,您别激动,您可是中过风的人,再激动又得中风了,中风了您就见不着小孙子了,您先深吸几口气。”
姬老夫人做了几个深呼吸,这个消息太大了,比当初得知冥修给他弄出两个小重孙还要震撼,当年保大弃小的时候,她的心都要疼死了,看着那么小的孩子被装进棺材,她恨不得死的是她自己,现在得知他还活着,她简直……简直激动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小薇,快,快让人备轿……”
乔薇道:“好好好,我这就让人备轿,不过先说好了,您见了那小子可千万不能这么激动。”
姬老夫人的眼泪都差点掉了下来:“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你快带我去见他!”
……
姬家外宅,几个小厮将乔薇与姬冥修的行李搬了进来,刚走过二进门,便见一个人影从里头冲了出来,二人躲避不及,被撞了个结结实实。
箱子掉在地上,姬尚青被箱子绊倒,整个人都栽了下去,摔得鼻子都流了血。
两个小厮看清了来人,赶忙跪在地上,其中一人求饶道:“小的罪该万死!小的知错了!请老爷责罚!”
姬尚青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爬起来继续朝前走去。
“老爷!”方才求饶的小厮再度开了口。
姬尚青没理他。
“老爷!老爷!”小厮看着侧面道上比人还高的推车,好心地提醒。
姬尚青浑不在意,结果嘭的一声被推车给撞飞了。
推车上装的全是姬冥修与乔薇从塔纳族带回来的东西,哗啦啦地掉了下来,砸得姬尚青鼻青脸肿。
“老……老老老老……”推车的小厮都吓傻了。
姬尚青爬起身,颤颤巍巍地朝门外走去,可没走两步,一脚踏空,惨叫一声,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咚!咚!咚!咚……
等姬尚青终于滚到门口时,他英俊的美人脸已经惨到无法形容了。
但他十分坚强地站了起来,他看见了门外的马车,事实上方才回府时,他就已经看见了,但他不知道里头竟然坐着他失散多年的儿子,他激动地走了过去,激动地拉开了车帘。
【273】相认,重大发现(二更)
却说马车抵达姬家后,所有人都下车了,教主大人独自坐在马车。
今天的阳光特别好,照得整个车厢都暖烘烘的,教主大人渐渐有了困意,往车壁上一靠,睡着了。
姬尚青掀开帘子的一霎,看到的就是一张英俊的睡颜,阳光照进来的一霎,他似乎是有所察觉,不适地皱了皱眉。
这个皱眉的动作,把姬尚青的心都揪住了。
已经涌上喉头的声音,悄然压了下去,姬尚青合上了帘子,躬身走到他身侧,挨着他坐下。
姬尚青不敢闹出丝毫动静,生怕把他吵醒了,姬尚青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有些难以置信这真的是自己儿子,可如果不是,那张脸又何其的相似?
在听说儿子的陵墓被盗,他手脚都凉了,这一刻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就坐在他的眼前,他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好似冻住了。
姬尚青凑近了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教主大人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从姬冥修的魔爪下逃出来了,不仅如此,他还把自己面具以及丢失的百宝箱全都找回来了,他带着他的东西,不停地跑啊跑,跑进了一片广袤的沙漠,沙漠的太阳很大,他感觉很热,他决定寻找水源,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这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他赶紧转过了身来,就看见一头张着血盆大口的狮子,露出凶悍的尖牙,一把朝他扑了过来!
教主大人当即吓醒了,一睁眼,就看见一张肿得像猪头的脸,还流着鼻血,眼神猥琐……其实很深情啦,但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睡觉的姿势流鼻血,实在很难让人相信他拥有一颗纯洁又善良的心啊!
姬尚青还不知自己被猥琐了,见儿子醒了,一脸惊吓,权当儿子是不认识自己,忙咧唇,露出了无比温柔的笑容。
教主大人登时觉得自己被雷给劈中了,想也没想,一拳头砸了过去!
教主大人其实没有武功,但姬尚青的哮喘刚发作了一次,如今这瘦弱的小身板儿与乔爹有的一拼,当即被教主大人的拳头砸飞了出去。
姬尚青飞出的车厢的一瞬,还不忘自报家门:“我是你爹——”
“放屁!”
都说他和姬家老爷子长得像,可他长得这么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姬家老爷子怎么说也得是个美大叔吧,怎么会是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
姬冥修赶到这边时,姬尚青已经摔趴了,并且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守门的小厮赶忙找来担架,将姬尚青抬进去。
教主大人回家第一天就把亲爹给揍了,酿成如此大祸,姬冥修险些把他提起来教训一顿,姬老夫人及时赶到了,这宝贝孙子离家这么多年,该吃了多少苦,做哥哥的怎么下得去手?
不能打不能打,千万不能打!
姬老夫人推开了姬冥修,几步走上前,撩开帘子,望向里头的小孙孙,激动地说道:“明烨,我是祖母!”
教主大人冷冷一哼,撇过脸去。
姬老夫人碰了个冷钉子也不生气,对她来说,能看到小孙孙都是她这辈子的福分了!她看着那张英俊的侧脸,只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讨好地笑道:“冥烨,你快下来吧,进屋说话!”
教主大人戴上了斗篷的帽子,将帽檐拉得低低的。
姬老夫人对荣妈妈道:“快扶我上去!”
“诶!”荣妈妈笑着将老夫人扶上了马车。
教主大人严肃道:“不许上来!”
姬老夫人的身子一顿,将手递给了荣妈妈:“快,快扶我下来。”
荣妈妈又将姬老夫人扶了下来。
姬老夫人望着教主大人:“祖母不上去了,祖母就在这儿和你说话,你赶了那么多天的路,一定累坏了吧?你先下来,祖母吩咐厨子给你做好吃的。”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我不饿!”
咕噜~
肚子叫了。
姬老夫人忙吩咐荣妈妈:“快……快去拿吃的!”
“好!”荣妈妈转身去了。
很快,姬霜与李氏也坐着滑竿赶来了。
姬霜先李氏一步下了滑竿,提着裙裾便朝马车走去,边走,边着急地问:“真的是冥烨回来了吗?”
说罢,踩上凳子朝里一瞅,结果就看见了一双气鼓鼓的眼睛,教主大人狠狠一瞪,姬霜吓得哎哟一声,从凳子上跌了下来。
乔薇一把扶住了她,将她放在地上站好,随后自己上了马车。
“我说了不许……”教主的狠话在看见乔薇的一霎哽在喉咙,他不会承认他谁都敢凶,唯独对这个母夜叉他有些怕怕。
乔薇的手按在了他肩膀上,似笑非笑地说道:“不许什么?”
教主大人的肩膀都快要捏碎了:“不……不许……我饿了。”
乔薇淡道:“饿了就下去吃饭!”
可怜的教主大人,就这么被自家嫂嫂轰下了马车。
……
对于绝大多数姬家仆从而言,姬冥烨的身份与称呼都是陌生的,毕竟这是个没出月子便下了葬的孩子,当事人是谁都不想在人前提起此事,而知情的下人在过去这么多年早就不剩什么了,大家提到二少爷,想到的都是三房的崇明公子,也就是今天,所有人才知道了真相。
自此,三房的公子就行三了,鎏哥儿行四。
鎏哥儿见到了教主大人。
鎏哥儿本在花园与两个小包子躲猫猫,躲着躲着,就见祖母带着一大帮人过来了。
“鎏哥儿,快来见过你二哥!”姬老夫人朝鎏哥儿招手。
鎏哥儿呆呆地走了过去,看着和大哥一样也戴着一张面具的男人,脆生生地道:“他不是二哥。”
祖母笑道:“他就是你二哥,你亲二哥,三房的崇明哥哥现在是你三哥了!你从今往后就不是三少爷,是四少爷了。”
这个哥哥一来,他就降级了。
鎏哥儿不爽地皱起了小眉头!
教主大人拍了拍姬冥修的胳膊,不咸不淡地问道:“不是说你娘死了很多年了吗?怎么还生了个这么小的?”
“同父异母的弟弟。”
“后娘生的啊……”教主大人眯了眯眼,走到鎏哥儿身前,蹲下身,阴测测地看着他。
鎏哥儿也看着教主大人,不知看了多久,忽然,哇的一声哭了!
教主大人懵了一下。
他好像没干什么吧,这小子怎么就给哭上了?
鎏哥儿嚎啕大哭,怎么哄都哄不住,最后的最后,景云与望舒闻声跑了过来,把大白小白借给了他,他左手一只白,右手一只白,终于不哭了。
……
教主大人是姬家的嫡出少爷,他理应有一座自己单独的院落,但在院落建成之前,他需要先住在别的院子,姬老夫人巴巴儿地看着失而复得的小孙孙:“来祖母这里住吧!”
教主大人当然不干了,可刚把姬尚青给揍了,桐院大概也是不好意思住的,最后教主大人生无可恋地住进了姬冥修与乔薇的青莲居。
青莲居当然有足够的屋子,拾掇了一间采光最好、格局最大的给他,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进了屋,姬霜笑着偷瞄他,他嘭的一声关上门!
“臭小子!”姬霜抬起了拳头,深吸几口气,又给压下了,她如今也是有儿子的人了,不拿这种小事烦心自己。
她回了北府。
李氏陪姬老夫人坐了一会儿,问了不少教主大人的事,姬老夫人受的刺激已经够多了,两口子可不敢告诉她教主大人是怎么颠沛流离长大的,只道是被一个小酒馆的老板娘收养了。
“那人对他可好?”姬老夫人忐忑地问,她的宝贝孙子,合该与皇子一般贵重的,却流落到了一个孤岛的小酒馆中……不管好不好都心疼死她了!
乔薇自然捡了好的说,将姬老夫人哄住了,李氏看得出乔薇的用意,恐说多错多,将姬老夫人劝回了落梅院。
姬老夫人前脚一走,后脚姬冥修便从桐院回来了。
“父亲没事吧?”乔薇帮他解下披风,挂在了架子上。
姬冥修在桌边坐下:“大夫上过药了,没大碍,他要过来看冥烨,被我劝住了。”
乔薇给姬冥修倒了一杯茶,说道:“伤成那样还是先好好养着吧。”
“嗯。”姬冥修喝了一口茶。
乔薇在他对面坐下,托着腮帮子,叹了口气:“咱们到底要怎么和家里说呀?方才老夫人问我我没敢讲实话,只道他是被风四娘给收养了,养得挺好的,不过我瞅着二婶听出不对劲了,要是二婶私底下跑来问我,我是说实话还是不说实话?”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你知道的也不多。”
乔薇挑眉:“这倒也是。”
他们目前所掌控的信息就是教主大人四五岁的时候被一个塔纳族的酒鬼拐回了族里,酒鬼对他不好,时常打骂他,一年后,他被风四娘卖给了一对小俩口,小俩口起先对他不错,后边有了亲生孩子便开始不大搭理他了,他最终被小俩口抛弃,无路可去,又回了风四娘的酒馆。
他在街上当了几年混混,之后便离开了小镇,那之后的事风四娘便不知了,问他自己,他又不肯说,其实不说乔薇也能猜出个大概,无非是认识了阿达尔,结交了深渊三鬼,当了个不知哪门哪派的小教主。
其实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被酒鬼拐上塔纳族之前所发生的事,譬如,他当初是怎么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死”了的?又是被谁给偷出姬家陵的?偷他的人是专门儿去偷他的,还是偷到他棺材里的财物时却发现他还活着,所以顺道将他带走了……
一连串的问题,光是想想理科生的脑子都当机了。
乔薇吹了吹额前的刘海儿:“你怎么看呐,冥少主?”
姬冥修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几下:“我暂时还没有头绪,不过海十三与十七已经去姬家陵了,相信很快就能有线索。”
乔薇顿了顿:“既然这样,那不如暂时先不想这些事了吧,先做更紧要的事。”
姬冥修看着她:“你是说解毒?”
乔薇道:“是啊,我娘不是说了吗?让我们去姬家的禁地看看,正好,钥匙在我这儿,去不去?”
姬冥修点点头:“嗯,去。”
乔薇拉了拉他袖子,小声道:“咱们是偷偷地去,还是光明正大地去?”
姬冥修好笑地看着她:“你说呢?”
乔薇很是认真地想了想:“偷偷地去。”
……
姬家禁地位于南府的一处紫竹林后,这片紫竹林有专人看守,没有姬尚青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靠近,看守的护卫全都是武功极为深厚之人,远非寻常护卫可比。
当脚步声还在百米开外时,护卫便察觉到了动静。
护卫眸光瞬间变得犀利:“谁?”
脚步声嗖嗖嗖地逼近,拔剑冲了上去,待终于接近了对方,就要抡剑一斩时却发现地上站着的不过是只小黑猴子!
小猴儿的手抓着一个拔了一半的竹笋,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似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动都不敢动了。
护卫切了一声,将剑插回剑鞘,他转身要走。
小猴儿却跳到了他脚上,扯了扯他的手,又指了指地上的竹笋。
护卫有点儿懵逼,这猴子想干嘛?不会是让他帮它拔竹笋吧?
珠儿欲语还休地看着他,无比地可怜,无比地孤独,就像是全世界将她抛弃了,这个竹笋是她唯一的救赎。
护卫实在不明白一只猴子是怎么变换出那么多表情的,更不明白的是他还看懂了,他将竹笋拔了出来,递给小猴子,小猴子抱着竹笋,天真烂漫地、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等护卫回到自己的岗位时,姬冥修与乔薇已经穿过紫竹林了。
一刻钟后,二人站在了一个高大的石砌坟墓前。
乔薇怔怔地看着石坟,挑了挑眉:“你家……是古墓派的呀?”
姬冥修清了清嗓子,他也没料到姬家的禁地会是一座墓,这墓看上去不大,直径大概十尺的直径,像个倒扣的半球。
“先进去再说。”冥少主无比严肃地道。
乔薇噗嗤笑了,取下藏在衣襟里的金钥匙,打开了墓穴的大门。
下方有个通道。
二人进了墓穴,石门合上了,光线也没了。
姬冥修从宽袖中拿出了皎月珠,皎月珠清润的光瞬间将墓穴照亮了,借着皎月珠的光,二人走下了台阶,台阶的尽头是一间石室,石室的温度有点低,空气中有铁锈的气味,墙壁上挂着七八样寒光闪闪的兵器,正中央有两排桌子,也摆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看着一屋子兵器,乔薇差点就哭了:“我还以为父亲给我的是一个大宝藏的钥匙呢,怎么全是一堆破铜烂铁啊!”
姬冥修弹了弹她脑门儿:“这些都是夜罗旧部的东西,随便拿出一样献给皇帝,皇帝能赏你一座城池。”
乔薇眼睛一亮:“这么说还挺值钱的?”
姬冥修摇摇头,轻轻地笑了。
乔薇看了看桌子底下:“冥修你看,这里有个箱子。”
姬冥修蹲下身,搬了搬那箱子,箱子动了一下,一旁的石墙上又打开了一扇石门。
二人走过石门,发现里头竟然又有一间密室,这一次不是兵器库,而是藏书室了。
乔薇看着几排塞得满满的书架,不由地哇了一声,随手拿起一本,翻开一看,竟是夜罗文。
乔薇可不懂夜罗文,又将册子放了回去,眸光一转,见姬冥修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排书架前,好奇地走了过去:“你在看什么?”
姬冥修举着皎月珠,指了指书架上后方的墙壁,乔薇定睛一看,竟是一幅字。
“写的什么?”乔薇问。
姬冥修道:“九阳掌。”
【274】小包子上学(一更)
乔薇心头一喜:“真的是九阳掌?这么说我们找到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传闻中的九阳掌竟然就躺在你们家的禁地,你家先祖真藏了不少好东西啊!”
九阳掌本非塔纳族之物,而是夜罗聂家之子聂九阳的独门绝学,就这样都能被祭师大人搜刮到,可见祭师大人的本事了。
“这是抄录的吧?”乔薇虽不懂夜罗文,但在收拾祭师殿时见过不少类似的笔记。
姬冥修眸光深邃地看着那本写在宣纸上的秘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祭师大人的笔记。”
“祭师大人老厉害了!”乔薇挑眉一笑,去兵器库找来一个凳子,踩在凳子上将挂在墙壁上秘笈摘了下来,“这下你的掌毒可以解了吧?”
姬冥修将乔薇抱了下来,道:“还不能这么说。”
乔薇小心翼翼地卷好了卷轴:“为什么?不是已经拿到九阳掌的秘笈了吗?你可别告诉我这纸秘笈是假的。”
姬冥修将凳子搬到了一旁:“祭师大人书写的东西应该不会有假。”
乔薇把卷好的卷轴塞进宽袖,说道:“那不就得了吗?你怎么说不能解了呢?”
姬冥修顿了顿:“因为这本秘笈并没有写完,它只有一半。”
“什……什么?只有一半?”乔薇怔怔了。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九阳掌的招式只有一招,但内功心法有九重,这里一共记录了四重。”
乔薇失落,好不容易才找到九阳掌呢,却又只有四重,她相公就是想解个掌毒怎么就这么难呢?
姬冥修看着她耷拉下来的脑袋,忍俊不禁地一笑:“怎么你比我还担心?”
乔薇不假思索道:“我当然担心了,你是我相公,我希望你早点把毒解了,我们一家四口和和美美的,平平安安的,得了空,去云游云游四海,看看我外公,多逍遥!”
姬冥修揉了揉她发顶:“会有那么一天的。”
“嗯。”乔薇毫不怀疑地点了点头,想到了什么,又认真地看向他道,“其实我想了一下,就算四重也挺好的,你先练着,等你练完这四重,另外五重说不定也找到了!”
姬冥修微微俯身,与她平视,勾唇一笑:“有道理。”
乔薇得意地翘了翘身后那条看不见的小尾巴:“那是,也不看是谁说的!”
姬冥修笑意更深了。
小俩口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便不再逗留了,尽管二人都认为禁地中有不少可以开发的东西,但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二人携手出了古墓,避开护卫,回了青莲居。
孩子们已经睡下了,碧儿与婵儿守在屋里,烟儿是三个丫鬟中模样最出挑的,被指派去了教主大人身边伺候,哥哥嫂嫂的这一安排,显然是经过了十分人性化的考虑的,不仅满足他视觉上的享受,也能满足他身体上的某些需求,然而教主大人似乎缺了一根筋,烟儿穿着一件几乎什么都能看见的衣裳在屋子里晃了半天,也没见教主大人如狼似虎地扑上来。
一旁的小白已经鼻血喷了一大壶,教主大人却看都没看烟儿一眼。
“一个两个三个……”教主掰着指头,若有所思地数着。
烟儿定了定神,轻轻地走过去,俯了俯身,软语柔声道:“二少爷,该就寝了。”
“哦。”教主大人按下了手指。
烟儿的角度把握得极好,教主大人只是眸光轻轻一扫,便扫了她一身“清凉”。
教主大人淡定地看着她:“你不冷?”
烟儿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害羞地笑了笑:“冷。”
教主大人不解风情地抓过一件披风:“给。”
烟儿:“……”
教主大人站起身,朝床边走去。
烟儿快步绕到他面前,半福着身子,探出柔弱无骨的柔荑,轻声道:“奴婢给二少爷宽衣。”
教主大人淡淡地嗯了一声。
烟儿解了教主大人的腰带,褪下教主大人的长袍,教主大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将烟儿整个人笼罩,烟儿的脸颊顿时滚烫,低头放好了衣衫,又来到床前,铺好了被子,道:“二少爷,请。”
教主大人蹬掉鞋子,一骨溜儿地爬到了床上,钻进被窝,滚一圈,将自己滚成一个大粽子。
烟儿放下帐幔,也躺在了床上。
教主大人睁开了眼,看看身侧的烟儿,古怪道:“你自己没床吗?干嘛睡我床上?”
“奴……奴……奴奴……”烟儿奴了半天,“奴婢有床。”
说罢,尴尬地下了地,披上外袍,悻悻地出去了。
教主大人冷笑:“呵,别以为本座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想找个人监视本座?做梦!”
摆脱了“眼线”的教主大人即刻掀开被子下了床,拉开衣柜,取出自己的玄色斗篷穿上,随后轻轻地开了门,从门缝里探出一颗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一个闪身出了门!
他来到景云与望舒的屋子,两个小家伙均匀地打着小呼噜,大白小白懒懒地趴在床头,掀开眼皮子看了教主大人一眼,又懒懒地闭上了眼。
这就是熟人作案的好处了。
教主大人冷笑,从柜子里拿出了自己的百宝箱,又打开了望舒的百宝箱,翻出了自己的黄金面具揣进怀里,做完这些,他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今晚夜色不错,月黑风高。
教主大人轻轻地来到了院墙下,找来几块石头,垫在地上。
愚蠢的姬家人,以为把他拐回来就万无一失了吗?呵,怎么可能?
不是为了拿回他的面具,他会乖乖地就范吗?
中了他的计吧,愚蠢的姬家人!
就在教主大人努力搬着垫脚石的时候,墙的另一面,姬尚青也搬来了石头。
姬尚青白天伤得有些惨重,大夫说最好在房中静养,姬冥修便不许他四处乱跑,让丫鬟们看紧了,姬尚青原本也打算好好地听话养病,可是一想到失而复得的小儿子,他又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挣扎良久,他最终还是偷跑了出来。
走大门是不可能了,那就翻墙好了,当初追求昭明的时候,皇宫也是翻过的,区区一座青莲居,应当不在话下。
姬尚青搬了一块、两块、三块,总算是垒到了足够的高度,他深吸一口气,一把踩上了石头。
另一面,教主大人也踩上了石头。
叮!
两颗圆溜溜的脑袋在暗夜中悄然地相遇了……
……
翌日,乔薇在一阵满足与舒适中醒来,摸了摸身侧,姬冥修已经不在了,短暂的愣神过后,她想起昨夜攻城略地的时候,他似乎提了一句今日要上朝,可明明快天亮了才收兵……所以是做完之后直接去上朝了么?
这精力!
乔薇伸了个懒腰,相公这么厉害,她也不能落后不是?
碧儿忙完手头的事前来看看乔薇醒了没有时,没在房中看见乔薇的影子,倒是在后院听到了一阵中气十足的呼哈声,她走近一瞧,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
人家的夫人起床后都在涂脂抹粉,轮到她家夫人,怎么就成了扎马步,徒手举大石?
乔薇晨练完,发了一身汗,进屋洗了个澡,换了一套修身的窄袖束腰罗裙,中原女子多好广袖,但在塔纳族穿多了窄袖的衣裳,再弄俩长兮兮的袖子,便觉着不大方便了。
索性她底子好,身材好,穿什么都令人眼前一亮。
碧儿端来了早膳,见乔薇似乎心情不错,壮着胆子将憋了一晚的疑惑问了出来:“夫人,咱们家的大夫人真的还活着呀?”
乔薇喝了一口银耳莲子汤,道:“当然还活着了,我爹我娘原本就没死,只是失踪罢了,是二房想谋夺大房的家产,才谎称我爹娘已死的。”
碧儿嘻嘻一笑:“真好,从今往后,夫人也是有爹有娘的人了,夫人高兴坏了吧?”
乔薇毫不吝啬地一笑:“那可不?”
碧儿笑道:“我听我娘说,大夫人是个很厉害的人物,从前大夫人在的时候,二夫人她们全都像老鼠怕猫似的,全都不敢得罪她。”
那当然了,她娘可是隐族的女魔头,区区几个内宅妇人,敢在她娘的眼皮子底下作乱?除非是活腻了。
“对了,景云和望舒呢?”乔薇问。
碧儿道:“景云望舒天不亮便起了,方才荣妈妈送了点心过来,顺道将他们接去落梅院了。”
乔薇点点头,两个孩子离家这么久,多陪陪老夫人也是好的:“二少爷呢?”
碧儿答道:“在房里呢。”
乔薇眉梢一挑:“哟,没逃跑?”
教主大人:本座逃了,只是没逃掉!
吃过早饭,乔薇将从塔纳族带的礼物给各房送去,问教主大人可要同去,答案自然是不去,乔薇丝毫不意外,这小子一身反骨,哪天不和你拧着干都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乔薇先去了桐院,姬尚青乖乖地坐在房中,脸上不知怎的又肿了一个包,可是看上去又心情十分不错。
“父亲,这是岛上的灵芝,炖鸡汤最滋补了,这是我外公家自己种的果子,吃了也很滋补,您待会儿尝尝。”乔薇递过了盒子。
姬尚青拿过了装着灵芝与两生果的锦盒,笑着道了谢。
老实说,他如今伤得比大圣姑那会儿还重,不笑倒还罢了,一笑其实是有些惊悚的,这得亏白天,她要是大半夜见了这张脸……
乔薇讪讪地笑了笑,带着碧儿离开了。
两生果是好东西,当初虽说都给了她娘,可临走时,她娘又往她箱子里塞了二十颗,姬家的主子自是一人一颗,姬老夫人牙口不好,分给三个小包子了。
乔薇给二房也送了些过去,不出意外,李氏拉着她问起了教主大人的事:“我知道你昨天是在安慰老太太,那孩子……其实过得不是很好吧?”
乔薇如实说了,李氏听完,眼圈都红了,捏住帕子叹了口气:“苦了那孩子了。石榴!”
石榴打了帘子进来:“夫人,您叫我?”
李氏说道:“我娘家前些日子送了一盒鹿茸,你拿给少夫人,另外有一个金镶玉的观砚小屏风,给二少爷送去。”
“是!”
乔薇谢过李氏,因要去姬霜那边,便向李氏告了辞。
姬霜自打有孩子后,便与从前大不一样了,从前养着一帮戏班子,老远就能听到咿咿呀呀地唱,如今也解散了,院子里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能撤的也都撤了,据说是怕磕着孩子,可这小家伙刚满月,离走路还远着呢。
“姑姑,我来看你了!”
“哟,是小薇来了!”姬霜亲自打了帘子出来,将乔薇迎入了房中。
屋子里多了不少孩子的东西,看上去温馨了许多,乔薇一跨过门槛便闻到了一股暖暖的奶香,奶娘刚给孩子喂过奶,给二人行了一礼,退下了。
姬霜将孩子从摇篮里抱了起来,与乔薇坐在炕上,对乔薇道:“你看看他,长得像不像我?”
乔薇忙去看那吸着大拇指的小家伙,别说,那张小嘴儿挺像姬霜的,就是更像秦姑爷,乔薇笑道:“嘴巴像姑姑,额头,眉毛眼睛全都像姑父。”
姬霜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唉,都这么说。”
内心却是欢喜的。
乔薇把礼物放在了桌上:“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姑姑别嫌弃。”
姬霜嗔道:“哎,你来就来,还带东西!见外了不是?”
“我这不是想好生地孝敬孝敬姑姑吗?”
姬霜哼道:“你真孝敬我,当初就不该砸了我的酒馆儿,到现在大哥还防着我呢!隔三差五地问我,你最近又干什么营生了?活像防贼似的!我忙着生儿子带儿子,才没空去做什么营生,最近呀,都是你姑父在顾家啦!”
乔薇听着前面的话,还以为她是真的在在抱怨从前那些私人恩怨,当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才知她是在抛砖引玉,乔薇十分配合地上了她递来的梯子:“姑父在做什么营生?”
姬霜的神色淡了淡:“营生?你可别小瞧你姑父!你姑父这些年虽说没怎么挣钱,可也没闲着,他每天都在读书!年前的事儿了,那会子不知结果如何,便没与你们说。”
言及此处,姬霜的脸上露出了与有荣焉的笑,“你姑父他……去南山书院做夫子了!”
“哎哟,姑父厉害了,南山书院可是京城最好的书院!”乔薇十分心机地省去了之一。
姬霜最爱听好话,笑得越发合不拢嘴儿了,拍了拍襁褓中的小家伙,眉飞色舞地说道:“他早就能去的,是我总拉着不让他出去。”
“为什么?”乔薇明知故问。
姬霜道:“咱们是什么门第呀,他上咱们家来是享福的,又不是做牛做马的。不过呀,我后面想通了,他到底是个男人,成天窝在屋里,跟个大老娘们儿似的也憋得慌。”
说话间,丫鬟禀报,姑爷回来了。
姬霜将孩子放回了摇篮,对着镜子理了理云鬓,笑着迎了出去。
小俩口恩恩爱爱地进了屋。
进屋后,秦姑爷第一件事便是将儿子抱了起来,可劲儿地亲了亲,姬霜嗔他:“小薇在呢!”
秦姑爷忙朝这边看了过来,笑道:“小薇来了!”
乔薇起身行了一礼:“姑父。”
秦姑爷一手抱着儿子,另一手压了压:“你坐,你坐!”
乔薇坐下。
姬霜唤来丫鬟搬了一把椅子,秦姑爷坐在椅子上,一刻不停地逗弄着熟睡的儿子,一会儿摸摸眉毛,一会儿拉拉小手,喜欢得不得了。
姬霜见相公这么宝贝儿子,眼底涌上一层幸福的笑意。
秦姑爷往乔薇的身后看了看,问道:“冥烨怎没和你一起过来?”
乔薇笑了笑:“他有些认生,等他熟悉了,我再带他过来。”
秦姑爷似有顿悟,又道:“你们……是怎么遇到冥烨的?”
这过程有点儿难以启齿,总不好说那小子下蛊下到了亲爹头上,又拐孩子拐到了小侄儿与小侄女儿头上,乔薇干笑了两声,说道:“缘分吧,就这么碰上了。”
秦姑爷顿了顿:“那……你们怎么知道他就是冥烨?”
乔薇就道:“揭开他的面具看了,他长得很像父亲,又与冥修受着一样的内伤,所以,应该就是他了。然后,他自己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身世。”
秦姑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困惑:“他是怎么知道的?”
丫鬟进屋,奉了一壶果茶。
乔薇端起了茶杯:“这个他没说。”
丫鬟给他奉茶,他摆手,让丫鬟撤下了,又道:“他和你们讲过从前的事吗?”
乔薇正好喝茶,听了秦姑爷的话,放下杯子,摇摇头道:“他什么都不肯说,都是我们打听到的。”
“那你们打听到什么了?”秦姑爷问。
乔薇喝茶的动作又被打断了,答道:“就是他是被谁养大的,怎么活到现在的。”
“被谁呀?”秦姑爷追问。
乔薇第三次没喝到茶了。
姬霜嗔了丈夫一眼:“你先让孩子喝口茶呀!”
秦姑爷愧疚地笑了笑:“抱歉抱歉,我话太多了。”
乔薇喝了口茶,笑道:“姑父也是太关心冥烨了。冥烨先是被一个酒鬼收养了,之后是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妇,再之后,便是酒馆的老板娘。”
秦姑爷叹了口气:“当年是我亲手把他放进棺木的,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我抱着那个孩子……”
言及此处,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姬霜抚着他的脊背道:“好了好了,已经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看把你难过的。”
秦姑爷握住姬霜的手,笑道:“不说了,人回来就好了,公主在天之灵,一定也会十分欣慰的。对了小薇,我还没弄明白,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乔薇就道:“这个我和冥修也不大清楚。”
姬霜见丈夫一筹莫展的样子,宽慰道:“人回来是最重要的,旁的呀,都别想了!”
秦姑爷叹道:“我是心疼那孩子吃了苦。”
姬霜拍拍丈夫的手:“我知道。”
想到了什么,乔薇问道:“姑父,我听说你在南山书院做夫子了,还没来得及恭喜姑父呢。”
秦姑爷略腼腆地笑了笑:“一个夫子罢了,有什么值得恭喜的?又不是当了什么大官儿。”
乔薇微微一笑道:“姑父有鸿鹄之志,踔绝之能,绝非池中物,我相信姑父不论是为官还是为师,都能一展宏图,扬名立万。”
秦姑爷的脸都被夸红了。
姬霜看向乔薇道:“认识你这么久,就这番话最得我心了。”
乔薇一笑:“对了姑父,你们书院收不收景云这么大的孩子?”
秦姑爷笑道:“不收。景云年纪太小了,书院最小的班也是十岁以上的。”
乔薇就道:“景云的资质并不输给十岁的孩子。”
秦姑爷点点头:“我知道,不过……规定是这样的。”
姬霜浑不在意道:“规矩是人定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就不能想想法子吗?我姬家的孩子去它那儿上课是它的造化!”
秦姑爷哄着妻子道:“咱们家的孩子是好,可皇子进了书院也是得守规矩的。要不这样,书院马上举办一次入学测试,我去找找院长,看能不能破例给景云一个名额?”
乔薇比了比手指:“三个,望舒与鎏哥儿也要。”
【275】真相一角(二更)
三月的御花园,花团锦簇,姹紫嫣红,阳光和暖,微风和煦,实在是一处不可多得的观景之地。
下朝后,皇帝将姬冥修叫去了御花园,找了个视野开阔的亭子,既能晒到太阳,又能览尽风光,宫女在石凳上铺了软垫,奉上点心与瓜果,又提了两个小炉子,分别烫着水酒。
皇帝近日不怎么爱饮茶,让人将茶具与水撤下了。
姬冥修拎起烫好的酒,给皇帝与自己各倒了一杯,这并不是中原的烈酒,而是匈奴那边传来的马奶酒。
皇帝起先有点儿喝不惯,尝了几次下来,竟发现味道其实不赖,皇帝端起了酒碗,看着热气腾腾的奶酒道:“前阵子,匈奴二王子给朕写了一封感谢信,道是匈奴的草地上种出粮食了。”
姬冥修看了一眼碗里的酒,没动,说道:“皇上皇恩浩荡。”
皇帝就道:“怎么不喝?”
姬冥修道:“喝不惯。”
皇帝劝道:“多喝喝就惯了。”
姬冥修尝了一口。
“味道如何?”皇帝问。
姬冥修面无表情道:“难喝。”
皇帝拿眼瞪他:“朕赐的酒也敢说难喝!只有你才敢在朕的面前如此放肆,太子这般目中无人多半是和你学的。”
姬冥修一本正经地说道:“若是这么想能让皇上心中好受一点,那这个锅,臣背了。”
论斗嘴,整个大梁恐怕都没几个斗得过他,皇帝笑了笑,说道:“匈奴的事多亏你媳妇儿了,回头替我谢谢她。”
姬冥修挑了挑眉道:“皇上就嘴上谢谢?”
皇帝失笑:“你这小子,又来朕这儿捞好处!罢了,看在你难得讨了个媳妇儿的份儿上,这个赏赐,朕给了。朕赏她个诰命夫人,丞相可还满意啊?”
“可有俸禄?”姬冥修问。
“还要俸禄?”诰命夫人又不是朝廷命官,面子上好看罢了,哪儿来的俸禄?
姬冥修无比耿直地说道:“没俸禄,她不喜欢。”
皇帝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抬手指了指他:“好好好,有俸禄,有俸禄!朕真是上辈子欠了你!”
姬冥修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别太少,好歹是皇上的表弟妹。”
皇帝呵了一声道:“这会子倒是想起来与朕沾亲带故了,瞒着朕外出逍遥快活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是朕表弟,朕是你表哥?知不知道你外出的事已经走漏风声了,掺你的折子都快把朕的书桌给压垮了!这要换别的大臣,朕早就……早就一刀抹了他脖子!”
姬冥修将脖子伸了过去。
皇帝一巴掌拍上他脖子:“德行!”
姬冥修坐了回来,摸了摸脖子:“表哥真是身手不减当年啊。”
皇帝打了一巴掌,就算是出过气了,他本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对臣子、对姬冥修,都是十分包容的,只不过这次掺姬冥修的人实在太多了,他又一直睁只眼闭只眼,害得那群老顽固们把他也一并掺了。
姬冥修道:“纸包不住火,走漏风声是迟早的事,皇上大不了给臣一道密旨,臣是奉旨出行,那些老东西也就无话可说了。”
皇帝当即黑了脸,拉长音调道:“朕凭什么这么干?你连朕都瞒着,还想朕替你擦屁股!你帮朕当什么?”
姬冥修深情款款道:“表哥,最亲爱的表哥。”
皇帝噎得……又想动手抽这家伙了!
姬冥修从宽袖中拿出一本金色的小册子,放在了皇帝手边。
皇帝翻开第一页,没大看懂,第二页换成了中原的文字,才总算是懂了,皇帝微微皱起了眉头:“通商文书?塔、纳、族?为何朕觉得这名字有些眼熟?”
姬冥修看向皇帝道:“皇上可知道隐族?”
皇帝微微颔首:“朕当然知道,这个塔纳族与隐族有什么关系吗?”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塔纳族就是隐族。”
皇帝的嘴巴一张。
姬冥修又道:“皇上先别惊讶,更惊讶的事臣还没说。”
皇帝看着手中的通商文书,实在不敢相信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惊讶的事情,南楚与隐族多年渊源,也未能有机会踏入族中一步,当然沐小将军嘴巴上说他去的,可事后皇帝一想,他的话信不得,不论如何,各国都在寻找隐族的踪迹,可惜谁都没有寻到,然而眼下,他的丞相表弟拿来了一封隐族主动请求通商的文书——
这消息若是放出去,怕是各国都要闪瞎眼了。
“你是怎么弄到这份文书的?别告诉朕,你去过隐族了?”皇帝难掩震惊地问。
姬冥修正色道:“臣不仅去过了,臣自己就是塔纳族的人。”
皇帝的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惊得几乎说不出话了。
姬冥修索性一鼓作气,将沐小将军与塞纳鹰进入京城之后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皇帝,这些事瞒着谁都可以,唯独皇帝不行,否则一旦哪天纸包不住火,皇帝从旁人嘴里得知了他与乔薇的背景,怕是皇帝再疼他,也要开始怀疑他的居心了。
皇帝万万没想到,姬家与乔夫人竟都是隐族的后人,他的表弟更是隐族的祭师,表弟媳是隐族的小卓玛,他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虽说世上并无得隐族者得天下一说,但隐族这块宝藏,谁都想据为己有。别说是请求通商了,就是让他一辈子养着隐族他也乐意啊!
当然,令皇帝震惊的并非只有隐族一事。
“你弟弟真的还活着?”皇帝深深地问。
姬冥修道:“还活着。”
皇帝不悦:“那你怎么不带他来见见朕?”
姬冥修无奈一笑:“他不愿意随我回来,我使了些手段,他还在生我的气。”
皇帝挑眉点了点头:“像是大奸相会做的事,哪日他不生气了,你记得带他来见朕。”
“是。”姬冥修应下。
皇帝的酒喝了大半,放下碗,说道:“冥烨既然活着,那当年的事就势必有蹊跷,你可派人去查了?”
姬冥修点点头:“派人去了姬家陵,相信不久就能查到线索。”
皇帝回忆着说道:“当年那孩子确实是没了脉搏,所以,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现在看来,他或许根本就没死,只是被人下了假死之药。”
这一点,与姬冥修的揣测不谋而合。
皇帝沉思道:“只是朕不明白,凶手为什么这么做?”
姬冥修若有所思道:“冥烨初见我们时对姬家怀有极大的恨意,我想这是因为他知晓了自己的身世,怨恨姬家当年抛弃他。至于那个偷走冥烨的人,他的目的很可能是想养大冥烨,借冥烨的手对付姬家,只不过,那人失策了,冥烨被一个酒鬼拐去了塔纳族,那人找不到塔纳族的入口,自此与冥烨失联了。”
皇帝皱眉道:“这么说来,冥烨岂不是很小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姬冥修说道:“我也是方才在朝堂上突然想通的,冥烨应该是在上塔纳族之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冥烨在塔纳族过着与中原隔绝的日子,岛上没人知道他的身世,所以如果他知道自己是姬家的孩子,那一定是上岛之前的事。
“揣着这样的身世长大,真是难为那孩子了。”皇帝叹了口气,又道,“那人既然能在姬家给冥烨下药,就说明他去过姬家,他要么是自己动的手,要么是买通姬家下人动的手,而不论是他自己还是那个下人,总之都是有机会接触到冥烨的人,你也可从这一条线索着手。”
姬冥修点了点头:“我也觉得,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认识的人。”
皇帝毕竟在这个位置坐了多年,考虑问题比常人周全:“除非这个人已经死了,否则一定要将他揪出来,他曾经想利用冥烨没有成功,如今冥烨回来了,安知他会不会再打冥烨的主意?”
……
临近午时,青莲居结束了一上午的忙碌,烟儿将新鲜的饭菜送去了教主大人的屋子。
教主大人嫌她碍眼,将她轰出了屋子。
落梅院派人请了三次,请教主大人前去用膳,都被教主大人拒绝了。
这可不是教主大人矫情,而是姬冥修去上朝了,母夜叉去送礼了,两个小包子又去老太太跟前儿逗趣了,偌大的院子根本没人管得住他,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教主大人从床底下抱出了自己的箱子,感谢老太太一大早便将两个小家伙叫了过去,这才没让他们发现自己的东西少了。
老天爷都在助他!
教主大人阴测测地笑了笑,拉开房门,堂而皇之走了过去。
烟儿赶忙迎上来:“二少爷,您这是要哪儿?您不吃饭了吗?”
教主大人神气地说道:“我去老太太那儿吃饭!”
烟儿的目光落在教主大人抱着的大箱子上:“您这带的是……”
教主大人的眼神闪了闪,没好气地道:“给老太太送的礼!”
烟儿恍然大悟,笑了笑说道:“二少爷还没去过落梅院吧,奴婢给二少爷带路!”
教主大人面色一沉:“谁要你带路?”
烟儿被他吼得一怔:“可是二少爷你没去过……”
教主大人打断他的话:“这是我家,我不比你清楚吗?你家大少爷我大哥昨天晚上已经与我说过了,我知道怎么走!”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烟儿不好再厚着脸皮跟着了。
教主大人抱着自己的百宝箱,大摇大摆地出了青莲居,大摇大摆地走到大门口,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摆脱这个鬼地方的时候,却被守门的小厮拦住了。
小厮拱手行了一礼,恭敬地换道:“二少爷!”
教主大人看了看他,往左走,小厮也往左走,他又往右走,小厮也往右走。
他皱起英俊的眉头道:“你干嘛呀?”
小厮干笑道:“抱歉了二少爷,大少爷出门前吩咐过,您不能独自出府。”
混蛋姬冥修,居然给老子下禁足令!
教主大人咬牙:“什么叫不能独自出府?”
小厮讪讪道:“就是……您想出去的话,必须有人跟着。”
教主大人眼珠一动,勾起了比女子更嫣红的唇角:“随便什么人都行?”
那个叫烟儿的丫鬟看起来笨笨的,要不先利用她出府,等出府后,再甩掉她?
小厮被他的笑勾得不要不要的,心口都开始乱蹦了,不敢再看他,低下头道:“下人不行,得是主子。”
哪个主子会带他出府啊?这不是摆明了坑死他吗?
该死的姬冥修,实在是太可恶了!
不过,真以为这样就能困住他吗?走不出去,他难道不会翻出去?
心思转过,教主大人露出了得意的笑,脚步一转,就要朝府中走去,哪知这时,迎面走来一名身着藏青色锦服的中年男子,男子容颜清秀,身姿挺拔,气质儒雅,面含微笑,一看便是个主子老爷。
管他哪个老爷呢,他统统不想认识!
教主大人闷头往前走,与对方擦肩而过时,对方忽然停下了步子:“冥烨?”
教主大人对这个名字并不敏感,没理会。
对方跟了上来,笑容温和道:“你是冥烨吧?我没认错吧?”
“认错了!”教主大人想也不想地说道。
对方一笑:“这下我确定我没有认错了。”
教主大人不耐地看向他:“你谁呀?”
秦姑爷看向教主大人,微笑着说道:“我是你姑父。”
来的路上乔薇已经与教主大人科普过姬家的人际关系,所以他知道自己有个姑姑叫姬霜,姬霜有个丈夫叫秦冰宇,想来就是这个姑父了。
教主大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想让我叫你姑父啊?做梦吧!”
秦姑爷笑道:“叫不叫随你,我无所谓的,只是……大中午的你不在屋里吃饭,抱着个大箱子四处溜达什么?”
教主大人用宽袖遮住了箱子:“你管我!”
秦姑爷干笑了两声:“好好好,我不管,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出府了,改日到我们那儿坐坐,你姑姑很想你。”
说罢,转身就走。
教主大人拉住了他:“你刚说什么?你要出府?”
秦姑爷说道:“是啊,你大嫂拜托我一点事,我想尽快给她办了。”
“母夜叉能拜托你什么事?”教主大人嘀咕。
“你说什么?”秦姑爷没听清。
教主大人放下手,别扭地清了清嗓子道:“我说……你带我一起出去呗。”
秦姑爷温和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我是去办正事的,可不是去玩的。”
教主大人毫不在意道:“你办你的,我玩我的,等你办完了,我们再在一个地方会合,谁也不耽误。”
秦姑爷客气地拒绝道:“这恐怕不行,你初到京城,对京城的一切都不大熟悉,我要是贸贸然把你一个人留在外头,我不放心。”
教主大人轻咳一声道:“有什么不放心的?怕我跑了啊?”
秦姑爷笑道:“不是,我是怕你走丢了,你没去逛过,不知道京城究竟有多大,你万一迷了路,我们找起来比大海捞针还难。”
教主大人不耐地说道:“你们找我不容易,我找你们还不简单吗?我要是真走丢了,随便问一句姬家在哪儿,全京城没几个不知道吧?”
秦姑爷笑着摆摆手:“不行不行,我还是不能带你出去。”
教主大人的眼神闪了闪:“那大不了我跟着你去办事!先……办事,然后你再陪我逛逛!我长这么大,还没在京城逛过,你不是我姑父吗?你带我逛逛怎么了?这点小事都不乐意,你还做什么姑父呀?”
秦姑爷愣了愣:“这……”
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这什么这?一句话,带不带我出去?”
秦姑爷很是为难了一会儿,就在教主大人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去之际,他松了口:“好吧,我带你出去。”
【276】又被抓包(一更)
教主大人如愿以偿地出了姬家,先是坐上了秦姑爷的马车,一道前往南山书院,半路上他借故肚子饿去了一趟酒楼,道是没吃过中原的糖葫芦,想姑父帮忙买两串儿,秦姑爷十分大方地去买了。
教主大人本想借此机会甩掉秦姑爷,哪知饭菜实在太好吃了,他吃着吃着就给忘了,一直到秦姑爷拿着三串亮晶晶的糖葫芦回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吃多了。
酒饱饭足,一时间再无逃离的借口,教主大人只得硬着头皮随秦姑爷去了书院。
门口,二人下了马车,车夫将马车驶入偏门内的马厩,秦姑爷带着教主大人往里走。
教主大人却顿住了脚步,说道:“那什么,我在外头等你就行,我又不是书院的人,进去了尴尬。”
秦姑爷笑了笑:“这有什么好尴尬的?我又不是去见什么王公大臣,只是与院长大人闲聊几句罢了,你不用说话,坐在里头就好。”
教主大人不乐意。
秦姑爷看了一眼他怀中的箱子,笑道:“你其实可以放马车上的,我帮你拿吧。”
教主大人侧身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倔强道:“我自己拿!”
秦姑爷收回了手,温和地笑道:“你随我进去吧。”
教主大人硬着头皮与他去了。
南山书院是全京城最厉害的书院之一,它的占地面积足足有一个村落那么大,一共两座舍馆、三所教学院、两处大草场、一个食堂、一座塔楼、一所办公院、一个马厩、一片兽园,并一座钟灵毓秀的后山。
此时正值休息的时辰,草场上有不少正在玩蹴鞠的年轻弟子,最小的约莫十七八岁,最大的四十多岁,他们穿着统一的白色院服,头发高高地束起,扎着一条同色发带,在场上激烈地奔跑着,挥汗如雨。
“你念过书吗?冥烨。”秦姑爷忽然开口。
教主大人哼了哼,道:“当然念过了!我上过的学院比这个大多了!”
秦姑爷仿佛是信了,笑容温和地说道:“听说你是在一个岛上长大的,那是什么岛?”
“无名岛。”教主大人随口道。
“无名岛?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岛?”秦姑爷一脸纳闷。
“我怎么知道?”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
秦姑爷领着教主大人穿过了一条回廊,道:“那个岛……离大梁远吗?”
教主大人不耐烦地道:“你问那么多你想上岛啊?”
秦姑爷一笑:“我这不是怕你尴尬,找话与你闲聊吗?”
“没意思。”教主大人翻了个白眼。
就在此时,一个场上的弟子踢错了方向,将蹴鞠朝教主大人这边踢了过来,那弟子道了声小心,教主大人本能地提脚一踹,可惜踹空了。
眼看着就要被砸中,秦姑爷一把抱住了蹴鞠。
弟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连连道歉。
秦姑爷将蹴鞠给了他。
“多谢秦夫子!”弟子抱着蹴鞠离开了。
教主大人看了秦姑爷一眼,看着呆呆笨笨的,反应还挺快,不过那也仅仅是因为他脚下留情了,才有机会轮到这家伙大出风头。
二人穿过草场,进入了夫子们的办公院,办公院是一座三进的院子,院长的书房在最里边,接连走过两个穿堂、两个花园,便到了院长们的地盘,之所以是院长们,乃是因为书院一共有三个院长,一共个院长,两个副院长,都在这里办公。
采光最好、最宽敞的屋子自然是正院长的。
秦姑爷向门口的书童道明了来意。
书童诧异的目光在教主大人的身上停留了一瞬,不为别的,就为教主大人这张哪怕遮了一半也颠倒众生的脸,实在是太勾魂摄魄。
教主大人一记冰冷的目光瞪了过去:“看什么看?再看本座把你眼珠子挖了!”
书童一怔,眨了眨眼,转身跑进屋了。
不多时,书童又走了出来,这次,却是没再失态了,目不斜视地说道:“院长有请。”
秦姑爷站在石板上,脱了鞋,穿着白色的足衣踏上了廊下的木地板。
“真麻烦。”教主大人也蹬掉了鞋子,不过没走几步,他便抱着箱子坐在了地板上,地板比地面高出一截,他的腿晃悠悠的,还能不踩到地上,“你去见那个什么院长吧,我在外头等你!”
秦姑爷温声道:“来都来了,一起去给院长打个招呼。”
教主大人不屑道:“有什么好打的?”
秦姑爷耐着性子道:“我们家几个可都是南山书院出来的,院长既是我与你父亲的老师,也曾是你大哥的老师。”
“干我屁事?”
“打个招呼。”
“不打!”
秦姑爷正了正神色:“那待会儿……”
教主大人冷冷地看了过来:“你敢威胁我,回去了我就去老夫人那儿告你状!”
秦姑爷一脸的哭笑不得:“好好好,怕了你了小祖宗,你就在这儿坐着吧,不过我可先说好了,哪儿也不许去,就在这里等我。”
教主大人不耐地撇过脸:“知道了知道了,你婆婆妈妈的烦不烦?”
秦姑爷朝那位书童招了招手。
书童走上前,客气地唤道:“秦夫子。”
秦姑爷说道:“这是我小侄儿,他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你帮我看紧点儿,别让他出去了。”
“知道了,秦夫子。”书童应下。
秦姑爷去了院长的书房。
教主大人在外百无聊赖地等着,许是将秦姑爷的话听进去了,书童老老实实地站在教主大人的身侧,寸步不离地守着,教主大人在廊下转悠了一个来回,书童一直锲而不舍地跟着。
教主大人转过身来,书童及时顿住脚步,教主大人无奈地说道:“茅厕在哪儿?”
书童指了指东面。
教主大人穿了鞋,朝茅厕走去。
书童也穿了鞋跟上。
教主大人皱眉道:“本座拉尿你也要看?”
书童噎了噎:“我在外边守着。”
教主大人凑近他,危险地问:“那你是要偷听?”
书童赶忙捂住了耳朵。
教主大人眼神一闪,进了茅房。
书童一直特别老实地捂住耳朵,突然,有个什么东西砸在了他肩膀上,他回过头来,只看到地上的一个小石块,他松开手,将石块捡了起来,这时,茅厕内传来了教主大人的声音:“草纸没了!你去给我拿点草纸过来!”
书童没多想,转身去拿了。
哪知他前脚刚走,后脚教主大人便抱着百宝箱跐溜溜地跑了出来。
教主大人一鼓作气,跑出了书院。
……
乔薇在落梅院用了午膳,三个小包子留在落梅院午睡,乔薇则回了青莲居,看见烟儿在门口晾晒洗好的床单,问道:“二少爷呢?”
烟儿行了一礼,道:“二少爷去落梅院吃饭了。”
乔薇淡道:“我刚从落梅院回来,他没去过那边。”
“什么?二少爷明明说他要去老太太儿吃饭,还给老太太准了一大箱子礼物……”烟儿比划着说。
乔薇顿了顿,道:“你去门房问问。”
“是!”烟儿对着屋子嚷道,“婵儿,你帮我晾一下,我出去一趟!”
“好!”
婵儿打了帘子出来。
烟儿迈着小碎步去了门房,不多时,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进上房禀报道:“回少夫人的话,二少爷他和秦姑爷一块儿出去了。”
乔薇纳闷:“他怎么会和秦姑爷一起出去?”
烟儿顺了顺气,答道:“我听小环子说,一开始二少爷是要自己出去的,但大少爷下了令,所以小环子没放二少爷出去,这时候秦姑爷来了,二少爷求了秦姑爷半天,秦姑爷才将二少爷带出去了。”
乔薇倒抽一口凉气,咬牙道:“那家伙,一定是又想开溜!铭安回了没?”
铭安去年家中出了事,请了半年长假。
烟儿道:“回了。”
乔薇吩咐道:“你让他立刻去一趟书院,把那小子接回来,那小子若是不肯回,绑也给我绑回来,要是……他已经不在书院了,就让铭安赶紧去皇宫通知大少爷!”
“是!”
……
烟儿即刻去外院通知了铭安,铭安连马车都不坐了,选了一匹上等的马,打马奔出了府,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南山书院,但却被告知姬家二少与秦姑爷都走了。
“是那个戴着面具的少爷吗?他先走的,然后秦姑爷知道了,赶紧去找他了。”书童自责地说,如果不是自己上当了去拿草纸,就不会把人给弄丢了。
“这少爷!”铭安气得跺脚,又马不停蹄地去了皇宫,然而令他无比崩溃的是,他又晚了一步,姬冥修已经离开了!
不过,离开了也未必是件坏事,大少爷很少在外晃荡,下了朝都是直接回府,等回了府,他自然就知道自己弟弟不见了,会派人去找的。
“丞相大人。”
宽阔的大马路上,一名身着褐色华服的老爷拱手拦住了姬冥修的马车。
“来者何人?”车夫问。
老爷客客气气地说道:“在下杨弼,求见丞相大人。”
“原来是杨阁老。”姬冥修探出一只如玉修长的手,缓缓挑开了帘子,一双清冷的眼睛看向杨老爷,态度不冷不热,恰到好处,“杨阁老找我可是有事?”
杨老爷笑道:“我已闲赋多年,这声阁老受之有愧。今日贸然拦下丞相的马车,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丞相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杨阁老严格算起来与姬冥修也是有些渊源的,他壮年时曾担任过皇帝的老师,那会儿皇帝还不是皇帝,只是个皇子,昭明公主尚小,离不得亲哥哥,皇帝去上课时便总带着个小拖油瓶,小拖油瓶倒是乖得很,不哭不闹坐在哥哥身后,别人干什么,她也干什么,别人练字,她便抓只毛笔鬼画符,别人念书,她便张开嘴滥竽充数,总之,很是在杨阁老的课堂上混了一段日子。
所以,四舍五入一下,这杨阁老就算是姬冥修的师公了。
杨阁老青壮年时确实是个两袖清风的人物,但上了年纪之后,被儿孙所累,越变越昏庸,干了不少荒唐事,前不久洪夫人抱来的大梁优质男青年的画像中便有杨阁老的孙子,李氏想也没想地扔到一边了。
只不过,碍于昭明公主的情面,姬冥修还是走下了马车。
杨阁老心头一喜,指向一旁的酒肆道:“丞相,请!”
姬冥修进了酒肆。
在他身后,教主大人抱着百宝箱,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教主大人走了许久,走得腿都软了,想着差不多应该走出姬家的势力范围了,决定先找个地方喝喝茶、歇歇脚,大酒肆他是舍不得去的,路边摊倒还凑活。
这条街上全是商铺,连个走街串巷的小贩都没有,教主大人只得抱着百宝箱穿过胡同,去往另一条大街,哪知就在他走了一半的时候,对面忽然冲来几个蒙面的汉子,挡住了教主大人的去路。
教主大人的心底本能地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为首的汉子道:“抓住他!”
众人一拥而上!
教主大人转过身,拔腿就跑!
但他抱着个箱子,哪里是这群人的对手?不过几步功夫便被人给追上了。
五人将他团团围住,其中一个从腰间解下一个麻袋,就要套在他的头上。
教主大人厉呵:“你们什么人?居然敢动我!”
五人谁都没答他的话,为首的汉子给弟兄们使了个眼色,拿麻袋的弟兄朝教主大人的脑袋套了下去!
教主大人麻溜儿地一躲,用箱子撞开了前方的汉子,那汉子应声倒地,教主大人踩着他的“尸体”,撒开脚丫子跑出了胡同。
为首的汉子将弟兄拽了起来,啐了一口,狠狠道:“给我追!”
几人穷追不舍。
教主大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跑到了哪里,大街上的人似乎多了不少,他回头瞧了瞧,那几人追上来了。
“他在那里!”为首的汉子道。
教主大人眸子一瞪,抱紧百宝箱,一头扎进了一间屋子!
屋外是嘈杂纷乱的街道,而这里,仿佛是别有洞天,顶上垂下一条又一条的粉丝纱幔,脚下铺着厚厚的绒毯,屋子里香风扑鼻,隐有一股若隐若现的靡靡之音。
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美妇挑开了纱幔,一眼看见抱着个大箱子东张西望的美男子,男子的肌肤如美玉一般通透,眼睛像清澈的泉水,鼻梁虽是有面具遮着,但也可见那笔挺的形状,嘴唇更不必说,比女子的更嫣红娇嫩,下巴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身材也好,高大欣长,气质天成。
中年美妇的眸子瞬间瞪直了,她活了这么久,除了今儿来的那一位,就没见过这么标志的人了!
不愧是她老相好,一送就送了这么个人间绝色!
中年美妇轻轻地拉住了教主大人的手腕,用蒲扇半遮住嘴巴,笑盈盈地道:“可算是把你等来了,你再不来,我都要派人去请了!”
教主大人警惕地看着他:“你认识我?”
中年美妇笑道:“可以说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你不是九哥介绍过来的吗?”
教主大人一头雾水。
中年美妇看着手中的一截腕子,渐渐的,目光落在了美人儿的一只玉手上,真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啊,瞧这手,跟那玉雕似的!
教主大人知道她认错了,甩开她的手,转过身,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门,看到几个正在对面询问的汉子,又果断关上了门!
中年妈妈笑道:“小美人儿,我要怎么称呼你呀?”
“随便。”教主大人漫不经心地说道。
中年美妇美眸一转道:“那就给你起个化名,我这儿的美人儿全都是用的化名,我瞧你这般玉树临风,不如就叫临风公子,如何?”
“开门开门!”
门外,响起了熟悉的吆喝声。
教主大人喉头一动:“临风就临风,我房间在哪儿?”
中年美妇道:“在楼上,小翠儿!快带临风公子上楼!”
“诶!来啦!”
一个眉清目秀的丫鬟将教主大人领上了二楼。
那伙人进来搜了一番,没见着教主大人,冷冷地走掉了。
……
典雅别致的厢房,杨阁老与姬冥修对桌而坐。
桌上摆着精致可口的可心与一壶美酒。
杨阁老给姬冥修斟了一杯酒,颇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我知道丞相公务繁忙,并不敢轻易打扰,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求到了丞相的名下,希望丞相看在昭明公主的份儿上,答应我的不情之请。”
姬冥修冷静地说道:“杨阁老还没说是什么事,若办得到的,我义不容辞,若是办不到的,我只能与杨阁老说抱歉了。”
杨阁老忙道:“办得到,办得到!这件事对我来说是大事,对丞相您就是小事一桩了。”
姬冥修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并不去动手边的酒。
杨阁老讪讪地笑了笑,如实道:“是这样的,我那个小孙子最近刚从军营里回来了,想在京城谋一份差事,我听说丞相身边正缺个打杂的,就想问问可否让我的小孙子去试试。”
姬冥修道:“李长史被调去了抚州做事,我身边确实有个长史的空缺,但杨小公子不是武将吗?做得来那些文绉绉的事情?”
杨阁老的小孙子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谈不上不学无术,但确实十分逊色就是了,下场时连个秀才都没考中,后面托关系进了军营历练,据说在军中混得倒是不错,就不知为何突然要弃武从文。
姬冥修看了杨阁老一眼:“杨阁老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相?”
称呼一换,杨阁老便知糊弄不过去了,他原本打算事情办成后再与丞相摊牌,但丞相比他想象中的聪明太多,不摊牌怕是成不了事。他抬起袖子擦了额角的冷汗,鼓起勇气说道:“我的孙子在军营里犯了事,恐上头责罚……连夜回了京城。”
姬冥修的眸光冷冷地看了过来:“他这是逃兵!按律当斩!”
杨阁老吓得脖子一缩,扑通跪了下来,求饶道:“丞相,我知道他错了,他自己也知道了,我也狠狠地教训过他了,他以后绝不会再犯了!就请你看在我好歹教导了你母亲几天的份儿上,帮我这一回吧!我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啦……”
姬冥修拎起酒壶,给杨阁老倒了一杯酒:“阁老起来说话。”
杨阁老战战兢兢地坐回了垫子上。
这之后,姬冥修仿佛失忆了似的,丝毫不提杨小公子的事,杨阁老把不准他的态度,想问却又怕触怒了他,借着方便的借口,杨阁老走出了厢房,唤来候在一侧的小二:“我听说你们酒肆有那个?”
小二一瞧他的手势便明白他的意思了,笑道:“有的有的,客官是想要个什么样的呀?”
杨阁老小声道:“不是我,是方才那位爷,你们酒肆里可有能让他动心的?”
“他喜欢什么样的,您清楚吗?”小二问。
杨阁老道:“清楚我还问你做什么?他有点儿不近女色。”
小二道:“我明白了,我去给您问问。”
杨阁老从怀中掏出一个元宝,塞在了小二的手上:“要是把这位爷伺候好了,你们的酒肆一个月的酒水我全包了!”
小二找到了老板娘,老板娘一听对方不近女色便不屑地笑了:“这世上的男人啊,没几个不偷腥的,不偷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是个太监,要么,他是个兔子!巧了,今儿来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就让他去会会那位爷。”
“什么?接客?”教主大人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花枝招展的中年美妇。
美妇便是酒肆的老板娘。
老板娘摇着扇子道:“你来了我这儿不接客你想做什么?”
教主大人扬起下巴:“我……方才是走错地方了,我不认识什么九爷,也不是你要的小倌儿。”
“你说不是就不是吗?”老板娘冷笑。
教主大人懒得理她,反正这会子那几个家伙应该已经走远了,他也没有躲下去的必要了。
教主大人抱起百宝箱,大踏步朝外走去,却忽然,大门被推开,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走了进来。
老板娘恣意道:“你自己乖乖地就范呢,就少吃点苦头;你若是骨头硬,我也可以成全你,但是我要提醒你,不是我把你抓来的,是自己闯进我的地盘,还问我你的屋子在哪儿,你自投罗网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教主大人道:“我方才……方才是在躲人!”
老板娘冷冷地笑道:“那又如何?利用了老娘,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你把我这儿当成什么地方了?”
教主大人哼道:“你又没损失什么!”
老板娘嫣然一笑道:“谁说的?我放了你,接下来的半个月可就少赚一大笔了。”
教主大人威胁道:“我是姬家的少爷!你敢动我,我保证你的酒肆开不到明天!”
老板娘笑了:“姬家少爷?姬家哪个少爷啊?做丞相的大少爷,还是远在南方的二少爷啊?总不会是那个连路都走不稳的三少爷吧!”
教主大人噎住,他刚回来,外头还不知姬家多了个少爷,他定了定神,说道:“总之……我就是姬家少爷!丞相是我大哥,你最好现在就放了我,否则他知道你欺负我,一定把你的脑袋砍了!”
“哎哟哎哟我好怕哟!”老板娘捧住了心口,“害怕”地抖了抖,随后脸色一沉,“把我给我绑起来!狠狠地打!打到他听话为止!”
几个打手呼啦一下将教主大人摁在了桌上,教主大人的手被制住了,百宝箱掉了下来,老板娘抱走了箱子,教主大人炸毛:“把箱子还给我!”
老板娘冷声道:“动手。”
这种地方的打手都是有轻重的,打在身上,表面不会出现任何痕迹,骨肉却极为疼痛,教主大人这羸弱的小身板儿,怕是挨不了一下。
教主大人大叫:“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丞相真的是我大哥!你哪只手动了我,他就会把你哪只手砍下来!”
老板娘嗤了一声:“老娘是吓大的吗?”
教主大人眸光一颤:“慢着!我去!”
老板娘抬了抬手,打手们松开了教主大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他去了那边,用迷药把那个大淫贼药倒,看这个老不死的还能说什么?
老板娘抬起教主大人的下巴,拿出一颗药丸塞进了他嘴里,随后捂住他的嘴,教主大人的喉头咕噜一下,药丸下肚了。
教主大人黑了脸:“老妖婆!你给我吃了什么!”
老板娘抚摸着他的脸,无比温柔地笑道:“让你乖乖听话的药,你放心,只要你伺候好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该死的老妖婆,居然给他下药,那待会儿他还怎么跑?
他可怜的小雏菊……呜呜呜……
老板娘抽回手,扶了扶头上的金钗,悠然自得地说道:“打扮一下,给客人送去。”
“是!”
【277】修哥出手,一锅端(二更)
厢房,杨阁老“如厕”归来,许是有了筹码的缘故,心中渐渐不那般忐忑了,要说这年头找姑娘为何不上青楼,还不是朝廷不允许吗?朝廷命宫令行禁止出入风月场所,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能明着来,那便暗着做,这家酒肆与姬霜曾经开过的小酒馆大同小异,都是打着酒楼的旗号,做着皮肉的生意,当然了,也有外行人真当它是个酒肆的,那也无妨,只吃酒老板娘也是欢迎的。
杨阁老回到了席位上,红光满面。
菜陆陆续续地上了,都是上等的美味佳肴,杨阁老请姬冥修举箸,姬冥修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爽口的鱼肉,杨阁老喜色一笑,也赶忙动了筷子。
炉子上有烫好的酒,杨阁老给姬冥修满上,这种酒喝着与寻常的女儿红无异,却多了一项补肾壮阳的功效,能使人助兴,待会儿美人在怀,丞相大人一定能度过一个十分美妙的夜晚。
“丞相,我敬你一杯。”杨阁老举起了杯子。
姬冥修与他虚虚地碰了碰,随意地饮了一口。
杨阁老则是一口闷了,放下杯子,用公筷给丞相夹了一块烤好的鹿肉:“他们这儿的鹿肉是全京城最好的,只要吃过一回,保管再来第二回,丞相你尝尝。”
姬冥修还算给面子,尝了一小片,诚如杨阁老而言,确实是京城的酒馆中能吃到的最好的,可比起乔薇的手艺,还是有些差强人意。
杨阁老一边给姬冥修布菜,一边偷偷地朝门口张望,心道那小二干嘛去了,怎么都这么久了也没把人带上来?再等下去,丞相可就吃饱走人了。
就在杨阁老等得快要失去耐性时,门外,店小二来了,小二冲他使了个眼色,杨阁老会意,丞相脸皮薄,逛窑子这种事自然不能被人盯着,他得回避,好好地回避!
杨阁老道了句我再去选两坛上等的美酒,起身离开了屋子。
另一边,教主大人已被打扮妥当,面具摘掉了,露出了那张如玉风华的脸,头发被放了下来,穿着一件骚包的大红袍,衣襟半敞,可见半片白皙的胸膛。
这姿色,连活了大半辈子阅人无数的老板娘都忍不住春心荡漾,老板娘在他的小脸儿上抚了一把,邪笑道:“真是可惜了,早十年遇上你,我都舍不得把你给让出去了。”
教主大人被喂了药,浑身酥软无力,说话也不得劲,只能拿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她。
老板娘可丝毫不怕,挑起了下巴道:“就是要这眼神,客官保管被你勾得神魂颠倒。”
教主大人厌恶地撇过脸。
老板娘慢悠悠地威胁道:“记住了小美人儿,你的东西你的命全都在我手里,好生伺候着,我不会亏待你,敢把客人给我吓跑,仔细你的皮!”
教主大人被人搀扶着去了厢房。
老板娘走在最前面,进了屋,先行了个福礼,随即笑容满面地说道:“公子一人饮酒寂寞,奴家特地给公子送了个解闷的小美人儿来,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姬冥修淡淡地吃着菜,没答话,也没看她。
老板娘有那么一瞬的尴尬,但很快,她想起了店小二说的,此人不近女色,那想必以为自己给他找的是个姑娘。
心思转过,老板娘窃喜地笑了,用帕子捂了捂嘴儿,对门外喊道:“快把临风公子扶进来。”
姬冥修的手微微一顿。
老板娘一瞧他这反应,心中便狂喜了一把,果真是喜欢男人的,不是吗?
教主大人被两个孔武有力的打手扶了进来,额头上盖着一块红布,但只瞧那身段儿啊,便足够让人癫狂了。
老板娘一边瞄着姬冥修,一边抬起手,轻轻地揭开了教主大人的盖头:“客官,您瞧。”
姬冥修淡淡地看了过来,几乎是同一时刻,教主大人也朝自己的小金主看了过去,教主大人纯粹想知道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德行,若是个土肥圆,他不如一头碰死算了,如果有撞墙的力气的话。
教主大人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看到姬冥修,他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圆了!
姬冥修自然也没料到酒肆的小倌儿会是自家弟弟,他上朝前弟弟都在青莲居好生生地待着,不过半日功夫,弟弟就变成杨阁老用来取悦自己的小倌儿了。
他的眸光瞬间冷冽了下来!
老板娘觉得客官的神色不大对,这么个天仙似的人物,皇帝老子只怕都要垂涎三尺,他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呢?难道自己猜错了,他还是喜欢女人?
八成是这样!
老板娘赶忙把盖头给教主大人盖了过去,吩咐手下道:“还不快扶临风公子回房?!”
啪!
姬冥修的筷子重重地拍在了桌上。
所有人惊得一怔。
姬冥修站起身,淡淡地走到了教主大人面前,犀利的眸光落在他的脸上,似乎要把他的脸看出一朵花儿来。
这副样子被熟人看到,教主大人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姬冥修淡淡地开了口:“现在知道丢人了?”
教主大人害臊又幽怨地撇过脸。
姬冥修抓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扔到了椅子上。
教主大人摔得不轻,屁股都险些摔成两瓣:“姬冥修你……”。
姬冥修却已移开了视线,看向酒肆的一行人:“杨弼。”
他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
在隔壁候着的杨阁老连滚带爬地走了进来,一眼看见姬冥修眼底的冰冷,头皮就是一麻,随后他看到了椅子上的男人,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教主大人缓缓转过脸来,杨阁老看清了他的容貌,眉心就是一跳!
这个男的怎么这么像丞相的父亲?!
这、这、这……
不待杨阁老在心里“这”出一个答案,姬冥修面无表情地开口了:“把本相的弟弟拐来做小倌,杨弼,你好大的胆子。”
杨阁老扑通一声跌在了地上。
老板娘惶恐地看着这一幕,她不认识姬冥修,可她知道杨阁老,杨阁老乃两朝元老,教导过当朝圣上,连他都跪的人,该是何等身份啊?
而刚刚这个人说……小美人儿是他弟弟?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丞相真的是我大哥!”
乖乖,他真是丞相的弟弟、姬家的少爷啊?
老板娘的脸瞬间褪去了血色,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姬冥修冷冽的眸光落在了杨阁老的脸上:“杨弼,本相虽不齿你的行径,可念在我母亲的面子上,没想过为难于你,哪知你竟背地里干出这种勾当!”
杨阁老吓得浑身发抖:“丞相恕罪!我不知情啊!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是让他们送个美人过来陪丞相喝喝酒,哪里晓得他们竟胆大包天地抓了你的弟弟?”
老板娘战战兢兢地辩解道:“丞相大人!丞相大人民妇也是刚刚才知道的!民妇若早知他是您的弟弟,就是借民妇一百个胆子,民妇也不敢抓了他啊!都是误会!真的都是误会啊!”
姬冥修冷声道:“你的意思是,只要不是本相的弟弟,就谁都可以任你摆布了?”
老板娘面色又是一变:“民妇……民妇不是这个意思!民妇……民妇……民妇是花了银子的!民妇以为……他是民妇是买来的人……所以才……民妇知错了!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你……你胡说……”教主大人有气无力地说道,“老子……明明就……讲了自己是谁……”
老板娘匍匐在地上道:“我以为你是骗我的……”
姬冥修看向椅子上的弟弟:“他们还对你做了什么?”
教主大人气呼呼地道:“他们要打我!”
姬冥修道:“还有呢?”
教主大人冷冷地扫了老板娘一眼,哼道:“她摸我!”
老板娘爬过去,啪啪啪地扇起了自己的耳光:“我错了,姬少爷!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我有眼不识泰山,我该打!”
杨阁老知道孙子的事办不成了,不仅如此,恐怕整个杨家都要承受丞相大人的怒火,这位大人看着云淡风轻,万事不上心,可一旦发起狠来,觉不会给对方留下任何余地。
当晚军营的人便找上了门,将杨阁老的小孙子押回了军部大牢,他儿子贪污受贿的事不知怎的捅到了大理寺,大理寺的人去杨家一番彻查,将杨家的老底都掀了过来,哪个世家都不干净,便是姬家,真要彻查也能查出不少问题,关键是有没有人想去查,又有没有人敢去查。
杨家遭受了一连番的打击,元气大伤,再不复往日峥嵘,当然这是后话,且说眼前,姬冥修命人叫来了京兆尹,京兆尹问清了事发经过后,二话不说查封了酒肆,将搜刮到的金银珠宝当作精神损失费赔给了姬家的二少爷,随后又将杨阁老与老板娘一行人押入了大牢。
京兆府的牢饭不好吃,这是肯定的。
教主大人看着鬼哭狼嚎的老板娘,再看看面前的一大箱金银珠宝,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这里离四合院不远,姬无双接到消息,第一时间赶来给教主大人解了药效,只是一些常用的软骨散,对身体没多大危害,只不过在挣扎的过程中,教主大人崴了脚,整个右脚肿得老高,即便擦药,也得个三两日才能完全恢复。
教主大人一瘸一拐地下楼。
姬冥修起先只淡淡地看着,没有动,但教主大人一脚踩空,差点摔下去时,姬冥修扣住了他的手,绕到他身前:“上来。”
“我才不上来!”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显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变成一只超级神气的小姬了!
姬冥修道:“那你是要抱?”
教主大人望了望黑压压的大堂,鼻子哼了哼,一把跳到了大哥的背上!
压死你!压死你!压死你!
姬冥修手绕过他的腿,托住他不让他掉下。
“我的箱子!”他大叫。
车夫忙一手一个,将他的百宝箱与搜刮来的金银珠宝箱拎上了马车。
马车在二进门停了下来,姬冥修将弟弟背回青莲居。
教主大人嫌弃道:“我要坐轿子。”
“没有。”
“你骗人!”
姬冥修面不改色道:“别人坐,有;你,没有。”
教主大人皱眉:“为什么?!”
姬冥修语气清冷道:“你下次再敢逃跑,信不信我抱着你在全京城走一圈,让所有人都看见?”
教主大人炸毛:“你敢?!”
姬冥修淡道:“你看我敢不敢。”
教主大人气得咬牙,他觉得这种无耻的事,姬冥修一定干得出来!
兄弟俩回了青莲居,怕传到老夫人耳朵里,老夫人经受不住,这件事便没对外张扬,只烟儿与碧儿知道二少爷是偷跑出府了,烟儿吓得半死,因为二少爷就是在她的眼皮子不见的,二少爷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也不敢活了,好在二少爷把二少爷给找回来了,可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小祖宗!
教主大人被送回了房,烟儿打了热水给他洗漱。
乔薇走进屋,一把揪住他耳朵:“活腻了是不是小兔崽子?!”
“啊!啊啊啊啊!疼死了!你放开!快放开我!”教主大人疼痛大叫。
乔薇淡淡一笑道:“知道疼你还敢给我跑?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
“少夫人,秦姑爷来了!”门外,碧儿大声禀报。
乔薇松开了他的耳朵,看着地上的大箱子,二话不说抱进了怀里。
教主大人面色一变:“母夜叉你干嘛?”
乔薇莞尔一笑:“没了箱子,我看你怎么跑?”
教主大人拽紧了拳头:“你还给我!”
乔薇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
姬冥修出了一身汗,去浴室洗漱了,乔薇在明厅接待了秦姑爷。
秦姑爷焦急地说道:“方才冥修派人过来说找到冥烨了,是真的吗?”
碧儿奉了茶,秦姑爷客气道:“我不渴。”
乔薇笑了笑,说道:“找到了,他正在屋里洗漱。”
秦姑爷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找到了就好,这事儿怨我,不该带他出去,出去了又没把他看紧。”
事件的经过铭安已经打听清楚了,在姬家大门口便是教主大人各种威逼利诱,秦姑爷明显是拗不过又不好得罪,才带了他出府,至于说进书院之后,书童也证实了是教主大人自己溜掉的,所以这么看来,这件事倒是怪不到秦姑爷头上。
乔薇就道:“姑父别太自责了,他想逃出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在海上就策划着怎么跑呢。”
秦姑爷似有顿悟,又说道:“我听说你们是去了一个叫无名岛的地方,那是个……什么地方?”
话题转得有些快,乔薇微微愣了一下,浅笑道:“就是一座海岛。”
秦姑爷哦了一声,又道:“我听说你外公是那儿的岛主。”
这个她只对老夫人提过,想来是老夫人与秦姑爷说的,这倒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乔薇就道:“是的。”
秦姑爷笑道:“原先以为你只是一个伯府千金,没想到竟有那么强大的背景,你爹娘什么回来?”
乔薇想了想:“暂时还不大清楚,岛上的事忙完了,应该就会回了。”
秦姑爷沉思片刻,道:“冥烨今天出去……没受到什么伤害吧?我方才进屋时,似乎听见他在喊疼。”
乔薇干笑:“那个啊……他崴了脚。”
“不严重吧?”秦姑爷担忧地问。
乔薇微微一笑道:“不严重,休息几天便能痊愈。”
秦姑爷点了点头,似是想到了什么,问:“冥修是在哪儿找到他的?我怎么到处找没找着?”
乔薇道:“他离开书院后碰上一伙儿强盗,为躲避那伙强盗他闯进了一家酒肆,恰巧冥修就在酒肆中。”
秦姑爷晒然一笑:“还真是兄弟连心……他怎么碰上强盗的?”
乔薇摇头:“不清楚,我还没有细问,只听冥修随口提了一下。”
秦姑爷摸了摸杯子,说道:“怕不是……什么恶人盯上冥烨了,日后出门要当心。”
乔薇微微困惑,“姑父觉得冥烨是被人盯上了吗?”
秦姑爷愣了愣,看向乔薇,温声一笑:“你觉得不是吗?”
乔薇若有所思道:“冥烨初来乍到,没得罪过谁,也没人知道姬家多了个少爷,我倒是觉得劫财的可能性比较大。”
秦姑爷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你说的有道理,我方才只是胡乱揣测,你别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