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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偏方方     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txt下载     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48】真相(上)一更

    燕飞绝与姬无双以最快的速度挡在了乔薇与姬冥修的身前,并各自亮出了兵器,眼看着就要打起来,姬冥修走出来,按下了姬无双与燕飞绝的手。

    二人眉头一皱:“少主!”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塞纳河,目光静如一泓不起波澜的湖水:“塞纳家主,你就算要杀了我们,也得让我们死个明白,我们究竟做了什么事才惹得你如此咽不下气?”

    不提还好,一提,塞纳家主的面色瞬间冷得如一层结了冰的湖面,偏那双透着无尽沧桑的眼睛,又正在一点一点变红:“不要再装蒜了!你们杀了我的塞纳鹰,还不想承认吗?!”

    众人一下子懵了,杀了塞纳鹰?他们?几时?

    姬无双看向燕飞绝,燕飞绝看向乔薇,乔薇摊手,她可没杀塞纳鹰,塞纳鹰走的时候她连最后一声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呢。

    姬冥修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冷静从容地说道:“我们这些日子一直住在塞纳堡,见都没见过塞纳鹰,怎么杀他?”

    塞纳家主道:“你贵为少主,这种事自然不劳动你亲自出手,可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厉害的手下!我的塞纳鹰就是与他一块儿离开族里的!你当时说的是让他去接你孩子,可不过两日功夫,你的孩子便抵达了族里,他们却自此杳无音信,你敢说这一切不是你算计好的?”

    乔薇忽然有些佩服塞纳家主的想象力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居然也能扯在一起。

    姬冥修淡定地说道:“孩子的事是个意外,我并没有算计过塞纳鹰,在孩子抵达隐族之后,我第一时间给易千音递了消息,召他返回族里,可是连我也十分意外的事,易千音失联了,一直到今早我才重新收到了他的传书。但我了解到的情况,似乎与塞纳家主的并不一样。”

    说着,姬冥自怀中取出了纸条,递给面前的一名塞纳堡的侍卫,侍卫又呈给了塞纳家主。

    塞纳家主看完,脸色微微地变了:“撒谎!他一定在撒谎!我的塞纳鹰怎么可能逃跑?”

    “怎么不可能?”

    一道清隽的声音响在院子里,紧接着,里屋响起了望舒的叫唤:“易叔叔!易叔叔!”

    易千音回来了!

    易千音快步上了楼,自剑拔弩张的侍卫中穿行而过,站在了姬冥修的身侧,英俊的面庞浮现起一丝傲慢道:“你的孙子就是逃跑了!”

    “你……”塞纳家主一把扬起了手掌,就要朝这出言不逊的黄毛小子劈下去,姬冥修果断叫住了他,“塞纳家主!小孩子不懂事,还请你大人大量,不与他计较。”

    真论年龄,易千音都够做他重孙了,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易千音给打了,传出去其实是有些丢脸的。

    塞纳家主冷冷地放下了手。

    “怎么回事?”姬冥修问向易千音。

    易千音白了塞纳家主一眼,臭着脸哼道:“早知道被人冤枉,我还不如真杀了他,也好坐实这项罪名呢!”

    塞纳家主浑身都迸发出了一股凌然的杀气。

    姬冥修看了易千音一眼,易千音乖乖地老实下来了,不咸不淡地说道:“我没杀塞纳鹰,我只是和他打了一架,打完他就跑了。”

    “你们为什么打架?”姬冥修问。

    易千音抱怀道:“可不是我挑起来的,是他。他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晚饭过后突然就在房里发起了疯,抡起东西就砸,我就随口骂了他一句,他又开始朝我发难了!先说好啊,看他年纪大,我没还手,生生挨了他一拳头,骨头都差点断了!”

    这话半真半假,没还手是真,挨揍了也是真,却不是不想还手,而是没办法还手。

    塞纳鹰的武功在易千音之上,他若真发起狂来,两个易千音加起来恐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说易千音杀了塞纳鹰,其实是站不住脚的。

    塞纳家主当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只是证据确凿,由不得他不信,何况中原人狡猾,耍点手段什么的,不就事半功倍了吗?

    “后来呢?”姬冥修追问。

    易千音道:“他打伤我之后就跑了,我捉摸着他的状态不大对劲,怕他出了什么意外,于是赶紧跟了上去,他跑的那叫一个快,我腿都要走断了!后面他进了族里,我就跟丢了。”

    姬冥修道:“什么时候跟丢的?”

    易千音叹道:“就今早,跟丢之后我立马给你递了消息。”

    塞纳家主不假思索道:“不可能!他若是回了族里,一定会立刻回到塞纳堡,但现在你都到了,他还没到!”

    “你不信就算了!”易千音还算好脾气,可被塞纳家主一再怀疑,再好的脾气也端不住了。

    姬冥修熟悉易千音的人品,偶尔好面子吹点牛皮,可在关键问题上从不撒谎,所以他说塞纳鹰是跑了,那就是真的跑了。

    乔薇也相信易千音说的都是真话,易千音虽是魔教中人,可比起大多数所谓的武林正派,却是单纯多了。

    乔薇凑近姬冥修,用只用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塞纳鹰上午就回了族里,时间上对得上,你说那个今天穿斗篷去小木屋的男人是不是塞纳鹰?”

    姬冥修小声道:“可能性有点大,不过我瞧塞纳家主的样子,似乎的确对此事一无所知。”

    乔薇眸光微动:“又一个哈佐?”

    “不像。”姬冥修低声道,“哈佐勾结外人是为了得到毕罗家,塞纳鹰本就是塞纳家唯一的继承人,他没必要瞒着家里去勾结外人。”

    乔薇不解:“他既然没瞒着家人,家里人为什么不知道?”

    姬冥修想到了一个猜测。

    塞纳家主眸光一冷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在说些什么?我警告你们,不要以为编造几句谎话就能瞒过我的眼睛!”

    乔薇淡淡一笑:“你的眼睛怕是不用瞒。”

    塞纳家主黑了脸。

    姬冥修开口道:“不知塞纳家主是从哪儿得来消息,说塞纳鹰已经被易千音给杀死了。”

    塞纳家主沉痛道:“有族人去飞鱼镇采买,亲自看见他们两个动了手,还听到了塞纳鹰的惨叫……”

    易千音打断他的话:“什么惨叫?分明是他在疯叫!”

    塞纳家主怒不可遏道:“你不用给自己找借口!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了,你们既然声称我的塞纳鹰没有死,那么就赶紧把塞纳鹰交出来!否则,谁也不能活着走出塞纳堡!”

    塔纳族天生难生养,有个继承人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然而如今这个继承人没了,就算凶手是族里的小卓玛,他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乔薇感受到了来自塞纳家主的敌意,她也是有孩子的人,换位思考一下,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情,只是,理解归理解,并不能就此把塞纳鹰给你找出来:“塞纳家主,我们不走出塞纳堡,又怎么给你交出塞纳鹰?如果你想尽快见到他,就应该召集更多的人去寻找他,我们愿意协助塞纳堡一同找寻塞纳鹰的下落。”

    “你们去找可以,留下他,做人质!”塞纳家主的手指向了姬冥修。

    想扣下她男人,想得美!

    乔薇好不退让道:“塞纳家主,我们愿意帮你找人,是看在塞纳鹰是去接我孩子的途中出事的,我欠他这个人情,但倘若你要扣下我相公,那这件事还是免谈吧!”

    塞纳家主面色铁青:“不扣下他也行,让你父亲留下!”

    乔薇冷下脸来:“你还讲不讲理了?”

    塞纳家主冷道:“你父亲手无缚鸡之力,去了也是白去,不如留在堡里喝几杯热茶。”

    “我留下。”姬冥修道。

    乔薇眸光一动:“冥修。”

    姬冥修抬手,为乔薇理了理秀发,在她耳畔轻声道:“海十三与十七快到了,带上他们去找。”

    “嗯。”乔薇点头,“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姬冥修轻轻地勾起唇角:“我相信。”

    留下的人才是最危险的,如果他们找不到塞纳鹰,塞纳家主便会杀了姬冥修泄愤,这是毋庸置疑的。

    乔薇威胁道:“你敢动我相公一根汗毛,你孙子就死定了!”

    塞纳家主道:“我会好生地款待他。”

    乔薇让自家爹爹带着小包子去了贺兰堡,西贝货留在塞纳家养伤,她如今伤重得只剩下一口气,不怕她还能耍出幺蛾子。

    坐上马车后,乔薇细细问了易千音在飞鱼镇的状况,二人抵达飞鱼镇后,易千音即刻联络了海十三与十七,告诉了二人会合的客栈,可是没等到二人,却等来了姬冥修传来的消息,催二人回来。

    他们本打算天亮动身,奈何当晚塞纳鹰便出了岔子。

    对于塞纳鹰为何会发狂,易千音一头雾水。

    应该是有人对塞纳鹰动了手脚,不然一个好好的大活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发狂。

    对方应该是早就预备了这样一步棋,只等着合适的机会挑起塞纳家与她的矛盾,只是不凑巧,这步棋慢了些,她已经打败了西贝货。不过也无伤大雅,日后她需要在塔纳族站稳脚跟,势必需要得到各大领主的支持。与塞纳家决裂,意味着与塔塔尔家也一并决裂,毕罗家又本不支持她,八大家族去了其三,形势不可谓不严峻。

    今日自己虽是向对方保证了会杀掉“真正”的小卓玛,取而代之,但显然对方并没有将筹码放在她一个人身上,否则,就该留着塞纳家,继续支持她才对。

    “真是个阴险的家伙!”乔薇眯眼。

    “塞纳鹰到底是被胁迫的,还是自愿去见那个人的?”姬无双纳闷。

    乔薇道:“塞纳鹰那种性子,不大可能被胁迫,应该是自愿。”

    姬无双分析道:“如果是自愿,那么至少说明那个人是塞纳鹰认识的人,而且塞纳鹰十分信任他,甚至可以说毫无防备。”

    乔薇深以为然,回了族里不先回家,反倒先去见那人,与那人关系不错可是又瞒着家里……莫非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小情人?

    思量间,马车停下了,是海十三与十七到了,这一路易千音虽是忙着追踪塞纳鹰的痕迹,却也没忘沿途留下暗号,海十三循着他的暗号找来了无名岛。

    无名岛虽是身处海域之内,然而四周环绕着一群障眼法一般的小岛,寻常人很难找进来,不是易千音留的暗号多,海十三只怕已经找丢了。

    海十三来不及像燕飞绝吐槽一把自己在高月族的惨痛经历,就得知塞纳家出事了,听完整个经过,海十三既震惊又愤怒,居然扣下他们的少主!真是活腻了!

    “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海大哥可有法子寻到塞纳鹰?”乔薇隐约记得海十三是找人的好手。

    海十三被一声海大哥弄得晕晕乎乎的,傻里傻气地一笑:“这没什么难的,只要他还在岛上,我就一定能把他找出来!少夫人安心等消息吧。”

    乔薇带着十七去了集市,找了家茶馆坐下,海十三与易千音等人分头寻找塞纳鹰的下落。

    海十三武功平平,心眼也少,打架不如燕飞绝,谋算不如姬无双,可唯独一手查探消息的本事出神入化,不过是半日功夫,海十三便查到了塞纳鹰的下落。

    海十三给燕飞绝等人发了信号,召唤几人前来,可燕飞绝与姬无双一见那漫山遍野的野花儿便双腿打抖,死活不肯进去。

    易千音初生牛犊不怕虎,倒是进了,可没一会儿又给吓出来了,面色苍白,满身冷汗。

    海十三无法,只得先返回客栈。

    “是百鬼深渊的山谷?”能让燕飞绝与姬无双怕成那样的,除了山谷乔薇也想不到第二个地方了。

    二人心有余悸地点点头,那种地方去过一次没疯就是万幸了,哪儿还敢去第二次?打死也不!

    乔薇淡淡地站起身:“我去会会那个山谷。”

    燕飞绝吞了吞口水:“不是吧……”

    乔薇淡道:“我一不信鬼,二不信神,三不信妖魔鬼怪,我倒要瞧瞧那里究竟有什么玄机,能把你们一个两个大老爷们儿吓成这样。”

    一行人连夜出发了,自东面的入口进入了百鬼深渊,南面多大道,人迹罕至,却并不显得阴森荒凉,而这里,似乎连风都是阴冷的。

    一路上,几人遇到了几头觅食的猛兽,全都被十七与易千音轻松解决。

    往南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几人抵达了传闻中的山谷,今晚月色极好,山花开了一路,整片山谷都呈现出一种朦胧而冷艳的美。

    乔薇往前踏了一步,燕飞绝一把扣住她手腕:“我劝你别进去。”

    乔薇微微一笑:“我来都来了,不进去?”

    “待会儿你看到的东西可能……”

    燕飞绝话未说完,大白跐溜一下冲了进去,它冲进去了,小白也蹦了两下,冲进去了。

    乔薇拿开燕飞绝的手,从容地进了山谷,十七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燕飞绝急得直跺脚,特么的这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去吧,太吓人了,不去吧,让个姑娘闯山谷似乎太不厚道了……

    最后一咬牙,去了!

    姬无双与易千音也再次硬着头皮迈进了山谷。

    然而令所有人都感到诧异的是,这一次竟然没有看到任何“脏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全都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乔薇追着大白在山谷穿梭,七弯八绕地,约莫小半个时辰后抵达了山谷的另一面。

    乔薇拍了拍手:“这不是挺好的么?哪儿来的妖魔鬼怪?”

    “这……”众人傻眼。

    大白兴奋地蹦来蹦去,小白不知它在兴奋什么,反正大白兴奋兴奋它也兴奋,两只白在原地争先恐后地蹦着。

    乔薇望了望眼前的深山:“我们兵分三路,易千音,你和姬无双一路,燕叔叔,你与海大哥一路,我与十七一路,两个时辰后,不论找没找到都在此会合。”

    几人没有意见,分头去了。

    乔薇与十七自南面的入口进了山。

    大白异常兴奋,一蹦三尺,上天入地,逮住一棵树便爬来爬去,还抓住一根藤蔓往前一荡,特别有猴儿样!

    两只白像猴子似的,抓着藤蔓,在林子里荡来荡去,吓得树上的猴子都抱成了团。

    乔薇也是漫无目的地找着,索性跟着两只白了,在林子里穿梭了一阵,小白忽然停了下来,趴在一棵十几人都合围不上的大树下,小爪子在树皮上一阵扒拉。

    乔薇走了过去,这棵树有什么奇特的吗?

    小白继续扒拉,还用嘴咬。

    乔薇摸上树皮,没发现有什么奇特的,将耳朵贴上去听了听,尚未听出个所有然,便被十七一剑劈开了。

    树洞内,三只厉鬼正光着膀子打着马吊,忽然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冲力夹杂着暴风雨一般的气息朝他们兜头兜脸地打了过来,桌上的马吊牌被掀翻了,顶上的夜明珠被震掉了,贴在他们各自脸上的鬼画符也飞得满屋都是。

    三人从凳子上摔了下来,用手挡住眼,一直到那股剑气平息才堪堪睁开了眸子,朝洞口定睛一看,就见一个身着淡蓝色裙衫的女子缓缓走入了树洞。

    在这种地方见到一个女人,其实是有些惊悚的。

    “鬼呀!”三只厉鬼尖叫。

    这声音……有点儿耳熟啊。

    乔薇眯了眯眼,走上前,扬起手中的夜明珠一照:“是你们?”

    三人此时也看清了乔薇的模样,心里大骂了一声卧槽,这个女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呐!寻仇寻到这儿来了!

    可是话说回来,这究竟是哪一个啊?是被他们揍得鼻青脸肿的那个,还是把他们揍得鼻腔脸肿的那个?

    三人惊吓得说不出话了。

    乔薇揪住了其中一只厉鬼的耳朵,冷冷地哼道:“你就是那个朝我女儿放冷箭的家伙?”

    乔薇对三只厉鬼的印象:第一只,蠢,被她女儿捉到了;第二只,蠢,被她捉到了;第三只,狡猾,朝她女儿放冷箭,还扔了个烟雾弹把他同伴救走了。

    救走他同伴,乔薇没意见,可冲她女儿放冷箭,简直不能忍!

    老大没料到这个女人的力气居然这么大,他的耳朵快被揪掉了,他疼得嗷嗷直叫:“放手放手放手!你要疼死我了!”

    乔薇加大了手中的力度:“现在知道疼了?朝我女儿放冷箭的时候,想没想过自己我女儿也会疼?”

    老大疼得简直快要昏厥了:“啊啊啊啊!耳朵要掉了!要掉了!要掉了啊!”

    乔薇冷声道:“掉了活该!谁让你们没事装神弄鬼,还想暗算我女儿!我看你们几个,死不足惜!”说着,又揪住了老二的耳朵。

    老二疼得直翻白眼:“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敢?!”

    乔薇冷笑:“你看我敢不敢?十七!”

    十七没动。

    “十七!”

    还是没动。

    差点忘了十七对别人的话几乎没反应,乔薇道:“望舒!”

    十七动了,扬剑走了过来。

    三只厉鬼吓得瑟瑟发抖。

    他们都是一群有节操的厉鬼,只吓人不杀人,为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惩罚?太过分了!早知道不做鬼了!

    老三大叫:“别用剑,我晕血!”

    乔薇淡淡一笑:“可以啊,那就赐三尺白绫。”

    老二幽怨:“吊死鬼很丑的!”

    乔薇呵呵:“毒药也有,保证一粒下肚,魂归故里。”

    老大害怕:“肠穿肚烂很痛苦的!”

    乔薇拧着耳朵的手一转:“死还这么挑剔。”

    “啊啊啊啊啊——”老大、老二惨叫。

    “啊啊啊啊——”老三也叫。

    老大老二一阵鄙视:“你又不疼你叫什么叫?!”

    乔薇淡笑:“叫也没用,该杀的也还是要杀。”

    老二高声道:“是老大放的冷箭,又不是我们!你们干嘛要杀我们啊?”

    老三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你要报仇,你杀他好了!”

    老大简直不能更鄙视了:“两个老不死的,我是为了谁才放冷箭的?要杀也先杀你们两个没良心的!”

    “先杀你!”

    “先杀你们!”

    “先杀你!”

    “先杀你们!”

    几人争执间,一道黑影飞了过来,抡起手掌,劈向了乔薇的肩膀,十七身形一动,抡剑一扫,避开了那道黑影的攻击。

    三只厉鬼大喜:“阿达尔!”

    阿达尔与十七交起了手来,二人从洞里打到了洞外,阿达尔拔出了腰间的短刀,刀光剑影,在暗夜中激起一片杀气。

    阿达尔的身手不在塞纳鹰之下,然而一月不见,十七的武功俨然又有了长进,居然能在阿达尔的手中立于不败之地。

    二人越打越烈,迟迟分不出胜负。

    忽然,一道玄色身影自夜色中剥离,身影的主人自怀中取出了长笛,轻轻地放在唇边:“阿达尔,本座来助你!”

    阿达尔一个踉跄:“千万——”

    别字未说完,教主大人便吹响了金笛。

    阿达尔的刀其实已经刺向了十七的心口,眼看着就要刺中,却突然虎躯一震,两眼一翻,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十七:“……”

    乔薇:“……”

    三只厉鬼:“……”

    能把队友坑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乔薇认出了教主大人,上次问他与这三个老东西是什么关系他还嘴硬,呵,如今被抓了现行吧?

    乔薇眼疾手快地走上前,探出手抓向教主大人。

    教主大人敏捷地一闪,避开了乔薇的偷袭。

    十七一跃至他身前,毫不客气地打出了一掌。

    十七内力深厚,这一掌下去,怕是没有命了,然而令乔薇无比诧异的是,十七居然被震了回来,撞上身后的大树,树干都掉了两截。

    教主大人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捂住胸口,将腥甜咽了下去。

    乔薇困惑,自己与交了两次手,无比确定他不会武功,可刚刚那一下,却将十七震飞了。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他与冥修一样,都有着不可动用的内力?

    十七这一下被震得不轻,嘴角溢出血来,万幸的是阿达尔已经倒下了,否则这个场面,乔薇不一定会有胜算。

    乔薇的眸光在教主大人的身上一掠而过,这家伙危险系数太高,自己不抓他便是,抓那几个老的!

    心思转过,乔薇一步迈回洞口,随手将两个老家伙抓在了手中,这回倒不是老大了,而是老二与老三。

    老大头也不回地跑过去,躲在了教主大人身后。

    你俩让我死,现在被抓了吧?活该!

    老二的内心的崩溃的,为什么两次都是我……

    教主大人不着痕迹地擦了嘴角溢出的血丝,邪魅的眸子微微闪过冷意:“你到底想怎样?”

    乔薇淡淡地说道:“我和这几个老东西有些私怨,原本是想杀了他们,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是进山寻人的,我要找的人应该就在附近,你们既然住在这里,想必对这一块儿异常熟悉,只要你在一个时辰内帮我把人找出来,我就放了他们!”

    “你威胁本座。”

    “你可以这么说。”

    “若是本座不找呢?”

    “那我就杀了他们!”

    “你杀。”

    “好。”乔薇掐住了一只厉鬼的脖子,这厉鬼正是老三,老三吓得鬼哭狼嚎,“小奕奕救命啊——”

    做戏做全套,乔薇是大夫,知道怎么让一个人看起来生不如死,乔薇的手法落在教主大人的眼里可是没有半点水分,老三的脸张成了猪肝色,很快变成了紫色,眼珠子突了出来,浑身颤抖,几乎是下一秒就要咽过气去。

    教主大人嘴角一抽:“你找谁!”

    乔薇唇角一勾,松了手,自宽袖中取出一幅画像抛了过去:“塞纳家的继承人,塞纳鹰。”

    ……

    乔薇坐在树洞,眼前是三只虎视眈眈的厉鬼,但厉鬼们全都被五花大绑,除了拿眼瞪乔薇,什么也干不了。

    十七坐在一旁运功疗伤,阿达尔尚在昏睡。

    乔薇静静地等着。

    月上枝头。

    教主大人领着一帮弟兄进入了深山,一路搜寻,来到了一条蜿蜒的小河边。

    河床并不宽,水也不深。

    教主大人的步子顿了顿,走下水去。

    一个手下拦住了他:“教主,您要过河吗?”

    教主大人没说话,只是又往水里迈了一步。

    手下赶忙说道:“教主大人,护法说过,我们不能越界!”

    没错,这条看似并不起眼的小河就是此地的“楚河汉界”,河这边,住着他们这群“厉鬼”;河对岸……河对岸住着谁其实他们也不清楚,总之招惹了对方绝对没好处。

    这时候,作为一个合格的教主,应该无私地告诉手下——你们在这儿等着,本座一个人过去。

    教主大人道:“你们在前开路,有什么危险,告诉本座。”

    手下甲:“……”

    手下乙:“……”

    手下丙丁等等等:“……”

【249】真相(下)二更

    半个时辰后,教主大人带着手下,手下扛着一个男人,回到了树洞。

    “是不是这个人?”教主大人淡淡地问。

    乔薇扒开挡在他面上的发丝,确实是塞纳鹰,但怎么是昏迷的?

    教主大人翻白眼道:“本座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这样了,你可别觉得是本座干的。”

    乔薇给塞纳鹰把了脉,只是昏迷,并无其他大碍。

    “人找到了,是不是可以走了?”教主大人没好气地道,每次碰上这个女人都没好事,他不会承认自己快有心理阴影了!

    “你在哪儿找到的?”乔薇问。

    教主大人不咸不淡道:“河对岸的一个小竹屋,怎么?还想回去查探一下虚实?那你自己去,本座不奉陪了!”

    冥修还在塞纳堡呢,哪儿有功夫查探虚实?赶紧回去才是正紧。

    乔薇抓起了塞纳鹰出了树洞,人都出去了又给折了回来,看了一眼教主大人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嘴唇,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抛给了他:“你和我相公的情况有点像,这是小白的血,或许对你的伤势有用。”

    小白的内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什么时候采了宝宝的血?宝宝怎么不知道?!

    教主哼了哼,一脸嫌弃。

    “不要就给我!”

    乔薇伸手去拿,教主大人将瓶子塞进了怀里。

    乔薇睨了他一眼,扛上塞纳鹰,与十七出了山林,临近山谷时给燕飞绝几人发了信号,几人在山谷附近会合,大白照旧在前领路,将众人带出了山谷。

    跟着大白走,便不会看到那些恐怖的东西,这也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

    天明时分,乔薇一行人将塞纳鹰带回了塞纳堡,塞纳夫人哭着扑了上来,侍女扶着她进了屋,易千音将塞纳鹰扛到了床榻上。

    塞纳家主见自家孙儿昏迷不醒的模样,脸色不大好看,吩咐侍卫请来大夫,大夫查看过后只说是昏迷,没有中毒以及受伤的迹象。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塞纳家主沉声问。

    易千音老看不惯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了,没好气地道:“什么怎么一回事?你自己没长眼看不出来吗?还是你聋了听不见大夫的诊断?”

    “黄口小儿!”塞纳家主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

    易千音牙尖嘴利道:“你还黄口老儿呢!好心给你把人找回来,你还倒打一耙,怀疑是我们迷晕了他!我看你呀,不止老眼昏花,还老糊涂了,心也盲了,早点下台,让你儿子、孙子继位吧!”

    塞纳家主气了个倒仰!

    姬冥修将凉得差不多的茶放到了乔薇的手边,自己则拿起另一杯,轻轻地吹了吹,道:“塞纳家主,我们没理由对付塞纳鹰,这一点,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塞纳家主不屑道:“哼,许是你们记恨他在水潭里对你们用了机关,想寻个机会报复他!”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就算我们度量真的那么小,那也得等小卓玛在族中势力稳固之后再对你们塞纳家发难,如今她羽翼未丰,正是用人之际,毕罗家又不肯拥趸她,这个节骨眼儿上得罪你们塞纳家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这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其实早在几人将塞纳鹰找回来的一瞬,塞纳家主便打消了大半的疑虑,如今连那另外的一小半也没了。

    姬冥修道:“塞纳鹰的情况绝非意外,相信塞纳家主心如明镜。”

    塞纳家主道:“丞相大人请放心,日后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轻易地怀疑你们。”

    姬冥修又道:“塞纳家主可有什么怀疑的对象?”

    塞纳家主冷下脸来:“一定又是毕罗家搞的鬼!先是找个假的小卓玛,再是陷害我孙子,他们为了巩固地位,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尽了!”

    姬冥修没有反驳,而是沉吟了片刻,说道:“背后之人别有用心,为了不给对方可乘之机,我们双方是不是都应该坦诚相待?”

    塞纳家主怔了怔:“丞相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姬冥修哀叹一声道:“我连欺君之罪都告知塞纳家主了,塞纳家却也对我们极尽隐瞒,着实令人寒心呐。”

    塞纳家主正色道:“隐瞒?这话从何说起?”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烟夫人是塞纳夫人的妹妹这件事,你们打算何时告诉我们?”

    塞纳家主就是一噎。

    姬冥修接着道:“你们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把小卓玛找来,总不会真的只是希望和卓再多活几天,这个,你们又打算何时告诉我们?。”

    “咳。”塞纳家主清了清嗓子,神色略有一些不自在,“想让和卓多活几天的心是真的,和卓若是去了,卓玛又未出关,族内想必一片混乱……”

    姬冥修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塞纳家主既然没有和谈的诚意,那恕我们告辞了,小薇,我们走。”

    “好!”

    乔薇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来。

    塞纳家主的眼底浮现起浓浓的纠结之色,嗫嚅了半晌终究没能抵过姬冥修的激将法:“……慢着!”

    姬冥修与乔薇顿住了步子。

    塞纳家主看了一眼厅内的侍卫与侍女:“你们先退下,把夫人叫来。”

    “是。”

    众人退下了,侍女将塞纳夫人叫了过来,塞纳夫人眼圈红红的,一边用帕子擦着泪,一边坐在了塞纳家主的下首处,见屋内的气氛怪怪的,不由地小声地问向自己公爹:“父亲,这是怎么了?”

    塞纳家主的面子有些挂不住,清了清嗓子,道:“把实情告诉他们吧。”

    “什么实情?”塞纳夫人一头雾水。

    塞纳家主道:“就是所有的实情,你与……卓玛的关系那些。”

    “啊……”塞纳夫人惊讶了一把,看着乔薇,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后低下头,拽紧了衣角。

    乔薇淡道:“塞纳夫人还是有什么说什么吧,藏了那么多天,再好的耐心也被你磨光了,再磨下去不论你是有什么苦衷我都不想听了。”

    塞纳夫人无奈,只得把实情交了底。

    原来,塞纳夫人的确与贺兰倾是从小玩到大的关系,也曾做过贺兰倾的伴读,却并不像她自吹自擂的那样是贺兰倾最信任与亲密的人呢。年轻时的塞纳夫人颇有些争强好胜,别人都受不了贺兰倾的性子,她便非要驯服这匹野马,只可惜数年如一日陪伴在贺兰倾的身侧,被贺兰倾“折磨”得几乎精神崩溃,也没能让贺兰倾扭转半分,贺兰倾与她的关系原先也算过得去,但是在二人十几岁那年,这种还算融洽关系因为一件事出现了龟裂。

    卓玛不学无术,性情恶劣,整个岛的男人都没几个敢娶她,偏那时和卓看中了塞纳家主的儿子,想让他做贺兰倾的驸马,贺兰倾大概也知道自己不好嫁,便点头同意了。

    可人家不同意啊,塞纳家主的儿子一听自己要娶那个母夜叉,吓得连夜逃出了岛,塞纳家主派人将儿子抓了回来,想逼儿子娶贺兰倾,儿子绝食抗议,最后不知怎的闹到了和卓跟前,和卓不愿强人所难,便取消了这门亲事。

    贺兰倾统共与塞纳家的儿子没见过几面,谈不上喜欢,但塞纳家的儿子宁死不肯娶她的事让她成了全族的笑话,她找到对方,将对方狠狠地暴揍了一顿,肋骨都打断了三根。

    这件事若到此为止倒也罢了,偏偏塞纳夫人奉和卓之命前去探望塞纳家的儿子,塞纳夫人又温柔又体贴,一下子打动了对方那颗受伤的心灵。

    事后,塞纳家便向塔塔尔家提了亲,贺兰倾的心里是大不舒坦的,人家不要你,却要了你的侍女,打脸,太打脸!

    贺兰倾一怒之下与塞纳夫人绝了交。

    “……这就是原本的事实。”塞纳夫人红着脸说。

    她就说嘛,若她娘真与塞纳夫人无话不谈,又怎么没把自己被人追杀的事告诉她?

    乔薇托着腮帮子,挑了挑眉:“我娘早和你绝交了,又怎么会把那么重要的秘密告诉你?”

    塞纳夫人窘迫道:“其实不是她告诉我的,是我自己偷听到的,她闭关前,我去贺兰堡探望和卓,恰巧听到了她与贴身侍女的谈话,于是知道了她在中原已成亲生子的事情,然后我就……告诉了和卓。”

    “那你演得够逼真的,还晕了三次,害我以为你当真见到我那么高兴呢。”

    “那个倒不是做戏,我确实挺激动。”

    乔薇摆摆手:“为什么要告诉我外公?又为什么千方百计地讨好我?”

    “我是觉得应该告诉你外公,至于说讨好你的……”塞纳夫人顿了顿,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塞纳家主,塞纳家主扶额,叹了口气,“到了这个份上,瞒也无用,说吧。”

    塞纳夫人点点头,看向乔薇,轻声道:“我妹妹就是和卓的烟夫人。”

    乔薇道:“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

    塞纳夫人叹道:“和卓一心扑在政务上,不常在后院走动,所以烟夫人……其实并不受宠,倾儿她……又不待见我,连带着对我妹妹也没什么好脸色。”

    乔薇黑了脸:“有事说事,别总说我娘的坏话!”

    塞纳夫人犹豫了一下,把心一横,道:“烟夫人怀孕了!”

    不待乔薇问你怕我娘要打掉它,塞纳夫人又道:“孩子不是和卓的!”

    乔薇呛到了。

    塞纳夫人心痛地说道:“烟夫人不是故意的,她也是……也是一时糊涂……又……喝多了点酒……说起来这事怨我……不是我把她请到家中,给她喝了酒,她也不会失了理智,做出这种天理不容的事。”

    塔纳族的刑罚是十分苛刻的,连偷窃都是死罪,私通就更别提了,何况这私通者还是和卓的侧室,不仅烟夫人,恐怕她娘家也无法幸免。

    不过,这个与塞纳家又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塞纳家的女儿,总不至于连累到塞纳堡。

    “孩子是谁的?”姬冥修问。

    塞纳夫人低头道:“是……塞纳鹰的堂叔。”

    如此,塞纳家摘不干净了。

    他们不是没想过谎称是和卓的孩子,可和卓根本碰都没碰过烟夫人,烟夫人的肚子却一日日大起来,外人不明白,和卓与贺兰倾的心里会没有数吗?

    塞纳夫人愧疚道:“事关重大,我们连塞纳鹰都没有告诉,请小卓玛原谅我们的隐瞒。”

    乔薇心道原谅你们的隐瞒容易,不过饶恕烟夫人与塞纳家的罪过可就不是我能保证的事了,这世上,哪有做了一件好事就能抵消一项罪名的道理?那岂不是只要杀人犯救上一个人,就能被判无罪了?

    姬冥修圆滑地说道:“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会慎重考虑的,不论能不能帮到你们,但这个秘密我们一定不会宣扬出去。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去给和卓请安了,你们也去照顾塞纳鹰吧。”

    塞纳夫人亲自将二人送上了马车。

    燕飞绝等人也坐上了另一辆马车。

    “真的要帮他们吗?”乔薇问。

    姬冥修道:“这两家从目前来看对和卓与你娘都算忠心,不必赶尽杀绝,再者,有个能一辈子要挟他们的把柄也不失一件好事。”

    乔薇啧啧道:“丞相大人好谋算。”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这都是小事了,怎么对付那个难缠的家伙才是大事,你再与我说说,你们是怎么找到塞纳鹰的?”

    “在那个山谷找到的……”乔薇把进入百鬼深渊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姬冥修若有所思道:“你是说你们穿过了那个山谷,但是没有任何异样?”

    乔薇点头:“跟着大白走,一点事没有。”

    姬冥修顿了顿:“你早先与我提过,来隐族之前曾见过沐小将军,他交代了你几句话,你可还记得他都说了些什么?”

    乔薇回忆道:“他说,要是我想去圣女殿偷两生果,最好带上大白,大白是从云山猎来的,云山就在圣女殿的后面,大白能带我们找到去云山的路,等到了云山,也就离圣女殿不远了。”

    言及此处,乔薇意识到了什么,“难道我们今天去的地方就是云山?”

    姬冥修说道:“应该是。”

    难怪大白那么兴奋,敢情是回家了。

    乔薇托着腮帮子道:“云山是圣女殿的地盘,这么说,抓塞纳鹰的……是圣女殿的人了。”

    ……

    贺兰堡,景云与望舒美滋滋地睡了一觉,景云自己穿了衣裳,望舒是乔峥给穿的,之后三人一块儿去和卓的屋里吃早饭。

    和卓胃口不佳,吃了几口小米粥便咽不下了。

    望舒眨巴着眸子道:“太公,你要多吃一点哦,娘亲说要多吃饭,才不会生病。”

    和卓笑了笑:“好,太公多吃点。”

    望舒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太公。

    和卓一笑:“这么看着太公做什么?”

    望舒脆生生地说道:“我要监督太公吃饭,太公不许偷懒!”

    和卓忍俊不禁地笑了:“好好好,太公吃,一定吃。”

    景云一小勺一小勺地舀了一碗参汤,小小的手捧着碗,端到和卓面前:“太公,喝。”

    和卓的心底淌过暖流,眼眶微热,喝了一勺。

    “好喝吗,太公?”景云问。

    和卓笑道:“好喝。”

    景云道:“那太公要把参汤也喝完。”

    和卓慈祥一笑,揉揉他圆溜溜的小脑袋:“好。”

    青岩女官见和卓总算肯多吃点东西了,欣慰得不得了,若是早把这一对小活宝接来,和卓的病指不定早已痊愈了。

    和卓吃了一碗小米粥,喝了一碗参汤,这几乎是他一整天的饭量了,吃饱之后,身体也似乎真的比往日多了几分力气。

    望舒跳下地,拉过和卓的手:“太公我们去散步吧!”

    和卓道了声好,正要起身,侍女走了进来:“和卓,圣女来了。”

【250】团圆年,册封礼(一更)

    腊月三十这日,塔纳族迎来了自己的除夕,不同于大梁的冰天雪地,这里连风都是暖的,但鳞次栉比的商铺贴满了对联,挂满了红灯笼,仍是能让人感受到一丝熟悉的年味儿。

    马车驶入贺兰堡,侍卫例行检查了乔薇的令牌。

    对于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进入贺兰堡,说不高兴是假的,毕竟被拒绝的那几次可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收好令牌,乔薇理了理衣襟,与姬冥修一块儿下了马车。

    塞纳鹰的事,乔薇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告诉和卓,不论怎么说,塞纳都鹰是在圣女殿的地盘被人迷晕的,这件事与圣女殿定然脱不了干系,圣女殿在塔纳族地位卓然,就连和卓都对其十分信任,可正因为如此,才更有必要把真相告诉和卓。

    乔薇与姬冥修去了和卓的寝宫,老远地便听到了两个小家伙奔跑嬉闹的声音,两只白跐溜溜地冲了过去,据说那几只小西贝已经被送回毕罗家了,本也不是薛蓉蓉的孩子,只是找来训练一番后陪薛蓉蓉演出戏罢了,风声已经走漏了出去,虽长老院尚未下达对毕罗家的审判,可毕罗家已经快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值得一提的是,哈佐在昨日夜里被人找到了,不他在山谷中受到的惊吓太久,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只惊弓之鸟,想必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毕罗家的第一勇士都要在惶恐的梦魇中度过了。

    这么一想,又觉得这个年还是挺大块人心的。

    夫妻俩进了园子,小包子满头大汗地扑了过来:“爹爹!娘亲!”

    “这么多汗?”乔薇拿出帕子擦了擦二人的额头,给二人脱去了外套,二人又疯疯闹闹地玩去了。

    二人走向了坐在池塘边的和卓,待到近了,才发现宽大的黄梨木椅子上坐着一个娴静的少女,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穿着明媚的黄衣,巴掌大的小脸儿,肤色嫩白如玉,额前的刘海儿被梳了起来,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眉间点了一粒朱砂,与她娇艳欲滴的红唇交相呼应,越发衬得她娇嫩无比。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浑身都散发出一股圣洁的气息,便是天上的明月,都不及她一分美好。

    “这是……”乔薇开口。

    和卓看向了二人,慈祥一笑:“冥修与小薇回来了。”

    “外公。”姬冥修和颜悦色地打了招呼。

    和卓的目光落在乔薇的脸上,乔薇抿抿唇:“外公。”

    和卓以为自己听错,很是愣了愣,随即喜上眉梢,唤侍女搬来了凳子,让外孙女与外孙女婿坐下,随后,他看向一旁的少女,微笑着说道:“这是圣女。”

    原来是传说中的圣女,难怪长得这么超凡脱俗。

    乔薇打了招呼:“圣女。”

    圣女微微颔首:“小卓玛。”又看向姬冥修,“小驸马。”

    “圣女。”姬冥修语气如常地打了招呼。

    “圣女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吗?”乔薇问。

    和卓温和地说道:“圣女过来与我们一起过年。”

    “这样啊。”乔薇惊讶,不过很快便被压下去了,毕竟这不是大梁,习俗不同也是有的。

    圣女轻声道:“我今日来,倒是的确有件事想禀报和卓。”

    “什么事?”和卓问。

    圣女道:“我的侍女在圣女殿的后山发现了塞纳少主,他不知怎的昏迷不醒,我便暂时将他放在了小木屋,我来禀报和卓,看是否要通知塞纳家前去接人。”

    和卓微微蹙眉:“圣女殿的后山是不容许外人进入的,他怎么会去那里?”

    圣女摇头:“不清楚,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了。”

    乔薇顿觉疑惑,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吗?塞纳鹰不是被圣女殿的人抓去的,而是自个儿跑过去晕倒的?那白日里,塞纳鹰见了那个家伙的事又怎么解释?当时他可都好好儿的,为何无缘无故地晕倒在圣女殿的后山了?

    他既明知圣女殿的后山不可冒进,就更该退避三舍才是……他活了半辈子,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进入圣女殿后山的方式无外乎两种,一种是走圣女殿,但如果是走的圣女殿,圣女殿的人就不该对此毫不知情;另一种是走山谷,她记得塞纳夫人说过,塞纳鹰曾误入山谷受到了强悍的惊吓,自那之后再也不敢试其锋芒了,所以,塞纳鹰应该不会主动地选择这条路。

    塞纳鹰不是自己晕倒在后山的,圣女殿绝对有嫌疑!

    乔薇一脸惊诧道:“塞纳鹰去过圣女殿吗?我今早还看见他了呢?”

    圣女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诧异:“他回来了?”

    乔薇就道:“是啊,回了,不过听说是累坏了,一回家便晕过去了。”

    回来的事是瞒不住的,但怎么回来的,就看她怎么说了。

    “他自己走的?”圣女的面色有些困惑。

    乔薇笑笑:“是啊,圣女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他与圣女打过招呼了呢。”

    圣女轻轻地摇头:“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人没事就好。”

    乔薇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听说他曾去过一次云山,不知是怎么去的?”

    圣女一脸无辜地说道:“他说他想猎一只云貂,恳请从圣女殿的后山进入云山,我准了。至于说这一次……我也不知他是怎么进去的。”

    乔薇淡淡一笑道:“原来圣女殿的后山与云山是连着的呀,那想必云也不止一个入口吧。或许是他又去猎云貂,却误打误撞地闯入后山。外公,既是误闯,就原谅他一次吧。”

    和卓从善如流道:“你们都说不是什么大事,那就不追究了吧。”

    可怜的塞纳鹰,被人弄晕在了后山,还要承担一个擅闯圣女殿的罪名,不得不说幕后黑手的手段着实有些了得,但如今她已经引起了警惕,她倒要看看,对方还能耍出什么幺蛾子!

    ……

    和卓头一次与乔薇过年,怕乔薇几个不习惯,特地问了中原的习俗,让人找来红纸、剪刀与文房四宝,一家人坐在暖洋洋的园子里,剪起了窗花、写起了对联。

    丞相大人的字,千金难求,行笔潇洒飘逸,结体遒美,骨骼清秀,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几幅对联下来,硬是将贺兰堡买来的对联比成了黑木渣子。

    乔峥的书法也颇为秀丽疏朗,清隽精致。

    看了二人写的字,和卓默默地将自己的字坐在了屁股下。

    景云与望舒也写了不少,景云字如其人,英姿俊秀,望舒的妥妥遗传了乔薇,写的那叫一个笔走飞虫,还是一条条歪歪斜斜的毛毛虫。

    姬冥修于是握住女儿的手,细细写了一副对联:岁岁春满院,年年喜盈门,横批——喜气盈门。

    望舒看着自己忽然漂亮了许多的字,兴奋得合不拢嘴儿。

    那之后,望舒又乐颠颠地写了好几副,到最后,侍女前来整理几人的对联,发现了几张被对折垫了屁股的,问望舒道:“这是你写的吗?”

    望舒不记得了,可是看着红纸上丑哈哈的字,抓着脑袋道:“应该是我写的吧!”

    除了她,谁还会写这么丑呀?

    和卓十分淡定地拍了拍她肩膀:“好好努力。”

    另一张桌子上,乔薇与圣女剪了会儿窗花,乔薇的字拿不出手,窗花却是一等一的精致,剪什么像什么,剪了几个小珠儿,又剪了几个大白与小白,塔纳族无生肖一说,不过乔薇依稀记得明年是羊年,还是给剪了十几个小羊羔。

    圣女的手也巧得很,几剪刀下去,三五个喜庆的福字出来了。

    “你以前剪过?”乔薇问。

    圣女将剪好的福字放在桌上:“以前看卓玛剪过。”

    只看一看就这么厉害了,她上辈子剪了二十几年也才这个水平,啧,真是冰雪聪明。

    几人将对联与窗花贴了,冷清的寝殿瞬间多了几分喜庆的气息。

    站在院子里,望着门廊上红艳艳的对联,和卓露出了满意的神色,想到了什么,又对乔薇与姬冥修道:“你们娘自打去了一趟中原,每年除夕都要吃饺子,今日外公给你们露一手。”

    和卓去了膳房,半个时辰后,膳房着火了,和卓顶着一头几乎被烧焦的头发冲了出来,他发誓他成亲都没跑这么快。

    该是女婿表现的时候了!

    乔峥挺身而出,扑灭了膳房的大火,并洗好了灶台、切好了肉菜、剁好了海鲜,恭恭敬敬等着老丈人再试牛刀。

    和卓戴着帽子(烧秃噜了一撮毛),重新回了膳房。

    这次有了乔峥打下手,一切进展得无比顺利。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一锅香喷喷的牛肉饺子与海鲜饺子出炉了,姬冥修与景云分到了牛肉的,海鲜的则进了乔薇母女与乔峥的肚子。

    和卓是塔纳族百年难遇的天才,这世上没有和卓不会做的事,只有和卓不想做的事,所以尽管是第一次下厨,但和卓对自己的厨艺非常自信。

    只不过,在接连被“我厨艺惊人”的塞纳鹰与塞纳夫人荼毒之后,众人已经对塔纳族的厨艺不抱任何期望了,众人拿着筷子,心有戚戚,全都不敢动,唯独乔峥英勇无畏地夹了一个饺子,吃了一口。

    乔薇愣愣地看着他,只等他下一秒便难吃得晕过去,谁料他唔了一声,将剩下的饺子全都塞进了嘴里。

    “味道如何?”和卓问。

    乔峥一脸敬仰道:“比我做的好吃多了,父亲真的是头一回下厨吗?怎么这么有天分呢?”

    和卓严肃脸:“别拍马屁。”

    语气轻快!

    姬冥修也尝了一个,味道确实可以入口。

    乔薇将信将疑,抱着赴死的决心吃了一口外公的黑暗料理,结果大感意外,这顿饺子的味道不说比她的做的好,却也是难得的美味了。

    小包子与圣女也依次吃了几个,面皮劲道,肉质鲜嫩,咸淡适宜,又有那么一丝似有还无的甜味,爽口得让人大快朵颐。

    乔薇一边吃着一边感慨,外公的厨艺真不错,塔纳族总算有个会做饭的了!

    膳房中,几个洒扫侍女端出了另一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一个侍女问:“不是端出去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呀?”

    另一个侍女道:“外头是和卓做的,这一盘是乔老爷做的,来尝尝。”

    几人尝了,结果难吃得差点吐了!

    ……

    塔纳族没有焰火,燕飞绝现做了几个爆竹,两个小包子开开心心地去园子里点了。

    夜里,圣女也住下了。

    至此,乔薇才知圣女能留在贺兰堡过年并不是出于任何习俗,而是和卓的宠爱,在和卓心里,早已将圣女看作了自己的亲人,所以圣女才能进入贺兰堡,如入无人之境,早先乔薇还以为是她权势太大呢。

    男人们去园子放爆竹了,青岩女官将乔薇领去了自己的屋子,这是一栋独立的宅院,上房住着贺兰倾,西厢是客房,原先住着贺兰倾的伴读,如今空置了。

    乔薇的屋子是东厢,这与在四合院一样,两个孩子住北厢。

    可南厢才是除了上房之外采光最好、面积最大、陈设最奢华的屋子。

    路过南厢时,乔薇随口问了问:“为什么我不能住这里?”

    青岩女官讪讪地说道:“这是圣女的屋子,和卓起先并不知道卓玛有了孩子,想着这间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便给圣女住了。”

    随便给就给了间最好的,看来她外公不是一般地疼这个什么圣女啊。

    “我外公挺疼圣女的。”

    青岩女官笑道:“卓玛总是惹和卓生气,不如圣女贴心孝顺。”

    乔薇看了她一眼道:“我娘再不孝顺,那也是亲生的。”

    青岩女官忙道:“小卓玛所言极是。”

    乔薇又道:“圣女经常住这边吗?”

    青岩女官道:“这倒没有,圣女每日都要做许多功课、习武、诵经、接见族人……不像卓玛那么清闲,只逢年过节才来住上一晚。”

    乔薇不咸不淡道:“说的好像我娘成天无所事事一样。”

    青岩女官笑道:“青岩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圣女确实繁忙,所以很难得入堡一趟。”

    她娘什么都不会,然后还来了什么都会的圣女,圣女又是神圣与正义的化身,可想而知大家有多嫌弃她娘,又有多喜欢圣女了。

    只能说幸好这个圣女不是亲生的,若真是一个娘胎里蹦出来的,还有她娘什么事?

    乔薇不挑环境,也不介意圣女住进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屋子,只是想起青岩女官提起她娘与圣女时截然不同的态度,心里就无端憋了口气。

    乔薇打开了箱子,将一家四口的衣物拿了出来,一件件放进柜子。

    青岩女官送来了点心、瓜果与上等的胭脂水粉。

    乔薇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东西,眸光动了动,问:“圣女也有吗?”

    青岩女官道:“圣女的已经送过去了。”

    乔薇淡淡一哼道:“我有什么她就有什么?”

    青岩女官愣了愣,不待自己开口,又听得乔薇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龙绡衣。”

    乔薇曾在飞鱼镇见过不少龙绡纱,说是出自鲛人之手,实则是寻常渔女所织,塔纳族的龙绡可比飞鱼镇的龙绡漂亮多了,轻薄柔软,色泽鲜亮,穿在身上像是笼了一层云彩,光照四射,明艳动人。

    青岩女官看得移不开眼睛了:“真美。”

    乔薇照着镜子,也觉得自己美得冒泡,当下也不脱了,穿着龙绡衣去了小花园。

    花园中,姬冥修与和卓执子对弈,乔峥十分狗腿地给泰山大人端茶倒水。

    三人一眼看见了盛装而来的乔薇,眸光一下子顿住了。

    乔薇像是踩着云朵而来,四周华光萦绕,靡颜腻理,仙姿佚貌,便是月下嫦娥也不过如此了。

    姬冥修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深意,乔薇一对上他的眼睛,心里便打了个突,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和卓拉过乔薇的手,左看右看,欢喜得不得了:“这才是我贺兰家的孩子。”

    乔峥:岳父大人,小薇姓乔。

    乔薇挨着和卓坐下了,和卓身边一共两个位子,乔薇占了一个,圣女来得晚,只能去坐另一个,偏这时,望舒哒哒哒哒地跑来了,往椅子上一爬:“太公我好渴呀!”

    圣女的步子顿住。

    和卓宠溺地端起一杯温水,喂她喝下了。

    喝完,她又把自己的小褙子给扒了,扔在椅子上,跑去找十七与哥哥了。

    乔薇爆竹已经点完了,十七抱着望舒在屋顶上飞来飞去,景云没有爱的抱抱,只能自己挂在十七的小腿上,珠儿也想飞飞,于是挂在了景云的腿上,大白抱住了珠儿的腿,小白又抱住大白的腿……

    十七带着一长串的“珠子”在夜色里飞来飞去,那场面其实是有些滑稽的。

    侍女们笑作一团。

    十七飞上了贺兰堡最高的一处屋顶,最下方的小白率先砸在了瓦片上,紧接着,大白、珠儿、景云,咚咚咚,像下冰雹似的全都砸在了瓦片上,虽然砸得好痛痛,可是能坐在这么高的地方看星星,也非常值得了!

    星空像是铺在了眼前,伸手都能摘下一颗。

    五小只定定地看着,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不知看了多久,望舒困了,眼皮子耷拉了两下,闭上后便再也没睁开了。

    十七看着怀里的小姑娘,眼睛亮得像是聚拢了一片星河的光,他从宽袖里拿出一个红绳编的小海贝镯子,戴在了望舒肉呼呼的手上。

    这个镯子是从高月族买来的,卖镯子的人说,给姑娘戴上这个镯子,只要她不拒绝,就一辈子都是你的了。

    十七看着望舒熟睡的小脸,严肃地点了点头,嗯,没拒绝。

    小跨院的后方是一排供侍女居住的屋子,女子静坐在床头,燕飞绝将药碗放在了桌上,面无表情道:“你的药!”

    说罢,转身就走。

    “燕大哥。”女子叫住了他,“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燕飞绝冷声道:“我跟你有什么可说的?”

    女子哽咽道:“我知道从前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背叛你、不该背叛大家,我道歉再多也没用,你不会轻易地原谅我……这两日躺在病床上,我想了许多,我孤苦无依多年,从没有人像你对我这么好过,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了。”

    燕飞绝的心口抽了一下:“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女子轻轻地抓住了他的手,眸中蓄满了泪水:“燕大哥……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什么权势名利,什么荣华富贵,我统统不想要了,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过下辈子,耕耘山间也好,隐姓埋名也罢……燕大哥……你难道不想吗?”

    燕飞绝的喉头滑动了一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语毕,拿开她的手,逃一般地冲出了屋子。

    ……

    守完岁,几人各自回了屋,景云与望舒玩得太累,回来后,乔薇把二人拔来拔去,洗澡更衣,一个都没醒。

    将二人放到床上后,乔薇去拿沐浴的衣裳,刚一转身,便撞进了某人的怀里。

    姬冥修呼吸粗重,被这一撞,更是眸色一深,一把将她抵到了墙壁上,吻住她娇嫩的唇瓣,霸道掠夺着她的津甜。

    乔薇被吸得舌头都痛了,又没禁着他,怎么这么猴急啊?

    姬冥修一把扯开她罗裙,将她抱了起来,让她两腿挂在自己腰侧,就这样闯了进去。

    乔薇险些尖叫。

    这一夜,自是柔情蜜意不提。

    翌日,乔薇觉得自己刚刚睡下,便被姬冥修给叫醒了。

    乔薇不想醒,将脑袋蒙进了被子。

    姬冥修好笑地勾起了唇角:“青岩女官来了,再不起,可就让她看见你‘衣衫不整’的样子了。”

    衣衫?她身上有?

    乔薇瞪了他一眼,挣扎着起了。

    青岩女官捧着一套墨蓝色的行头走了进来:“小卓玛,要祭天了。”

    “祭天?”乔薇打了个呵欠,“祭什么天?”

    青岩女官将衣裳罩在了乔薇的身上:“你先起来,我慢慢与你说。”

    塔纳族每年的初一都会有个祭天的仪式,由圣女主持,仪式的主要目的是告慰真神,感激真神赐予了风调雨顺,同时也祈求来年的五谷丰登。

    这项仪式起先是由祭师完成的,祭师的传承湮灭在历史的长河后,便由历任圣女取而代之了。

    圣女穿着冗繁的祭祀长袍,站在庄严肃穆的祭坛上,祭坛外,里三层外三层,全都是圣女殿的信众,和卓与诸位领主自然也在其中。

    今日除了祭神之外,还有一项十分重大的仪式,那就是以真神的名义,接纳乔薇成为塔纳族的小卓玛,只有得到了真神的接纳,才有资格将姓名写上族谱。

    其实不止乔薇,所有塔纳族的族人都必须得到真神的接纳,他们一出生便被抱到圣女殿,接受圣女的洗礼与祝福。

    乔薇在不远处的殿堂内翘首以盼,场上的圣女已经完成了献祭的仪式,接下来是祈福仪式,祈福完了便轮到她的洗礼了。

    圣女手持长剑,一步步踩着木阶,踏上了一丈高的高台,她双手捧着剑,对着天边,深深一福,所有塔纳族的人虔诚地看着这一幕,右手贴上左肩,纹丝不动。

    乔薇后背有点痒痒,想挠,刚一动,青岩女官便瞪了过来!

    乔薇悻悻作罢,这什么洗什么礼来着,真是太麻烦了!

    圣女在并不宽大的高台上翩然起舞,气势恢宏,如振翅的青鸾,在高空展现着她的英姿,所有人的神色都变得无比虔诚,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她会顺利结束的一刻,脚下的高台忽然塌了,她像断了线的风筝,从高台上毫无预兆地坠了下来……

【251】乔妈驾到(二更)

    塔纳族每月初一都有一次祭祀活动,以正月初一最为隆重,因为它是新年伊始,正所谓辞旧迎新,这一年会否是个丰年,全赖这一日了,所以这一日的祭祀万万不能出任何岔子。

    之所以如此谨慎,并非没有缘由的,早在塔纳族迁入无名岛之前便有过一次失败的祭祀,那一次祭祀发生在天启皇朝隆丰年间,那时塔纳族所有族人都居住在凤阳城,凤阳城的城主便是塔纳族的和卓,那一任和卓失德,触怒了神明,导致神明在大年初一这一日,破天荒地降下一道雷电,劈死了正在祈福的祭师。

    祭师从高台坠落,鲜血溅了一地,过后不久,凤阳城便爆发了难以控制的瘟疫,十数万塔纳族人一年内死伤过半,一直到那一任和卓暴毙,新的和卓继任,疫情才得到了控制。

    因那次的事故发生在凤阳城,族史上又将其称之为凤阳之乱。

    凤阳之乱之后,塔纳族又发生过几起大年初一的祭祀事故,每一次事故后多少都发生了一些并非人为的灾祸,譬如有一次,一个祭师的剑从手中脱落了,一个月后,塔纳族地震了;又有一次,一个圣女的祭品腐坏了,五个月后,塔纳族大旱,全族颗粒无收……诸如此类的事故不胜枚举,若是人为的灾祸倒还罢了,许是刻意酿造的,可偏偏是天灾,天灾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吗?当然不是。所以塔纳族人深深地相信了真神预警的说法,最怕大年初一的祭祀出什么乱子。

    可眼下,不仅出了,还出得十分严重,圣女自丈余的高台跌落,摔在冰冷而坚硬的地板上,当即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所有人都慌了,场面一下子躁动了起来。

    贺兰堡的侍卫长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圣女!圣女你没事吧?”

    圣女想说话,可一开口,又是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和卓忍住浑身的虚弱,迈步走上了祭坛,蹲下身,将圣女扶坐了起来:“圣女,圣女!”

    圣女纤细的身子如同一片寒风中凋零的落叶,无力地靠在和卓的怀中。

    五位长老也迅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喊着圣女。

    塞纳家主、毕罗家主与另外六位家主也快步踏上了祭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台子会突然垮掉?”

    问话的是塞纳家主。

    每年的祭祀都会有不同的家族轮流承办,从高台到布防,所有人选与材质都经过了严格的筛选,今年原本是轮到塞纳家承办,但由于他们忙着寻找小卓玛,便将此次的任务拜托给了长老院。

    高台是长老院搭建的,祭品是长老院买的,香烛纸钱也是长老院悉心准备的,若说是高台本身的问题,长老院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大长老神色凝重道:“台子是我亲自监工完成的,之后我又上去走了好几次,应该不会有问题才对。”

    二长老忙道:“是啊,我们几个把祭坛里里外外全都检查过了,真的是没有任何遗漏啊!”

    毕罗家主沉声道:“没有遗漏怎么会塌了呢?总不会是圣女自己踩塌的!”

    众所周知,圣女虽整日跟着武师习武,但那都是些强健体魄的拳法与剑法,并无半分内力,一个没有内力的人是不可能将一个结实的高台踩踏的。

    五长老坚持道:“总之,我们长老院的东西绝对没有问题!”

    五位长老中,属五长老最胖,他在上头又蹦又跳都没塌,一个百八十斤的小姑娘怎么可能舞了两下剑就给塌掉了呢?

    毕罗家主哼道:“既然高台本身没有问题,难道是真神在给族人预警了?”

    “预警?”大长老皱眉,初一的祭祀出了岔子,所有人心中都不由自主地涌上一层不详的预感,可在心里想想,与从别人嘴里听到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大长老的脸色沉了下来,这时,大夫到了,大夫先给圣女把了脉,检查了伤势,难过地说道:“圣女伤得极重,需要抬回去做进一步的诊断,看有无骨裂。”

    “可有性命之忧?”和卓问。

    大夫行了一礼道:“老夫当竭尽所能。”

    这是无法保证圣女的性命了。

    摔得这样重,众人不由地想起了曾经的凤阳之乱,那一次也是大年初一,也有人从高台跌落,祭师摔死了,之后凤阳城爆发瘟疫,死伤数万人,莫非这一次,塔纳族也要遭受如此惨痛的横祸吗?

    不远处的乔薇一直盯着高台,自然也瞧见了这一幕,老实说,她被圣女的舞姿所吸引,还真没看出高台是如何垮掉的,只知那一瞬,圣女整个人往下一坠,与碎裂的木片一块儿跌在了地上。

    “哎呀,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青岩女官急得团团转。

    乔薇不解地问道:“圣女伤得很严重吗?”

    “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一定很严重了……”不过青岩女官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而是初一的祭祀出事,多半是族里要出什么不好的事。

    乔薇虽不知塔纳族的族史,却也明白祭祀上出事,多半没什么好的预兆。

    果然下一秒,乔薇便听见毕罗家主那无比高亢的声音说道:“当然是真神在预警了!一定是有人冲撞了真神,真神震怒,才会降罪于圣女!”

    这逻辑乔薇也是服了,既然是有人做错了事,真神为什么不降罪做错事的人,而要降罪一个无辜的圣女呢?

    青岩女官解释道:“在塔纳族,祭师与圣女都是真神的使者,他们除了要传递真神的旨意,也要全心全意地辅佐和卓,一旦和卓出了岔子,便是他们辅佐不力,真神会降罪于他们,以此来警示和卓,若和卓继续冥顽不灵,便会有更大的灾难降临到他的族里。”

    乔薇竟有些无言以对,扶额,摇了摇头,道:“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听谁说的?”

    青岩女官登时肃起了脸:“小卓玛!不可对真神不敬!”

    乔薇叹气,成天神啊鬼的,难怪她娘想跑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换她她也受不了啊。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这事确实够蹊跷的,五位长老都说他们仔细检查过高台了,高台绝不存在坍塌的风险,她相信长老们不会在这种事出什么岔子,可偏偏高台就是塌了。这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动了手脚。对方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阻止圣女完成这个仪式,当然圣女本身也存在很大的嫌疑,毕竟是她在上头蹦啊跳的,谁知道是不是她故意弄坏的。

    可不论是谁干的,今日的仪式都被打断了,她得不到神明的祝福,想成为塔纳族的小卓玛,怕是不大可能了。

    台子上的争吵还在继续,继毕罗家主一口咬定是有人冲撞了和卓之后,塞纳家主开口了:“毕罗家主你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冲撞神明?你不妨把话说清楚,你到底在怀疑谁?别说你是在怀疑和卓,和卓的功德大家有目共睹,他是无名岛上最受人爱戴的一任和卓,他这一生从未犯过任何错,神明又怎么会降罪于他?”

    毕罗家主拔高了音量:“他真的没有犯错吗?你不妨想想和卓最近都做什么了?”

    和卓最近做的大事,无外乎是将小卓玛认回了族里,贺兰家后继有人,这是普天同庆的喜事,怎么会惹来神明的降罪呢?

    乔薇冷笑:“这个毕罗家主啊,还真是不死心,都已经证明他找回来的是个假小卓玛了,却仍冥顽不灵,他就那么咽不下那口气。”

    “小卓玛,你说什么?”青岩女官没听清。

    乔薇淡道:“没什么,有人见不得我好过,千方百计阻止我,毕罗家主给人当了枪使,却还当是神明在替他出气呢。”

    青岩女官微怔,小卓玛的意思今天的意外是人为的吗?怎么可能呢?谁能在长老们的眼皮底下动手脚?

    乔薇点到为止,别的也不多说了。

    祭坛上,塞纳家主怒斥道:“你是想说小卓玛冲撞了真神吗?小卓玛才回来多久,她什么都没做,怎么可能触怒了真神?还有你别忘了,小卓玛是找回了祭师遗物的人,这本身就是真神的庇佑,真神怎么可能刚刚庇佑了一个人,转头又来降罪一个人?”

    毕罗家主一点儿不被他牵着鼻子走,反唇相讥道:“那你怎么解释今天的事?圣女一直辅佐贺兰家,只有贺兰家的人德行有亏,她才会遭到降罪!”

    塞纳家主勃然大怒:“小卓玛没有德行有亏!”

    小卓玛是塞纳家找回来的,她德行有亏,那把德行有亏的她找回来的塞纳家又成什么了?

    毕罗家主冷冷地哼了哼,望向祭坛外的信众道:“那个女人原本就不是纯种的塔纳族人,她的父亲是个外族人,她身上有一半的外族血统,她如今找了个相公,也是外族人!她生的孩子,就只剩四分之一的塔纳族血统了!我们难道要把塔纳族交到一群外族人的手上吗?真神已经给了我们警示,我们如果不及时收手,等待我们的将会是全族的灾祸!”

    “全族的灾祸?”祭坛外,有人恐慌了。

    “不要小卓玛!”

    “不要外族人!”

    “把小卓玛赶出去!”

    “对!赶出去!”

    “赶出去!”

    “赶出去!赶出去!赶出去!赶出去!”

    和卓气得面色发紫,胸口堵了一口浊气,上不去下不来,剧烈地咳嗽,几乎把肺咳出了嗓子眼。

    大长老面色一变:“和卓!你没事吧?”

    五长老嚷道:“哎呀!你们都别吵啦!这件事和卓自有决断!”

    只可惜,这已经不是塞纳家主与毕罗家主的争吵了,信众们被剧烈的恐慌所支配,失去了理智,疯一般地朝乔薇所在的殿堂冲了过去!

    “你们都住手!都给我回来!”五长老大叫,然而他的声音,被一阵阵的“赶出去”淹没于无形。

    信众冲到了殿前。

    青岩女官见状不妙,一把抱住了乔薇,一颗臭鸡蛋砸在了青岩女官的头上。

    乔薇怒了,扯开青岩女官,冲了出去,揪出那个砸臭鸡蛋的家伙,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小卓玛打人啦!”

    有人大叫。

    “赶出去!”

    “赶出去!”

    “赶出去!”

    乔薇成了众矢之的。

    东边的高楼上,姬冥修一行人也注意到了祭坛的异动,他们原本挑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想看看整个祭祀的过程,也亲眼见证乔薇接受圣女的洗礼,成为塔纳族的小卓玛,哪知……竟看到了如此心疼的一幕?

    景云小小的俊脸皱成一团,心疼又愤怒地看着暴动的人群,小拳头一点一点捏紧,曾经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在脑海里翻滚了起来,娘亲被全村人孤立,被所有人欺负……原以为不会再有那么一日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又有那么多人欺负娘亲?

    望舒还不大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那么多人围着娘亲,她有些难受:“爹爹,他们在干嘛呀?为什么要和娘亲打架?”

    姬冥修摸了摸孩子脑袋,让乔峥将孩子带进了厢房。

    燕飞绝目瞪口呆地望着下方的信众:“什么情况啊这是?”

    易千音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群人是不是疯了?几句话就被煽动成这样!选小卓玛的是他们,现在赶小卓玛的也是他们!”

    又一颗臭鸡蛋砸向了乔薇,易千音打出一掌,震碎了鸡蛋。

    燕飞绝也亮出了暗器,将鸡蛋各个击碎。

    但鸡蛋实在太多了,菜叶子,石头,鞋子,全都不要命地朝乔薇招呼了过去。

    姬冥修眸光一冷,下了楼!

    乔薇别人围攻着,无数的石头鸡蛋纷沓而来,摔趴了一个,还有下一个,姬冥修挤进了愤怒的人群,扒开挡在身前的人,一把夺走他手里的石头,那人一愣,姬冥修已经挤到了乔薇的身后,用披风将乔薇整个儿裹进了怀中,一枚臭鸡蛋啪的一声砸到了他脸上。

    乔薇眸光一颤:“冥修!”

    就在信众几乎要将殿堂拆掉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整齐划一的声音。

    咚!

    咚!

    咚!咚!咚!咚……

    像是沉重的玄铁砸在了冰冷的青石板上,却每一声都砸在了众人的心坎儿上,众人感受到了脚底的震动,低头看去,只见土砾都被震得飞起。

    脚步声还在逼近,空气里诡异地涌起了一股肃杀之气。

    太阳都似被这层杀气吓破了胆,怂哒哒地躲进了云层。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狂风骤起,飞沙走石,众人用手臂挡住了脸,不让沙子飞入眼睛,却又控制不住地朝声音的源头瞧去,就见一群黑压压的侍卫,穿着玄色盔甲,手持玄色大弓,修罗一般朝祭坛涌了过来,将祭坛团团围住,所有人都围在了里面,数以百计的侍卫拉开了冰冷的弓箭,对准叫嚣的人群。

    强大的杀气彻底笼罩了祭坛,祭坛一下子静了。

    两队同样穿着玄色盔甲的铁骑气势汹汹地奔来,骏马也穿着玄色的盔甲,戴着玄色的头盔,气场强大得不像话。

    一队铁骑在乔薇的殿堂前一字排开,手持长矛,对准了闹事的信众,那群要往乔薇身上砸鸡蛋的信众们瞬间吓得腿都软了。

    另一队铁骑在祭坛前摆开了阵型,所有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哒,哒,哒,哒……

    优雅而傲慢的马蹄声传了过来,祭坛前的铁骑自动向两旁排开,让出了一条道来。

    骏马缓缓踱到了人前,扬起骄傲的头颅,如冰冷的帝王一般,傲视着祭坛的众人。

    马上之人穿着外黑里红的斗篷,斗篷的帽子遮了她大半的面容,只露出一张完美得让人惊叹的红唇,那红唇漫不经心地勾起,只是这样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让所有人的呼吸为之一紧。

    她扬起指若纤葱的手,朝着新涂了豆蔻的指甲轻轻地吹了一口气,不咸不淡地道:“听说,有人要赶老子的女儿?”

【252】乔妈出手,册封(完)

    这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祭坛的每一个角落,像是一把冰冷的利刃,猝不及防地扎向众人面门,所有人的心口都震了震,脊背漫过一股森寒,连呼吸都屏住。

    祭坛,鸦雀无声。

    毕罗家主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看错,他使劲儿地揉了揉眼,对面的景象却没有变,他知道一切都是真的了,但这怎么可能呢?她不是在闭关吗?不是说还有一个多月吗?这才过去了多久了,她就出来了?提前出关对人的损伤很大,可瞧她一身风骨,哪里像是受了损伤的样子?分明健壮得不得了!

    这、这……

    毕罗家主哑巴了。

    塞纳家主也同样感到惊讶,但不同的是,毕罗家主恐怕惊吓居多,他则是有些惊喜,圣女跌下高台,他虽据理力争,可他心里明白那不过是垂死的挣扎罢了,他把所有的筹码都押在了这个小卓玛的身上,塞纳家与塔塔尔家的身家性命也全都系在她的身上,她若是出了事,他们两家就完了,所有,哪怕是个死局,他也不甘地挣扎着。

    可是,当小卓玛被众人围攻时,他知道,他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了。

    然而就在他以为一切已成定局时,突然杀出了一个卓玛。

    这个卓玛,可是全族人的“心腹大患”,女魔头,小煞星……他平时也是有些嫌她的,这一刻,却觉得她不能更可爱了。

    贺兰倾的坐骑慢悠悠地晃了过去,马蹄声悠扬且漫不经心,就连这匹马都仿佛没将任何人放在眼里,骄傲的骏马晃到一群闹事的信众前,众人吓得往后退了退。

    微风自她身后幽幽地吹来,摇动她身上清冽的冷香,空气里浮现起了一丝好闻的香气。

    众人狠狠地吞了吞口水,心慌意乱地看着她。

    她看向身侧,微微地倾了倾身子,斗篷下的那张红唇,勾起一个似有还无的弧度:“砸呀,怎么不砸了?”

    正对着她的是一个拿着臭鸡蛋的小地痞,小地痞闻到了她身上清冽的香气,喉头一阵发紧,然而听了她的声音,又感觉一股寒气自脚底陡然升了起来,他打了个哆嗦,拿着臭鸡蛋的手抖抖索索个不停,最后,他也不知发的什么疯,总之脑门儿一热,将那臭鸡蛋往自己脑门儿狠狠地砸了下去!

    贺兰倾唇角的弧度似是深了一分,她的眼睛被斗篷的暗影笼罩,可说不清为什么,众人还是能够感觉到她犀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你们不砸了?”她微勾着红唇,问。

    众人当然要砸了,一个接一个地砸在了自己的脑门儿,连吃饭都没这么自觉过!

    这一片的信众砸了,另一片的也开始了。

    很快,祭坛周围便响起了以卵击头的声音,一股浓郁的腥味弥漫了开来。

    拿臭鸡蛋的光荣开始了,拿烂菜叶的也不能落后,像老牛吃草似的纷纷将烂掉的菜叶塞进了嘴里。

    拿鞋的一瞧阵仗不对,友军全都倒戈了,特么的自己不能太壮烈了,赶紧抄起鞋底板对着自己的大花脸,啪啪啪啪地扇了起来!

    最惨的是一群拿石头的,这简直是要崩溃的节奏好么……当初是哪根筋不对,为毛要拿石头啊……

    人群中很快上演了一场“自杀式”的画面,场景相当感人。

    那些被煽动本也想出来踩上一脚的信众,因为慢了一步被挡在人群中,当时无比地懊恼,眼下却庆幸得不得了,幸亏是慢了啊,快一点就要被这女魔头整死了……

    高楼上,燕飞绝三人亲眼目睹了惨(大)绝(快)人(人)寰(心)的一幕,燕飞绝的下巴都差点惊掉了,自打见了第一美人,他便觉得世上再也没有哪个女人能够如此拉风霸气了,但下面那家伙,简直……简直……

    他读书少,不知该怎么形容,总之,比见了千军万马还激动。

    一旁,一贯冷静自持的姬无双也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至于少教主易千音,则是早已看得目瞪口呆,他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什么人射了一箭,跳得好厉害。

    “唔……”易千音捂住了拼命跳动的心口。

    贺兰倾望向了祭坛,从宽大的袖袍中探出葱白的纤手,朝毕罗家主轻轻地勾了勾手指。

    毕罗家主一愣。

    贺兰倾唇角勾起一个邪肆的弧度。

    妈的这小煞星又想干什么?!毕罗家主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一把跃到五位长老身后,他已不习武多年,可刚刚的速度简直让他回到了武学的巅峰!

    五位长老嫌弃地看着他,出事的时候不是挺嚣张吗?这会子怎么成了个缩头乌龟?

    毕罗家主寻思着长老们可能也不大靠谱,眼神一闪,拔腿躲到了和卓的身后。

    和卓是她亲爹,她总不敢把亲爹怎么着!

    贺兰倾轻轻地笑了一声,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如玉的手指在马鞍上轻轻地一点,就见身旁一名玄衣卫飞身而起,施展轻功,跃到了祭坛上,一把抓住毕罗家主的领子,像拎着一只老鸡仔,将他拎到了贺兰倾的身前,玄衣卫落座在了马背上,毕罗家主被丢在了地上,狼狈地打了个滚。

    乔薇噗嗤一声笑了。

    笑声小小的,甜甜的,贺兰倾眉眼微弯。

    毕罗家主从地上爬了起来,飞了一路有些腿软,站了几次才站稳,四周的目光纷纷地朝他投了过来,他的脸颊火辣辣的,当着几乎全族的面被人丢在地上,可以说是非常丢脸了。

    他恼羞成怒地看向贺兰倾:“你……你……你想干什么?别以为你是卓玛就可以为所欲为!我是毕罗家的家主,我毕罗家的勇士戍守边防,我是你的长辈!你怎么可以对我如此无礼?”

    他大概是吓傻了,说起话来都有些语无伦次的。

    贺兰倾的容颜隐在斗篷下,被阳光照得明艳的红唇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就对你无礼怎么了?你能把老子怎么样?”

    “你……”毕罗家主气得肺都险些炸了,望了望四周杀气腾腾的玄衣卫,又望了望自家早已被吓破胆的护卫,牙齿咬得咯嘣作响,他不会承认自己也被吓到了,这个小煞星,从小到大就没干过一件好事情,不是烧了圣女殿,就是炸了贺兰堡,八大家主,五大长老,哪个没吃过这小煞星的闷亏?就连和卓都常常被她气得半死,可偏偏有人天生命好,投胎到了和卓夫人的肚子里,他就是想教训都……都打不过。

    妈的!

    岛上没人打得过她!

    “这是祭坛!你……你……你最好放尊重些!”毕罗家主无比硬(害)气(怕)地说道。

    贺兰倾好似压根没听到他说什么,话锋一转,慢悠悠地说道:“就是你说,老子的女儿触怒了神明的?”

    毕罗家主一噎,虽然心里怕怕的,可他不能有所表露,否则就显得自己丢脸了,毕罗家主定了定神,一脸浩然正气地说道:“是……是我又怎样?难道我说错了吗?今天的事情,想必你也看到了,祭祀的高台塌掉了,圣女从台上跌落,摔成重伤,生死未卜,这一定是真神的降怒!自和卓继位后,塔纳族历经了三十一场新年祭祀,从未出过任何一起事故,今年,不过是多了一个小卓玛,祭祀台便塌了,这不是小卓玛触怒了真神是——啊——”

    什么二字尚未说完,便被贺兰倾一巴掌扇飞了出去。

    毕罗家主像一颗丢出去的臭鸡蛋,在半空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随后嘭的一声砸在了塌了一半的祭祀台上,将剩余的一半也砸塌了。

    他倒在一片废墟中,浑身的骨头都似散了架,疼得死去活来,吐出一口鲜血,陷入了晕厥。

    贺兰倾拿出素白的帕子,擦了擦像是碰过什么脏东西的手:“老子最烦人聒噪。”

    祭坛静得更吓人了,有胆小的信众已经吓晕了过去,毕罗家的侍卫见主子让人打伤了,很想上前扶一把,可刚走了一步,鞋面碾压地板的声音便让他自己的心头跳了跳,他抬起脚,小心翼翼地、没有任何声音地放回了原处。

    骏马驮着贺兰倾,傲慢如帝王一般走上了祭坛。

    祭坛重地,她竟敢不下马,实在是对真神太不敬了。

    和卓凝了凝眸:“下来。”

    贺兰倾淡淡地瞥了老爷子一眼,骑着马,漫不经心地自他身旁走了过去。

    卓玛能听话,那就不是卓玛了,要不怎么说和卓总是被气得半死呢。

    和卓对这个女儿,大抵也是有些无奈的,诚如乔薇所言,再怎么生气到底也是亲生的,这辈子,唯一的孩子就是她了。

    骏马停在了一队侍女的面前,这些侍女都是圣女殿的侍者,圣女受了伤,需要抬下去诊治,她们搬来了担架,正要将圣女抬走,却……被一人一马拦住了去路。

    贺兰倾的目光分明是落在圣女的身上,然而她吐出口的话却不是对圣女所讲:“搭台。”

    众人就是一愣,搭台?搭什么台?谁搭台?

    众人正困惑着,就见两排威风赫赫的铁骑身后,忽然涌来一波新的玄衣卫,玄衣卫冲进了乔薇所在的殿堂,里头传开古怪的声响,不过眨眼间,这队玄衣卫便抱着新伐的木材冲上了祭坛,随后在众人无比惊愕的注视下,用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将一个十米高的祭祀台搭建完毕。

    地上,没有留下任何的凌乱。

    玄衣卫又迅速地退回了自己的方阵。

    祭坛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是凭空多出来一个祭祀台一样。

    众人揉眼,麻蛋,这是做梦了吧?!

    贺兰倾看向奄奄一息连眼睛都闭着的圣女,不咸不淡地说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完成仪式,要么再也没机会完成任何仪式。”

    一旁的大夫赶忙说道:“卓玛,圣女身负重伤,不能再自行活动,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贺兰倾:“问你话了?”

    大夫悻悻地低下了头。

    贺兰倾道:“别以为老子拿你没办法,老子能烧你们圣女殿一次,也能烧你们圣女殿两次,数三声,一。”

    弓箭手调转方向,箭矢对准了所有圣女殿的人。

    圣女殿是所有塔纳人心目中的神殿,那里的人,哪怕是个最末等的粗使丫鬟,都被赋予了神圣的光环,没有人敢对她们不敬,否则便会遭来真神的不满。

    岛上甚至流传一句话:宁为圣女婢,不为高门妻,可见圣女殿的人地位有多超然了。

    然而这群弓箭手却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眼底没有丝毫的惧色。

    贺兰倾道:“二。”

    弓箭手齐齐将大弓拉满。

    贺兰倾红唇微启,一个三字呼之欲出,担架上的圣女豁然睁开了眼,眼底冷光萦绕,看着骏马上的女人,目光落在她似嘲似讥的唇角上:“卓玛,这是祭坛。”

    贺兰倾吹了吹嫣红的指甲道:“知道是祭坛你还装死?”

    一个圣女殿的小侍女看不过眼了,走上前道:“我们圣女没有装,她的确受了很严重的……”

    嘭!

    被骏马抬起马蹄子,毫不留情地踹飞了。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敢在祭坛动粗,还打的是圣女殿的人,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小姑娘也是傻,没见人家连毕罗家主都抽了么?你了不起啊?不过是个小小侍者,也敢触小煞星的霉头,活该被踹咯。

    圣女支撑着疼痛的身子,从担架上下来,拿起侍女手中的宝剑,迈着沉重的步子,捂住疼痛的胸口,一步步走上了祭祀台。

    她扬起宝剑,跳起了先前并未跳完的祈福舞。

    祈福舞不同于寻常的舞蹈,它对力量的需求更大,也更完美,更气势恢宏。

    霍如羿射九日落,娇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一舞作罢,浑身的力气都似被抽空,圣女的身子摇摇欲坠,这回,是真的伤得不能再伤了。

    然而接下来,还有小卓玛的洗礼。

    圣女扶着祭祀台的凭栏,吐出一口鲜血,艰难而又艰涩地说道:“请……小卓玛。”

    “慢着。”贺兰倾扬了扬手,“老子的女儿能走你们这儿的破路?”

    话音一落,一名玄衣卫抱着一大捆不知何时带来的金毯,轻轻地铺在了乔薇的脚下,拂手一推,一条金光大道自殿堂延伸到了祭坛。

    乔薇惊讶地眨了眨眼,看向姬冥修,姬冥修握住她的手,含笑点头:“去吧。”

    乔薇抬起了脚。

    “等等!”青岩女官火急火燎地走了过来,“衣裳都脏了,怪丢人的,换件衣裳吧。”

    “不用。”

    她的形容的确有些狼狈,但有这么强大的娘亲,为她铺了一条金光大道,本身就是无比尊贵的荣耀了。

    姬冥修牵着她的手,将她送上了金毯。

    她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一步一步朝着祭坛走了过去。

    老实说,就在今早她都对这种仪式没有多大感觉,只是当成了一件需要完成的差事,然而这一刻,她的内心忽然涌上了一层期待,几乎是不由自主的,也有一丝小小的欢喜。

    洗礼的过程并不复杂,先是乔薇走上高台,对准东南的方向,据说那是真神居住的地方,三叩首,之后,圣女将手按在乔薇的额头,用古语诵读一段经文,这之后圣女在乔薇的眉心以点上一粒朱砂,仪式便进入了尾声。

    “圣水。”圣女道。

    圣女殿的侍女捧着一个瓷瓶走上高台。

    圣女将圣女赐予乔薇,仪式结束。

    “起。”圣女道。

    乔薇站了起来,圣女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高高举起,望向四周黑压压的信众,紧了紧手指,说道:“小卓玛回到了我们族里,真神已经接纳了她,从今往后,请大家敬重她、爱戴她,如同爱戴你们的真神。”

    前一秒还恨不得撕了乔薇的人群,这一刻,爆发出了雷鸣一般的欢呼。

    “小卓玛!”

    “小卓玛!”

    “小卓玛!”

    “小卓玛!”

    众人激动地喊着,仿佛把一辈子的力气都用上了,每个人都红光满面,情绪高涨,热火朝天。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内心其实是崩溃的。

    卓玛,我的亲卓玛喂,我们已经这么卖力了,可不可以让人把冷箭拿开了?把大刀放下,长剑放下,孩子也可以还给我们了吧……

【253】母女团聚,夫妻相见(二更)

    一片欢呼声中,乔薇完成了整个仪式,接下来,只用将她的名字写上族谱就够了,这件事由长老院操办即可,并不需她亲自前往。

    四舍五入一下,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合法的塔纳族居民了!

    乔薇迈着轻快的步子下了高台,在她身后,圣女终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不过,这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把台子踩塌的?老老实实地完成仪式不就好了?非得整一出幺蛾子,现在好了吧?这就叫自作自受!

    圣女在第一次坠落时便摔断了一根肋骨,又忍痛跳了那么久,可以说是惨不忍睹了。

    圣女殿慌成了一团。

    乔薇迈步走向了骏马上的女子。

    这个人是她娘,不敢置信,她也是有娘的人了,上辈子等了那么久也没等到,这辈子老天待她不薄。

    乔薇站在了骏马前,看着笼在斗篷中的女子,眸光攒动,心脏也擂鼓一般地跳动。

    都说血浓于水,是不是她亲娘,一眼就能感受到了。

    虽然她娘很有可能与第一美人一样,都是个武力惊人、颜值感人的女汉子,但这是她亲娘,不论她长多丑,她都会喜欢她的!

    贺兰倾抬手,缓缓地拉高了帽檐,露出那张惊为天人的脸,一瞬间,天地万物都失了颜色。

    乔薇一下子怔住了。

    活了两辈子,满以为自己已算目尽群芳了,然而眼下见了她娘,她才知什么叫做人间绝色,与她娘一比,什么荀兰?什么圣女?统统都只能靠边站,就算……九宫仙女下凡了,也还是没她娘好看。

    贺兰倾将她呆呆愣愣的模样尽收眼底,轻轻地勾起唇角:“傻丫头,看傻了?”

    乔薇的眼睛亮亮的:“娘,你真好看。”

    一声娘,叫得贺兰倾心都软成了一片,贺兰倾探出手,伸到了女儿面前。

    乔薇将手放在了她娘亲的手上。

    贺兰倾拉着她,轻轻一拽,便将她拽到了马上。

    乔薇好好地坐上去倒还罢了,这么砸下来,力量其实是有些可怕的,大约等于两个小望舒,寻常骏马根本承受不住,然而贺兰倾的坐骑却连喘都没喘没一下,扬起骄傲的头颅,迈开优美的大长腿,优哉游哉地离开了祭坛。

    贺兰倾一手握紧缰绳,一手将女儿娇小的身子圈进怀里。

    乔薇并不排斥这样的亲近,甚至有点小小的喜欢。

    乔薇的手在骏马的鬃毛上撸来撸去,这也就是一个稀疏平常的动作,可落在贺兰倾眼里,就是说不出的可爱。

    女儿哪哪儿都可爱,哪哪儿都漂亮。

    “它叫火凤。”似是看出了女儿的好奇,贺兰倾道。

    火凤打了个呼呼。

    乔薇微微一笑:“是个姑娘啊。”

    火凤姑娘的头颅扬得更高了。

    走下祭坛时,那个被拍晕的圣女殿小侍女,抚着晕晕乎乎的脑袋站起来了,可不待她站稳,又被火凤一蹄子踹晕了!

    没人敢挡女魔头的道,人群哗啦啦地让出了一条道来,火凤驮着母女俩离开。

    此时,高楼上的一行人也纷纷地下了楼,方才因角度的关系,他们只看到了贺兰倾的背影,眼下迫不及待地想一睹对方的真容,虽然据说母女两个长得十分相像,可刚刚贺兰倾的表现,无一例外地让人联想到了那位神奇的第一美人,众人与乔薇一样,已经不对她的容貌抱有任何幻想了,谁料,竟看到了这样一副容颜。

    燕飞绝词穷得不要不要的,想说这只怕不是仙女吧,可她身上又没有一丝仙气,魔气还差不多!

    贺兰倾攻气满满地搂着怀里的女儿,乔薇这条女汉子,在她的强大气场下生生地成了个软萌的小包子。

    易千音已经不能呼吸了,岁月并未在贺兰倾的脸上留下任何印记,她年轻得不像话,她的美有一种不可抵挡的侵略性,美得张扬,美得勾魂摄魄。

    易千音单手捂住心口:“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姬无双还算镇定地问。

    易少教主无比可怜地咬紧唇瓣:“我想给她做小妾……还想给她生猴子……”

    乔峥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激动得说不出话。

    贺兰倾也看到了乔峥,翻身下了马,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抬起修长如玉的手,抚上他面庞。

    乔峥哇的一声哭了!

    贺兰倾将他扣进怀里,轻轻地哄道:“别哭了,相公,我这不是来了吗……”

    乔峥哭成了泪人。

    乔薇:这画风是不是有点不太对?!

    小包子也迈着小短腿儿跑了过来,在二人身前停住,扬起稚嫩的小脸蛋,懵懂地看着这个神仙姐姐(其实一点也不仙啦,可是又没人教他们什么是魔)。

    “你就是漂亮姥姥吗?”望舒眨巴着眸子问。

    贺兰倾扶起了怀里的乔峥,一只手,轻轻松松地将望舒抱了起来:“是,我就是漂亮姥姥。”

    望舒喜欢这个力大无穷的姥姥:“我是望舒。”

    “我知道。”贺兰倾唇角微勾,又将景云抱了起来,“景云?”

    景云点点头,小脸一点一点地红了,姥姥身上香香的,软软的,好喜欢。

    姬冥修先前护着乔薇,被人砸了一身的臭鸡蛋,眼下整理了一番仪容,才清清爽爽地出来见了丈母娘。

    丈母娘见女婿,那是越看越满意,何况这个女婿是还是贺兰倾亲自挑的,贺兰倾将小包子放在地上,抬手拍了拍姬冥修的肩膀。

    姬冥修还没来得及开口叫声娘,就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麻掉了……

    ……

    十五年颠沛流离,饱受疾苦,这一日终于团聚,每个人心里都美美的。

    一家人坐上马车,高高兴兴地回了贺兰堡。

    和卓也回了,上午在祭坛受了刺激,一回来便倒下了,乔峥得知了消息,二话不说地提着医药箱赶了过去。

    贺兰倾自己都不是很含糊这个亲爹,乔峥却对他好到了骨子里。

    这样的男人,也是不多了。

    “真贤惠!”贺兰倾望着乔峥的背影,满眼疼爱。

    乔峥在里屋给和卓施针治病,贺兰倾与乔薇两口子则等在偏厅,两个小包子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十分默契地玩着自己的小东西。

    这么多年不见,母女俩自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说,贺兰倾屏退了屋子里的侍女,姬冥修也体贴地将两个小包子带了出去。

    贺兰倾问乔薇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老实说那些年怎么样,乔薇早已没了印象,只记得睁开眼时,家徒四壁,米缸里稀稀拉拉几颗米,半碗猪油,几个蔫掉的萝卜,两个面黄肌瘦的小包子,这便是她的全部。

    磕磕碰碰的,也把日子过起来了,生意做大了,孩子他爹找到了,父亲也相认了,属于他们的家产该夺的也一分不少地夺回来了,似乎已经没什么不满的了,只是一家三口分开了这么多年,想起来难免心酸。

    “娘,我的事三言两语说不完,回头慢慢和你说,你不是在闭关吗?怎么提前出来了?”

    “我再不出来,你不就被小贱人欺负了?”

    有娘疼的感觉真是不一样,乔薇心里暖暖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让青云出来打探过几次消息,知道你们来了这里,也知道你外公一定会在初一的祭祀让给你册封,怕那小贱人动手脚,我就提前出关了。”

    “对你有影响吗?”

    “没有,娘又不是练功,是在训练玄衣卫。”

    那群杀气腾腾的修罗,原来叫玄衣卫啊,名字倒是不错,当然了,本事更不错。

    乔薇泡了一壶茶:“娘,我心里一直有好多疑问,我听爹说,他当年碰到你时,你身上有十分严重的刀伤。我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要离开族里?为什么遭到了刺杀?又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找我和爹?”

    “娘当年离开族里,一方面是与你外公怄气,令一方面,是我自个儿闲不住,想出去转转,当时年轻,对人防备不深,一不小心着了那群小妖女的道。是碰上你爹,才捡回一条命。至于你说的,娘一走多年杳无音信,娘也不想的,但娘怕与你们联系会暴露了你的消息,惹得那些小贱人把你也抓回族里。”

    原来是这样,看来第一次抓回她娘时,那群人并未仔细查探她娘的经历,若是查了,也就不难知道她娘已经有个女儿了。

    “为什么不能让我回族里?”乔薇困惑地问,就她目前来看,除了有个讨厌的圣女殿之外,别的都没什么不好的。

    贺兰倾道:“你可知道塔纳族的人一辈子都不能离开无名岛?”

    乔薇点点头:“我听塞纳夫人提过,塔纳族的人是不能离开族里的,族里才是塔纳人的生息之地,离开了族里,塔纳人就和离开了阳光的草木一样,会一日日的枯萎。如果一定要出岛,就得服用一种药物,但药物有时效,到了时间还是必须回来,这件事是真的吗?”

    贺兰倾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冷光:“没错,当年我是带了许多的药物才在外头撑了五年,所以生下你之后,我很担心你会与我一样,不过我仔细地观察下来,却发现你并没有出现任何不适。你是唯一一个可以随意生活在外面的塔纳人,娘亲虽不明白为什么只有你是例外,但娘不敢把你带回族里,娘怕你回了,就变得与我们一样了。”

    原来她娘这么用心良苦。

    她才不信邪,这件事,一定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故。

    她想不出来,罢了,回头找冥修想办法!

    暂时将这一念头压下,乔薇又问起了娘亲的事:“娘,当年追杀你的人是圣女殿的人吗?”

    “可不就是那群小妖女!”贺兰倾冷眯着眸子道。

    圣女殿果真有问题,看来塞纳鹰晕倒在圣女殿的后山确实不是意外了,塞纳鹰会瞒着家里与圣女殿人会面也并不稀奇,毕竟圣女殿在塔纳族地位卓然,她们与真神一般令人信赖,塞纳鹰不会对她们存有丝毫防备。

    乔薇不解地问:“娘,她们为什么要追杀你?”

    贺兰倾淡道:“我打小看她们不顺眼,小时候就一把火烧了她们的后殿,长大了也处处与她们作对,她们自然想找机会铲除我了。”

    乔薇道:“那些人还谣传,你小时候放火烧圣女殿,是前任圣女救了你。”

    贺兰倾一巴掌拍上桌面:“放他娘的屁!明明是老子咬着她的一块肉,不带老子出去,她也别想出去,她才把老子带出去了!”

    前任圣女就如此不是东西,看来圣女殿没几个好货了。

    乔薇又道:“娘,她们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除你之外,就再也没人怀疑过吗?”

    贺兰倾不咸不淡地说道:“圣女殿的地位你不懂,没人会怀疑她们,包括你外公。”

    这语气,明显是对外公宠爱圣女不满的,可怜外公居然察觉不到自己女儿与圣女是个死对头。

    乔薇想了想,不解地道:“是不是外公与她盟了血誓,所以外公觉得她一定不会背叛自己?不仅如此,外公还觉得自己命不久矣,而圣女正值青春年少,自己拖累了她,所以越发地心疼她?”

    贺兰倾没有反驳女儿的话,而是略有些惊讶地问:“你竟连他们盟了血誓都知道?”

    乔薇给贺兰倾倒了一杯热茶:“冥修查到的。”

    贺兰倾淡淡地说道:“小子,倒是有几分本事。”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相公!

    相公被夸了,乔薇心里美美的,给娘亲剥了个橘子:“冥修的七个手下也是盟了这种血誓,所以他的手下全都不敢背叛他,可是为什么圣女敢背叛外公?”

    “你觉得是为什么?”贺兰倾接过橘子,没有一片片地吃,而是一把塞进了嘴里。

    乔薇:“……”

    乔薇前段日子与薛蓉蓉斗得不可开交,眼下出了这种事,自然而然地便联想到了薛蓉蓉,说道:“难道当初是找了个替身,代替圣女盟血誓的?”

    贺兰倾冷冷地说道:“要是那样就好了,老子早一刀把那小贱人宰了!”

    乔薇被自家娘亲的气场弄得小心肝儿一阵乱抖,定了定神,问道:“不是这个,那是为什么?”

    贺兰倾道:“血誓是一种巫蛊之术,以主人的血为药引,配出巫毒让仆人服下,可当年,圣女殿把巫毒配反了,用了圣女的血,找机会让你外公服下了。她自己则随便喝了点什么,混淆人的视听。”

    乔薇似有顿悟:“这么说来,就不是她依赖外公,而是外公依赖她了?”

    贺兰倾豪饮了一杯茶:“没错,你外公死不死,那小贱人都不会有事,可那小贱人有个三长两短,你外公就性命不保了,老子留她这么多年,就是因为这个!”

    她就说呢,她娘这么厉害,捏死圣女简直是分分钟的事,怎么一直留着她的小命呢。

    乔薇顿了顿:“那……这个巫毒可以解吗?”

    贺兰倾想起不能捏死那小贱人就来火:“老子解不了!问问你家那口子。”

    乔薇将姬冥修叫了过来。

    “娘。”姬冥修客气地打了招呼。

    贺兰倾开门见山道:“你手下的巫毒,能解不能解?”

    姬冥修毫不犹豫道:“能。”

    乔薇一怔。

    贺兰倾别有深意地看了姬冥修一眼:“这种巫毒,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姬冥修就道:“姬家的藏书阁里有一本前辈留下的手札,里头记录了巫毒的施展方法与解法。”

    贺兰倾眯眼,果然么……

    乔薇没注意到自己娘亲眼底的精光,握住姬冥修的胳膊问:“怎么解?”

    姬冥修看了贺兰倾一眼,道:“具体的法子有些复杂,我还没有试过,但我记得步骤,只要给我圣女的血,我想,我应该能解了和卓的毒。”

    贺兰倾邪气地舔了舔唇角:“好,明天就去给小贱人放点血!”

【254】母女齐上阵,虐圣女

    半个时辰的治疗过后,和卓的病情得到了控制,服下乔峥亲手熬制的汤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乔峥收拾好医药箱,叮嘱青岩女官:“别再让老人家受刺激。”

    “是。”青岩女官郑重地应下,将乔峥送出了屋子。

    乔峥飞快地奔往了偏房,老丈人的病情稳住了,终于可以和他的青鸾二人世界了!

    奈何他一撩开帘子,便看见了趴在贺兰倾怀里的乔薇,以及给母女俩泡着茶的姬冥修。

    小的和他抢老婆就算了,为毛这两个大的也来?!

    乔峥只好心塞塞地去了厨房。

    乔峥做了满满一大桌菜,全都是贺兰倾爱吃的,什么红烧狮子头、蜜汁烧鹅、小蘑菇炖鸡、葱爆牛肉、清蒸螃蟹、麻辣虾球……总之,贺兰倾爱吃肉。

    一家人坐在了大圆桌上,贺兰倾许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了,吃得几乎停不下来,望舒也觉得好吃极了,一大一小比腿儿坐着,就看着二人面前的桌上迅速堆起了一座骨头山。

    找玩伴容易,找吃伴可太难了,除了胤王府的三小只,望舒还没找到一个能和自己吃到一块儿的,主要是别人都吃完了,只有她一个人还奋战在桌上。

    唉,无敌是多么……多么寂寞……

    小望舒与贺兰倾击了个掌,都对彼此的新吃伴满意得不得了!

    吃过饭,侍女们将桌子收拾干净,乔峥拉过贺兰倾的手,害羞地说道:“青鸾,我们回……”

    望舒忽然蹦了过来:“姥姥姥姥!我们去散步!娘亲说吃过饭要散步才对身体好哦!”

    “好啊。”贺兰倾十分爽快地抱着小家伙去了。

    “屋吧。”乔峥生无可恋地倒在了椅子上。

    贺兰堡地理位置奇佳,不仅占据了岛上最优美肥沃的一块土壤,还拥有两个天然的淡水温泉,贺兰倾平时不爱弄这些,但听说女儿与小包子喜欢,便立刻带着人去了。

    乔峥一听有两个温泉,高兴得不得了,这必须是他与青鸾一个池子,女儿他们一个池子,哪知他走进池子时,却崩溃地看见光着膀子靠在池壁上的父子。

    为毛是你们啊……

    景云第一次泡温泉,新鲜极了,乖乖地坐在自家爹爹身边,他的另一边是大白,小白原本也在,却不知跑哪儿去了。

    另一个池子,贺兰倾、乔薇、小望舒、珠儿用毛巾盘了头,舒舒服服地靠在池壁上,温泉的水没到几人(猴)的肩膀,温暖的感觉包裹着疲乏众人(猴)的身子,一阵舒适。

    贺兰倾有时也是十分懂得享受的,譬如美滋滋地泡在池子里,还不忘摆上两张浮动的小桌,桌上放着野山葡萄酒与新鲜瓜果。

    珠儿优雅地扶了扶头上的鲜花儿,这才是贵妇的人生啊。

    小白在池子里血如泉涌,从未如此汹涌,这已经不是溪流,而是洪流了!

    小白喷着喷着,在水里翻了白……

    ……

    曾经的小糯米团子眨眼间都长这么大了,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吃没吃苦,贺兰倾全都想知道,乔薇也想知道贺兰倾的,母女俩说不完的话,从池子起来后,躺在暖烘烘的地板上,贺兰倾侧着身子,单手支头,宠溺地看着女儿,望舒早与珠儿摆成大字睡着了,乔薇说着说着,眼皮子也开始打起了架。

    “……总之松花蛋生意特别好……卖……”

    两百文一个,容老板很会……

    “做生意,他找了好多路子……”

    对了,我还开了个大排档……做虾……

    有蒜蓉小龙虾,麻辣小龙虾,油焖大虾……

    连匈奴的王子都喜欢吃容记的虾……

    乔薇以为自己全都说出声了,其实只有断断续续几个字而已,可即便这样,贺兰倾还是听得有滋有味。

    这是她的女儿,她的心肝宝贝,虽然吃了很多苦,但没有被苦难打倒,她坚强地来到了她身边。

    贺兰倾怜爱地抚了抚乔薇清瘦的小脸,总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姬冥修了敲门进来,对贺兰倾略一颔首:“天色不早了,娘去歇息吧,这边我来就好。”

    贺兰倾点点头,起身出了暖阁。

    姬冥修将乔薇与望舒抱回了屋。

    贺兰倾去了隔壁的暖阁,乔峥也已经趴在地板上睡着了。

    十五年不见,他脸上已有了岁月的痕迹,但这并不影响他得天独厚的美貌,他还是英俊得不像话。

    赫连齐将人放到了铺上。

    乔峥醒了。

    “阿峥,你可想我?”贺兰倾轻轻地说。

    乔峥点头如捣蒜,想想想!做梦都想!每根头发丝都想!

    “这些年,你可有别的女人?”

    乔峥拨浪鼓似的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你说没有就没有?”

    真没有,骗你五雷轰顶!

    贺兰倾定定地看着他:“坐上来,自己……”

    正要动一动的乔峥:“……”

    为毛这句话听着不太对?!

    ……

    圣女殿笼罩在一片乌云密布中。

    后殿的一间典雅别致的屋子,屏风后吊着轻纱的大圆床上,圣女面色惨白,神情痛苦。

    贴身的蓝衣侍女灵芝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一勺一勺地喂着圣女,药实在太苦了,圣女难以下咽,不过是喝了七八口便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灵芝吓到了,忙让小侍女将几位圣姑请了过来。

    圣姑也是圣女殿的侍者,但不同于普通的侍女,她们入殿时便经过了严格的选拔与考核,是侍者中的佼佼者,她们往往在接受了繁琐的学习与考核后,最优秀的将被册封为圣女,其余的将成为圣女殿的长老,长老们有了一定的资历后,可以教导新一任的圣女,而圣女在退位后也可以成为这一届的长老。

    当然了,她们并不称呼自己为长老,而是称呼自己圣姑。

    六位圣姑进了圣女的屋子。

    大圣姑年纪最长,已教导过两任圣女,在圣女殿可谓劳苦功高、地位卓然,她当仁不让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圣女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灵芝把祭坛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高台塌了,圣女本就受了重伤,卓玛不依不饶,用我们的命威逼圣女,让她负伤完成祭祀,圣女跳完了祈福舞,整个人都不行了,又强撑着给小卓玛做了洗礼……我们把圣女抬下来时,圣女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二圣姑是大圣姑的同胞妹妹,虽是比姐姐晚了几年入殿,但资历也非比寻常,在她看来,圣女是真神选定的使者,包括和卓在内,都没有任何凡夫俗子该对圣女不敬。听了灵芝的话,她立刻冷下脸来:“岂有此理?祭坛是与真神相接的地方,她怎么敢在祭坛作乱?!”

    三圣姑的资历不如两位师姐,平时为两位师姐唯命是从,就道:“她何止作乱?没听灵芝说吗?她把毕罗家主都给打了!祭坛见血,这可是对真神的大不敬!”

    四圣姑不屑道:“祭祀是我们圣女殿的事,她怎么可以插手?这根本是在违背真神的旨意!”

    五圣姑怒道:“她根本没将圣女殿放在眼里!”

    排行最末的圣姑冷冷地说道:“她几时将圣女殿放在眼里了?几位圣姑莫不是忘记她七岁那年就在后殿纵火的事了?不是我把她救出来,她已经葬身火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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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圣姑眸光一冷道:“真是不像话!上次差点烧死了你,这次又差点害死伊诺圣女!她这种不敬神明的人,根本不配做塔纳族的卓玛!”

    可惜啊,塔纳族的卓玛是谁,暂时还轮不到圣女殿来做决定,若在塔纳族的全盛时期,祭师一脉健在时,别说族里的和卓与卓玛了,便是整个皇朝的皇帝都是由祭师选定的,那才是塔纳族最风光无限的时代。

    如今的圣女殿虽也权势滔天,可到底比不上曾经的祭师殿。

    “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三圣姑问。

    众人纷纷看向了大圣姑,圣女不在时,她便是这儿的主心骨。

    大圣姑的面上掠过一丝复杂:“自祭师一脉消亡后,圣女殿便承担起了与真神交接的重任,数百年来,一直是我们庇佑着岛上的信众,可以说没有圣女殿,就没有如今塔纳族的繁荣,圣女殿功不可没,就算是和卓,也要对我们敬重三分。从前是看着她小,不懂事,不与她计较,如今她孙子都有了,却还这般为虎作伥,她当真以为圣女殿怕了她?明天我们就去贺兰堡,逼和卓给个说法!”

    翌日,几位圣姑盛装出行,坐上了圣女殿的马车,摆着浩浩荡荡的仪仗,前铺百米,后续百尺,每一匹马都刷得光亮,每一个人都英姿飒爽,可以说非常拉风了。

    哪知她们还没走出圣女殿,便被一阵猛如山洪的马蹄声震得东倒西歪,铁骑的玄铁重蹄狠狠地踩塌在地上,地面都似被踩出了一条裂缝,圣女殿的马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惊恐地叫了起来,四处乱窜,弄得马车左晃右摆,不会武功的四圣姑与五圣姑没稳住身形,从车厢里跌了出来,摔在尘土飞扬的地上,瞬间磕掉了两颗大牙。

    两位圣姑捂住嘴,痛得嗷嗷直叫!

    骏马早已吓慌了,扬着马蹄子一阵乱窜,眼看着就要踩到两位圣姑,大圣姑眸光一动,祭出两道白绫,缠住二人的身子,将二人拽了上来!

    二圣姑掀开了帘子,望向尘土飞扬的对面:“到底什么人?”

    回答她的是更为猛烈的马蹄声,马蹄声渐近,所有侍女都感到了一股慌乱。

    二圣姑抓起宝剑,飞身跳出马车:“都别慌!给我结阵!天罡阵!”

    百余名圣女殿的高手们纷纷持着宝剑冲了出来,挡在仪仗的前方,一百零八人,守住各自的位置,在空荡荡的场地上,仿若筑起了铜墙铁壁。

    这是自天启皇朝流传下来的阵法,别看它只有不到一百一十人,却可攻可守,配合得好,能抵千军,能挡万马,待敌人入阵后,再也没有出去的可能。

    这种阵法早已失传,然而就在数十年前的南楚,一个姓沐的家伙伺候了一个圣女殿的弟子,弟子传授了他此阵的一点皮毛,就凭着这点皮毛,那家伙打了无数次胜仗,成了南楚攻无不克的神将。

    如今圣女殿掌握的可是天罡阵的精髓,任他再厉害的高手,也会和肉包子打狗一样,有去无回!

    铁骑终于步入了众人的视线,坐在最前方的是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人,斗篷的内胆是泣血的红色,像极了她那张妖娆的唇瓣。

    她手里拿着一根长矛,如光如跳动的烈焰。

    众人认出了她来。

    卓玛。

    阵中,有女弟子犹豫了:“二圣姑,是卓玛!”

    二圣姑怒斥道:“擅闯圣女殿者,杀无赦,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你忘了吗?”

    “弟子不敢!”女弟子握紧了手中的宝剑,再无一丝犹豫。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别怪圣女殿不客气了,卓玛。

    眸子里冷光一掠,二圣姑举起了手中的宝剑:“天罡阵第一式,飞云——”

    咻——

    贺兰倾狠狠地掷出了手中的长矛,长矛速度之快,如一道冰冷的闪电,众人根本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长矛便洞穿了二圣姑的胸口,巨大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撞飞了出去,死死地钉在了身后的马车上!

    她睁大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洞穿了自己的长矛,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头一歪,双臂垂了下来。

    马车里的圣姑们纷纷掀开了帘子,看到这一幕,惊得血液都冻住了!

    “二圣姑!”

    “二圣姑!”

    “师姐!”

    “师姐!”

    “妹妹!妹妹!妹妹——”

    众人惊叫,大圣姑更是抱着妹妹的尸体,疯狂地吼了起来。

    贺兰倾的铁骑冲进了天罡阵,贺兰倾承认天罡阵有它的厉害之处,可二圣姑这个主阵的人都没了,剩下的也不过是一盘散沙了。

    铁骑将一百零八人冲得七零八落,不过眨眼的功夫,场地就被铁骑占领了。

    贺兰倾骑着火凤,优哉游哉地走上了前,也不忘叫上身后的乔薇,那模样,像极了一头护犊的母狮,正在教导自己的幼崽如何狩猎。

    大圣姑将二圣姑的尸体放了下来,抱着怀中再也无法睁眼的妹妹,目光嗜血地看着贺兰倾:“卓玛……你居然敢在圣女殿大开杀戒!”

    贺兰倾邪气地勾了勾红唇:“这是圣女殿吗?老子怎么记得这是在外头呢?”

    圣女殿外有块石碑,石碑以内才是圣女殿的地界,贺兰倾选的地方有点儿刁钻,恰巧在石碑之外五步的位子,圣女殿建址多年,谁真的去在意这几步的差距呢?早把这一块地方当做圣女殿的地盘了,便是她们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若严格按族规去算,这儿确实已经出了圣女殿了。

    大圣姑恶狠狠地道:“你居然杀了我妹妹!我妹妹是圣姑!你怎么可以杀了圣女殿的圣姑?你这是亵渎神明!”

    贺兰倾从没将神明放在眼里,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不杀她,等着她来杀老子?”

    天罡阵是杀气最重的一种阵法,这个狗屁圣姑可没打算给她留活路,难不成她要先让自己受个重伤,然后再进行反抗?

    她傻呢?

    大圣姑怒道:“我妹妹结阵,只是因为你们擅闯圣女殿在先!”

    贺兰倾敲了敲石碑。

    大圣姑瞬间了悟了,贺兰倾只要不带兵闯过这块石碑,就不算是擅闯圣女殿,贺兰倾还没闯,她们就结阵杀她,就是理论到长老院,也不是贺兰倾的错。

    但贺兰倾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像是不打算闯吗?根本是想把圣女殿夷为平地好不好?

    “你……你……你……你简直狡猾!”

    大圣女明白她们被贺兰倾算计了,气得捶胸顿足。

    贺兰倾吹着嫣红的指甲,不咸不淡道:“老子没时间听你聒噪,把圣女交出来。”

    大圣姑一把拦在了她身前:“你休想!”

    余下的几位圣姑也纷纷走下了马车,与大圣女一道挡住了贺兰倾的去路。

    就算杀了二圣姑是事出有因,但如今她们几个可都没有招惹贺兰倾,她便是仗着自己是卓玛如何,仗着和卓疼爱她如何,她真敢滥杀无辜,便是和卓也保她不住!她会被剔下族谱,再也没有机会成为塔纳族的卓玛。

    若是一个人的死,能换来这么大的结果,那她们大概也是愿意的。

    乔薇不大懂塔纳族的律法,但这样的情况想来也是杀不得的,她看向了娘亲,想知道她会怎么做。

    贺兰倾眯了眯眼,探出右手,食指与中指交叉勾了一下。

    一名玄衣卫递上了一把大弓。

    贺兰倾从箭筒里抽出了一支裹了布条的羽箭,那名玄衣卫往布条上浇了蜡油,以火点着。

    贺兰倾将箭搭在了弓上,拉了个满弓,瞄准圣女殿的方向,先瞄了瞄东方:“先射哪儿比较好呢?藏书阁?”

    圣姑们眼皮子一跳,藏书阁里全都是十分重要的书籍,圣女殿的传承也都在里头!包括一些机密的文书与手札。

    贺兰倾移了移弓箭,瞄准东北:“丹药房?”

    圣姑们的眼皮子跳得更厉害了,丹药房里装的都是灵丹妙药,几年的成果都在里头了!把它射了,她们几年的心血可都白费了!更别说里头有些应急的药物,很快就得用上的……

    “娘,那是个什么地方?”乔薇指着一个尖顶的塔楼问。

    贺兰倾道:“那是……娘也不知道,娘都不知道的地方,想来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地方,就它了吧!”

    大圣姑面色一变:“你到底想怎样?”

    贺兰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红唇一勾道:“见圣女。”

    大圣姑蹙眉:“只是见见?不做别的?”

    贺兰倾一脸从容道:“当然了,老子还能杀了她不成?”

    圣姑们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各自的眸中看到了深意,大圣姑不动声色地压了压手,众人垂眸,大圣姑道:“你可以探视,但你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贺兰倾凑近女儿:“乖女儿,一盏茶能放多少血?”

    乔薇摸了摸怀里的工具,小声道:“可以放干。”

    贺兰倾满意地勾了勾唇角,翻身下马。

    乔薇也下了马,从包袱里取出两大包补品,晃了晃,道:“龙血树的汁液还有树舌灵芝,都是补身子的好东西!”

    大圣姑冷冷地哼了哼,由着母女二人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三圣姑道:“大圣姑,难道真的放任她们去见圣女吗?万一她们对把圣女……”

    大圣姑呵了一声,神色平静地说道:“她不怕和卓死的话,尽管杀掉圣女好了。”

    母女俩进了圣女的寝殿。

    灵芝惊讶地看着二人:“卓玛……小卓玛……”

    贺兰倾面无表情道:“滚出去!”

    灵芝不肯出去,贺兰倾一把扬起拳头,灵芝吓得跑掉了!

    乔薇合上门,插上了门闩。

    圣女听到动静,缓缓睁开了眼,一见是二人,眸中掠过一丝惊慌:“怎么……是你们?你们来干什么?”

    贺兰倾拿起桌上的果子,啃了一口,漫不经心道:“给你放点儿血!”

    圣女一怔,眸光冷了下来。

    乔薇从袖中拿出盒子,打开,取出了刀与瓶子,走向圣女。

    圣女捂住疼痛的胸口,面色发白地说道:“你别过来!”

    乔薇挑眉坏笑:“我偏要过来!”

    圣女疼得咳嗽了一声,望向门口道:“来人!来人呐!”

    贺兰倾捏起桌上的一颗枣子,反手一扔,点中了她的哑穴。

    圣女不能说话了,忙想给自己解开穴道,奈何她还没出手,便被乔薇给扣住了腕子,她挣扎着打出一掌!

    乔薇眼疾手快地一躲,掌风落在了柜子上,柜子的门都被劈成了木片。

    乔薇气呼呼地道:“你果真会武功啊,昨天的台子是你自己踩踏的!你真是好不要脸!自己踩踏了台子,还嫁祸给我,说是我触怒神明!你说你这么这么坏呢?”

    圣女冷冷地看了乔薇一眼,并不与乔薇口舌之争,只是又打出了一道掌风。

    乔薇侧身一跃,避过了这一掌。

    圣女饶是受伤了,但内力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对付的,她再次扬起了手掌,贺兰倾又打出了一颗枣子,枣子砸中了她的穴位,她胸口一痛,倒在了床头。

    贺兰倾吃着果子道:“我封住了她一半的内力,放心上。”

    特别像是母狮把一头牦牛咬成重伤,然后丢给自己的小幼崽,让幼崽随便练习,不必客气。

    乔薇与圣女在屋子里打了起来,不得不说幸亏是她娘把这家伙的内力给封了一半,这家伙简直就是个高手中的高手啊,尽管只剩一半的内力了,可打起架来还是非常地生猛。

    但再生猛也架不住身受重伤,体力流失巨大,而反观乔薇,简直像是有用不完的劲,越打越勇。

    贺兰倾一边看着,时不时提点两句:“攻她下盘。”

    “打她尺泽。”

    “点她百会。”

    半盏茶后,乔薇气喘吁吁地将这家伙打趴下了。

    乔薇自她身上取了一小瓶血,贺兰倾一看那比巴掌还小的瓶子,眉心就是一蹙,这点儿血能干嘛呀?

    贺兰倾从腰间解下一个大水囊:“给,用这个!”

【255】狠狠放血

    圣女一看那行军用的大水囊,便恨不得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乔薇掂了掂水囊,啧,这容量,是要把人放干的节奏啊,不过这样也好,冥修又没明说需要多少血,万一自己采少了呢?而且冥修之前从未试过,万一他不太熟练给手抖了呢?有浪费的风险,所以还是多采一些比较妥当。

    乔薇走向圣女。

    圣女已经被彻底打趴,毫无还手之力,她满眼怨恨地瞪向乔薇,眼底的冷光几乎要将乔薇撕碎。

    乔薇浑不在意地走过去,一巴掌拍上她脑门儿:“瞪什么瞪?都成阶下囚了还敢瞪你姑奶奶!信不信姑奶奶把你衣裳扒了?!”

    圣女气得面色涨红:“你……无耻!”

    乔薇淡笑:“有你无耻吗?鸠占鹊巢,抢我屋子,迷惑我外公,嫁祸我不得册封,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都是你干的,还好意思骂我无耻?知不知道无耻两个字怎么写啊?”

    圣女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憎恶:“那是真神……”

    “真神你妹!”乔薇喝得她身躯一震,她如今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乔薇想干嘛她根本无力反抗,乔薇抓住她胳膊,捋起她袖子,一针扎破她的静脉。

    比疼痛更难以忍受的大概是这种任人摆布的屈辱,作为人人敬仰的圣女,还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

    乔薇按压着她的静脉,血流不要钱似的流进了水囊。

    采完血,她整个人都好似轻了几分,面色苍白如一层蜡纸,唇瓣毫无血色。

    “其实这也就是正常的献血量。”但献血的人都健康正常,某人昨日从祭坛跌落就已经失血不少,今日又贡献了一水囊,可以说是超级透支了。

    考虑到眼下还不能让她有个三长两短,乔薇十分贴心地给她做了“术后处理”。

    母女俩带着沉甸甸的水囊离开了圣女殿。

    圣姑等人迈步进了屋,屋子里乱糟糟的,像是有人打斗过,圣女无力地躺在床上,面色比先前更苍白了三分。

    大圣姑面色就是一冷,唤了灵芝入内:“这到底是怎么了?”

    灵芝看着一屋子狼藉也是好一阵惶恐,她被卓玛吓跑后不敢守在门口,便去了院子,哪里晓得出了这样的事?

    她惶恐地低下头:“卓玛不让我在里面,把我赶出来了,我不知道她会……”

    三圣姑一巴掌打了过去,将灵芝打倒在了地上:“她是个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吗?她有多看我们圣女殿不顺眼你不知道吗?你竟敢让她单独与圣女在一起!你这是往火坑里推!”

    灵芝跪坐着,战战兢兢地说道:“圣姑饶命!”

    三圣姑还要打她,大圣姑扬起了手:“罢了,让她出去!”

    三圣姑冷冷地放下手来,灵芝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大圣姑在床侧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脸色十分难看,今日本该是圣女殿去找贺兰倾的茬儿,给贺兰倾一个教训的,结果反而被贺兰倾给教训了。

    二圣姑死了,四圣姑与五圣姑的牙齿磕掉了,圣女让人折磨了……

    圣女殿已经多少年没受过这种委屈了?

    当年祭师一脉辉煌无度时,圣女殿没有香火,没有信众,也曾夹起尾巴做人过,可自打她们掌了权,整座岛都是她们的,没有任何人敢轻视她们,更别说欺负到她们的头上!

    大圣姑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怒火,转头看向虚弱得仿佛随时可能死掉的圣女,开口道:“拿我的凝香丸来。”

    三圣姑从宽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拔掉瓶塞,倒出一粒棕色的药丸,递给了大圣姑。

    大圣姑喂圣女服下。

    凝香丸是圣女殿的秘制药丸,能治疗内伤,恢复元气。

    圣女服下凝香丸后,总算是有了一丝微弱的力气,缓缓睁开眼。

    大圣姑问道:“那对母女对你做了什么?”

    圣女虚弱却愤恨地说道:“她们采了我的血。”

    三圣姑不明所以道:“采你的血做什么?她们想弄死你不成?”

    大圣姑摇头:“她们还没这个胆子。”

    圣女沉吟片刻,目光自几位圣姑的身上一扫而过,疑惑地问道:“二圣姑呢?”

    陡然提及妹妹,大圣姑的脸色越发暗沉了。

    四圣姑难过地说道:“二圣姑……二圣姑被贺兰倾……斩杀了……”

    “什么?”圣女捂住胸口,剧烈的疼痛让她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她怎么敢?!”

    四圣姑与五圣姑将殿外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她二人也是本次事件的直接受害者,门牙各自磕掉一颗,日后出去都没法儿见人了。当然比起二师姐的陨落,她们这点伤都是小事了。可恶的是她们被欺负成了这样样子,却并不能将贺兰倾绳之以法。毕竟事发地点已经过了圣女殿的石碑,真追究起来,她们结阵诛杀贺兰倾,也是一桩不能饶恕的罪过。

    所以这个哑巴亏,圣女殿吃定了。

    三圣姑头都大了:“原本一个老的就够难对付了,现在又来了个小的,那个小卓玛与她娘简直是一副德行!都不将我圣女殿放在眼里!将来和卓之位若是落在了这对母女的手中,我们圣女殿还有活路吗?”

    四圣姑摸着疼痛的嘴巴说道:“没错,这对母女,谁都不是善茬!一个贺兰倾已经够不好对付了,眼下又来了小卓玛!那小卓玛本事不小,竟连皎月珠都找到了,长此以往,她们的气焰越来越嚣张,我们圣女殿只会越来越没办法立足!”

    五圣姑也无比地赞同:“必须想法子除掉她们!否则咱们圣女殿怕是要迎来灭顶之灾!”

    一直沉默的六圣姑开口了,她曾做过前任圣女,与贺兰倾打的交道最多,也熟悉贺兰倾的品性,她是那种能杀绝不打,能打绝不骂的土匪,她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从对方身上剜下几刀子肉来。放血这种精细活儿,不像是她能想的主意。

    事情……绝不简单。

    “你们几个先少稍安勿躁。”六圣姑说道,“还是先弄清楚她们为什么要采圣女的血,再做打算。”

    ……

    乔薇将圣女血带回贺兰堡后,即刻去找了姬冥修。

    姬冥修正在书房教两个孩子识字,孩子自打离了犀牛村后便没有念过私塾,都是姬冥修在教,他教导得极好,两个孩子都大有长进,便是望舒这种小调皮蛋,只要坐在爹爹的腿上,就乖得不得了。

    姬冥修抱着望舒,握住她肉呼呼的小胖手,带她一笔一划地练字。

    景云则在一旁自己练,偶尔抬头,会羡慕地看上一眼,他也想爹爹捉着他的手写字,可是他的字已经写得很好了,爹爹就说不用了。

    唉。

    景云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

    乔薇斜斜地倚靠在门框上,目光扫过一对可爱的小萌宝,最后落在姬冥修的身上。

    姬冥修一袭天青色长袍,脊背挺直如松,气质如竹,长身玉立,如月下一抹幽色,静静的让人心生惊艳。

    姬冥修扭过头来,看到了乔薇,微微一笑。

    乔薇觉得自己呼吸都不畅了,一个大男人,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定定神,乔薇进了屋,姬冥修知道她是来什么的,把望舒抱了下来:“今天先练到这里,去和哥哥玩吧。”

    两个小包子亲了亲乔薇,开开心心地去了。

    乔薇把水囊放在了桌上:“这些够不够?”

    姬冥修看着桌上硕大的水囊,眼皮子一阵乱跳,你们这是去杀猪了么……

    ……

    有了圣女血,接下来就能开始配制解药,但和卓所中之毒并非寻常剧毒,事实上,它毒在人的身上,对人的身体并没有任何损伤,主人不出事,中毒之人也是可以长命百岁的,只是,若因此而让整个贺兰家受制,那就不得不把它狠心剔除了。

    在解这种巫毒之前,需要完成一个小小的祭祀,尽管姬冥修并不信奉鬼神,但书上是这么写的,他还是这么做了。

    祭祀所需的材料比较特殊,花不是寻常的花,而是百鬼深渊的白厄兰花,香也不是寻常的香,而是凝了祭祀者真血的檀香,至于灯灯、茶、果,也全都是市面上难以买到的东西。

    “那就定做吧。”乔薇道。

    姬冥修点点头:“灯与香可以定做,茶、花、果都需要去百鬼深渊采摘。另外还有一些药材,你去看看贺兰堡的药库有没有,没有,就得让人上街去买,或者去山里采。”

    下午,乔薇让青岩女官带自己上了药房一趟。

    燕飞绝、易千音与姬无双则分别潜入深渊采摘所需的东西,几人去过深渊几次,单子上的东西基本上都见过,知道在哪儿可以采到,其中白厄兰花便是长在那片神秘兮兮的山谷,保险起见,易千音抱走了大白,走到门口了他仍有些不放心,又回头把珠儿也抱走了。

    姬无双负责采茶,这是一种野生的茶叶,就在他们挖走龙血树的附近有个不大不小的山坡,上头长了几棵野茶树,那里距离北入口近,没什么可怕的,姬无双独自一人去了。

    听说还需要采摘药材,乔峥当仁不让也要一块儿去,燕飞绝决定与他同行。

    乔峥要收拾工具,比易千音二人出发晚了些,燕飞绝百无聊赖地等在自己屋里。

    咚咚咚。

    有人叩响了房门。

    “燕大哥,你在吗?”

    是女子的声音。

    燕飞绝将手中的单子折好,塞进了宽袖:“在,进来吧。”

    女子推门而入,杵着拐杖走了进来。

    燕飞绝面无表情道:“你不在屋里歇着,跑出来做什么?”

    女子在他身侧坐下,轻轻地说道:“今天天气不错,阳光也挺暖和,我这段日子养伤一直闷在屋子里,都快发霉了,就想出来走走,路过你门口,顺便看看你在不在。”

    燕飞绝一副不愿搭理她的样子。

    女子讪讪地笑了笑:“能陪我出去走走吗,燕大哥?”

    燕飞绝冷声道:“我下午有事,你自己去走吧。”

    “这样啊。”女子识趣地低下头,“那我不打搅你了,告辞。”

    说罢,女子杵着拐杖站了起来,大抵是重伤未愈,她的身形摇摇欲坠,几次都差点摔了。

    燕飞绝看着她,睫羽颤了颤,撇过脸去。

    女子走了几步,忽然一声惊呼,朝后直直地倒了下去。

    燕飞绝一步迈过去,拽住了她的胳膊,她一把抓住燕飞绝的手,稳住了身形,力道太大的缘故,她整个人都撞进了他的怀里。

    香软的身躯充斥了燕飞绝的怀抱,女人的清香扑鼻而来,燕飞绝的脸颊就是一热,一把推开她,她倒退两步,跌坐在了地上!

    燕飞绝捏捏拳头,快步走了出去。

    他站在门口,平复着紊乱的呼吸,摸了摸袖子,发现那张字条不见了,赶忙走回屋,就见女子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拿着字条,定定地看着他:“燕大哥,你的东西掉了。”

    燕飞绝随手夺过字条,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是夜,圣女殿得到了消息,几位圣姑坐在圣女的房中,共同商议着大计。

    大圣姑道:“他们去采摘白厄兰花、野茶叶、翠山果与一些药材了,还吩咐人定制香灯。”

    三圣姑狐疑道:“这些不是祭祀用的东西吗?他们买这些东西做什么?难道他们要在家中祭祀?”

    塔纳族,祭祀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并不是谁都资格,当然也不是谁都懂,贺兰堡由于是岛上的王族,祭祀类的大小事宜都会交由圣女殿操办。

    六圣姑若有所思道:“刚采完血就祭祀,我感觉这件事是冲着圣女来的。”

    四圣姑道:“他们想给圣女下巫蛊之术吗?”

    六圣姑道:“这可不好说。”

    三圣姑突发奇想道:“她们……会不会是想解了和卓身上的巫毒啊?”

    大圣姑先是一愣,随即摇头:“不可能,这种巫毒的解法早已失传,我们圣女殿都做不到,她们怎么可能做到?我们先不要自乱阵脚,等圣女醒了再从长计议。”

    ……

    入夜后,几波人马陆陆续续地回了贺兰堡,该买的药材买到了,该定制的东西也定制了,由于乔薇开个价高,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商家便将东西做了出来。至于乔峥他们,也顺利采摘到了所需物品。

    姬冥修道:“找一处不会被人打扰的地方。”

    贺兰堡说大挺大,可几乎每个角落都有侍卫与侍女看守,要找个没人打搅的地方其实不大容易。

    溜达了一圈,总算找到了一个久不住人的小院子。

    看守院子的侍女生病了,前来接替她的人还未到岗,如此,到是方便姬冥修了。

    姬冥修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一边走,一边望,步子忽大忽小,嘴里念叨着什么,神神秘秘的。

    乔薇与贺兰倾守在院子的入口,乔薇看了一眼自家相公,不解地吸了口凉气:“娘,他在干什么呀?一会儿走这里,一会儿走那里,他是不是还没选好地方啊?”

    “他走的是阵法。”

    “什么阵法?”

    “娘也不是很懂。”

    她娘都不懂,她就更不懂了,乔薇一头雾水地看着自家相公,不过尽管不懂,却也觉得他十分的厉害。

    姬冥修站在了祭祀桌前,背对着乔薇的缘故,乔薇看不清他手里的动作,只知他拿起了一把剑,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夜风鼓动他的宽袍,在暗夜中猎猎起舞,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乔薇总感觉这一刻的姬冥修有点陌生,既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丞相,也不是含着金汤匙的姬家少主,他似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傲然在天地间,仙风道骨,出尘脱俗。

    贺兰倾的目光始终落在姬冥修的背影上,红唇勾起一抹浅笑。

    想到了什么,乔薇勾了勾她娘亲的手指道:“对了,娘,我还没问你当初为什么要给我定下这门亲事,我听冥修和爹说,是你算计了先皇后,逼得她不得不答应这门亲事的。”

    贺兰倾道:“娘不是怕族里那群混蛋会把你抓回来吗?有一次娘不小心闯进了姬家,然后胸口就疼得厉害,娘赶紧翻了出来,那种疼痛便消失了,娘觉得很奇怪,又试了许多次,可每一次只要娘一进姬家,便会疼得难受,娘把你爹扔了进去,你爹却没事,之后,娘又把许多人扔了进去看,结果他们全都没事。”

    乔薇脑补了一下她娘把人扔进姬家围墙的画面,瞬间满脸黑线。

    贺兰倾眯眼道:“娘就在想啊,这姬家怕不就是塔纳人的禁地。”

    乔薇眨了眨眼:“塔纳人还有禁地?”

    贺兰倾点头:“曾经是有过的,后面迁居到了岛上,便没了。”

    乔薇恍然大悟:“娘怀疑姬家所居住的地方,就是曾经塔纳族人的禁地。”

    贺兰倾想了想:“差不多吧,总之你只要嫁进姬家不出来,那群混蛋便拿你没办法。”

    乔薇曾经有些埋怨她娘不辞而别,杳无音信,这一刻,却是真的明白了她的苦心。

    她不会哭,不代表她就不会难过。

    生离的这些年,她过得也很苦吧。

    乔薇捏着娘亲的手紧了紧:“难怪塞纳鹰武功这么好,却一次都没有闯入姬家‘抓’我,想来,他也是不能进的。不过……”

    言及此处,乔薇想到了那戴面具的家伙,那家伙也是岛上的人啊,怎么可以在姬家来去自如呢?

    这个疑惑没得到解答,另一个疑惑自脑海里跳了出来,“娘,不少世家都有禁地,可从没听说过去了禁地便会浑身不舒坦的,就拿乔家的禁地来说,那儿是一处荒野的山林,里头有凶兽出没,不让人进去是恐受了凶兽的攻击,这是乔家禁地的由来;姬家的禁地我没进去过,却也没有去了便会浑身疼痛的说法,为什么塔纳族人的禁地这么奇怪?”

    贺兰倾叹道:“娘也不是很清楚。”

    她话音刚落,院外吹来一股狂风,乔薇举眸,朝无尽的苍穹望去,就见原本漫天的星子与皎洁的明月不知何时全都不见了,乌云黑压压地自天际压了过来,整片穹顶都好似往下压了几分。

    不多时,狂风大作,枝叶被吹得沙沙作响。

    姬冥修站在光影下,整个人好似定住了一般,一动也不动,就在乔薇想问问他进行得怎么样了时,他完成了祭祀。

    他转过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乔薇在这儿看着,觉得他好像没做什么,然而待到他走近了才发现他满脸汗水,乔薇摸了摸他的后颈,连衣裳都湿透了。

    “哇。”乔薇惊叹。

    姬冥修将一碗符水递给了贺兰倾:“给和卓服下,一个时辰后,服下药物,连续服用十日后,巫毒便能解了。”

    贺兰倾接过碗,漫不经心地勾起了唇角:“好,老子就再让她们苟延残喘几天!”

    ……

    “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侍女跌跌撞撞地奔进了圣女的寝殿,圣女伤得太重,喝药的力气都没了,几位圣姑刚想法子给她把药灌下,这会子碗都没冷呢,便有人冲进来了。

    大圣姑沉下了脸:“出了什么事?”

    灵芝问了侍女,面色一变,走到几位圣姑面前,禀报道:“刚得到的消息,他们要给和卓解巫毒了!”

    “什么?”众圣姑齐齐一怔。

    三圣姑道:“此话当真?可别是听错了!”

    灵芝摇头道:“不会的,是咱们安插在他们身边的探子说的,他们今天弄的那些祭祀的东西都是为了给和卓解巫蛊之毒,还有那些药材,也是解毒用的!”

    三圣姑一脸不解道:“大师姐,你不是说巫蛊之毒的解法已经失传了吗?”

    大圣姑一边震惊着,一边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是该失传了啊……他们是上哪儿知道的法子……”

    四圣姑并不希望这件事是真的,就道:“也许他们只是随便弄一弄,不见得就有效果,我们还是不要太杞人忧天了吧。”

    大圣姑作为资历最老的前辈,思考东西自是比常人全面许多,她严肃地说道:“我倒宁愿是我们杞人忧天了。俗话说的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贺兰倾有备而来,小卓玛与她身边的那群人也全都不简单,万一我们掉以轻心,到头来吃亏的是我们自己!”

    三圣姑符合道:“大师姐说的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四圣姑被驳斥了,心里不大舒坦,却又抵不过两位有资历的师姐,只得叹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圣女如今虚弱成这样,又没法子进贺兰堡阻止和卓。”

    和卓一贯偏疼圣女,信任她比信任贺兰倾的还多,若是圣女能够出面,一定能阻止和卓喝下他们的解药。

    五圣姑也不大信邪:“照我看,解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回头再给和卓下一次巫毒!”

    大圣姑冷冷地说道:“你觉得以贺兰倾如今的警惕,我们还有机会得手吗?”

    “那到底该怎么办呐?”五圣姑揪心地问。

    大圣姑沉默了半晌,对灵芝招了招手:“你过来。”

    灵芝走上前。

    大圣姑在她耳畔轻轻地说了几句,灵芝点头:“是,属下明白,属下记住了。”

    ……

    贺兰倾回到和卓的寝殿,把一碗符水给她老爹灌了下去,真的是灌,乔薇看着他外公直翻白眼的模样,深深觉得多灌几次,她外公都不用解毒了,能直接去见真神了。

    乔峥在膳房熬药,这种药先以沸水煮开,之后,都得换成文火,慢慢地熬,将一罐子水熬得只剩一碗,方是最后的药汁了。

    “我来吧,驸马。”一个膳房的侍女好心地说道。

    乔峥摇了摇煽火的扇子,客气道:“不必了,天色不早了,你们都去歇息吧。”

    侍女们不敢。

    乔峥就道:“让卓玛瞧见我与你们独处一室,她该生气了。”

    侍女们花容失色地跑了。

    虽然玩忽职守罪名很重,但得罪卓玛,下场更惨。

    乔峥笑了笑,安心地给老丈人熬起了药。

    “乔老爷。”

    一道温柔的声音响在了门口。

    乔峥扭过头,见到是她,随口道:“是你啊,你来做什么?”

    女子轻声道:“燕大哥采药受伤了,我想给他煲一点汤。”

    燕飞绝采药时确实被荆棘挂了一把,手背上几道长长的口子,已经做了处理,习武之人身体结实,应当没什么大碍。

    这姑娘应该是趁机给燕飞绝献点殷勤。

    乔峥哦了一声:“你自己弄吧。”

    女子杵着拐杖进了膳房,将拐杖靠在墙壁上,一瘸一拐地挪动着步子,找了些人参,又找了一碗新鲜的生鸡块,自顾自地做了起来。

    女子笑道:“乔老爷,这么晚了,你不去歇息啊?我帮你看着吧?”

    “不用了。”乔峥不咸不淡地说。

    女子将食材放入了锅内,道:“我出去一下,乔老爷你帮我看着点儿火。”

    “嗯。”乔峥随口应道。

    女子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出去了。

    乔峥在这儿已经坐了好一会儿,有些想如厕了,可又不放心把药罐子留在这里,早知道刚刚就不让那两个侍女离开了。

    乔峥站在门口望了望,见不远处有个洒扫的侍女,让她过来守着,别叫火灭了,也别太大,更别让任何人碰。

    洒扫侍女应下,乔峥去了恭房。

    女子回到膳房,见到洒扫的侍女,客气地说道:“乔老爷走了?”

    洒扫侍女说道:“驸马去如厕了。”

    女子笑了笑,一瘸一拐地走到灶台后,打开锅盖,舀了一勺汤:“我最近嘴里没什么味儿,你能不能帮我尝尝味道怎么样?”

    洒扫侍女犹豫地看了她一会儿,心里约莫是觉得不大妥当,可参汤太香了,她又的确有些饥饿,于是上前,捧着参汤喝了一口,味道很好,她还想喝,女子大方地给她舀了一大碗,又加了不少鸡块。

    洒扫侍女受宠若惊:“这……这……”

    女子笑道:“别不好意思,我熬了这么多,燕大哥一个人也吃不完的,你坐下慢慢吃。”

    洒扫侍女咽了咽口水,最终接受了她的好意,坐在灶台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

    她吃得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看了一眼女子,女子温柔地笑着,她也笑了笑,继续埋头,吃起了碗里的鸡肉。

    女子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杵着拐杖在膳房里有模有样地忙活了起来。

    “我帮你吧?”洒扫丫鬟道。

    女子无比温柔地笑道:“不用,燕大哥不爱吃别人做的东西。”

    她如今盯着凤倾歌的脸,笑起来姿容艳丽,明媚如春。

    从没有人这么冲自己笑过,洒扫丫鬟心里暖暖的,吃着碗里的几块,也越发有滋有味了。

    女子走到药罐前,回头看了洒扫侍女一眼,她吃得正香,没留意自己已经靠近了药罐子。

    借着身形的遮挡,女子从怀中掏出了一包药粉,不着痕迹地洒进了药罐。

【255】识破,下场(一更)

    今晚月色不错,易千音在贺兰堡四处溜达,塔纳族是一个十分奇怪的地方,它的王宫里没有太监,也不像中原拥有那般严苛的男女之防,他们一行人都住在贺兰倾的寝宫,只不过并不在同一个院子,但他们能自由进出小跨院,这对于想时刻偶遇贺兰倾的易千音来说,实在是一件十分便利的事情。

    易千音溜达着溜达着,“不小心”溜达进了小跨院。

    这个时辰,姬冥修并未召见他,若是碰上了,该如何解释?

    找少主有事?

    何事?

    易千音摸着下巴,为不能寻个完美的借口感到无比的悲哀。

    叹息间,易千音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鸡汤香味。

    有了,就说自己是闻到香气,前来蹭汤喝的!

    喝汤的时候顺便等等贺兰倾,不等到决不罢休!

    心思转过,易千音大摇大摆地进了膳房,刚一跨过门槛,就见女子也在,她俯身,似乎在看药,约莫是看到了易千音的影子,她迅速地直起身来,望向易千音,微微一笑道:“易公子来了?”

    听到有人来了,坐在灶台后吃东西的洒扫丫鬟蓦地放下碗,站起了身来。

    易千音看看洒扫丫鬟,又看看女子,将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狐疑道:“你刚刚鬼鬼祟祟的,到底在做什么?”

    女子惊讶地笑了一声:“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做。”

    易千音古怪地皱起了小眉头,伸出手指了指药罐:“我刚刚明明看见你的手在这里。”

    女子一脸的愕然:“易公子,你怕是看错了吧?我没有碰药罐子。”

    易千音警惕地看了她一眼,围着药罐子走了一圈,走到她身前时,她被逼得倒退了一步,易千音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药罐上,半晌,又落在了她的脸上:“真的什么都没做?”

    女子笑了笑:“没有,易公子,不信你可以问问这个姑娘,我方才一直在忙活,哪儿有空替乔老爷看药啊?”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洒扫丫鬟自是不好意思反驳女子的,何况女子也确实忙来忙去的,不像会对药罐子做手脚的样子,洒扫丫鬟说道:“易公子,姑娘她确实在忙。”

    易千音怀疑的目光在女子身上扫了一番,他对这棵墙头草可没半分好感,在他看来,背叛只有零次与无数次的区别,背叛过一次,就永远都不能再信任。

    易千音伸手拿开了药罐上的盖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易少教主瞬间被滚烫的盖子烫到了,一松手,盖子砸了下来。

    “你没事吧?”女子杵着拐杖,关切地走上前。

    易千音不耐地避开她的手:“别碰我!”

    女子悻悻地退回了原处。

    易千音甩了甩被烫红的手指,再一次定睛看向药罐,这回他学乖了,抓了块帕子包住手,拿开了盖子,随后他在药罐的沿口上看到了几颗白色的粉末,他淡淡地紧了紧眸子,问女子道:“这是什么?”

    女子眉心就是一跳,抓紧了拐杖道:“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易千音冷冷地问。

    女子压下心头的慌乱,面色如常地说道:“我确实不知道,我都说了,我根本就没碰过药罐子。”

    易千音就道:“你没碰过这东西哪儿来的?”

    女子委屈道:“我怎么知道哪儿来的?易公子是在怀疑我往药里投毒吗?”

    她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说着说着,眼眶都变红了。

    易千音不耐烦地说道:“别拿糊弄燕飞绝的那套糊弄我!就你这种庸脂俗粉,小爷我一根指头都看不上!”

    女子吸了吸鼻子,她转过身去,拿了一把汤勺,自药罐中舀出一勺黑漆漆的药汁,倔强地看了易千音一眼,在易千音冰冷的注视下,仰头将药汁喝进了嘴里,随即道:“这下你没话说了吧?”

    易千音仍只是警惕地看着她,她无畏地对上易千音审视的目光,易千音的瞳仁动了动,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针,放进了汤里,须臾将银针取出,银针的颜色并没有改变。

    女子语重心长道:“易公子,我承认我从前做过对不起大家的事,但我已经洗心革面了,我如今的身家性命全都系在少夫人的身上,她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她让我往南,我不敢往北,我怎么可能做出给和卓下毒的事来呢?就算我有这个胆子,可我有得逞的机会吗?和卓的膳食都是有专人以银针验过、以侍女尝过,确定没有任何异样才会被呈到和卓的桌上。我若真给和卓下毒,恐怕还没到和卓的手中,就已经让人识破了。”

    她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和卓贵为塔纳族的领袖,其饮食起居必是小心小心再小心的,若真的那么容易得手,和卓怕是也活不到现在。

    可说不上来为什么,易千音就是觉得这个女人有鬼!

    似是看出了易千音的怀疑,女子低下头说道:“我是来给燕大哥煲点鸡汤的,他今日受了伤,我想给他补补身子。”

    易千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找来一个小篮子,将整个药罐放了进去,随后拎起篮子,对她道:“你是不是清白的,待我问过少夫人与姬无双就之后就能见分晓了。”

    女子的眸光就是一颤!

    易千音拎着篮子,头也不回地出了膳房。

    女子追到门口,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眸子掠过一丝厉色,指尖一动,几枚金针落入了指缝,她抬手,瞄准了易千音的后脑勺,一步,两步……

    就在易千音即将转角迈上回廊时,女子也运足了腕劲,正要一鼓作气袭向易千音,却突然,贺兰倾自浴池走了出来,沐浴过的缘故,她整个人都水嫩嫩的,肌肤光滑细腻,白天鹅一般的脖颈,美丽修长,青丝如黛,披散在身上,衬得她整个人如玉做的一样,一双妖冶的红唇,微微地张着,充满了无尽的魅惑。

    易千音瞬间走不动路了,脚底一绊,整个人都朝前扑了过去,手中的篮子、药罐子也一并飞了出去。

    反正是砸在地上的,就不必自己动手了。

    女子收回了手,冷眼看着易千音与药罐子摔个粉碎,哪知就在药罐子砸到地上的一刻,贺兰倾飞身一跃,一个漂亮的踢腿,将几乎砸在地上的药罐子踢上了半空,随后她一个旋身,左手肘一顶,将篮子也顶入了半空,与此同时,她伸出右手,扣住了易千音的腰带,再轻轻一拽,将易千音拽了起来。

    易千音就势倒入她怀中。

    易千音闻到了她身上诱人的香气,她的脸近在咫尺,美得毫无瑕疵。

    小心脏,砰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贺兰倾探出如玉修长的手,扣住他下巴,红唇轻轻地勾起道:“小美人儿,下次走路可得当心点儿。”

    话落,她忽然伸出手,接住了坠落的篮子,而篮子里,兜着毫发无损的药罐。

    整个过程,她的眸光一直落在易千音的脸上,看也没看药罐与篮子一眼。

    贺兰倾将篮子放在易千音的手上,扶起他站直了魁(娇)梧(小)的身板儿,邪气一笑,转身进了屋。

    一直到她消失在小路的尽头,易千音都没能回过神来。

    他刚刚被贺兰姐姐抱了……抱了……抱了……

    ……

    易千音最终提着药罐子去了乔薇的屋子。

    女子没料到半路会杀出个易千音与贺兰倾,乃至于发生了这样的变故,不能被发现,绝对不能!

    女子转身进了膳房。

    洒扫丫鬟正往外头,与她碰了个正着,洒扫丫鬟欠了欠身,讪讪道:“姑娘,我……我先走了。”

    女子淡道:“你去哪儿啊?”

    洒扫丫鬟被女子突然变沉的声调吓得怔了怔,颤声道:“我还有事情没做完,我得接着扫院子。”

    女子缓缓一笑:“扫什么呀?来,坐下陪陪我说说话……”

    ……

    月上枝头,燕飞绝躺在床头,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的明月,他右手上有一道新的伤口,是今日采药时被荆棘给挂的,当时有点儿深,流了一大摊血,乔老爷给处理了。

    其实这种伤根本不算什么,他在江湖跌打滚爬过年,更严重的伤都不知受了多少次。

    他叹了口气,拉过被子,准备好生睡上一觉,谁料刚刚躺下,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谁呀?”他蹙眉道。

    “燕大哥,是我,你快开门呐!出事了!”

    燕飞绝起身开了门,女子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她的脸上有被抓花的痕迹。

    燕飞绝看着她,眉头就是一皱:“你怎么了?和人打架了?”

    女子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我死定了……”

    “你到底干什么了?”燕飞绝语气淡淡地。

    “我什么都没干,我只是去膳房给你煲一碗鸡汤,我知道你受伤了,所以想给你补补身子,可是我没想到……没想到……”女子的泪水掉了下来。

    燕飞绝沉了沉脸:“你没想到什么呀?别这么吞吞吐吐的!”

    女子将易千音进厨房,“误会”她下药的事说了一遍:“我真的没有动手脚,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我还亲自喝了药。”

    燕飞绝道:“你既然是清白的,还怕什么?没有毒的东西,少夫人与姬无双还能给个验出朵花儿来了?”

    女子蹙眉道:“要是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倒罢了,易千音一走,那个侍女忽然也要走,她还有大半碗的鸡汤没有喝,样子也怪怪的,我就问她怎么了,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我不让她走,让她等乔老爷回来,可是她却一把推开了我!我想到事情可能不简单,忙拽住了她,哪知她反手就打了我一巴掌!我受这么重的伤,我不敢与她硬碰,便赶来找你了。”

    燕飞绝狐疑道:“你的意思是……是那个侍女在药罐里下了东西?”

    女子摇头:“我不知道……我煲汤煲到一半,她突然进来,问我什么东西这么香,我见她好像挺饿的样子,便好心地给她盛了一碗,哪知她吃完还要,我不好意思拒绝她,便又给了她一碗,她坐在灶台后,磨磨蹭蹭地吃了起来。我一直忙东忙西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机会在药里动了手脚。”

    “你不是吃了没事吗?”燕飞绝问。

    女子一脸迷惘道:“是的,这也是让我感到困惑的地方,说她没有下毒,可她又鬼鬼祟祟的;说她下了毒,我吃了没事,易千音用银针验了也没有事。”

    燕飞绝沉吟片刻道:“我去少夫人那边瞧瞧。”

    燕飞绝抵达乔薇屋子时,乔薇已经发现不对劲了,她将罐沿上没来得及融化的白色粉末刮了下来,她不认识这种东西,便找来了姬无双。

    姬无双闻过之后,又用指尖蘸了一点尝了尝:“如果我没认错,像是白茶散。”

    “白茶散是什么?”乔薇不解地问。

    姬无双道:“是一种由七种野茶叶研磨而成的茶粉。”

    乔薇愣了愣:“茶粉?这么说不是毒药了?”

    姬无双就道:“不是毒药,它通常用来解酒,如果放在药里,会影响药物的药效。”

    乔薇似乎明白对方的意图了:“你是说,这碗药加了白茶散后就不能解我外公的毒了?”

    姬无双解释道:“中原上流传的大多不是正宗的白茶散,只能稍稍冲淡药效,不过塔纳族人杰地灵,这里生长的野茶叶比中原的强上十倍,应该确实有你说的那种功效。”

    为保险起见,乔薇让人把她爹叫了过来。

    乔峥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闹了会肚子,膳房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脸色臭臭的。

    “如何了,爹?”乔薇问。

    乔峥冷着脸道:“确实是白茶散!这罐子药都白熬了!”

    乔薇的眸子里掠过一道冷光,厉害啊,这白茶散并非毒药,人吃了没事,银针也验不出来,众人以为没事,自然会给她外公喝了,可是外公喝下去后,却根本就解不了体内的巫蛊之毒,那样,他们还是受制于圣女殿。

    虽说,届时可以再重新配一副解药,可谁知道他们被蒙在鼓里的这几天,圣女殿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

    易千音呵呵道:“我就说那个薛蓉蓉有问题!装出投诚我们的样子,其实只是潜伏在我们身边的细作!”

    乔薇望向了门口,见到燕飞绝,脸上并无多少意外。

    “她……”燕飞绝清了清嗓子,“当时膳房里有两个人。”

    易千音抱怀,阴阳怪气道:“堵一百两金子,是你的老相好干的!”

    燕飞绝冷声道:“谁的老相好?”

    易千音正色道:“谁应就是谁的!”

    燕飞绝一把揪住他衣襟:“你是不是找打?”

    易千音挺起了胸脯,毫无畏惧道:“你来呀!小爷会怕了你?!”

    乔薇淡淡地看了二人一眼:“冥修不在,你们就拿这儿当菜园子了是不是?都给我闭嘴!”

    燕飞绝捏紧了拳头。

    易千音挑衅地挤了挤眉。

    燕飞绝最终放下了拳头。

    易千音理了理衣襟,道:“小爷就是见不惯你被那个女人耍得团团转的样子!要貌没貌,要品没品,还一而再再而三地使坏,你就说你是看上她哪一点?”

    燕飞绝又差点与他打了起来。

    乔薇道:“千音,你去把她们两个叫来。”

    易千音将女子与洒扫侍女叫进了东厢。

    乔薇指了指桌上的药罐,开门见山道:“药罐上出现了不该出现的药粉,从我爹离开,到易千音将药罐子拿来,中途只有你们两个待在膳房,也只有你们才有机会,你们最好从实招来,究竟是谁给我外公下了药?”

    洒扫侍女忙道:“不是我啊,小卓玛!我没给和卓下药!我没碰过药罐子!”

    女子行了一礼道:“也不是我,少夫人。”

    乔薇的目光自二人脸上掠过:“不是你也不是你,难道是鬼?”

    洒扫侍女着急道:“真的不是我啊,小卓玛!”

    乔薇道:“不是你,你怎么会在膳房里头?你不是在园子里做洒扫吗?”

    洒扫侍女道:“我原本是在做洒扫的,是乔老爷把我叫去看火的,说别让火灭了,然后我一进去,她便喊我喝汤。”

    女子一怔,委屈道:“你胡说,我几时喊你喝汤了?”

    洒扫侍女说道:“你怎么没喊?你和我说你煲了汤,最近嘴里没什么味道,不知好喝不好喝,请我帮你尝尝。”

    女子气闷道:“明明是你先问我在做什么这么香?我说我煲了鸡汤,随后我见你一副十分嘴馋的样子,才好心给地给舀了一碗,哪知你吃了一碗不够,不肯走,我于是又给了盛了第二碗。”

    洒扫侍女气得够呛:“我才没有!是你说你煮了好多,燕大哥吃不完,浪费也浪费了,才多给了我一碗!”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女子跺脚。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洒扫侍女反问,“仗着自己是小卓玛带来的侍女,就可以胡乱地冤枉人了吗?我原先以为你是没架子,现在看来你……你就是别有用心!”

    女子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到底谁别有用心了?易公子走后,你汤也不喝了,闷头就走,我当时便觉着你不大对劲,想拦住你,你却打了我一巴掌,你敢说,你不是心虚了吗?”

    洒扫侍女道:“我打你?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我的脸都被你指甲刮破了!你还是抵赖到什么?”

    “我没抵赖!你胡说!”

    二人吵了起来,几个男人头疼,只单单看表情,谁都不像是在撒谎,要说是嫌疑嘛,薛蓉蓉自然要大一些,毕竟是有前科的,不过那个洒扫侍女也未必没有可能。

    圣女在贺兰堡住了多年,比乔薇更能自由出入,在贺兰堡安插几个幺蛾子想来也并非难事。

    百盟书

    女子建议道:“她是才下的药,想必没来得及把赃物处理掉,少夫人不如搜她的身,看看能不能从她身上搜出什么。”

    洒扫侍女愠怒道:“你身上才有赃物!要搜就该搜你的!”

    易千音呵斥道:“你们吵什么吵?一起搜!”

    “搜就搜,我才不怕。”女子道。

    洒扫侍女哼道:“我也不怕!”

    易千音走向二人,捋起了袖子,双目如炬:“珠儿!”

    正在照镜子的珠儿翻了个小白眼,跳下地,一把抓住洒扫丫鬟的袖子,从内里顺出了一个小纸包。

    洒扫侍女大惊失色:“这不是我的东西!”

    珠儿将纸包仍在了桌上。

    乔峥打开一看:“是白茶散。”

    女子冷冷地看向洒扫丫鬟:“你还有什么话说?”

    洒扫侍女扑通跪了下来,望向乔薇,害怕地说道:“小卓玛!我冤枉啊!”

    女子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

    “我……”洒扫傻眼了,她是真不知道这个东西是怎么跑自己身上的啊……

    众人惊讶,莫非薛蓉蓉真的是清白的,这个洒扫的侍女才是真正的内奸?

    众人不由地看向乔薇,乔薇却是十分的镇定,她找来一个托盘,在托盘上放了一张白纸,将药罐里的药渣全都倒在了白纸上:“你们都没碰过这个罐子?”

    “没有。”二人异口同声道。

    乔薇看向女子:“你说你一直在煲鸡汤?”

    “是的,少夫人。”

    乔薇又看向了洒扫侍女:“你说你一直在喝鸡汤?”

    “是的,小卓玛。”

    “什么鸡汤?”乔薇追问。

    洒扫侍女杏眼圆瞪道:“就是鸡汤。”

    乔薇顿了顿:“碗里除了鸡肉,没有别的?”

    洒扫侍女摇头。

    粗鄙的下人根本没吃过人参,自然尝不出那股药味就是人参了。

    乔薇点点头,又问女子道:“你今天煲的什么鸡汤?”

    女子轻声答道:“人参鸡汤。”

    乔薇拿了个镊子,在药渣里拨来拨去:“人参哪儿来的?”

    “膳房就有。”女子道。

    乔薇问道:“她进膳房的时候,你的汤已经煲好了?”

    女子如实道:“还差些火候,需要再炖一炖。”

    乔薇摸了摸下巴:“也就是说,不管她碰没碰过药罐子,但一定没碰过你的罐子?你一直在煲汤,不会连谁动了你的罐子都不清楚吧?”

    女子的眼神闪了闪,赶忙说道:“清楚,我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鸡汤,正因为如此,我才没注意到她是何时往和卓的药里投毒的。”

    乔薇从药渣里捏出了一根寸长的东西:“这就奇怪了,她既是没动过你的罐子,也没吃到人参,更没帮你洗菜切菜,她是怎么可能在投毒的时候,不小心落下一根人参须的呢?”

    女子脸色就是一变!

    乔薇淡淡一笑:“做的还是不够干净啊,薛蓉蓉。”

    女子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丢了拐杖,拔腿就跑,却一不留神撞上了一堵肉墙,她只觉自己的脑浆都差点撞散了,两眼冒着金星,伸出手去扶墙壁。

    贺兰倾一把将她的领子提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摔在地上:“老子女儿让你走了吗?”

    女子被摔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肋骨咔咔断了两根,胸口一痛,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贺兰倾一脚踩上她的胸口。

    女子瞬间感觉自己被压在了一座大山下,整个胸腔都好似要被碾碎了。

    乔薇走过去,蹲下身,淡淡地看着她:“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真的以为自己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我告诉你,你一点儿都没了。”

    从前留着她,是想钓出背后的大鱼,但如今她已经知道大鱼就在圣女殿,她对自己,还真的是可有可无了。

    “你老老实实地做人,看在燕叔叔的份儿上,我或许真给你一条活路了,但你非得找死!”

    说到最后,乔薇的眸光冷厉了起来。

    女子难过地望向燕飞绝:“燕大哥……救我……”

    贺兰倾红唇勾起,讥诮地说道:“他?救你?”

    话落,不待众人做出反应,贺兰倾便打出了一掌,将燕飞绝狠狠地震到了墙壁上,墙壁哗啦啦地垮了下来,将燕飞绝埋在了一片废墟之中。

【257】重大发现(二更)

    无名岛靠近北岛的地方,有一群类似于庙宇的建筑,共十三楼,皆以石材所制,古朴恢弘,正是塔纳族的长老院。

    长老院坐落于无名山,从第一座塔楼依次往上,至第十三座时,便抵达了山顶,站在塔楼的最高层,俯瞰整座岛屿,能将大半的风景尽收眼底。

    “冥公子可看见顶上那个光灯了?它是聚集了一百零八颗极品夜明珠,才能发出如此强大的光亮,当我们的船只在海岛上迷了路时,只要找到这道绿光,便能返航了。”

    姬冥修举眸,顺着大长老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真看见了塔顶的绿光,像一块会发光的翡翠,澄碧鲜亮。

    他由衷地赞道:“生平头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奇观,堪称一绝。”

    大长老对于长老院的建筑可是非常自信的,不用夸他也知道自己的这个灯究竟有多震撼,但被冥公子夸了,不知为何,心头依旧抑制不住地涌上一层欢喜。

    他的目光落在了姬冥修身上,他这个年纪早已过了以貌取人的阶段,但有些人天生就与常人二般,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场。

    大长老还没从任何人身上感受过这种力量。

    “大长老?”姬冥修见大长老望着自家发呆,轻轻地提醒了一句。

    大长老意识回笼,自嘲地笑了笑,他都这个岁数了,竟然也有看不懂的人,便是和卓,都像是一本摆在他面前的书,他只用耐心地翻阅,便能知道和卓内心的想法,可这个年轻人,他看不透他。

    敛起思绪,大长老道:“冥公子是奉卓玛之命前来查阅书籍的,不知想看哪方面的?”

    姬冥修道:“各个领域都想挑上几本,以便小卓玛学习。”

    姬冥修与乔薇的关系,除了塞纳家,便只有和卓与圣女殿那伙人知道,此番进入长老院,依旧用的是护卫的身份。

    大长老说道:“小卓玛还不太懂我族的文字吧?可要请先生教导她?”

    姬冥修客气道:“不必了,在下略知一二,由在下教导便好。”

    大长老惊讶“”“冥公子……是怎么会懂我族文字的?”他们口音虽然相似,可写法截然不同。

    姬冥修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来了这边之后现学的,就道:“卓玛早先在中原时便留下了一些塔纳族的书籍,在下有幸翻阅了一些。”

    大长老似有顿悟:“冥公子真是天资过人。”

    二人说了一会儿,登上了第十三座石楼,大长老按下机关,厚重的石门缓缓向两侧移开,一股石材与竹木的气息扑鼻而来,大长老领着姬冥修进了石楼。

    里头的温度比外面低上一些,略显清冷。

    一楼是空荡荡的大厅,大长老自门口娶了夜明珠的手杖,像举着一个火把一样,领着姬冥修走到尽头,拾阶而上。

    至二楼时,二人便如同置身了一片浩瀚的书海。

    姬家的藏书阁拥有藏书近万册,有纸质,绢帛,也有竹简,竹简比较占空间,一本书,往往可以写上一箱竹简,总之林林种种算下来,姬家的藏书摆满了数百个书架,然而这里,有十个姬家的藏书阁那么大。

    大长老自豪地说道:“当初我们迁居于此,金银布帛都没有带上,唯独这书,一本不落,祭师说,塔纳族什么都可以丢,传承不能。在无名岛之前,我们塔纳人一共迁居过七次,没有丢过任何一本书。看见那边的草结了吗?那是我们祖先刻下的文字。不过,真正的草结已经腐坏了,这些是仿造原先的样子还原的。”

    姬冥修拿起一个草结看了看:“还原得不错。”

    当然不错,这可是他亲自仿造的,大长老通身舒畅,脸上也不自觉地有了笑意:“我们长老院除了政事之外,最主要的工作还是保护与延续塔纳族的传承。不过,你怎么知道不错?”

    姬冥修将草结放回了原处:“我家中也有不少藏书,一部分是中原的,一部分是外邦的,从古至今,天南海北的东西都略有些涉猎。”

    大长老蹙了蹙眉:“你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护卫吗?”

    姬冥修从容淡定道:“当然不是,普通的护卫怎么能够随侍小卓玛身侧?”

    大长老觉得对方话里有话。

    姬冥修在书海中遨游了一阵,发现大部分书架都被摆得满满的,除了最里头那几排。

    他不解地问:“大长老,那儿的书怎么这么少?”

    提起这个,大长老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来也是我族的不幸,我们在迁居无名岛时,曾经遭到朝廷的追杀,有一艘船沉入了海底,那艘船上,装着祭师殿的东西,事后,祭师曾出海寻找,可是没有找到。这些书籍是祭师生前凭着记忆撰写的,可惜没能撰写出多少便与世长辞了。”

    姬冥修走上前,拿起一卷竹简,念道:“‘万物有其道,正道,邪道,歪道,魔道……’”

    大长老吃惊地看着他:“你能看懂夜罗文?”

    姬冥修也有些吃惊:“这是夜罗文?”

    大长老道:“没错,不过自打祭师去世后,族中再无人懂夜罗文,便是我们长老院也只解读出了极为稀少的一部分。”

    姬冥修道:“我家有不少这种文字的书,可我一直不知它是是夜罗文。”

    夜罗国姬冥修也是听过的,传闻在天启皇朝统一天下之前,曾有个十分厉害的部落,部落中的人有的天生神力,有的天资聪颖,在与外部的混战中,夜罗国以其得天独厚的实力降服了北洲一百零八个部落,将其组建成了夜罗国。

    之后,夜罗国的国君野心渐大,开始征伐九州,最终建立了天启皇朝。

    皇朝中盛行着两种文字,其中一种便是夜罗文,但随着时间的推演,会说夜罗文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塔纳族,可是塔纳族也被中原同化得厉害,说夜罗文的日渐稀少,最终只剩下祭师一脉。

    再之后,祭师没了,夜罗文也就彻底淡出塔纳人的视线了。

    大长老望向稀稀拉拉的几排书架,哀叹一声:“我忽然对冥公子家中的藏书十分好奇,可惜中原太远,我们都走不出这座岛,不然,我有生之年还真想去冥公子家里看看。”

    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姬冥修看着他,无比认真地说道:“总会有机会的,相信你们的小卓玛,一定能带你们走出这座岛。”

    大长老苦涩一笑:“但愿吧。”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没抱任何希望的,祖祖辈辈被困在岛上数百年,没人能真真正正地走出去,厉害如卓玛,也五年之后便回了。

    这就是他们的生息之地,离开了这里,他们会如同离开了阳光的草木,一日日枯萎。

    姬冥修翻了几卷书:“大长老,我可以把它们带回去看吗?”

    大长老真诚地说道:“非常抱歉,冥公子,别的书你都可以带走,但这些是祭师的绝笔,万一损坏了,就连我都没有办法复原,还望冥公子就在此处翻阅。”

    “好。”

    这一夜,姬冥修留在了藏书阁。

    ……

    却说燕飞绝被打了一掌后,当即受了内伤,被掩埋在废墟下,鲜血狂吐。

    贺兰倾的字典里,没有手下留情一说,这一掌打下去,几乎要了燕飞绝半条命,燕飞绝已算内功深厚了,却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掩埋在废墟下,鲜血狂吐。

    易千音傻了眼,早听说隐族一个弟子,灭了中原一个宗门,他还不信的,可眼下见了贺兰倾的身手,他简直没有丝毫怀疑了。

    贺兰倾红唇勾起:“还有哪个要救她的?”

    易千音拨浪鼓似的摇头!

    姬无双喉头滑动了一下,虽然他从没想过去救薛蓉蓉,可他不喜欢这种被人示威的感觉,所以他决定,漠视贺兰倾!

    “你?”贺兰倾朝他看了过来,浑身仿佛迸发出一股妖冶的魔气。

    姬无双当即挺直了身板儿,站起身来,无比大声地说道:“没有!”

    乔薇哈哈哈哈地笑了,这只傲慢的老公鸡,眼睛总是长在头顶上,回回见了她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没想到也有被吓成这样的一天。

    贺兰倾看到了女儿的笑容,可高兴坏了,凑近乔薇耳畔道:“乖女儿,你喜欢的话,娘天天吓他!”

    姬无双整个人都不好了……

    ……

    乔薇道:“娘,那个人以后再说,先想想怎么处置这个西贝货,我可讨厌她了!”

    女儿讨厌的人,就是她的仇人,贺兰倾危险地眯了眯眼,脚底一碾,又碾断了女子一根肋骨,女子疼得浑身发抖。

    “杀了吧。”贺兰倾道。

    女子这会子已经落入了她们手中,想活绝无可能,大概是猜到自己必死无疑,此时听到贺兰倾的话,竟没多少惧怕。

    “怎么杀?”乔薇问。

    贺兰倾一脸沉思:“砍头?”

    女子心道,砍头罢了,只疼一下就没了,有什么好怕的?

    乔薇皱起小眉头:“不痛快。”

    “车裂?”贺兰倾问。

    女子的睫羽颤了颤,车裂尽管痛苦,不过脑袋掉了也就没有痛苦了,也不算……多么可怕。

    贺兰倾的眼睛亮了亮:“娘想到了,扒皮。娘扒皮,能扒得塞点棉花进去,就和她原先一模一样。”

    女子的心肝狠狠地颤了颤!

    乔薇一脸认真地问:“娘你扒过吗?”

    贺兰倾回忆道:“人皮没扒过,兽皮扒了不少,拿她练手也不错,以后你再讨厌谁,娘都给你扒了!扒得漂漂亮亮的!天冷了,还能当件衣裳穿!”

    女子的身子抖了起来。

    “打哪儿扒呢?”贺兰倾说着,蹲下身,指尖摸上了她的额头。

    乔薇绘声绘色道:“娘,从头上扒,这张脸就毁了,得从背上开刀,一刀划下,只伤皮,不伤肉,再把手从刀缝里伸进去,向两旁展开,这么轻轻地一撑!”

    女子两眼一翻,吓晕了!

    乔薇嫌弃地看了她一眼:“这样就受不住了,还当你多大胆子呢!”

    这时,门外的侍女走了进来:“小卓玛,塞纳少主求见。”

    塞纳鹰?他醒了?

    乔薇去小花园见了塞纳鹰:“塞纳鹰,你与易千音去飞鱼镇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发狂?”

    塞纳鹰说道:“这件事我回头再与小卓玛细谈,我今日来是有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乔薇问。

    塞纳鹰正色道:“我在海边发现了一具尸体,看衣着打扮像是小卓玛认识的人,想请小卓玛与燕飞绝一同前去辨认。”

    她认识的人?她认识的人不都在贺兰堡吗?

    乔薇心中疑惑,面上却很快应了下来:“燕飞绝受了重伤,去不了,我和你去。”

    塞纳鹰顿了顿,缓缓道:“最好……还是让燕飞绝去。”

【258】圣女殿的秘密(结尾有新增)

    自塔纳城出发,往南而行,穿过一片峡谷,走过一条官道便可抵达最初乔薇一行人登录的海岸,整个途中,并未经过那个水潭,细问之下才知水潭是一条远路,要不怎么说塞纳鹰贼呢。

    这次听说要来认领尸体,易千音与姬无双也来了,十七保护海十三去岛上查访了,倒是不知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即便知道大概也辨认不了,毕竟他们不是一起来岛上的。

    马车停在路边,远远地,能看见一条长长的海岸线,与天相接,澄碧的大海浪花阵阵,像是云朵掉进了里边。

    塞纳家的侍卫已将现场封锁,塞纳鹰带着乔薇一行人走了过去,隔得远时,尚不觉得,走近了,气味是有些不好闻的。

    塞纳鹰率先走上前,给侍卫们打了个手势,众人退下,之后一行人也围了上来,看到此人的衣着的一霎,乔薇的面上掠过了一丝惊讶,这不是她的衣裳吗?

    易千音等人俨然也认出了这身衣裳,不过,如果他们记得没错,这身衣裳是被乔薇送了人的。

    众人的心头涌上一丝凉飕飕的感觉,朝燕飞绝看去,只见他定定地看着那个人,确切地说,是那具尸体。

    乔薇的食指抵了抵鼻子,问塞纳鹰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塞纳鹰道:“今天早上,是一个塞纳家去外采买的侍从发现的,回来他便禀报给了我,我觉得有些奇怪,就自己亲自看了一趟,看过之后,我发现我好像认识这个人,可是我又不能完全确定,所以把你们叫了过来。”

    “在哪儿发现的?”乔薇问。

    “海里。”塞纳鹰道。

    乔薇望了望无尽的海域:“仵作验过尸了吗?”

    塞纳鹰摇头:“还没有。”

    乔薇从怀中掏出了一幅手套戴上,迈步走上前。

    易千音拉住她:“你干嘛?”

    乔薇道:“验尸。”

    “你……”易千音一想这娇滴滴的小姑娘要去给个臭烘烘的死人验尸,心有不忍,对姬无双道,“你去验!”

    姬无双当然不乐意,可是看了乔薇一眼,想起贺兰倾那句“我天天吓他”,心肝儿抖了抖,还是认命地去验了。

    他杀人不少,可正儿八经的验尸真是头一次。

    他忍住胃里的不适,用帕子包住手,给尸体做了力所能及的检验,不过他并不是专业仵作,所以能验出的东西不多。

    “没有中毒的迹象,也看不出明显的外伤。”他说道。

    易千音道:“难道是溺死的?”

    尸体损毁得有些厉害,已经很难辨认原先的容貌了,但是乔薇蹲下身,查看了她的口鼻与手指,道:“溺死之人口鼻会有异物,指甲里通常会有泥沙,她什么都没有,不像是溺死的。她应该是死了之后,才被冲进或者丢进海里的。”

    乔薇又摸上了她的喉咙,摸到了一层黏糊糊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已经凝固的龙血树树脂,树脂下,她肌肤完好无损,乔薇看见了一道清晰的勒痕,说道:“她是被人勒死的,勒死的地方……应该有一棵龙血树,塞纳鹰,通知你的侍卫去附近找一棵龙血树,要是断了叶子的。”

    塞纳鹰即刻吩咐侍卫去了。

    燕飞绝愣愣地看着地上的尸体,无言的沉默让他整个人都看上去不大对劲。

    易千音心里毛了毛,凑近乔薇,小声道:“少夫人,这个人是谁呀?”

    “你没猜出来?”乔薇问。

    易千音摇头,这怎么猜啊?容貌都看不清了。

    “总不会是你吧?”易千音道。

    乔薇瞪了他一眼。

    他摸了摸鼻子:“我记得你这身衣裳是借给了薛蓉蓉的,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人身上?她上岛后把衣裳送人了吗?”

    乔薇摇了摇头道:“她没有把衣裳送人,她就是薛蓉蓉。”

    易千音愕然:“她是薛蓉蓉?那贺兰堡的那个呢?”

    乔薇淡淡点头:“那个是假的。”

    易千音目瞪口呆:“她不仅假扮你,还假扮薛蓉蓉啊?”

    乔薇不可置否:“她拿走了薛蓉蓉手中的信物,再用功法易容成了我的样子,谁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都以为她就是薛蓉蓉,她自己也完美地利用这一点,接近燕飞绝,打进我们内部。”

    易千音叹了口气:“那薛蓉蓉也太惨了。”

    塞纳鹰的侍卫找到了符合乔薇要求的龙血树,乔薇一行人去了案发现场,燕飞绝没有动,他就那么定在尸体旁边,眸光呆愣。

    龙血树在附近的山坡上,那一块有好几株龙血树,却只有一株是断了叶子的,像是死者生前抓住了龙血树的叶子,用力挣扎下将其扯断。

    这棵龙血树下,有一个明显刨过的大坑,应该是掩埋尸体所用,龙血树的汁液流入了沙坑中,由于它具备良好的防腐作用,所用尸体真正腐化应该是从海里开始的。

    尸体被冲入海水,洗掉了身上的龙血树脂,至于是怎么进海的,前几日岛上下了几场大雨,会将尸体冲出来,顺着山坡滚下海也就不奇怪了。

    乔薇在现场翻翻找找,找到了一些薛蓉蓉的物品,一支自己送给她的金钗,一支她自己随身佩戴的银簪,如此,越发能够确定那具女尸就是薛蓉蓉了。

    谁也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不禁都有些担心起燕飞绝来。

    姬无双与燕飞绝相识最久,也最了解他的人品,他这人闲散惯了,从未动过成家立业的念头,可见薛蓉蓉的第一眼,他的内心就发生了改变。

    在海上晕船的时候,薛蓉蓉的照顾也让他感受到了平生从未感受过的温暖,他想和这个人一辈子走下去,想日日醒来都能见到她,在厮杀的时候家中有个女人在等他,或许某一日,他们会生下自己的孩子……

    然而这一切,都被无情地摧毁了。

    一行人回到海边,燕飞绝已经跪了下来,抱住那具早已辨不出模样的尸体,没有眼泪,可每个人都能感受到他笼罩在一股巨大的悲恸之中。

    乔薇轻轻地走了过去,半蹲下身子,抬手搭上他肩膀,垂眸道:“对不起,燕叔叔,我误会薛姑娘了。”

    易千音哀叹:“我也误会她了,对不住啊,燕叔。我们真的不知道那个西贝货连薛蓉蓉的身份都是假的,谁让当时大家都只顾着逃命,薛蓉蓉还晓得去抓少夫人的信物,当然大家都以为她别有用心嘛……”

    乔薇用胳膊抵了抵他。

    易千音清清嗓子,噤了声。

    燕飞绝麻木地说道:“你们没有错,她就是个细作,她是圣女殿安插在我们身边的……眼线,她的目的是查清我们几个的底细,拿到少夫人的信物,只不过,当她得手之后,却被人灭口了。”

    乔薇顿了顿:“燕叔叔,可能不是你想的……”

    燕飞绝嘶吼着打断乔薇的话:“这么想我心里能好受点儿!”

    乔薇不说话了。

    如果能好受点,那就这么想吧,总好过一个那么单纯善良的姑娘,因为拯救她的信物而被圣女殿无情杀害了,为了从她嘴里撬出他们几个的信息,她可能还忍受了非人的折磨。

    比起这样,她也宁愿她确实是个细作,她只是被单纯地灭了口。

    易千音拍拍乔薇肩膀:“让他一个人静一会儿吧。”

    乔薇点头。

    塞纳鹰撤走了所有的侍卫,与乔薇几人上了来时的马车。

    从车帘的缝隙可以看见海边的二人,燕飞绝紧紧地抱着她,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金镯子,戴在她早已腐化的手腕上。

    乔薇看见大颗的泪水从燕飞绝的眸子里砸了下来,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尤其这么吊儿郎当的燕大侠,谁能想到他也会为了一个人难过成这样?

    丧妻之痛,莫过于此。

    乔薇睫羽微颤,放下了帘子。

    姬无双看向塞纳鹰道:“借我一匹最快的马。”

    易千音不解道:“你要干什么?我和你一起去。”

    塞纳鹰给二人挑了两匹最快的骏马,二人骑上马去了。

    乔薇等人的功夫,问起了塞纳鹰:“塞纳鹰,你在飞鱼镇为何会突然发狂?”

    塞纳鹰道:“我不记得了,从那日到我醒来的事情,我统统没印象了。”

    乔薇点点头:“你一直神志不清,记不得也是有的,那你可记得自己在发狂之前做过什么事?见过什么人?”

    塞纳鹰叹道:“没有特别的印象,我应该……练功走火入魔了。”

    乔薇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了几下:“八月还是九月的月底,你曾经在湖上的一个小木屋见过什么人吗?”

    塞纳鹰为难道:“我不能说。”

    乔薇凝眸道:“你为什么不能说?”

    塞纳鹰捏了捏手指:“我曾在真神面前立誓,小木屋的经历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包括我的爷爷与父亲。”

    乔薇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是不是圣女殿的人?”

    他垂下眼眸:“请小卓玛别再问了。”

    乔薇心里有数,只是找他求证一下罢了,他给不给出答案都影响不了乔薇心里的判断,乔薇道:“塞纳鹰,圣女殿在你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如果我告诉你,薛蓉蓉是她们杀的,你相信吗?”

    塞纳鹰愣了一下,随即正色道:“圣女殿诛杀闯进岛的外族人,无可厚非。”

    乔薇又道:“那要是……她们诛杀薛蓉蓉的目的并不是因为她是个外族人,她擅闯了无名岛,而是想夺取她手中的信物,你信吗?”

    塞纳鹰不说话了。

    乔薇迎上他复杂的视线:“假的小卓玛是圣女殿找来的,你信吗?”

    塞纳鹰没回答乔薇的话,而是道:“小卓玛今日对我说的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但是我要提醒小卓玛一句,圣女殿是无名岛上最强大的存在,便是八大世家加起来也不是它的对手。卓玛与它不对付没什么可奇怪的,卓玛与许多人都不对付,甚至连和卓都常被她气得半死,她看不惯圣女殿只是个人喜恶,可若是连小卓玛也跟着胡闹,就成了势力与势力的对抗,任何与圣女殿对抗的势力都没有好下场。”

    乔薇冷冷地看向塞纳鹰:“你是在劝我妥协?别说我娘本就与她们不对付,我不可能忤逆我娘站去那群老妖婆的阵营,就算是我娘与她们关系好着,可她们几次三番陷害我,我也不可能放过她们!”

    ……

    天亮时分,易千音与姬无双买了棺木回来,将薛蓉蓉葬了。

    一行人回了贺兰堡。

    女子还不知一切早已东窗事发,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逃脱这个鬼地方,就见燕飞绝面色铁青地进来了,她像是见到了救星,爬着冲了过去,奈何手上绑了绳子,刚跑了几步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了回来。

    她趴在地上,难过又激动地看着燕飞绝:“燕大哥……燕大哥救我……”

    燕飞绝面无表情地走向了她。

    她看着燕飞绝脸上的陌生,心里就是一个咯噔:“燕大哥……你……你怎么了?”

    燕飞绝停在她面前,巨大的黑影笼罩了她,她仿佛一下子踩空了,跌进了无尽的深渊,恐惧,蔓上心扉,她坐在地上,一蹬一蹬地往后退,最终退到了墙壁上,再也无路可退。

    ……

    这一日,阳光明媚,圣女殿沐浴在一片宁静而祥和的气氛中,五圣姑如往常那般自睡梦中缓缓地醒来,她是几位圣姑中少数不会武功的,不必早起扎马步,只用到小圣堂诵诵经,完成一日早课便可。

    她打扮得清清爽爽去了小圣堂,不出意外,她又是最早到的,四圣姑那个懒货啊,不到日上三竿根本都不会起来。

    五圣姑扬起下巴,迈步进了圣堂,刚一跨过门槛,便看见了堂内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箱子,她漫不经心地打开了箱盖,想看看里头装的什么,却“啊”的一声跌在了地上。

    有侍女听到了她的动静,纷纷跑过来:“五圣姑!五圣姑你怎么了?”

    五圣姑惊恐地望着那个箱子,众人走了过来,定睛一看,也吓得退到了一边。

    余下的几位圣姑也闻声赶了过来,四圣姑一眼瞧见箱子里的东西,捂住嘴跑了出去,扶住树干,一阵剧烈的干呕。

    大圣姑的眉心蹙了蹙,嫌弃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箱子搬出去?!”

    几名得力的女弟子走上前,将箱子抬了出去。

    大清早的,在圣女殿的小圣堂发现这种晦气的东西,实在是让人心烦意乱,三圣姑倒是不害怕箱子本身,可是一想起它凭空出现在圣女殿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就足够让人心里发毛的。

    “大师姐!”她看向大圣姑。

    大圣姑眸光冰冷道:“真是好手段!”

    三圣姑咬牙切齿道:“他们这么做,分明是在向圣女殿示威!他们以为就凭一个贺兰倾,真的能把圣女殿怎么样吗?圣女殿传承了数百年,岛上每个人都是圣女殿的信徒,她贺兰倾拿什么与圣女殿对抗?就靠那几个护卫吗?!真是不知所谓!大师姐,祭坛之辱,圣女的伤,二师姐的死,都是时候找他们讨要回来了!”

    大圣姑面色冰冷,没有说话,忽然,一个女弟子持剑进了小圣堂,在大圣姑耳畔悄悄地说了什么,大圣姑微微惊讶:“长老院?你确定吗?”

    女弟子道:“弟子确定。”

    大圣姑沉思道:“这群人,远比我们想象的能干,居然查到长老院去了,他们想干什么?”

    ……

    “查到了,终于查到了。”

    姬冥修坐在地上,身旁是一圈翻开的竹简,他看了看左手的竹简,又看了看右手的,一比对,惊喜地勾起了唇角:“塔纳族人不能离岛的真相原来是这样!”

    姬冥修将地上的竹简一一放回原位,手中的两个分别塞进了宽袖,虽说该记的东西已经记在脑海了,可拿着证据,才更有说服力。

    整理完藏书阁,姬冥修站起身下了楼,他看书时便会忘了时间,坐在没有窗户的阁楼内,根本不知外面早已过去了一夜。

    他按上了墙壁的机关。

    没有动静。

    他再次按了按。

    依旧没有动静。

    大长老离开时曾经交代过,墙上只有这一出机关,他确定自己没有按错,在按了十几下后,他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了。

    “大长老,大长老,大长老!”

    石门外,没有回应。

    ……

    另一边,海十三与十七回了贺兰堡,这段日子,二人一直在岛上暗访,寻找着众人不能离岛的真相,结果,还真让海十三发现了什么!

    乔薇与海十三去了小花园,两个小包子与三小只在花园里扑腾,十七走过去,抱着望舒在屋顶上飞了起来。

    几小只又在十七的腿上挂成了一长串。

    乔薇顿觉好笑,支开了伺候的侍女,对海十三道:“你说你发现什么了?”

    海十三道:“我发现所有岛上的人一出生便会去圣女殿接受洗礼,从洗礼的那一刻起他们便成为了圣女殿的信徒,可以说岛上所有人包括和卓在内都是圣女殿的信徒。”

    乔薇就道:“别算上我娘。”

    海十三一笑:“乔夫人确实是个例外,但乔夫人出生时也接受过洗礼了,所以,她也不能离岛。”

    乔薇古怪地看向了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海十三如实道:“我想说的是,岛上的居民之所以不能离开这个地方,很有可能与他们出生时的洗礼有关,我曾查到一户人家,他家有个私生子,因那家的大妇是个心胸狭窄之人,不容许外头有丈夫的私生子,所以那个妇人在生下私生子之后并不敢四处宣扬,抱着孩子躲进了离岛的商船。那妇人在外坚持了一年,身体每况愈下,最终坚持不住回了岛,她回岛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圣女殿接受圣女的治疗。圣女治好了她的病痛,给她的孩子做了洗礼,她在岛外流浪的时候,孩子是没有出现过任何异样的,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孩子与众不同,可是在她孩子十五岁出海那年,没带上离岛的药物,险些死在了外头,从那之后,她再不敢让孩子随意离岛了。”

    乔薇似有顿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有接受过圣女殿洗礼的人,才会再也不能离开这座岛,那个孩子,以及我,都是没有接受过洗礼的,所以我们在外面可以平安无事。”

    海十三点头:“那孩子之后在圣女殿做了洗礼,便再也不能踏出去,对了少夫人,你上次不是也……”

    乔薇轻松地说道:“如果她真的是在做洗礼时对人动的手脚,那么上次她根本没打算给我做,自然也没带作案的工具,我没事。”

    海十三长长地松了口气。

    乔薇问道:“那个母亲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吗?为什么洗礼前她的孩子能够离岛,洗礼后就不能了。”

    海十三说道:“她只在外待了一年,圣女与她说,那一年是真神在庇佑她的儿子,她就深信不疑了。”

    乔薇摇了摇头,又道:“那些离岛的药物又怎么回事?”

    海十三道:“也是圣女殿配的,需要离岛的人可以去圣女殿领取一定分量的药丸。”

    乔薇傻眼:“就这样,都没人怀疑过圣女殿吗?”

    海十三无奈一叹:“没,因为圣女殿配出了能让人暂时离岛的药物,所以众人全都对圣女殿万分感激呢。”

    乔薇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群迷信的家伙!怎么就……怎么就对一个邪教如此忠心不二?!”

    这也是海十三不能理解的地方,有时候,信仰能让人变得勇敢,可有时候,也会蒙蔽了人的眼睛。

    “娘亲娘亲,好热呀!”望舒哒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乔薇摸了摸她的后背,一片湿漉漉的汗水,忙脱了她的外袍,垫了一块干爽棉布,给景云也垫了,两个小家伙继续无忧无虑地玩耍。

    乔薇的眸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你看,这里是他们的家,大梁也是他们的家,他们本该来去自如,想住哪儿就住哪儿,而不是还得得到圣女殿的允许,乞求圣女殿的药物,看圣女殿的脸色!”

    海十三的心口微微震了一下,她一直觉得少夫人是个比寻常人坚强些的小姑娘,然而此刻她眼神里的坚毅,却让他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力量。

    乔薇望了望头顶的太阳:“天色不早了,你们少主还没回。”

    海十三笑道:“他看起书来就是这样,很容易废寝忘食。”

    乔薇点点头:“我去找他,看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乔薇坐上了出堡的马车,海十三不放心,让易千音跟了上去。

    马车停在长老院的山脚,乔薇跳下马车,易千音翻身下马,将骏马交给了车夫,与乔薇一块儿走上了长老山。

    长老山一共十三座石楼,每一座石楼都有强悍的侍卫看守,然而今天,侍卫们像是集体请了假,半个影子都没有。

    乔薇环视四周:“千音,你觉得这里是不是太安静了些?”

    易千音凝神聚气,将五感提到极致:“我们方才经过了三座石楼,里头一个人都没有。”

    乔薇古怪道:“怎么会这样?长老院今天放假了不成?”

    易千音的耳朵动了动,举眸道:“上面有人。”

    二人迈步朝山顶走去,走到第六座石楼时总算是看见了人影,可瞧穿着打扮,并不是长老院的弟子,而是圣女殿那群小妖精。

    “什么情况?”乔薇嘀咕。

    易千音敛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全是圣女殿的人,不好,这里被圣女殿包围了,赶紧走!”

    乔薇扣住了他的手臂:“来不及了。”

    易千音顺着乔薇的眸光望了过去,就见巍峨的山顶,几个仙姿佚貌的圣姑正款款走来,打头阵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头上戴着一支青玉簪,在她身侧稍微的位置,分别是一个戴着白玉簪与一个戴着黄玉簪的女子。

    领头的圣姑道:“我是三圣姑,我们之前见过,不知小卓玛可还有印象?”

    乔薇不动声色地笑道:“你我是没多大印象了,你旁边那两个被我娘的铁骑吓得从马车摔下来,摔掉了两颗大牙,这我倒是记忆犹新的。”

    四圣姑与五圣姑的脸色齐齐变了变。

    三圣姑是大圣姑与二圣姑的跟屁虫,在二人面前伏低做小,可到了外头,她就是当仁不让的老大了,她扬起下巴,清高地说道:“不知小卓玛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乔薇淡淡一笑道:“我瞧你的鼻孔都恨不得翘到天下去,哪儿有半分敬意啊?”

    三圣姑的嘴角抽了抽,拉长音调道:“小卓玛对我们圣女殿不也毫无敬意吗?”

    乔薇云淡风轻道:“开什么玩笑?我是塔纳族的小卓玛,你们这群老女人见了我不行礼,还想让我对你们致敬?”

    “你骂谁老女人?!”四圣姑可是最在意容貌的,最讨厌人家骂她老了!

    乔薇犀利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就骂你,怎么了?”

    四圣姑气了个倒仰!

    “别耍嘴皮子。”三圣姑怒道。

    乔薇淡道:“你当我乐意?不是你们几个老妖婆挡了我的道,我会愿意与你们废上一句话?我的人在哪儿?”

    三圣姑不怀好意地笑道:“你的人?你的什么人?那位玉树临风的冥公子?还是……姬家的少主?”

    乔薇对此丝毫不意外,从容地说道:“知道了还问?”

    三圣姑笑道:“他现在好着呢,在屋子里与师姐喝着茶,小卓玛若是有兴趣,我带你过去?”

    易千音一胳膊拦在了乔薇的身前:“别听她的,她想抓你。”

    乔薇看向三圣姑道:“我过去可以,他就不必了。”

    三圣姑冷笑:“来者是客,来都来了,就别急着走了。”

    乔薇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嘲弄:“三圣姑,你知道软禁小卓玛是什么罪吗?”

    三圣姑的目光凉了凉:“你又知道杀死我师姐是什么罪吗?”

    乔薇眉梢一挑:“那看来没什么谈的必要了,你的茶,我也不想喝了。”

    三圣姑面色一冷:“想走?没那么容易!青玄青璃!上!”

    两名圣女殿的粉衣弟子,一前一后封住了乔薇与易千音的路。

    易千音拔出了宝剑,乔薇拔出了焚天,背对着彼此,双目如炬地望向对面的女弟子。

    女弟子持剑冲了过来,易千音挥剑格挡,哪知咔的一声,他的宝剑断了!

    女弟子的剑朝着他的肩膀落了下来,他侧身一避,扣住了女弟子的手腕。

    女弟子蓄力一震,将易千音震开了,易千音握住发麻的手,不敢相信圣女殿会有这样的高手,便是与塞纳鹰对决,他都没如此吃亏过。

    三圣姑得意道:“你们真以为圣女殿是吃素的吗?她二人不过是外室弟子罢了,但本圣姑瞧着对付你们已经绰绰有余了。”

    乔薇与另一名女弟子也交起了手来,女弟子也想砍断乔薇的匕首,但焚天冷光一闪,削断了她的宝剑!

    女弟子就是一愣,显然没料到乔薇手中能有如此厉害的兵器。

    乔薇也没料到沐小将军的匕首如此威猛,趁着她愣神的功夫,乔薇一脚将她踹下了山坡。

    另一边,易千音虽是输了第一招,可换了打法后,也还是将对方打伤了。

    三圣姑面色微变,捏紧了拳头,道:“青沫!青霜!”

    另外两名弟子飞了出来,二人身上的气场明显与先前的不大一样。

    二人都束着金色的腰带,应该是内室的弟子了。

    二人没有携带兵器,就那么赤手空拳地攻向了乔薇与易千音。

    易千音接了对方一掌,一股浩瀚的内力钻入筋脉,他感觉自己的奇经八脉都要炸开了,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吐出了一口鲜血。

    而反观那个女弟子,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她亮出掌风,再一次朝易千音劈了过来!

    乔薇是有兵器的,奈何她发现自己的兵器完全没有用武之地,那个女弟子的手像一条甩不开的水草,牢牢地缠着她的胳膊,不论她怎么出招,都始终在她的力量下。

    乔薇一身气力,然而女弟子以柔克刚,她像是搏在了棉花上。

    三圣姑傲慢道:“不必手下留情了,速战速决吧,青霜。”

    被唤作青霜的女弟子一把扣住乔薇的胳膊,指尖一点,点掉了乔薇的匕首,随后根本不给乔薇任何反抗的机会,点住了乔薇的穴位。

    “少夫人!”易千音面色一变,女弟子的杀招又劈开了。

    三圣姑缓缓地走向乔薇,抚了抚乔薇的脸庞:“你资质不错,可惜,还是一只雏鸟。”

    乔薇冷冷地看着她:“老妖婆,你最好不要落在我的手上。”

    不得不承认,这孩子身上有一股罕见的气场,她的眸光像丛林的豹子一样危险,然而三圣姑在短暂的怔愣之后,淡淡地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新出生的小豹子,在对我说‘信不信我咬死你?’你觉得,我会怕吗?”

    乔薇看了她一眼,道:“你是不怕我,可你怕不怕我娘?要是我娘知道你这么对我,你说她是撕了你呢,还是撕了你呢?”

    三圣姑震怒:“别给我提你娘!”

    乔薇淡道:“我偏要提,你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我娘的对手,你们打不过我娘,就欺负她一个没有武功的女儿,我真替你们感到害臊!”

    三圣姑怒极,抬起手,一巴掌扇了下去!

    易千音飞身一扑,挡下了这一巴掌,自己却被扇得飞了出去,远远地跌在地上,吐出两口鲜血。

    乔薇眸光一动:“易千音,快走!”

    三圣姑怒道:“给我拿下他!”

    易千音看看乔薇,又看看三圣姑,抹掉嘴角的血迹,施展轻功下了山。

    三圣姑拂袖一挥:“给我追!”

【259】恶整圣女殿(一更)

    乔薇被蒙上了眼睛,带上了一辆马车,马车兜兜转转,七弯八绕,起先能听见潺潺流水的声音,后面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又不知走了多久,马车总算停了下来。

    车帘被掀开,尽管眼睛上蒙了布,也能感知到外头的光线变得刺眼了。

    有人扶住了乔薇的胳膊,带着她走下马车。

    “当心门槛。”那人道。

    乔薇抬脚,跨过了门槛。

    “台阶。”那人提醒。

    乔薇缓缓走下了台阶。

    这边,明显地人声多了,全都是姑娘家的。

    乔薇最终被带进了一间屋子。

    “你呀,就在这儿好好地待着吧!”

    是三圣姑冷嘲热讽的声音。

    乔薇盘腿坐在柔软的垫子上,海岛气温不低,没有冬季,但地板依旧铺了地暖,坐上去暖烘烘的,这样的享受,怕是大梁的南方人意想不到的。

    “就让我干坐着?不来点吃的喝的?”乔薇戏谑地问。

    三圣姑冷笑:“你还敢吃东西?就不怕下毒毒死你?”

    乔薇淡淡一笑:“下毒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全都靠吃的,难道说我不吃不喝,你们就没法子给我下毒了吗?”

    一般人沦为了阶下囚,莫不都是惊慌得要死,三圣姑讨厌看见她这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仿佛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得她有些窝火。

    三圣姑揪住了她的衣襟:“你娘杀死了我二师姐,这笔账,我迟早要讨要回来。识相的,就给乖乖的,否则,别怪我把这笔账算到你的头上!”

    乔薇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哀叹了一声:“原本我只替你们感到害臊,这会子听了你的话,我居然为你们感到悲哀了,你们究竟是有多怕我娘才会吓成这样?论辈分,你与我娘才是一辈儿的,我娘才是你的对手,你打不过我娘,就在我身上找胜利的快感,我要是你啊,早就一头碰死了!”

    三圣姑大怒:“你信不信我撕了你这张嘴!”

    乔薇眉梢微微一挑:“你有功夫撕我的嘴,还不如好好练功,这样也不至于将来对上我娘,输得太难看。”

    “你……”

    乔薇又道:“其实你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听说在岛上没人打得过我娘,既如此,你输了倒也不冤枉,毕竟,是输给一个十分强大的对手了。哦,对不起,我说错了,你还没资格做我娘的对手。”

    三圣姑被乔薇气得心肝一抽一抽的,抬起手,就要狠狠地教训一顿,却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响在了门口。

    “住手。”

    三圣姑回头,见到了大师姐,忙放下手,行了一礼,低垂着眉眼道:“大师姐来了。”

    大圣姑不怒自威道:“你退下。”

    “是。”三圣姑不情不愿地应下,退到了一旁。

    大圣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睫羽一颤,退出了屋子。

    大圣姑宽袖一拂,打出两道劲风,将门板合上了,随后大圣姑摘下了乔薇蒙在眼睛上的布条,语气威严却也不失温和道:“三圣姑的脾气不大好,让你受苦了。”

    乔薇好笑地说道:“这是唱的哪一出?你师妹差点打死我,你又过来安抚我,难道就是传说中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大圣姑道:“丫头,她可没伤到你分毫。”

    乔薇淡笑:“那是我运气好,第一次被易千音挡下了,第二次,被你拦住了,但倘若我运气差一点,那两巴掌甩到我脸上,我怕是要毁容了吧?唉,你说你们都是真神的使者,是普度众生的圣女,为什么要对一个无辜的人如此残忍?我自问上岛这么久,好像还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们圣女殿的事。”

    大圣姑道:“三师妹被我惯坏了,有得罪之处,还请小卓玛见谅。”

    称呼都从丫头变成小卓玛,老狐狸是要放大招了。

    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面色如常地说道:“其实,你们要想见我告诉我一声即可,没必要用这么不友好的法子,你说是吗?”

    大圣姑拎起了茶壶:“我也是才知道三师妹如此胡闹,特地来给小卓玛赔不是了。”

    你才知道才怪了,那么大的动静,你是瞎了聋了?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大圣姑给乔薇倒了一杯热茶。

    乔薇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她倒是不怕人在茶水下毒,毕竟下毒的法子确实太多了,她就算不吃不喝,人家也还是能有办法得逞,与其如此,倒不如坦然接受了。

    大圣姑看着她毫无芥蒂地喝着自己的茶,微微一笑:“小卓玛好气量。”

    乔薇就道:“应该说我好胆量才对,气量我是没有的,你师妹那么对我,这笔账我记着呢。”

    大圣姑一笑:“小卓玛比你娘有意思多了。”

    乔薇没接她的话,而是道:“我相公呢?”

    大圣姑温声道:“姬家少爷一切安好,小卓玛无需担忧。”

    乔薇晃了晃手中的杯子:“你们抓我来到底想干嘛呀?”

    大圣姑和颜悦色道:“有些误会想与小卓玛澄清罢了。”

    乔薇又喝了一口清茶:“你说吧,本小卓玛洗耳听着。”

    大圣姑别有深意道:“我圣女殿与贺兰堡数百年交好,一直都是十分融洽的关系,圣女殿尊敬和卓,和卓也厚待圣女殿,双方亲如一家,方是全岛之福。”

    乔薇端着杯子的手一顿,情不自禁地笑了:“不知大圣姑口中的亲如一家是个什么意思?是找人在我外公身上下毒,还是找人破坏给我外公的解药?”

    大圣姑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小卓玛说的事,我不太明白。”

    乔薇叹了口气道:“你看你,又想收买我,又不与我说实话,你让我怎么信任你们?”

    大圣姑顿了顿,说道:“和卓的事情,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乔薇好笑:“误会?一个屠夫本是杀猪的,却把人给杀了,他也能说自己是个误会吗?”

    居然把圣女比作一头猪,大圣姑的太阳穴一阵突突直跳,神色险些绷不住。

    乔薇淡淡地说道:“事已至此,你我都打开天窗说亮话,因为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我都知道实情了,而且我也不需要从你的口中进行求证,我所相信的事情,不论你怎么反口,我也还是会信。”

    大圣姑终于理解为何三圣姑被气得几次三番想动手了,这个丫头,一张利嘴确实能把人活活气死。

    深吸几口气,平复了情绪,大圣姑又道:“看来小卓玛对圣女殿非常地不信任,这实在是令人感到委屈,圣女殿数百年来都对贺兰家忠心耿耿。小卓玛可知,原先的和卓并不是你们贺兰一脉,是靠着圣女殿的支持,贺兰家才成功地夺得王权。可以说,没有圣女殿,就没有贺兰家如今的地位。”

    这个乔薇倒是没听人提过,不过那又怎样呢?早八百年的旧事了,难道因为那一点从龙之功,就能在几百后陷害贺兰一族的后人吗?

    乔薇冷笑:“你们怎么不想想,若是没有贺兰家提拔你们,你们能取代祭师殿的地位吗?说白了,一切都是双方各取所需,别说的好像你们多么无私高尚似的。”

    大圣姑发现自己正被乔薇牵着鼻子走,她原本是想恩威并施,先让乔薇意识到圣女殿的功劳与重要,再好生给乔薇画一幅宏伟的蓝图,让乔薇对圣女殿、对自己的前程充满了憧憬,可乔薇摘取的重点永远都不是她想表达的那一点!

    大圣姑捏紧了手中的杯子:“不论怎样,圣女殿扶持贺兰家多年,劳苦功高,小卓玛与卓玛却妄图将圣女殿赶尽杀绝,这是不是太卸磨杀驴了?”

    乔薇喝完了手中的茶,毫不见外地倒了一杯:“谁要将你们赶尽杀绝了?我娘不过是看你们不顺眼罢了,话说回来,我娘看不顺眼的人多了,她在贺兰堡也放过火的,我外公怎么没说她把贺兰家赶尽杀绝呀?还有塞纳家,我娘也是好生闹过的,人家怎么不说我娘要把他们一网打尽呀?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心中有魔,众人皆魔;心中有佛,众人皆佛。我娘在哪儿都干过混账事,可偏偏落到你们头上,就成了赶尽杀绝,是不是你们自己心虚?”

    大圣姑捏着杯子的指节隐隐泛出了白色:“我们心虚什么?”

    乔薇无辜道:“那就得问你们自己了,我又不是你们圣女殿的人,怎么知道你们究竟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大圣姑气得身子都开始抖了:“小卓玛,请你慎言。”

    乔薇仿佛不知她快被自己气死了似的,云淡风轻道:“我外公一生光明磊落,上对得起天地,下对得起子民,所以他从不担心有人会要他的命。几大世家也是如此,自己没做坏事,又何惧旁人报复?你们总说我娘要把你们赶尽杀绝,请问我娘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们会这么想,一定是你们自己有足够让人赶尽杀绝的理由吧?”

    大圣姑手一抖,打翻了手中的茶水。

    乔薇拿出帕子,轻轻地擦了擦她桌面:“我不过是随口胡说罢了,圣姑怎么吓成了这样?难不成被我说中啦?你们圣女殿,真的干见不得人的事啦?”

    大圣姑唰的一下站起身来,冷冷地看了乔薇一眼,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乔薇看着她,苦口婆心道:“大圣姑,淡定,淡定,你是想拉拢我的,你打了我,我就一定不会投诚你了。你要把握住机会,好好地对我,让我感受到你的真心与温暖。”

    大圣姑气得头都痛了,一口浊气堵在了喉头,上不去下不来,噎得她脸色都变了:“你若是实在不放心圣女殿,也可将圣女殿据为己有。”

    “怎么个据为己有法?”乔薇问。

    大圣姑见自己总算是掌控了话题,扬眉吐气地拨了拨鬓角的发:“我知道你有个女儿,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接受她、培育她,让她成为下一任的圣女,这样,将来你儿子继承了和卓之位,你女儿又掌控了圣女殿,整个岛上还有谁是你们的对手?”

    乔薇摸下巴:“听起来不错,不过,做你们圣女殿的圣女有没有什么禁忌啊?我女儿不识字。”

    “我可以教。”

    “你教不会。”

    “她可以习武。”

    “她不会学。”

    那小胖子就知道吃喝玩乐,让她习武,简直比要了她的小命难受。

    大圣姑忍住火气道:“那她总会点什么吧?”

    乔薇想了想:“会吃算不算?”

    大圣姑嘴角抽搐。

    乔薇又道:“对了,我听说你们圣女殿没有男人,我女儿若是做了圣女,这规矩就得改改。”

    大圣姑倨傲而自豪地说道:“圣女殿不近男色,自古便是如此!圣女殿的一切都是属于真神,包括我们的身子,没有凡夫俗子能够玷污圣女的圣洁。”

    乔薇难以置信地看了她半晌,倾过身子小声道:“你到现在还是个处女啊?”

    “你……”

    这丫头的重点怎么老是跑偏?!

    乔薇一脸的恍然大悟:“难怪你脾气不好,正所谓男为阳,女为阴,要阴阳调和,才能诸事顺意,不然,你就会内分泌失调,情绪焦躁,还会易怒、易嫉妒、容颜早衰。”

    大圣姑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脸。

    乔薇看着她道:“你看你和我娘一个年纪吧,你长得也不差,瓜子脸,丹凤眼,柳叶眉,樱桃小嘴,标准的美人相啊!可是你和我娘站在一块儿,你就跟她的娘似的!”

    大圣姑勃然大怒:“小卓玛!”

    乔薇两眼望天。

    大圣姑觉得自己再待下去,不是把这丫头打死,就是被这丫头活活气死,她努力压下暴躁的情绪,一字一顿道:“你好好想想,不用立刻回答我。”

    从屋子里出来后,大圣姑整个人都不好了,一掌劈开了一棵大树,惊得院子里的侍女纷纷跪在了地上。

    大圣姑深吸一口气,理理衣襟,面无表情地回了屋。

    乔薇抓了一把瓜子,优哉游哉地磕了起来。

    给姑奶奶洗脑?下辈子吧!

    乔薇是块硬骨头,连大圣姑都啃不动,这个认知越发让三圣姑坚定了拿下乔薇的想法,只要自己拿下了乔薇,岂不是说明自己比大圣姑还要厉害么?

    三圣姑站在廊下,望着大圣姑远去的背影,傲慢一笑,转身去了四圣姑的屋子。

    四圣姑正在擦雪花膏,自打被乔薇骂了老妖婆后,她整个自尊都被碾压了,既难过又慌张,好像自己真的已经老了一样。

    “四师妹。”三圣姑推门而入。

    四圣姑打了招呼:“三师姐怎么来了?”

    三圣姑笑道:“我想找四师妹要几条小虫子。”

    “什么小虫子?”四圣姑擦了雪花膏,问。

    三圣姑看着她的脸,淡淡地笑了笑:“你养的蛊虫。”

    圣女殿的几个圣姑都有着自己的本事,四圣姑不会武功,却养得一手好蛊虫。

    四圣姑从铜镜中望向了自家师姐:“三师姐要蛊虫做什么?”

    三圣姑道:“那个姓乔的如此嚣张,居然骂我们是老妖婆,难道四师妹不想给她一点教训吗?”

    自然是想的,四圣姑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到了什么,又犹豫地说道:“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好?大师姐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的。”

    三圣姑笑道:“我们一不打她,二不骂她,不过是给她一点教训罢了,你那儿难道就没有给人长点记性,又不留痕迹的蛊虫吗?”

    “有是有……不过……”四圣姑仍是有些犹豫。

    三圣姑拍了拍胸口道:“不过什么呀?天塌下来有我给你顶着,届时若真出了事,师妹只管推在我头上好了。”

    四圣姑放下雪花膏:“师姐快别这么说,我们都是一家人,荣辱与共,不分彼此,那个丫头我也早看不顺眼了,给她一点教训,就当是回敬她骂我老妖婆了。”

    三圣姑得意一笑。

    四圣姑去库房取了几个小瓷瓶,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笑着去了厨房。

    厨房正在准备晚膳,晚膳通常是先备圣女与大圣姑的,之后才是余下几位圣姑的,最后轮到弟子与诸位侍女。

    圣女这几日养病,吃得清淡,式样简单,已经做好送去了,大圣姑的人参鸡汤刚刚炖好。

    侍女们看见两位圣姑,齐齐放下手中的活儿,行了一礼:“三圣姑,四圣姑。”

    三圣姑淡淡地嗯了一声:“圣女在养病,膳食切不可油腻,我来瞧瞧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领头的侍女道:“圣女的已经送过去了,是清粥与小菜。”

    三圣姑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两个大食盒上:“这都是给大师姐的?”

    领头侍女恭敬道:“回三圣姑的话,有一份是给那位客人的,大圣姑说客人身份贵重,她吃什么,客人就吃什么。”

    三圣姑吃味儿地哼了哼,她还是圣姑呢,都没享受过与大师姐一样的待遇,一个半路来的丫头,可真是命好!

    定了定神,三圣姑问道:“哪个是给大圣姑的?”

    领头侍女指着左边的食盒道:“这边的,大圣姑不喜欢吃葱,那位客人据说是口味不忌,我们便稍放了些。”

    三圣姑给四圣姑使了个眼色,四圣姑会意地点点头,三圣姑对众人道:“你们忙你们的。”

    众人忙去了。

    三圣姑上前两步,挡在了食盒与领头侍女中间,拉着领头侍女笑道:“我这两日略有些上火,待会儿给我的饭菜清淡些吧。”

    领头侍女忙道:“好,圣姑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告诉我,我现在就给你做。”

    “我想吃……”三圣姑开始“认真”挑选了起来。

    四圣姑乘人不备,从宽袖中取出瓷瓶,拔掉瓶塞,将小蛊虫倒在了里面,随后收起瓷瓶,盖上食盒,若无其事地转过了身。

    那边三圣姑还在卖力地挑选着,这边四圣姑心虚地望向了别处,就在二人看不见的地方,一只小黑手从桌子底下探了出来,将两个食盒调换了个位置。

    “我刚刚说的这些都能做吗?”三圣姑笑着问。

    领头侍女道:“能的能的,小的这就做!”

    “那就多谢你了。”三圣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转头望向四圣姑,见对方正心虚地看向门外,也不知究竟得手了没,她清了清嗓子,四圣姑转过头来,冲她使了个眼色。

    三圣姑会心一笑,对领头侍女道:“那我就走了。”

    领头侍女行了一礼:“恭送圣姑。”

    三圣姑与四圣姑携手出了厨房。

    领头侍女见耽搁了这么久,忙唤来跑腿的侍女,将左边的食盒递到她手上:“快给大圣姑送去。”又唤来另一个,将右边的食盒给了她,“给那位客人送去。”

    二人领命去了。

    领头侍女开始准备三圣姑的饭菜,原本都切好了,但三圣姑要改,她也没办法,只得重新洗菜、切菜、炒菜,好在三圣姑要的不多,三盘小菜并一份玉米龙骨汤便是全部的晚膳了。

    侍女将玉米龙骨汤炖在炉子上后,又去准备四圣姑与另外几位圣姑的饭菜了。

    厨房里,每个人都忙得热火朝天,没人注意到一只圆溜溜的小白团子悄然跳上了灶台,对着玉米龙骨汤,撒了一泡童貂尿。

【260】精彩下场(二更)

    圣女殿作为塔纳族唯一的神殿,除了担负起祭祀的重任,每月的双日也会在殿中开设晚课,晚课主要是教授《真神经》,授课的对象是全岛居民。

    在圣女殿是不分贵贱的,只要踏入了圣女殿,不管领主也好,平民也罢,都是真神的子民,真神爱护他们如同爱护自己,在这里,大家都是兄弟姊妹,任何企图在殿中仗势欺人的信徒都将受到真神的惩罚。据说早先曾有个世家公子不信这一规矩,在圣女殿殴打了一个渔民,结果当天夜里,那位世家公子便毫无预兆的暴毙了,仵作验尸,也未能验出死因。自那之后,众人来圣女殿越发谨守规矩了。

    晚课的地方在宣云殿,殿堂没有多余的装饰,干净整洁的地板,一排排小桌与垫子,最里边的一尺高的台子上是圣女的位置,今日圣女抱恙,便由大圣姑代为授课。

    大圣姑虽是圣女的老师,可并不常在人前露脸,她的容貌对绝大多数信徒而言都是陌生的。

    大圣姑十分看重此次晚课,不仅沐浴焚香,还穿上了最得体的衣裳,描了淡淡的妆。

    她跪坐在垫子上,翻开小桌上的《真神经》,不知是不是晚饭吃了葱花的缘故,她总觉得身子有点不大舒服。

    同样不舒服的还有三圣姑。

    三圣姑坐在塞纳夫人与毕罗夫人中间,她前面是一排来得较早所以占据了最好的位置的信徒,后面是几个世家的小姐与本岛居民,大家都在认真地默读着《真神经》第七卷第四十八章到第九十五章的内容,殿内安静得只能听见翻动书页的声音,以及……她时不时扭动一下屁股的声音。

    塞纳夫人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如此庄重的场合,怎么三圣姑像屁股上长了钉子似的?

    另一侧的毕罗夫人也朝三圣姑投来了困惑的目光。

    值得一提的是,毕罗家与塞纳家虽是不对付,不过塞纳夫人与毕罗夫人私底下却是极为要好的朋友,故而每每来圣殿,二人都会坐在一块儿,中间的位置本是给毕罗夫人的儿子留的,但他突然有事来不了便给空着了,三圣姑是几位圣姑中最晚到的一个,四周都坐满了,唯独这儿有个空位,便给坐了过来。

    可也不知怎么回事,自打坐下后,她肚子便不大舒服!

    四圣姑虔诚地默读着桌上的经文,没注意到两位师姐的异样。

    三圣姑的肚子咕咕地叫,虽是声音很小,但塞纳夫人与毕罗夫人都听见了,心道三圣姑竟是空腹来参加晚课,其心虔诚,值得借鉴呐!

    三圣姑才不是没吃晚饭,她把一桌子饭菜全都吃光了,包括那碗玉米龙骨汤,也喝得干干净净的,也许,就是吃得太饱了,所以肚子才会百般不适。

    三圣姑按住了肚子。

    忍住,忍住,忍住……一定要忍——

    卟——

    一道大响屁放了出来,在静谧的殿堂内,如同一道闷雷,惊得塞纳夫人与毕罗夫人双手一抖,书都捧掉了!

    众人心惊肉跳地朝这边看了过来,想知道究竟是谁这么过分,居然在真神的眼皮子底下放屁,这可是对真神的大不敬,不怕把真神吓走吗?

    三圣姑的脸臊得通红,但她正襟危坐,镇定得不得了,除了塞纳夫人与毕罗夫人,还真没谁听出是她。

    二位夫人将经书捡了起来,继续默读。

    三圣姑的肚子一阵绞痛,但这时候去如厕无疑是一件尴尬又无礼的事,她强迫自己把痛感忍过去,没经历过的人大概永远不会明白,肚子痛是一种怎样的抓狂体验。

    经文上写的什么,她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望了望墙壁上的沙漏,还有半个时辰就能下晚课,她只用坚持到那时就好。

    她强迫自己想点别的转移注意力,想着想着便想到了乔薇。

    四圣姑一共给乔薇下了三种蛊,第一种蛊是痒痒蛊,这种蛊严格来讲并不算真正的蛊虫,蛊虫是通过特殊的药物养出来的,而它,只是一种岛上的小毒虫罢了,不过别看它小,被它碰一碰,可是会全身瘙痒不止的。

    大圣姑抓了抓腿,又抓了抓肚子,她还想抓背、抓脖子,但又恐被人瞧见,只得将指甲掐进肉里,硬生生地忍着,忍得心里都开始发毛了!

    四圣姑给乔薇下的第二种蛊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蛊虫,是一种以蚕食两生果花叶为生的小飞蛾,这种小飞蛾能变色,隐藏在物体上很难被发现,它不咬人,也不攻击人,但它翅膀上有一层灰粉,不小心抖落了让谁碰到,比被蜈蚣咬了还可怕。

    大圣姑的身上很痒,可是她的脸上却开始隐隐作痛,一开始只是脸颊,不多时蔓延到了鼻子、嘴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如此难受。

    在大圣姑身侧有两个伺候的侍女,她们的任务是听候大圣姑的一切差遣,大圣姑有时会让她们维持秩序,有时会让她们磨墨,有时什么也不让她们做。

    她们习惯性地时不时朝大圣姑看去,以便在大圣姑需求她们时能够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哪知当她们的眸光落在大圣姑脸上时,吓得险些没把手里的经书扔出去!

    大圣姑的脸怎么了?怎么全都肿了?肿得跟个猪头似的,秀气的樱桃小嘴变成了两瓣香肠嘴。

    这、这、这简直太可怕了!

    二人拼命地朝大圣姑挤眉弄眼,奈何大圣姑完全没有瞧见。

    坐席上,不少信徒已将章节看完了,抬起头来,想瞻仰瞻仰大圣姑的圣容,结果定睛一看,尼玛隔夜饭都差点吐出来了!

    说好的仙姿佚貌呢?

    隔壁老王都比她养眼呐!

    殿内的信徒开始窃窃私语,一边说一边看向大圣姑,大圣姑只以为他们是被自己的盛世美颜所惊艳,所以尽管吵闹有些不合规矩,却也没有出言制止。

    唯一没发现大圣姑异样的大概就是三圣姑了。

    三圣姑正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暗戳戳地窃喜着乔薇变成大猪头,不过这还不是最折磨人的,最折磨人的是第三种虫子,这回,是货真价实的蛊虫了,至于说它的功效么——

    大圣姑忍住浑身的不适,语气舒缓地说道:“现在,我开始为大家讲授《真神经》第四十八章的内容,‘真神曰,善父母者,善己也;善兄弟者,善己也;善妻者,善己……汪!’”

    众人一愣!

    大圣姑也愣了愣,刚刚是错觉吗?怎么自己嘴里会发出那么奇怪的声音?

    定定神,大圣姑接着道:“‘善夫者,善……汪!’”

    大圣姑捂住了嘴。

    众人讶异地朝她看了过来。

    大圣姑臊红了一张脸,轻咳一声,道:“‘善子女者,汪!’”

    众人惊得张大了嘴巴。

    大圣姑的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

    “这几句话的意思是……汪!”

    “大家都别动,听我……汪!”

    “我……汪!”

    “汪!”

    信徒们纷纷惊得说不出话了,一些胆小的甚至感到了一股害怕,不由地站起身来,惊恐地望着台上的大圣姑。

    大圣姑实在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开口全是这种声音,她不信邪地扯了扯嗓子,蓄足一口气,这次她要用丹田发声——

    全都给我坐下!

    “汪汪汪汪汪汪!”

    所有人都站起来了,离开自己的席位,往后退了几大步。

    大圣姑一巴掌拍上桌子,怒目望向众人。

    她若是原先的脸孔倒还罢了,此时肥头大耳香肠嘴,真的好辟邪有木有?!

    三圣姑与四圣姑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什么,朝着大圣姑走去,大圣姑却先二人一步迈下了讲台。

    众人见她朝这边走了下来,纷纷吓得跑出了大殿。

    大圣姑眸光一冷,一个跃起,扑倒了一个男信徒,一口咬上他的屁股!

    “啊——”男信徒惨叫。

    人群中,不知谁嚷出了声:“妖怪!妖怪!妖怪——”

    “圣姑变成妖怪了——快逃啊——”

    “逃啊——”

    信徒们统统逃窜了起来,桌子踢倒了,垫子踩烂了,门板撞飞了,数百人的大殿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

    ……

    后院,一座精美的小宅子里,两名守门的侍女也听到了前殿的动静。

    侍女问:“哎,前边怎么了?怎么这么吵?不是在上晚课吗?”

    同伴道:“也许……是大圣姑在做什么仪式?”

    侍女好奇地笑道:“我们去看看吧?”

    这一提议,立刻被同伴否决了:“不行的,大圣姑吩咐我们看紧里头的客人,一步都不能离开。”

    侍女笑道:“门上了锁的,就算我们走了,她也出不来。她若是砸门,必定惊到巡逻的弟子,一样逃不掉。”

    同伴谨慎地说道:“说是这样说,可万一圣姑怪罪下来,我们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侍女想了想圣女殿严苛的刑罚,最终打消了去一睹究竟的念头。

    二人老老实实地在门口守着,忽然,一只小白貂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小白貂的一条腿似乎受了伤,它手里抓着一方帕子,另一手捂住心口,一边抹泪,一边艰难地行走。

    侍女哎呀了一声:“这小东西哪里来了?好像受伤了,你看,它都哭了!”

    小白貂“哭”得更凄惨了。

    侍女的一颗少女心都被萌化了,蹲下身子,将“受伤”的小白貂抱进了怀里,惊叹道:“好小的貂啊,是个幼貂宝宝,阿蓉你快看!”

    同伴的警惕性比侍女要高上一些,但对着这么我见犹怜的幼貂宝宝,没有一个人能够狠下心来去怀疑什么,同伴也蹲下了身子。

    侍女轻声道:“它不会是云貂吧?要是云貂就太好了,云貂是灵貂,通晓人性的。”

    哼,宝宝怎么可能是大白那种蠢货的同类?

    侍女又道:“把它拿出去卖掉,咱们就发财了。”

    把你卖掉!把你全家都卖掉!

    “我看看它是公的还是母的。”侍女伸出手,去掰小白的腿。

    小白死死地捂住小小白。

    就在小白几乎贞洁不保的时候,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拎着从厨房顺来的小铁锅,缓缓地挪到了二人身后。

    同伴双耳一动:“有动静!”

    二人齐齐朝后望去,哪知还没做出反应,便被两个小铁锅嘭的一声拍晕了!

    珠儿从侍女身上顺走了钥匙。

    大白站直了身子,小白跳到大白的肩上,珠儿又跳到了小白的肩上,总算是能够着锁孔了。

    三小只成功地打开了兽生的第一扇大门,兴高采烈地了蹦进去。

    乔薇惊讶地看着三个小家伙:“你们怎么来了?”

    小白秀了秀肱二头肌。

    乔薇走到门口,将两个晕倒的侍女拖进屋,塞进了床底。

    这儿时不时有人巡逻,若是发现地上有人晕倒,定会进屋查看她的情况,那样,她逃不了多远便会被人发现。

    藏好晕倒的侍女后,乔薇与三小只出了屋子,正要锁上门,回廊下传来了三圣姑的声音:“一定是那个女人干的!”

    乔薇一步迈回了屋,将锁头藏进袖子,并合上了门!

    三小只也迅速找地方躲起来,床底下空间不够了,珠儿与大白进去后,小白再往里挤就挤不动了。

    大白一脚将小白踹了出来!

    小白咕噜噜地滚到了门边。

    嘭!

    门被大力地推开了!

    小白瞬间蹲起了身子,目视远方,一动不动。

    三圣姑的余光看到了地上凭空多出来的……石雕,虽然怪怪的,可这个节骨眼儿上,谁会在意这个?

    乔薇坐在椅子上,优哉游哉地嗑着瓜子,面前的托盘里,瓜子壳堆成了小丘。

    乔薇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懒洋洋地问道:“哟,什么风把三圣姑吹来了?”

    三圣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警惕地问道:“门上的锁怎么没了?还有守门的丫鬟呢?”

    “你问我?”乔薇呵呵道,“拜托你搞清楚状况,我是一直被关在里头的那个,我怎么知道你丫鬟去哪儿了?我怎么知道门上的锁没了?你不妨去问问其他人,看是不是那两个侍女去前面看热闹了,我方才可是听到了好大的动静,你们圣女殿不会又出乱子了吧?”

    三圣姑被乔薇这么一带,瞬间忘记先前的质疑了,走向乔薇,怒不可遏道:“你究竟对我师姐做了什么?”

    “你哪个师姐?”乔薇问。

    三圣姑哼道:“少给我装蒜!我师姐今天就是见了你,才会变成那样的?”

    乔薇不解道:“你师姐变成了哪样了?”

    “我师姐……”三圣姑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完全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呼吸一滞,愤愤地说道,“你管我师姐变成哪样!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干的?”

    乔薇无奈地叹了口气:“三圣姑啊,我是你抓的,从你点我的穴之后,你就把我全身上下都搜光了,连我防身的匕首都给我缴了,我都这样了,你觉得我还有什么能耐对你们师姐做任何事?”

    三圣姑怒道:“不是你干的,那你倒是说说,明明该下在你身上的蛊,怎么会下我师姐身上了?”

    乔薇眼珠子一动,摸着下巴道:“你师姐被下蛊啦?什么蛊啊?”

    “犬……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丫头,总是把她绕进去!

    三圣姑扬起了巴掌,想给乔薇一个沉痛的教训:“这一次,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护着你!”

    话音刚落,肚子传来一阵绞痛,有什么东西似乎要从体内喷薄而出,三圣姑痛得哎哟了一声,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捂住屁股,闪电一般地冲去了茅厕。

    圣女殿出了乱子,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乔薇赶紧带上三小只,锁好门,避开巡逻弟子们的视线,翻墙出了后院。

    三小只早在殿里搜过了,姬冥修不在这边。

    如果不在这里,那就是在长老院了。

    不论怎样,先出了圣女殿再说。

    大白对地形异常熟悉,很快便找出了一条人烟罕至的逃亡路线,顺着这条路线,几人一路往东,在路过一间看似毫不起眼的小木屋时,乔薇闻到了淡淡的药香。

    乔薇拍了拍大白的肩膀,大白跐溜溜地跑了过去,在里头溜达了一圈,安全!

    平时呢,这儿是有重兵把守的,奈何今晚前殿出了事,弟子们全都上那儿维持现场了,所以这里也只是用锁头给锁住了重要的房间。

    开锁啊,姐姐的强项啊。

    乔薇取下了发簪,插入锁孔,这不是寻常的锁头,不过也难不倒她就是了,最多两分钟,她就能——

    咔!

    锁链被大白的尖牙咬断了……

    乔薇进了屋子,才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丹药房,她娘当初能在大梁混出个神医的名号,可全都是靠着从圣女殿偷来的丹药,这儿的丹药,若是配得好,不比两生果的效果差多少。

    望着满满一大柜子丹药,乔薇吸了吸口水,找了两个大麻袋,将丹药统统地扫了进去,随后又找来一张大床单,将麻袋兜住了系在自己的背上,因不知圣女殿是不是只有一个丹药房,乔薇又多带了两个空麻袋,给三小只也打上了空包袱,以备不时之需。

    将丹药房洗劫一空后,乔薇与三小只迅速撤离了现场。

    走了没多远,乔薇来到了一片果园,一眼望去,全都是白胖胖的两生果!

    当初太师府一颗两生果,就让剑盟与素心宗抢得头破血流了,这儿却有一片、满满、满满地一片!

    乔薇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

    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就是了!

    两生果对于兽类具有致命的吸引,三小只根本不等乔薇吩咐便争先恐后地冲了进去。

    乔薇也不怕它们把果子吃光了,这儿的果子少说有几百颗,它们就算吃到饱,也还能有剩的。

    然而这么多果子,每年只给她外公进贡十颗,剩余的都进了那群女人的肚子,一颗两生果能让人增长十年至二十年的功力,难怪那群弟子年纪轻轻,武功却一个比一个厉害。

    短暂的怔愣后,乔薇打开麻袋,迅速地摘了起来。

    左一颗,右一颗,摘得热火朝天。

    “让你抓我!”

    “让你软禁我!”

    “让你凶我!”

    “姑奶奶摘光你的果子!一颗不留!”

    乔薇自己摘,不够快,一把将三小只拎了起来:“别吃了,摘完回去慢慢吃!”

    四只于是开始了疯狂地采摘,乔薇与珠儿都是摘果子,大白与小白是连根拔起,不知摘了多久,总算把果园摘得一颗都不剩了!

    乔薇的背上像驮着一座小山,三小只的包袱也被塞得满满,可以说是非常不浪费了。

    ……

    而另一边,数百名弟子出动,总算是控制住了现场的混乱,大圣姑也被扶(擒)回了房,四圣姑给她服下了解药,她终于没再发疯了,然而她照了一下镜子,又觉得自己还不如疯掉好呢!

    三圣姑与四圣姑害怕地跪在地上。

    大圣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二人:“你们为什么这么做?”

    四圣姑辩解道:“我们原本是给小卓玛下的药,不知怎么会是大师姐中了招!这……这都是三师姐的主意!三师姐说,那个丫头太目中无人了,连大师姐都敢欺负,我们必须得给她一个教训!”

    三师姐委屈道:“我几时这么说了?明明是我们一起商量的!”

    “你……”

    “都别吵了!”大圣姑喝止了二人,“你们是不是觉得只要我下台了,圣女殿就能轮到你们做主了?”

    二师姐死了,如大师姐也没了,那岂不是就是三师姐为大?四师姐为老二了?

    不得不说,大师姐的逻辑确有那么几分道理,可关键是,二人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二人冤枉地看着大师姐:“大师姐,我们冤枉啊!”

    一贯话少的六圣姑开口了:“究竟是不是冤枉的,改日再查,先把大师姐的毒给解了吧!”

    蛊虫的毒,四圣姑给解了,但另外两种小虫子的毒,却不是她能解的。

    大圣姑唤来两名侍女道:“你去丹药房取一瓶冰心露来,你去摘一颗两生果来。”

    冰心露是擦脸消肿的,两生果是排毒去邪的。

    两位侍女领了命,快速地去了。

    哪知不到一刻钟,第一名侍女便跌跌撞撞地回来了:“不好了不好了!大圣姑!丹药房被盗了!”

    大圣姑面色一变:“什么?”

    侍女颤声道:“真的……被盗了……所有的丹药……一颗都没了……”

    那些丹药,几乎全都是至宝,是圣女殿的丹药师耗费了数十年的心血,不停地改良药方,才炼出了这么一柜子,居然……全都……没了?!

    大圣姑血气上涌。

    不待她消化掉这一噩耗,第二个侍女也回了,表情比自己的同伴更为恐怖。

    大圣姑蹙眉道:“你又是怎么了?”

    侍女哽咽道:“两生果……没了!”

    大圣姑胸口闷闷一痛。

    六圣姑走上前,严肃地看着她:“没了是什么意思?那可是有几百颗!”

    “几……几百颗……都……都没了……”侍女吓哭了。

    若说丹药还可以耗费大量的药材与心力去炼,那么二十年才结一次果的两生果的损失就不是人力可以弥补的了。

    大圣姑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六圣姑难以置信:“谁?究竟是谁干的?”

    一个女弟子脚步匆匆地冲了进来:“不好了圣姑!客人不见了!”

    原本能更早发现的,奈何门上上了锁,她们便没怎么在意,直到巡逻了两轮仍不见守门的侍女才揣测可能出了问题,撬开锁一瞧,傻眼了。

    “一定是她干的!没错,是她!是她!就是她!我要杀了她!”三圣姑愤恨地站起身来,不顾六圣姑与五圣姑的劝阻,带着青沫青霜等三十余名嫡传弟子,杀气腾腾地冲出了内殿,朝着乔薇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此时的乔薇已经与三小只奔出了圣女殿,奔进了后山。

    乔薇跑着跑着,感到有人追了上来。

    她身形一闪,一道飞镖自她耳畔驰过,冰冷的凉意仿佛还贴着她的耳畔,整只耳朵都凉掉了。

    咻咻咻!

    越来越多的飞镖射了过来,其中一枚射中了珠儿的后背,珠儿惨叫一声,扑倒在了地上,身子抽搐了几下,两眼一翻,气绝身亡。

    乔薇急得想踹她:“没射中你!射中的是你包袱!”

    叮!

    珠儿睁开了眼,麻溜地爬起来,背着一大包两生果,继续呼哧呼哧往前跑!

【261】乔妈出手,一个不留

    乔薇能感觉到无数的飞镖扎在了背后的包袱上,索性是包袱比人大,所以不论圣女殿那群人怎么射,都根本射不中他们。

    圣女殿那群人气得半死,乔薇回头,望了众人一眼:“你们射吧射吧,姐姐我就当草船借箭了!”

    这么多飞镖,少说也有百十来个吧?全都带回去送给燕飞绝,安慰安慰他的丧妻之痛。

    飞镖铺天盖地地飞来,全都射在了乔薇的包袱上,包袱越来越沉,乔薇力气大,倒是仍能健步如飞,可架不住人家会轻功,那群弟子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看着那个叫青霜的女弟子就要抓上乔薇的包袱,乔薇奋起一跳,像个小袋鼠似的跳出了老远。

    乔薇拍了拍胸口,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

    但青霜不是唯一一个追过来的,那个叫青沫的女弟子也施展轻功飞了上来,在青霜失手的一瞬,她在青霜的肩膀上借了个力,一脚腾上半空,袖中的白绫闪电般地铺了出去,圈住了乔薇与乔薇背上的“小丘”,就在她即将用力一拽,将乔薇拽倒在地上之际,一支寒光闪闪的铁箭自夜空疾驰而来,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青沫只是听到了一声破空之响,感受到了空气中的一丝波动,然而根本不等她明白过来究竟怎么一回事,就被铁箭刺穿了胸口,巨大的力道将她整个人掀飞了出去,砸在紧随而来的弟子身上,砸得众人一片东倒西歪。

    紧接着,伴随着一阵整齐划一的步伐声、威严肃穆的马蹄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盔甲摩擦声,整个大地都抖了起来。

    吼!吼!吼!吼!吼……

    一致的呼吸声,像是喉间的低吼,一个个身着玄色盔甲的铁骑,骑着同样身着盔甲的骏马,自夜色中剥离了出来。

    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鬼面,手上戴着黑丝甲,只是这么看着,会觉得他们根本不是活人,而是炼狱的修罗,煞气瞬间充斥了整片天地,飞鸟被惊起,扑哧着翅膀飞入了夜空,猛兽发出了害怕的低吼。

    以青霜为首的三十余名弟子们瞬间就走不动了,手持着宝剑,惊悚地看着朝她们奔来的铁骑。

    铁骑驰到乔薇面前时,自动分成两路,绕过乔薇,之后又汇合在了一起,一字排开,为乔薇筑起了一道铜墙铁壁。

    之后更多的铁骑涌了过来,将三十余名圣女殿弟子团团围住。

    原本稳操胜券的弟子们,这一刻全都不由自主地慌了,她们其实从未真正地见过贺兰铁骑出手,但仅仅他们身上那股毁天灭地的气场,就足够让她们胆寒了。

    弟子们握紧手中的宝剑,警惕地看着贺兰铁骑,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额角淌下豆大的汗水。

    而方才逃命逃得险些岔气的乔薇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乔薇卸下了包袱,随手扶上一名铁骑的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这群人或许在外人看来十分可怕,但是她知道他们永远不会伤害她,她可以放心地把后背、甚至身家性命交给他们。

    哒、哒、哒、哒……

    优雅而又漫不经心的马蹄声缓缓靠近了。

    火凤像个骄傲的帝王,驮着为唯一能让它臣服的主人,不可一世地走来了。

    贺兰倾的黑袍被呼啸的夜风迎面吹起,内里的红色,如一抹血阳,在她周身萦绕。

    火凤停在了乔薇的身侧,鼻子打了个呼呼,似乎在嘲笑累瘫了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的三小只。

    “娘!”乔薇一颗心落到了实处。

    贺兰倾伸出手,将女儿拽到了马背上,让女儿坐在怀中,她一手握住缰绳,另一手搂紧了女儿娇小的身子。

    她的目光越过前方的铁骑,落在那群已如惊弓之鸟的弟子身上。

    众人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越发吓得浑身发抖了。

    众人原本环成了一个圆阵,在贺兰倾的注视下,圆阵越来越小,到最后,几十人都紧紧地挨着了。

    贺兰倾依旧只是看着她们,唇角好看地弯起。

    众人的腿开始发软了。

    清霜已死,青沫便是这里最大的弟子,青沫丢了剑,扑通跪在地上:“卓玛饶命!”

    众人纷纷跪了下来。

    “卓玛饶命!”

    “卓玛饶命!”

    “卓玛饶命!”

    贺兰倾拿起一枚从乔薇的包袱上取下的飞镖,一边看,一边轻轻地吹了口气:“一个不留。”

    ……

    火凤不愧是千里良驹,驮着乔薇与贺兰倾以及三小只,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便抵达了贺兰堡。

    要知道乔薇坐马车得三个时辰呢,便是骑马,也得两个时辰,而火凤这家伙,生生将时间节省了一半。

    乔薇十分大方地奖励了火凤一颗两生果。

    此时已是半夜,侍女们都去歇息了,只有巡逻的侍卫时不时从路面上路过,不过乔薇都没碰上他们,所以,除了她娘,谁都不知道她扛了一大包东西回来了。

    乔薇将所有丹药与果子都搬去了她爹娘的屋子,乔峥看着她大包小包的样子,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不是说被圣女殿给劫持了吗?瞧这大包小包的样子,到底是谁劫持谁啊?!

    易千音在通知贺兰倾后便回房疗伤了,此时听到动静赶忙从屋子出来,一睁眼就看到满地的包袱,不禁目瞪口呆:“你……你干啥了?”

    乔薇笑道:“先帮我把飞镖拔下来!”

    易千音走上前,要帮她拔飞镖,乔薇提醒道:“当心,飞镖有毒。”

    易千音看着包袱后满满一大片飞镖,不知该说什么好了,是说她胆大妄为,竟从圣女殿偷东西,还是说她有先见之明,幸亏从圣女殿偷了东西,否则没这些厚厚的包袱,这百八十枚毒飞镖就该射到她与三小只的身上了。

    二人将飞镖拔了下来。

    易千音感慨:“这些飞镖的工艺很不错啊,用的是玄铁,比寻常的铁要硬上许多。”

    乔薇用麻袋装好,对易千音道:“那是,不好我也不会可劲儿地让她们射了,帮我给燕叔叔拿去。”

    “你这丫头。”易千音不由地一笑,“自己泥菩萨过江,还记得别人呢?”

    乔薇就道:“不妨碍啊!”

    主要也是没办法,那群家伙非要拿飞镖射她。

    易千音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你没事吧?”

    乔薇挑眉一笑:“我没事,不过圣女殿那群家伙好像出了点事。”

    易千音冷冷地哼了哼:“那群老妖婆出事才好呢,出了什么事?”

    “大圣姑中蛊了。”乔薇说道。

    尽管她嘴里问着三圣姑是哪位师姐,可二圣姑已死,能被三圣姑称为师姐的只有大圣姑一个了,可怜三圣姑竟没反应过来自己在逗她,被牵着鼻子走了半天。

    易千音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幸灾乐祸:“中了什么蛊?严不严重?”

    乔薇道:“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挺严重的,前殿上晚课的地方都出现暴动了,那就一个乱呐,我在后院都听得心惊肉跳的,至于三圣姑嘛,被小白的童貂尿弄得大伤元气,也够她喝一壶了。”

    三圣姑那个老家伙忽然拿大耳刮子扇他,想起这个易千音就来火,此时听说她被小白整得元气大伤,心里顿时一阵畅快,想到了什么,他又道:“你看见少主没?”

    乔薇摇头:“没有,他应该还在长老院,你们先别轻举妄动,我想想怎么做。”

    “好。”

    原先都只拿她当个乡下小丫头,可不知从何时起,她身上便有了一股令人折服的威信。

    易千音先回了房,由姬无双继续替他疗伤。

    另一边,乔峥也把各类丹药整理出来了,丹药上全都贴了名字,所以辨认起来十分容易,不过是两刻钟的功夫,一切便都分门别类了。

    三小只巴巴儿地望着两生果,口水横流。

    这次只有乔薇与珠儿被射中,大白与小白的包袱都是完好无损的,乔薇先将两只白包袱里的两生果拿了出来,又将自己与珠儿包袱里被射中的果子摘了出来。

    两生果有解毒的功效,可那仅仅是在体内作用的结果,并不代表它在光合作用下就已经是个杀毒剂,而且这些毒镖上的毒都是见血封喉的那种,真吃下去,不等两生果在体内生成排毒成分,就已经被毒死了。

    乔薇数了数,一共有三十一颗两生果被射中,她将射中的果子装进包袱,全都给了小白。

    小白最爱吃毒药,棒棒哒!

    大白与珠儿各自分到了三颗,原本只能分一颗的,是今晚的功劳实在太大才破例多给了两颗。

    看着比自己十倍还多的小白,两小只露出了无比嫉妒的小眼神!

    这家伙一兽独吞三十一颗两生果,虽然是有毒的,但也还是好让兽生气啊!

    小白秀了秀肱二头肌。

    大白与珠儿扑过来,将这欠抽的家伙狠狠地暴揍了一顿!可以说是非常凄惨了!

    乔薇自己留了十颗,这些足够冥修治病以及沐小将军提升内力了,还能有剩下的,剩下的就留给景云和望舒打牙祭,她自己对这种果子倒是不馋,沐小将军不是说了吗?这种果子对病人与习武之人有奇效,对普通人而言却只是寻常的补品罢了,她吃一颗两生果与吃一株人参也没多大区别,所以还是别暴殄天物了。

    之后,乔薇又挑出了七颗果子,十七一颗、易千音一颗、燕飞绝一颗、姬无双一颗、海十三一颗、凤倾歌一颗,冥修手下有七大高手,另外一个她还没有见过,但想来也是个武林前辈,两生果应该对他有用。

    余下几百颗果子,她全给了她外公与爹娘,外公与她爹吃不了多少,主要还是她娘的。

    圣女殿那群弟子,武功一个赛过一个,八成是吃了两生果的缘故,她娘手底下这么多精兵强将,要是再用两生果提升一下,岂不是更加所向披靡了吗?

    贺兰倾勾唇道:“全都给娘,你不心疼?”

    乔薇不假思索道:“这有什么好心疼的?我的就是娘的,娘变强大了,我不也就更高枕无忧了吗?再说了,这次好多都是连根拔起的,虽然一株植物二十年才结一次果,但它们都是不同年份种下的,每年都有大量的果实成熟,我把它们种了,明年就又能结出好多果子了!”

    大白与小白瞎猫撞上死耗子,拔的也确实是长了十几年,近几年便会开花结果的两生植物。

    贺兰倾从小到大吃了不少,这种果子对她已经没有功效了,但是对她的玄衣卫还是非常奏效的。

    贺兰倾宠溺地拍了拍女儿肩膀。

    乔薇只感觉自己半边肩膀都麻掉了……

    海十三等人对于有生之年能吃到一颗两生果感到无比惊喜,要知道当初为了太师府那颗两生果,素心宗与剑盟可是抢得头破血流,他们一辈子能闻闻两生果的叶子都觉着知足了,哪里料到还能吃上白白胖胖的一颗呢?

    乔薇都是捡大个儿挑的,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几人的心情既激动,又复杂,尤其姬无双。

    海十三看了姬无双一眼,调侃道:“看见没看见没?你是怎么对人家的,人家又是怎么对你的?”

    姬无双嗫嚅道:“谁、谁稀罕?”

    海十三就道:“不稀罕给我呀!”

    姬无双白了他一眼,将两生果揣进了怀里。

    海十三有心多调侃他几句,不过眼下并不是个好时候,少主下落不明,赶紧找到少主是正紧。

    乔薇与几人商议了一番,决定让海十三与十七先密探长老院,看看冥修是否在里头。

    “不要打草惊蛇,不要恋战。”

    那群弟子,随便挑出一个都能把塞纳鹰打趴下,用她娘的话说,如果将高手分成十个等级的话,塞纳鹰勉强三级,那群人却全都达到了五级。

    当然了,这只是她娘打的一个比方,但双方实力悬殊太大,确实是乔薇与易千音切身体会过的,所以哪怕厉害如十七,也最好不要与一大群那样的高手正面搏斗。

    十七带着海十三去了长老院。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就在在海十三与十七前去查探长老院的时候,亲眼目睹了一场屠戮的三圣姑跌跌撞撞地跑回了圣女殿。

    今晚虽是她带人出去的不假,但她上吐下泻,元气大伤,脚程远远比不上那群弟子,所以等她终于赶到现场时,贺兰倾的铁骑已经将她的弟子们围住了。

    人数太多,她寡不敌众,何况贺兰倾也在场,二师姐武功在之上,都被贺兰倾一招暗杀了,她如今元气大损,如何是贺兰倾的对手?

    她不敢冲出去,只得捂住嘴,躲在丛林中,目睹自己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嫡传弟子被屠戮殆尽。

    贺兰倾就个魔鬼!

    可她也不想想,那三十几号人追杀乔薇的时候,可是丝毫没有留情面,用的最毒的毒镖,那样的毒镖别说百十只了,便是一只也够送乔薇去见真神了,乔薇能活下来,绝不是靠着她们的怜悯,那么贺兰倾,又为何要手下留情?

    说到底,不过是看谁更有能耐活下去罢了。

    “大师姐……大师姐……大师姐你要替我做主啊……”

    三圣姑扑进了屋子,在地上摔了一跤,顾不上疼痛,爬起来扑倒了床上,抱住大圣姑的腰,泪流满面。

    大圣姑好不容易才从丢失了所有丹药与两生果的噩耗中缓过劲儿来,正要睡下,就被自家师妹哭哭啼啼地抱住了,她不由地面色一沉:“你怎么了?”

    四圣姑、五圣姑与六圣姑也在。

    四圣姑与她闹翻了,懒得理她,五圣姑是被她的样子吓到了,不敢理她,倒是平日里最稳重沉着的六圣姑开了口:“三圣姑,有什么话你好好说,先放开大圣姑,她身上余毒未清,正虚弱着呢。”

    三圣姑哭着松开了胳膊,只是哭得太厉害了,根本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六圣姑看着她道:“你不是带人去追小卓玛了吗?没追到?”

    三圣姑只是哭着不说话。

    六圣姑又道:“你受伤了?”

    三圣姑摇头。

    六圣姑宽慰道:“没受伤就好,人没追到,我们再去想办法就是。”

    五圣姑符合道:“是啊,三师姐,我们总能想到办法的,我们能抓她一次,就能抓她第二次,你不要太难过了。”

    三圣姑抽抽搭搭道:“死了……六圣姑……清霜她们……全都……全都……死了……”

    “你说什么?”几位圣姑异口同声。

    三圣姑泫然道:“贺兰倾来了……”

    一句贺兰倾来了,众人便什么都明白了。

    那个小煞星,护犊子护到没天理,别说她本就看圣女殿不顺眼,即便是顺眼,可发现她们追杀她女儿,也要变成碍眼了。

    杀个人对那个女魔头来说,不过就是踩死一只蚂蚁罢了。

    一群弟子,也就是踩了个蚂蚁窝。

    大圣姑气得面色煞白:“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她们母女,一个盗我圣女殿的宝物,一个屠戮我圣女殿的弟子,她们简直欺人太甚了!不给她们一点教训,她们真以为圣女殿无人了!”

    众人看向了大圣姑。

    六圣姑蹙眉道:“大圣姑,你打算怎么做?”

    大圣姑捏紧了拳头,面色狰狞道:“去长老院……把姬家的少主给我抓来!我倒要看看,小卓玛在不在意她男人的死活!”

    ……

    长老院,所有长老都被圣女殿的人劝回家了,长老院与圣女殿一直是十分信任友好的关系,所有当圣女殿提出要在长老院做法事以保其风水长盛时,长老们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了。

    长老们与弟子们全都回了家中,如今漫山遍野,黑压压的全是圣女殿的弟子。

    大弟子青虹是大圣姑手下最得意的弟子,不仅武功上乘,还聪明机灵,手脚勤快,深得大圣姑器重。

    她此次的任务是看守第十三座石楼,保证里头的客人插翅难飞,也保证没有任何人可以将他带走。

    可是忽然,她接到了大圣姑的命令,要将这个男人押去圣女殿。

    青虹收好了纸条,迈步走上石楼,对一旁执勤的女弟子道:“开门。”

    “是。”

    女弟子掏出了钥匙,开了石门上的锁孔,随后按了按一旁的机关,石门打开了。

    青虹迈步走进藏书阁。

    女弟子提醒道:“青虹师姐,您还是带上兵器吧?”

    青虹淡淡地说道:“我师父说了,他根本不会武功,不足为惧,你们都退下吧。”

    “是,青虹师姐。”女弟子与同伴一起退下了。

    二楼有烛火的光亮,自台阶上落了下来,就着这丝微弱的光亮,青虹拾阶而上。

    圣女殿也有自己的藏书阁,但与长老院一比,就不值一提了。

    不过青虹是习武之人,舞文弄墨什么的,她并不喜欢,因此看到这一片书海,也不过是感慨了一番数量之大罢了。

    青虹站在书海外,望着一排排庄重的书架,朗声道:“姬少主,我家师父有请。”

    没有回应。

    青虹冷笑一声:“你不出来,我就自己去抓了,我这人脾气不好,力气也不小,被我抓到可是会吃点苦头的。”

    仍是没人理她。

    青虹看着被烛光照在书架上的人影,不屑地笑了一声:“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也好,我听说你的小娘子今日把圣女殿闹得够呛,我师父正生气呢,我把你揍一顿,给我师父消消气,想来姬家少主不会介意吧?”

    啪!

    是书掉在地上的声音。

    青虹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但很快便缓过了劲儿,笑道:“当然了,你若是怕了,跪下来求我,我会考虑考虑手下留情的。”

    冷风自一楼螺旋而上,吹动烛火,烛火摇曳,人影也轻轻地摇了起来,一眼看去,说不出的诡异。

    青虹的心底毛了毛,定定神,哼道:“我看你是真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说罢,青虹绕过书架,快步朝烛台与人影的方向走了过去,然而除了一件撑开的空衣袍外,哪里还有姬冥修的影子?

【262】神勇小望舒,圣姑吐血

    长老院是除贺兰堡之外,全岛最大的一处建筑群,它的十三座石楼,每一座都相当于一个小型古堡,它占据了整座长老山,总面积比圣女殿还大,它所拥有的物质文化遗产也是最丰富、最有价值的,因为它的每一座石楼都是最后一任祭师在世时亲自督建的,毫不夸张地说,它就是塔纳族的第二座神殿。

    长老院每月十五、十六两日都会向全岛居民开放,岛民可以自由进入石楼参观,也可以去藏书阁学习,当然了,由于古董与文物的重要性,对岛民开放的藏书阁并不是第十三座石楼的藏书阁,而是第二座的小藏书阁,小藏书阁里的书都是现买的,没什么年份,也不太齐全,不过塔纳族念书的人少,大多数更愿意习武,所以哪怕是一个小藏书阁,也足够满足岛民的需要了。

    第十三座石楼都是身份十分贵重的人才有资格进入,和卓年轻时,藏书阁常常能见到他的影子,除和卓以外,光顾频率最高的当属圣女殿的人了,所以论起对藏书阁的熟悉程度,圣女殿的关门弟子恐怕并不输给几位长老。

    如果青虹记得没错的话,藏书阁只有一个出入口,就是一楼的石门,自从姬家少主进入藏书阁后,她便与师妹们守在门外,寸步不离,万分确定姬家少主没有在她眼皮子底下离开,姬冥修……一定还在里头!

    只不过,令人十分费解的是,她将石楼上上下下找遍了,每个书架的缝隙,每个墙角都没有放过,却仍不见姬家少主的影子。

    难道说……这个人凭空消失了吗?

    青虹捏了捏手指,目光如冰道:“晚饭是谁送的?”

    一个叫青萍的女弟子站了出来,恭敬地说道:“回大师姐的话,是我送的。”

    青虹看了她一眼:“你亲自送到他手上的?”

    青萍点头道:“是的大师姐。”

    青虹想了想:“你去送饭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青萍道:“他在看书。我把食盒放在他面前的地上,我本想等他吃完了再走,可是他说……我在那儿看着,他吃不下,圣姑只让我们看牢他,没让我们苛待他,所以……所以我就出去了。半个时辰后,我上去拿食盒,他已经把食盒整理好放在二楼的入口了,他胃口好像不错,全都吃完了。”

    被软禁了还吃得下东西,真够厉害的。

    青虹的眸光凉了凉:“你去拿食盒的时候他可还在?”

    青萍忙道:“在的在的,我走的时候特地往里瞧了瞧,他还在看书,之后我便下楼了。”

    青虹揪住了青萍的衣襟:“你是看见他的脸了,还是就看见影子和衣裳了?”

    “这……”青萍紧张道,“我……我……我不记得了……”

    青虹一把掀开了青萍,双目如炬道:“封锁长老院,从现在起,一只苍蝇都不许给我放出去!”

    “是,大师姐!”

    几名师妹应下,麻利地去了,事实上从昨日起,她们便已经把长老院封锁了,所以就算那个人真的出了石楼,也应该还在长老院中。

    青虹看向身侧的另外几名小师妹:“你们几个,去给我搜,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石楼里的男人找出来!”

    “是,大师姐!”

    众人将长老院围得水泄不通,且里里外外找了三四遍,确实没发现任何男人的踪迹。

    “怎么会这样?”青虹惊讶极了,按理说,她守好了石门,单单是从藏书阁不翼而飞就不大可能,而就算他真的穿墙而过了,整个长老院又全是圣女殿的弟子,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存在呢?

    青虹心知自己闯了大祸,不敢有所怠慢,即刻回到圣女殿向大圣姑禀明了长老院的蹊跷。

    大圣姑折腾了大半夜,方才睡下,没想到刚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又让人给吵醒了。

    “你就不会天亮了才来回话?”帐幔内,大圣姑没好气地说。

    青虹低下头,愧疚地说道:“弟子……弟子也不想打搅师父歇息,但此事非同小可,唯有请师父定夺。”

    “什么事?”大圣姑沉沉地问。

    青虹硬着头皮道:“姬家的少主……不见了!”

    大圣姑一把掀开帐幔:“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不待回答师父的话,青虹便瞧见了师父的肥头大耳香肠嘴,吓得一个倒退,手都按在了剑柄上!

    大圣姑眸光一颤,放下帐幔来。

    只方才那一下,青虹却已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吞了吞口水,青虹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父……您……您的脸……怎么了?”

    大圣姑淡淡地说道:“不干你的事,别多问,你说那姬家少主不见了,是怎么一回事?”

    青虹道:“徒儿接到了师父的命令,即刻打开藏书阁的石门,进去羁押姬家少主,可是当弟子走上二楼时,却只看见一件衣裳!”

    大圣姑面色一变:“你确定门口一直都有人守着吗?”

    “确定。”

    这就奇怪了,长老院明明只有一扇门,既然把这扇门守好了,姬家少主又是从哪儿不见的?

    大圣姑狐疑道:“中途可有人上去过?”

    青虹忙道:“有的,师妹给姬家少主送过晚饭,之后,又上去了一次,看见他在念书,没打搅他。但是……那一次青萍师妹只是看见地上的影子,所以弟子也不能确定,那个影子是他本人的影子,还是那件衣裳的影子。”

    大圣姑从牙缝里咬出几个字:“所以,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无从确定了?”

    青虹无比歉疚道:“对不起,师父。”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小卓玛小卓玛看不住,小驸马小驸马也不翼而飞,小卓玛倒也罢了,好歹是把丫鬟打晕了才逃走了,可那个藏书阁犹如牢笼一般,你们死死地守住入口,他是怎么变不见的?!”

    大圣姑简直要气死了,自打抓了那个小卓玛,就没一件事是顺的,人逃了,丹药没了,果园毁了,连唯一的筹码也不翼而飞了,更别提她今晚在人前丢尽了颜面,如今还面目全非,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这么狼狈过!

    “出动所有弟子……只要他还在岛上,就给我把他找出来!”

    “那……长老院还找吗?”青虹问。

    大圣姑冷声道:“找!怎么不找?我始终觉得他还在那里,只是躲在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地方,不过,也不排除撞了邪,他确实从你们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青虹辩解道:“不会的师父,我们真的一直守住了入口,绝对连一只苍蝇都没放出去过!”

    大圣姑一记冰冷的眸光打了过来:“那他是怎么不见的你倒是告诉我呀!”

    青虹吓得不敢说话了。

    大圣姑望了望微微翻白的窗纸,叹了口气道:“天快亮了,我也睡不着了,这样,你先去长老院接着找,稍后我与六圣姑一起过去。总之不论他藏在那里,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是!”

    ……

    天蒙蒙亮,易千音的内力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大周天,浑身都感到了一股说不出的舒畅,精力也十分的充沛,连昨日受伤的地方也未见丝毫疼痛了。

    他摸了摸脸,消肿了,又看了看胳膊上的淤青,消失了。

    他眨巴了一下眸子,对着屋子里一把装饰用的玄铁大刀打出了一掌,就听得轰的一声,玄铁大刀被震碎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一双手,不就吃了一颗果子吗?居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照价赔偿啊!”

    门外,传来乔薇毫不客气的声音。

    易千音的小心肝儿抖了抖,少夫人我可是替你出生入死过的,你这么小气真的好吗?

    另一边,海十三与十七回来了。

    “少夫人。”海十三拱了拱手。

    乔薇将二人带去了茶室,给二人倒了两杯热茶,摆上新出炉的点心:“怎样了?查探到冥修的消息吗?”

    十七默默地吃着点心。

    海十三道:“少主好像不见了,圣女殿的人也在四下寻找。”

    乔薇古怪地蹙了蹙眉:“不见了的意思……冥修走了?既是走了,为何不回到贺兰堡来?”

    海十三喝了口热茶,说道:“这也正是我感到困惑的地方,要是少主走了,一定会回来找少夫人的。而且……据我所知,长老院的藏书阁只有一扇门,那扇门被圣女殿的弟子们严防死守着,没有穿过去的可能。”

    “窗子呢?”乔薇问。

    海十三摇头:“没有窗子。”

    乔薇若有所思道:“又没有窗子,又不能走门……这么说冥修确实还在藏书阁了。”

    海十三犹豫了一下,说道:“可要是在的话……圣女殿的弟子又将藏书阁找遍了,却只找到一件少主的衣裳。”

    乔薇摸了摸下巴:“会不会是藏书阁有什么密实之类的地方?”

    海十三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有密室的话,长老们不会不知道,长老们知道,圣女殿就一定也知道。”

    乔薇赞同地点了点头:“这倒是不假,全岛上下,包括我外公在内都对圣女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说着,乔薇站起身,在屋子里踱了一圈,“难道冥修真的还在藏书阁?”

    “什么藏书阁?”易千音走了进来。

    乔薇就道:“你来得正好,冥修不见了……”

    易千音蓦地打断乔薇的话:“什么?少主不见了?!”

    乔薇看了他一眼,道:“你先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他应该还在藏书阁,你功力恢复了吧?待会儿你易容成圣女殿弟子的模样,将冥修带出来,我去圣女殿拖住那群老妖婆。”

    ……

    自从圣女殿需要在长老院做法事后,大长老便“闲赋在家”了,习惯了早起忙碌的日子,忽然间闲下来倒是颇有些不习惯,他照旧起了个大早,简单地用了早膳,准备去院子走走,就听得下人禀报——小卓玛来了。

    大长老亲自将小卓玛迎了进来:“小卓玛大清早找我,可是有事?”

    乔薇说道:“我有些事想去一趟圣女殿,不知大长老可有空陪我一起?我外公病了,我娘要照顾她,除了大长老,我都不知该找谁陪我去了。不过,要是大长老忙的话,我们可以改天再去。”

    大长老笑道:“这几日正好闲着,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吧。”

    二人坐上了前往圣女殿的马车。

    圣女殿中,大圣姑听完大弟子青虹的禀报便已是天亮时分,她洗漱了一番,穿戴整齐,戴上面纱遮住面目全非的脸,叫上四圣姑与六圣姑前往长老院一探究竟,刚动身,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车帘被掀开,乔薇跳了下来。

    两位圣姑的眼皮子就是突突一跳!

    昨天才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今天这丫头倒是敢来啊!

    大圣姑伸出手掌,运了一股内劲,就要朝乔薇狠狠地拍过去,却忽然,乔薇将另一个人扶下了马车。

    “大长老?”两位圣姑惊讶。

    乔薇与大长老走到二人身前,乔薇看了二人,问大长老道:“二位是……”

    大长老善意地介绍道:“小卓玛还没见过大圣姑与六圣姑吧?”

    “哦,原来是二位圣姑,失敬!失敬!”乔薇作了个揖,笑容可掬道,“见过大圣姑!见过六圣姑!”

    大圣姑看着乔薇那副巧笑嫣然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真想骂上一句你都不知与圣女殿打过几次交道了,居然有脸装作不认识?

    可这话,她心里想想便罢,真说了,拔出萝卜带出泥,结阵诛杀贺兰倾一事,软禁并追杀乔薇一事,全都会被翻出来。

    大圣姑憋住一口气,将二人请上了坐席。

    “大圣姑,你的脸怎么了?为什么要戴面纱呀?”乔薇一脸诧异地问。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大圣姑压下火气,不紧不慢道:“最近有些过敏,脸上起了疹子。”

    乔薇眨巴着眸子道:“起疹子啦?我听说圣女殿有不少灵丹妙药,大圣姑怎么不擦点儿呢?”

    还不是被你这丫头偷光了?!

    大圣姑心底已经开始有些翻江倒海了。

    老实说,她已算沉得住气了,若换三圣姑那个一点就着的火炮,被乔薇这么刺激,怕是已经和乔薇打起来了。

    大圣姑深吸一口气,徐徐地说道:“擦过了,过几日便会好了。”

    乔薇眉梢微微一挑:“还要过几日呀?我听说你们圣女殿有一种冰心露,再多的疹子也能一滴见效,那冰心露的效果不会是吹出来的吧?”

    大圣姑狠狠地瞪向了乔薇!

    乔薇仿佛根本不知她的眼神快要把自己射成筛子了,笑吟吟地道:“也是巧了,我爹刚配出了一种新药,专治蚊虫叮咬、皮肤红疹,我原是打算给塞纳夫人送去的,既然碰到了圣姑,就先给圣姑用吧,塞纳夫人那边我回头再让稍去。”

    大圣姑看着那熟悉的瓶子,牙齿咬得咯嘣响,什么你爹配制的新药?这可不就是圣女殿的冰心露吗?连瓶子都没换一个!她怎么想的?!

    “大长老。”乔薇无辜地看向了大长老。

    大长老和颜悦色道:“大圣姑,既然小卓玛一片美意,你就收下吧。”

    大圣姑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收下那瓶药的,她只知道,接过药瓶的一霎,她的血气都上涌了。

    大长老赞赏的目光落在了乔薇的脸上,卓玛与圣女殿关系一直不大友好,这一次祭祀时,更是与圣女当众起了争执,他还担心小卓玛受其娘亲的影响,也对圣女殿颇有不满呢,可照眼下的情形来看,小卓玛真是个识大体、聪明懂事、善良温婉的姑娘。

    乔薇又道:“对了大圣姑,我听说昨晚上晚课的时候,圣女殿发生暴动了?”

    大长老唰的看向了大圣姑。

    大圣姑捏死乔薇的心都有了:“你听谁说的?昨晚这里可是好得很。”

    那群人已被圣女安抚住,应当不会胡言乱语,可是又不知这丫头对昨晚的事知道多少,恐她再说出更刺激的话来,大圣姑果断抢了白,“不知小卓玛与大长老来,究竟所为何事?”

    乔薇微微一笑道:“是这样的,大圣姑,圣女殿每年都会给我外公进献十颗两生果,眼看着今年也到日子了,我担心圣女卧病在床行动不便,所以亲自过来取一趟。”

    门外,青虹给大圣姑使了个眼色,示意大圣姑出发了。

    大圣姑忙着与乔薇斗法,没注意到门口的青虹,六圣姑给青虹比了个手势,青虹退下了。

    乔薇不动声色地收回落在门口的余光,笑眯眯地看向大圣姑。

    大圣姑的脸彻底绿了:“两生果怎么样了你不清楚吗?”

    乔薇摊手:“大圣姑这话何意?两生果是你们圣女殿的东西,我怎么会知道它们怎么样了。”

    仿佛昨晚偷了几百颗果子上百株植物的人不是自己似的。

    大圣姑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疼痛的同时还有些呼不过气来,知道是圣女殿的东西还有胆子“拿”?“拿”完了,回来倒打一耙,贼喊捉贼都没这么无耻!

    大圣姑觉得不能再任由乔薇这么嚣张下去,大不了不承认结阵诛杀贺兰倾一事,也不承认软禁了小卓玛,一口咬定是她自己混进来的,目的是偷盗丹药与两生果,以圣女殿一贯的威望,未必没有人信!

    心思转过,大圣姑扬起了下巴:“昨夜圣女殿的果园遭了窃贼,据侍女禀报,那盗窃就是……”

    “对了,我方才在路上捡了个东西,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圣女殿的。”乔薇打断大圣姑的话,从宽袖中掏出了一方折叠的帕子,打开帕子,里头赫然是一个黑光闪闪的飞镖。

    大圣姑一眼认出了它来,这是三圣姑与她弟子们所使用的暗器,剧毒无比,怎么会在这丫头手上?她才不信是这丫头捡来的,难道……昨夜三圣姑与徒弟们追杀她时用了这种暗器吗?

    蠢货!

    六圣姑赶忙说道:“这怎么会是我们圣女殿的东西呢?我们圣女殿向来光明磊落,从不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乔薇一脸赞同地说道:“我也觉得,圣女殿是真神的使者,是岛民心目中的信仰,应该不会使用这种有毒的暗器,是不是有什么人闯入圣女殿,不小心落下的?”

    六圣姑的眼神闪了闪,道:“是啊,昨夜圣女殿来了一个窃贼,偷走了我们的丹药与两生果,这东西想来正是那窃贼留下的。”

    “圣女殿竟然遭了贼?”大长老震怒,“什么人如此大胆?”

    乔薇一巴掌拍上桌子,义愤填膺道:“是啊,什么人如此大胆?!连圣女殿的东西也敢偷?太不像话了!可是话说回来,圣女殿高手如云,怎么会让一个窃贼得了手呢?不会……是内贼吧?”

    大圣姑咬牙:“小卓玛!”

    乔薇无辜道:“大圣姑不要生气嘛,我是就事论事,要不你把大家全都叫过来,挨个数一数,看看少了谁。”

    少了三十个多呢!

    大圣姑皮笑肉不笑道:“小卓玛请放心,我圣女殿做不出监守自盗的事来。”

    乔薇一笑:“我不是怀疑圣女殿监守自盗,只是人心隔肚皮,不是谁都像大圣姑这么正直善良的,不过,既然大圣姑坚信是外边的窃贼,那我也相信好了。我这个人呢其实很讲道理的,圣女殿遭了贼,两生果就不必交了!回头我禀报我娘,请她派出所有的手下,全岛通缉那个窃贼,务必将窃贼擒住,还圣女殿一个公道!”

    大圣姑的指甲深深地插进了肉里:“不劳小卓玛费心了,这个窃贼我们还是自己抓吧!”

    乔薇笑了笑:“既然圣姑们有事,我就不打搅了。”说着,握住了大圣姑的手,“圣姑,一定要将那个窃贼绳之以法哦。”

    窃贼就坐在你面前,可是你丝毫没有办法哦。

    乔薇与大长老离开后,大圣姑再也忍不住,捂住胸口,身躯一震,吐出了一口鲜血!

    ……

    乔薇与大长老的圣女殿之行,为易千音争取了十分宝贵的时间,易千音守在圣女殿与长老院的必经之路上,看着一名女弟子策马而过,他蓦地从树丛后闪了出来,拦住女弟子的去路。

    女弟子赶忙勒紧了缰绳,待骏马停下后,不耐地看向了突然挡在她马前的男子,这男子长了好一张俊美如玉的脸,年纪轻轻,身姿挺拔,欣长高大,虽穿着毫不起眼的衣裳,但一身干净的气质,仍是令人心头一跳。

    “你是谁?”女弟子道。

    易千音勾起唇角:“你是谁?”

    女弟子本见他生得俊美,好声好气与他说话,哪知他这般无礼,当即沉下脸来:“大胆!竟敢质问圣女殿的人!”

    “原来是圣女殿的弟子,难怪这么貌若天仙,我差点以为是哪儿来的神仙姐姐。”

    方才还被气得发堵的青虹听了这句恭维,又不禁暗自窃喜了起来,没人不爱被赞美,尤其赞美自己的对象还是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哥儿,青虹的脸几乎是当场露出了红晕:“我是圣女殿的大弟子青虹。”

    大弟子?好身份呐!

    易千音眯眼一笑,舔了舔唇角:“姑娘的脸这么美,借我用用如何?”

    “你说什么?”青虹一愣。

    易千音邪气地笑道:“我说,我想用用你的脸。”

    青虹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放肆!”

    易千音捏了捏手指:“你不给,那我只好自己拿了。”

    “不知所谓的东西,本姑娘的脸是你能动的吗?看剑!”青虹拔出宝剑,朝着易千音毫不留情地刺了过来。

    易千音身形一侧,两指夹住了宝剑,随后冷冷地一折,铿!宝剑断了!

    青虹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的断剑,俨然没料到对方的武功如此高强。

    易千音也蒙圈了,就在昨天,他还被几个小弟子逼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一晚上的功夫,他就能打断大弟子的剑了!

    青虹怒了,丢了剑,翻身跃下马来,出掌,朝易千音劈了过去!

    易千音没耍花招,就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向她的掌心。

    青虹被砸飞了出去,跌在一丈远的地面上,脑袋磕到石头,当即晕了过去。

    易千音狂喜,秀了秀肱二头肌。

    ……

    长老院的女弟子们正在疯狂地寻找着姬冥修的踪迹,当然了,她们之中的绝大多数并不知姬冥修的真实身份,只知是个年轻的男人,带着一张半脸玉质面具。

    就在众人几乎将长老院翻个底朝天时,她们的大师姐回来了。

    “大师姐!”

    几位弟子迎了上去。

    易千音端着架子,有模有样地嗯了一声:“找得怎么样了?可有发现那个男人的踪迹?”

    一个女弟子道:“很抱歉,大师姐,你走后我们又把长老院里里外外找了一遍,可还是没有找到。”

    “那就继续找啊!”易千音的声音也模仿得惟妙惟肖,只是脾气……似乎怪了些,大师姐平时不这么凶人的。

    女弟子们面面相觑,可碍于大师姐的威严,还是作鸟兽状散了。

    易千音大摇大摆地走上了山顶,一路上,不停有人向他行礼,大师姐大师姐叫个不停。

    想起上次被拦在山脚,真是扬眉吐气啊!

    易千音来到了藏书阁,门口的两名弟子走上前:“大师姐!”

    易千音倨傲地说道:“你们两个去那边找找,我再进藏书阁转转,看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

    “是,大师姐。”

    二人不疑有他地去了。

    易千音进了藏书阁,走上二楼,变回了自己的声音,轻轻地唤道:“少主,是我,易千音!”

    话音刚落,地面传来一阵抖动,书架上的书抖抖索索地掉了下来。

    易千音就是一愣,什么情况?

    地面抖得更厉害了,易千音本能地冲出了藏书阁,就在冲出去不久,身后的石楼轰隆一声坍塌了!

    ……

    大圣姑坐在房中喝药,喝着喝着,桌子抖了起来,碗里的药汁洒在了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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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圣姑眸光一厉:“不好!地震了!”

    圣女殿的人纷纷跑出了屋子。

    与此同时,塞纳堡的塞纳夫人也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感,她在做鱼,一眨眼的功夫,砧板和鱼全都抖落了。

    贺兰堡同样感受到了震感,和卓躺在床上歇息,地面一抖,他整个人往外一滚,额头磕上了床柱,磕出了一个大包。

    景云最近在和燕叔叔练功,燕飞绝曾一掌打飞了一块石头,景云羡慕极了,就在屋子里暗戳戳地练着,想着等自己练成武林高手了,就再也不用被妹妹拽进被窝了,哪知他打了半天,石头都分毫不动,就在他绝望地打出最后一掌的时候,石头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景云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小手,眼珠子都瞪圆了:“我成功了,我成功了!我是武林高手了!我再也不会被妹妹拖着走啦!”

    轰!

    顶上的吊灯砸了下来!

    望舒小包子一秒冲进屋,抱起自家哥哥一扑,躲过了砸下来的吊灯,随后望舒将哥哥举过头顶,呼哧呼哧地跑了出去!

    ……

    海岛地震了。

    震源尚在寻找中,应当不是塔纳城,但塔纳城也多少遭受到了一点波及,严重的如长老院,整个藏书阁都毁掉了,万幸的是并未造成人员伤亡,贺兰堡中有几个侍女受到了轻微的擦伤,几大世家损坏了一些家具,人员安好,城内的是否受到损伤,正在进一步的调查中。

    长老院即刻召开了紧急会议,和卓重病,由卓玛代为出席,卓玛叫上了小卓玛旁听,圣女殿、八大领主全都赶来了现场,而圣女抱恙,也由大圣姑代为出席本次会议。

    塔纳族人自从迁入海岛后,曾经历过七八次地震,但全都震幅不大,这一次,居然将藏书阁震塌了,众人不由地严肃了起来。

    贺兰倾坐在大长桌的主位上,乔薇搬了个凳子坐在她身旁。

    她气场太过强大,一句话不说,就那么坐着,便让领主们有些透不过气来,还是塞纳家主仗着自己有帮扶过小卓玛的功劳,稍稍比几人有底气一些,率先开了口:“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大圣姑呵呵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大家心里不清楚吗?”

    大长老朝她看了过来,困惑道:“大圣姑……此话何意?”

    大圣姑挺直了腰杆儿道:“历年来,新年的祭祀都不能出事,这个道理大家都忘了不成?虽然,我也很想相信小卓玛是真正的天命所归,但祭祀台坍塌的一瞬,真神就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不愿意接纳小卓玛,卓玛不信,非要将她写上族谱,这下好了吧?真神降怒了!”

    乔薇就道:“地震是自然现象,关真神什么事?难道岛上每一次地震……都是新年的祭祀出了问题吗?”

    大圣姑这回可不会被乔薇牵着鼻子走了,冷冷地笑了一声,不疾不徐道:“虽不一定都是祭祀出了问题,但多少都是历任和卓犯了错,真神在降罪他的子民。这一次和卓自然没有做错,错的是血统不纯的小卓玛,以及强迫受伤的圣女完成仪式的卓玛,我想这一点应该已经没有探讨的必要了吧?”

    这一场地震来得太巧、太及时了,但凡晚上半年,众人都不至于算在乔薇与贺兰倾的头上,可偏偏,还在正月。

    一个月都没过完,岛上便出现了天灾,要说不是真神在降怒,谁会信呢?

    乔薇冷冷地看了大圣姑一眼,真是可恶,算计她倒也罢了,竟然把她娘也搭了进去,好大的胃口!

    小卓玛啊小卓玛,你们母女威逼圣女、杀我师妹、屠戮我弟子、窃取我丹药、损毁我果园,我气得食不下咽,总算是找到机会与你们清算了!

    这一回,连老天爷都站在我这边!

    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怎么翻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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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介绍:
新文《首辅娇娘》已开,欢迎跳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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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穿越到一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乔薇无语望天,她是有多倒霉?睡个觉也能赶上穿越大军?还连跳两级,成了两个小包子的娘亲。
看着小包子嗷嗷待哺的小眼神,乔薇讲不出一个拒绝的字来。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不就是当个娘吗?她还能当不好了?
养包子,发家致富。
不为恶,不圣母,人敬我,我敬人,人犯我,虽远必诛。
杏林春暖,侯门弃女也能走出个锦绣人生。
小剧场之寻亲:
“囡囡呐,婶娘可算找到你了!你当年怎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呢?婶娘找你都快找疯了!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跟婶娘回家吧!一个女人赚了那么多银子,在外头多不安全呐!”某花枝招展的妇人,拿着帕子,“伤心欲绝”地说。
“你不关心我孩子,倒是先关心我银子,真是好疼我呢!可是我们认识吗,大婶?”乔薇一脸冷漠。
小剧场之寻妻:
小包子领回一个容颜冷峻的男人:“娘亲,叔叔说他是我爹。”
乔薇莞尔一笑:“乖儿子,告诉你爹,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应该怎么做?”
小包子翻开金册子,一板一眼地说道:“叔叔,如果你真是我爹的话,先背好《乔氏家规》一百条哦!”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侯门弃女之妖孽丞相赖上门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