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找到景云,一家团聚(上)
“人呢?”酒馆内,卫兵队长哈佐问向风三娘。
风三娘正在柜子里找东西,闻言指了指前面的桌子:“在那边。”
哈佐看了一眼,问:“哪边?”
“就那边呐!”风三娘抬起头来,“咦?人呢?!人哪儿去了?!”
她不过是找了个东西,怎么两个娃娃就不见了?
熙熙攘攘的大街,教主大人一手牵着一个小家伙,快步走向自己的马车。
景云抱紧了怀里的大白,不解地问道:“叔叔,你要带我们去哪儿啊?不等爹爹了吗?”
教主大人邪魅的眼底一片冰冷:“你爹今天有事,来不了了。”
“哦。”景云有点小失望。
望舒问道:“爹爹明天会来吗?”
教主大人含糊地嗯了一声。
忽然,哈佐带着护卫从酒馆的前门跑了出来,他一眼便看到了前方的男人与孩子,尽管只是几个背影,却已经足够他确定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
“前面的人,给我站住!”哈佐大喝。
教主大人的步子没有丝毫停顿。
哈佐拔高了音量:“站住!我不想伤害你们,但如果你们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客气!”
教主大人是在这个小镇长大的,这里的兵士是个什么熊样他再清楚不过,要是有这群人一半的威风,这个小镇都不至于混乱成如今这样了。
不是本地兵,却伪装成兵的样子,一看就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叔叔,那个人是在叫我们吗?”望舒问。
“不用理他们,上车!”教主大人已经来到了马车前,让两个孩子上了马车,他解开系在树上的绳子,坐上外车座,狠狠地挥了挥鞭子,马车绝尘而去!
哈佐见对方不仅没停下,反而脚底生风地溜掉了,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给我追!”
护卫们纷纷翻身上马,朝教主大人的马车追了过去。
马车是跑不过单马的,哈佐一行人与马车的距离渐渐地拉近了,哈佐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凶狠地说道:“快停下,饶你不死!否则我真的不客气了!”
咻!
一支箭矢钉在了马车的车顶!
望舒与景云古怪地睁大了眼睛,小白与大白张大了血盆大口,露出了冰冷而危险的眼神。
教主大人道:“你们左边的顶上有根黄色的绳子,拉一下!”
景云就坐在左边,仰头看了看头上的绳子,伸出小手一拉,就听得咔咔两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开了,一排飞镖自车底唰唰唰地飞了出来,三名护卫被射中,惨叫之下,从马上坠了下来。
哈佐用弯刀挡开了一枚飞镖,逃过一劫,然而他的手下折损了三个,这可真的惹怒他了!
他狠狠地夹紧马腹,一记重鞭挥了下去,骏马吃痛,更卖力地跑了起来!
余下的人也卯足了劲儿追上,势要把这个伤了他们同伴的家伙就地正法!
哈佐与另一名手下追上了马车,两面夹击,用弯刀砍向了车厢。
“右边的顶上有一个红色的绳子,拉一下。”
望舒坐右边,她仰头,抓住了那根红色的绳子,轻轻一拉,轰的一声,一盆冷水浇向了教主大人,教主大人差点就从马上摔下去了!
教主大人炸毛了:“黄色的绳子!黄色的绳子啊!”
望舒鼓了鼓腮帮子:“你明明说的是红色嘛!”
教主大人崩溃:我有吗?!
望舒拉动了顶上那跟黄色的绳子,两支箭矢毫无预兆地自马车两侧探了出来,刺向了哈佐与另一个护卫,那护卫躲避不及,被刺中了,护卫手一松,从骏马上坠了下来。
而另一侧的哈佐则手起刀落,砍断了这支箭矢,哪知箭矢里另藏了玄机,断裂的一瞬,又飞出了一枚细小的银针,那银针没伤到他,却钉进了骏马的肚子。
骏马跑了几步,忽然浑身一软,一个跟头栽了下去。
哈佐也跟着倒在了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堪堪稳住身形,可不待他喘上一口气,身后的骏马便纷沓而至了,大家都在奋力地追赶着马车,谁也没料到哈佐与他的坐骑会发生这样的变故,骏马横在了路中央,哈佐也拦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他们连减速都来不及,急忙勒紧了缰绳,巨大的力道让骏马朝后倒了下去,一个绊倒一个,很快,一整队的护卫都“倒下”了。
再看马车,却是已经走远了。
哈佐气得咬牙:“狡猾的东西!最好别落在我哈佐的手里!否则我要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让你不得好死!”
马车驶离了小镇,驶入了山脉,又在山脉中,绕行着进了丛林。
丛林的入口处做了障眼法,寻常人找不进来。
教主大人长长地松了口气。
马车兜兜转转地抵达了小茅屋,乔峥在院子里分装药材,下午他与阿达尔进了一趟深山,采了不少中原难得一见的珍稀药材,这会子乐得不行了。
望舒与景云跳下马车,迈着小腿儿跑向了乔峥:“外公!”
乔峥一笑:“回来了?肚子饿不饿?”
二人齐齐点头。
乔峥拍了拍二人小肩膀:“屋子里有珠儿摘的果子,你们先吃点垫垫肚子,外公马上做饭。”
二人开心地去了!
教主大人浑身湿漉漉地走了过来。
阿达尔一脸迷茫地看着他:“教主,你洗澡了?”
教主大人阴测测地看着他:“你见过谁洗澡不脱衣裳的?”
乔峥也看到了他,纳闷地道:“你怎么弄成这样了?”不待教主大人回答,又说道:“我给你熬一碗姜汤。”
言罢,转身去了厨房。
厨房原本凌乱不堪,不过这会子已经被他收拾干净了。
阿达尔面无表情地问道:“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还没卖掉那两个孩子?你不会是心软了吧?”
教主大人不屑地呵了一声,勾起嫣红的唇瓣道:“本座会为了两个愚蠢的姬家人心软?本座只是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你去城里打探一下消息,本座倒要看看,这两个小东西,究竟是什么来历。”
……
阴暗的房间,凉风嗖嗖地刮过。
哈佐单膝跪在地上,右手贴上左肩,向屏风后的人详细地禀报了事件的经过:“……要不是那家伙狡猾多端,哈佐已经将他们拿下了!”
屏风后,依旧是那道雌雄莫辩的声音:“是人家狡猾多端还是你大意轻敌?”
哈佐低下了头。
一旁站着的女子看了哈佐一眼,望向屏风道:“没想到他们竟是来族里,他们是怎么来的?不是在关卡严加排查了吗?怎么还让他们混了进来?会不会是弄错了?他们只是本地的孩子。”
哈佐忙道:“不会弄错的,据酒馆的老板娘交代,他们是一对龙凤胎,长得非常漂亮,每个人怀中都抱着一只雪貂,我可以确定,他们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女子开口:“那万一也是冒充……”
“嗯?”屏风后传来了威严无比的声音。
女子噤了声。
“今天帮着他们逃走的男人是谁?”屏风后的人问。
哈佐回忆着风三娘的话道:“那个男人是个人贩子,就是他把他们卖给风三娘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把孩子给带走了。”
屏风后的人沉默了半晌,又道:“你不是说过在中原抓捕那两个孩子时就曾遇到过一个会吹奏摄魂曲的人吗?这个男人是不是就是曾经的那一个?”
哈佐并未去过中原,他得到的消息是他的手下飞鸽传来的密信,信上说的是一个二十多岁、身材高大、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并未提及容貌,而他今日也只看到了一个背影,对方的确是穿着黑色的斗篷,身材也算高大,年龄是风三娘那儿问来的,似乎也与信件上的吻合。
“十有八九是他。”哈佐道。
“果真是个男人?”屏风后的人问。
哈佐笃定道:“是的,属下听到他说话了,确实是男人的声音!酒馆的老板娘也证实了他是男子!”
“男子……”屏风后的人冷冷地笑了笑,“你再去一趟酒馆,带上画师,就算掘地三尺,也给我把他找出来!”
……
翌日清早,乔薇在楼下吃了早饭,照例去集市转悠。
塔纳城就算是塔纳族的首都了,繁华络绎,充满了异域的风情,街道两旁商铺林立,虽不比京城的奢华,却也别有一番古朴的味道。
两侧的小摊上贩卖着新鲜的兽皮与药材,在中原难得一见的紫莹草搁这儿只是地摊货,市面上统一流通的货币是铜币、银币与金币,样式与中原的孔方兄差不多,但面值有所不同,一金币兑换十银币,一银币兑换一百铜币。
他们出发前,其实是带了不少金子的,搁大梁朝都能吃挥霍好几辈子了,可惜在这边,不过是买了几身行头便所剩无几了。没办法,塔纳城的人可是非常有钱的,中原两文钱一个的包子,在这儿得一个银币。
所以乔薇现在挺穷的,荷包里孤零零地躺着几个用银元宝换来的银币,连一只烤羊腿都吃不起。
乔薇摸了摸寒酸的荷包,决定饱个眼福就够了。
在集市上转悠了一会儿,乔薇发现张贴布告的地方站满了围观的百姓,心下好奇,也跟着走了过去,布告栏上张贴着一张画像,画的是个戴着面具的男子,二十多岁,容貌俊秀。
“是他?”乔薇狐疑地摸了摸下巴。
画像的一旁,还有另一张镯子的图像。
图像下,配了几行字。
乔薇不认得塔纳族的文字,便问向了一旁的小伙子:“这位大哥,上头画的什么?”
小伙子道:“一个犯人,他昨夜潜入贺兰堡,偷走了和卓送给小卓玛的玲珑宝镯,族里现在正在悬赏缉拿他,提供线索的人,赏五百金;捉拿到他的人,赏两千金。”
两千,这就算在塔纳城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了。
她外公出手可真阔绰啊。
乔薇冷冷地眯了眯眼,不远处,有一个卫兵设的小台,上面放着厚厚一沓子犯人的画像,民众可自行领取,乔薇也领了一张。
回到纳塞堡时,姬冥修正在与姬无双商议着什么事情,见到她来,姬无双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识趣地退了下去。
乔薇挑眉:“你们刚刚说什么了?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姬冥修不着痕迹地收起了手中的纸条,戏谑地说道:“大概是你最近总是勾引本少主,所以他看不下去了?”
乔薇眉梢一挑:“他不是成天想着拆散你和少夫人吗?我勾引你,他应该高兴才对。”
姬冥修轻轻一笑,岔开了话题:“你手上拿的什么?”
乔薇把画像打开,铺在了桌上:“贺兰堡失窃,那个西贝货的镯子被偷了,现在我外公……咳,少夫人的外公正悬赏缉拿他,提供一则消息可得五百金,抓到他的人可得两千金,咱们这不是正缺钱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把他揪出来,小赚一笔?”
教主大人:我特么替你养孩子,你还想卖了老子!
姬冥修忍俊不禁:“你外公的钱也想赚?”
乔薇道:“不赚白不赚!况且这个男人我认识,就是上次与荀青瑶狼狈为奸的小混球,上次那笔账我还没找他算呢,这回正好一并了了!”
姬冥修的目光落在画像上:“那个人?他是隐族的?可看样子又不像是与那些假货一起的,他怎么找上姬家了?”
乔薇吃了一颗果子:“这得问你了,姬家几时得罪了那么多隐族人?”
姬冥修比乔薇更困惑,姬家与隐族没有任何来往,若说招惹,那也是娶了个隐族的小卓玛,掺和到了隐族的斗争里去罢了:“我问过塞纳鹰,塞纳鹰说过除了他,塞纳家没再派任何人前往中原,所以这个人与塞纳家没有关系。如今假的小卓玛又在捉拿他,他与她也不是一伙儿的,他到底是谁?”
乔薇耸了耸肩:“谁知道呢?”
姬冥修顿了顿:“你不是说他不会武功?”
乔薇回忆了一下:“嗯……是不会轻功,也没有内力,招式嘛,倒是有几招。”
姬冥修道:“一个没有内力没有轻功的人是不可能爬上高达百尺的贺兰堡的。”
乔薇想了想:“也许是大门走进去的?”
姬冥修摇头:“贺兰堡的守卫比大梁朝的皇宫还要森严,他想走进去,首先得有一个走得进去的身份,顺着这个身份,找他就是轻而易举,无需如此大费周章。”
乔薇似有顿悟:“所以你怀疑他根本没偷西贝货的东西,西贝货想抓他,是另有原因?”
姬冥修点点头:“一个不方便公布于众的原因,我们不是一直在寻找对方的破绽吗?这个,或许就是了。”
乔薇摸下巴:“说的有道理啊,西贝货如今忙着忽悠少夫人的外公,什么前尘恩怨都该放到一旁才是,她既如此着急地寻找这个男人,一定是这个男人对她构成什么威胁了,她不把他找出来,寝食难安!”
……
镇上的酒馆,在一顿“暴风雨”的洗礼后变得一片狼藉。
风三娘跪在地上,被一个护卫用刀架在脖子上,浑身瑟瑟发地抖:“我能说的……全都说了……你们绕了我吧……”
哈佐冷声道:“那个人去了哪里?”
风三娘害怕地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八年前就搬走了……之后再也没回来后,最近我只见了一次,就是他来卖孩子的那一次……”
哈佐沉声问:“他可还有什么亲人?朋友?”
风三娘道:“他小时候有个爹的,不过他的爹离开了族里,好多年没回,想来是死在外头了!”
哈佐眼神一冷:“他爹?你昨天可没提过这个!”
风三娘抖了三抖:“那是因为……他不是亲生的……我就以为不重要……”
哈佐一巴掌拍上桌面:“你还知道什么,都给我从实招来!”
风三娘战战兢兢道:“他爹是这里出了名的酒鬼,每日只喝酒,从不做事,过得穷困潦倒,一日他爹出了一趟海,回来身边就多了个四五岁的孩子,但是他爹对他不好,总是喝醉了就打他,我给他擦过几次药,他后来不知怎么就知道了我在做卖珠子的生意,就……就找到我,把他自己给卖了。”
自、自己卖自己?
哈佐的嘴角抽了抽:“卖给谁了?”
风四娘道:“卖给一对小俩口了,那对小俩口没有孩子,起先对他挺好的,没过两年自己生了一个,他把人家孩子掐……差点掐死,小俩口就把他赶走了……之后他就在镇上做起了地痞无赖,做了几年就离开了,他一走七八年,我也不知道他是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事情……我知道的就这些,你饶了我吧,大人!”
哈佐揪住她头发,弯刀抵上她脖子:“真的……只有这些?”
……
傍晚时分,阿达尔查探消息归来了,与教主大人去了小茅屋后的林子。
“都查到了?”教主大人问。
阿达尔道:“三个消息,第一:全岛都在通缉你,你值两千个金币。”
“才两千?”教主大人的眼神凉飕飕的,“本座记得曾经那个暗岛杀手,可是值五千金。”
阿达尔:人家砍了十八条人命。
“第二个消息呢?”教主大人不咸不淡地问,俨然对于自己被通缉,并无多大感觉。
阿达尔道:“第二个消息是有几个外族人住进了塞纳家,其中一个外族人是女的,自称是真正的小卓玛,塞纳夫人还带着她进了一趟贺兰堡,但是被几位长老拦下了。”
果然。教主大人勾了勾嫣红的唇瓣:“第三个消息?”
阿达尔道:“风三娘没忍住,把你的底细供出去了,咱们的老巢被端了。”
教主大人邪魅的眼底掠过一丝冷芒:“弟兄们怎么样?”
阿达尔道:“都逃出来了,无人员伤亡。”
教主大人道:“那几个老东西呢?”
阿达尔淡定地说道:“逃的最快的就是他们。”
教主大人随手掐了一片叶子,勾起嫣红的唇角,阴测测地一笑:“端本座的老巢,这笔账,本座记下了!你去给塞纳堡写封信……”
阿达尔打断他的话:“教主,我不会写字。”
教主大人冷眼:“难道我会?”
阿达尔沉默。
这真的是一个无比悲伤的话题。
教主大人大掌一挥:“拿笔来!”
翌日,塞纳夫人在屋子里缝制兽皮,护卫拿来了一封信,塞纳夫人打开一瞧,整个人都有点懵逼。
这、这画的什么呀?
两个歪歪斜斜的小丑八怪,两个小丑八怪的怀里抱着两个更小的丑八怪,一旁站着一个更歪歪斜斜的大丑八怪,大丑八怪的手里拿着一条……黄瓜,黄瓜上滴着黑漆漆的水珠,送到小丑八怪的嘴边,好像想强迫小丑八怪吃下去,一旁还画了个金币,金币上写着“一方”,“一方”的下面,有个缺少笔画,但勉强能辨认的“女看”。
“女看?”塞纳夫人蹙眉。
侍女张了张嘴:“可能是……好看?”
好看本夫人也看不明白!
塞纳夫人毫无头绪,侍女琢磨了一会儿,道:“像是个孩子画的。”
塞纳夫人道:“这个我知道。”大人能画出这副丑样?她外甥六岁都比这个画的好!
侍女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是不是……这两个孩子不想吃饭,他们爹就说,黄瓜很新鲜,刚洗过了,还滴着水呢,赶紧吃,吃完了……你们就能变得非常好看?”
“谁送的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塞纳夫人嫌弃地将纸放在桌上。
侍卫道:“是送给外族客人的。”
外族客人?塞纳夫人心中困惑,却到底没扣下人家的信:“快送去吧,她在后院。”
“是。”侍卫把信件给乔薇送了过去。
……
丛林内的一条隐蔽小道上,阿达尔问教主:“教主,他们真的会带来吗?”
教主大人胸有成竹道:“当然。”
他画得非常清楚——景云望舒被我绑架了,我的刀上沾满了鲜血,现在这把刀就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带上一万赎金来见我,否则……
后面画不下了,不过这个意思想来大家都懂的,毕竟绑票的人都会这么说。
“你留地址了吗?”阿达尔问。
教主大人:“……”
忘了。
……
姬冥修出了塞纳堡,这是住进塞纳堡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外出,这边的人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若是暴露了身份,传回大梁,少不得落下一个欺君之罪,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轻易地出去。
可今日,就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了。
他给煞血盟的弟子飞鸟传书,让他们前往姬家接应两个孩子,可煞血盟的弟子传回消息,孩子已经被他给接走了,乔峥与孩子们一块儿走的,临走前乔峥给姬家留了一封书信,交代了去路,让姬家人不用担心。
可是,他并没有派别人去接景云与望舒。
事关重大,他不敢告诉乔薇,怕她承受不住两个孩子失踪的打击。
从日期上看,景云一行人路上不耽搁的话,已经抵达隐族了。
他放出了追风鸟,追风鸟熟知景云的气味,上一次景云落水,也是追风鸟查到了景云的下落,只要他们真的到了隐族,追风鸟就一定能够找到景云。
“少主,追风鸟回来了!”姬无双指着天际的小彩鸟儿,激动地说。
姬冥修伸出了手,追风鸟扑哧着翅膀,在他手上落了落,随后振翅一飞,跃上了天空。
姬冥修夹眸光一凛,抓紧了缰绳:“跟上去!”
……
塔纳城内,哈佐骑在马上,心情不怎么愉悦,昨天端了那家伙的老巢,可惜一个人都没有抓到,油水也半点没捞着,一穷二白的,白费他那么大力气!
一个护卫策马奔了过来,对哈佐道:“大人,我们的猎犬搜到那个男人与两个孩子的踪迹了!”
哈佐眼睛一亮:“当真?”
护卫自信道:“是的大人,他们很狡猾,我们放出了十条最训练有素的猎犬,也只有一条成功地探出了他们的踪迹。”
哈佐哈哈一笑,一条也够了:“他们在哪里?”
护卫道:“在南岛的一个丛林,丛林外做了障眼法,难怪我们好几次都走错了,不过现在那些障眼法已经被我们清除了。”
“做得好!”哈佐拍了拍他肩膀,回头看向一众手下道:“抓到他们,你们就都是我哈佐的功臣,除了赏金,我哈佐还另有重赏,弟兄们,去南岛!”
【234】一家团聚(下)
南岛是塔纳族对于南部边境的统称,这里有最繁茂的丛林、最雄伟的山脉、最险峻的迭嶂,自北岛的塔纳城出发,穿过流放罪奴的小镇便能抵达这边。
这里人烟罕至,偶尔会有猎人进山打猎或上山采药,可说到居住其中,大约是没人愿意的,不为别的,就为这丛林中数不清的猛兽、道不尽的凶险,人进了林子不是人,而是一块块行走的食物,采药打猎之人皆是结伴而行,鲜少有如教主大人这般,连武功都不会便在丛林腹部置了一间小茅屋,没被老虎吃掉也真是个奇迹了。
乔峥带着珠儿从林子里采药归来,顺便采了些能食用的蘑菇,随即进了厨房。
自打乔峥跟了队伍后,厨师的工作便从阿达尔手中交到了乔峥手中。
阿达尔对此曾表示过强烈的不满,他是一个十分喜好下厨的人,对他来说,厨艺是比杀人放火更有意思的事情,在乔峥到来之前,他一直是深受教主喜爱的美厨王,可自打教主吃了一次乔峥做的饭菜,便再也不吃他做的了,他深受打击,从此都对这个老白脸充满了怨怼。
乔峥把摘好的蘑菇与野菜拿到后院清洗,恰巧与刚结束了某次重要谈话的阿达尔碰了个正着。
乔峥开开心心地打了招呼。
阿达尔:“哼!”
前院,望舒与珠儿蹲在地上打弹珠,哥哥做陷阱去了,不陪她玩。
景云昨日的触动很大,险象环生他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从记事起,似乎自己的日子就远没有别的孩子太平,他早已经十分淡定了,只不过,他从没见过那么厉害的马车,按几个开关,就能把人放倒。
他的笼子要是也有那样的机关,就不愁捕不着猎物了。
他不会承认自己是吃狼肉吃出阴影了,太硬、太不入味儿、太难吃了!
景云去厨房找到乔峥:“外公。”
乔峥在切狼腿,这是最后一块狼肉了,今天一定要做得美滋滋的:“怎么了,景云?”
景云道:“外公你有没有小刀?我想用用。”
“你等等啊,我找找。”乔峥在厨房了找了一阵,没找到,又回自己屋,从自己的医药箱里取了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递给了景云。
阿达尔一脸鄙视:“给小孩子玩刀真的没关系吗?”你怎么做大人的?!
景云走向阿达尔:“阿达尔爷爷,你有没有毒药?我想用用。”
阿达尔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掏出个了瓶子:“给。”
乔峥:玩毒药就没关系,呵!
刚从竹林走来的教主大人看到这一幕,简直不能更鄙视了,有你们这么带坏孩子的吗?
乔峥、阿达尔:有本事你手里的长矛不是给景云的啊!
景云呼哧呼哧地跑过来:“叔叔,你给做我的长矛呢?”
……
景云带上匕首、毒药与长矛,和大白一块儿去了自己做陷阱的地方,大白身上背着一个与体型极度不符的小背篓,乔薇不在,它可以尽情地抓田鼠,别提多惬意了。
景云找到了自己的陷阱,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笼子,里头装着一点食饵,有野兔与野鸡进来觅食,就会碰掉抵着笼盖的棍子,盖子落下,就将猎物困在里头了。
这是景云从娘亲那边学来的方法,奈何在隐族根本不好用,这里的野兔太聪明了,它们居然知道把笼子踢翻,让食饵自己滚出来。
妹妹都已经打死一头狼了,可他却连只兔子都没有抓到,这让他小男子汉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重创。
他决定今天无论如何,都必须猎回一头……猛兽!
他拿小刀与毒药,削尖了几根树枝,尖头涂上毒药,几支简易的毒箭就这么做成了,他再把毒箭插进笼子,用树枝与树叶做了个掩护,再拉了一条长长的、透明的鱼线,从地面上三寸的地方横穿而过,系在了对面的大树上,他拉了好几根,看上去就像是做了一个透明的小阵,待会儿只要有猎物被笼子里的香气吸引而来,不论吃不吃笼子里的东西,只要碰到他布的阵,便会牵动机关,七八支箭矢会同时射出来,让猎物无处可逃。
为了防止有别的猛兽捡漏,景云还在笼子上装了个小铃铛,这样他就能第一时间听到这边的动静了。
做完这些,景云心情大好,拍拍手,和大白回了小茅屋。
丛林的另一处,哈佐与二十名手下小心翼翼地找着路,最前方的是牵着猎犬的费伽,费伽便是那个向哈佐禀报消息说找到了三人踪迹的护卫。
他其实并不是哈佐的亲信,只是哈佐手下最末等的一个跑腿护卫,平日里没多少重要的任务交给他,训训狗,打打杂,日子差不多就打发了。这次是人手实在不够,乱撒网才将他撒了出去,旁人都不怎么当一回事,唯独他将之看作自己可以大展拳脚的机会,结果功夫不负有心人,真让他把人找到了。
费伽看了看明显变得兴奋的猎犬,对哈佐恭敬地说:“哈佐大人,我们离目标很近了,请您务必注意好自身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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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佐不屑地哼了哼:“上次是我一时大意着了他的道,这次我有备而来,他不会有任何动手的机会,你只管带路!”
“是,哈佐大人。”想到了什么,费伽又问,“可是哈佐大人,待会儿我们是要捉活的,还是死活不论?”
这是弟兄们最关心的问题,老实说,捉死的比较容易,只管提刀上阵便是,捉活的嘛就得格外小心,既不能弄死对方,还得防着对方伤了自己,他们可没忘记那个年轻的男人伤了他们好几个兄弟。
哈佐冷声道:“当然是捉活的,留着他们还有用,不过……万一实在捉不到,你们就听我号令!”
这是不为我所用也不能为任何人所用的意思了,众人明白,齐齐地应了声是。
费伽继续带路,猎犬摇起了尾巴,越往前越兴奋,就像是……看到了久违的猎物一般,费伽渐渐地拽不住绳子了:“比奴,你慢点!不要跑!”
被唤作比奴的猎犬非但没听见他的命令,反而汪了一声,猛地窜了出去!
费伽不得已,也只好跟着飞奔了起来。
“汪!汪汪!”
猎犬大叫着,后腿一蹬,飞起一跳,挣脱了绳子,扑向了掩护在树枝下的笼子。
它跳过了那些透明的鱼线,并未触碰到开关,可令人惋惜的是,它虽没有碰到,着急把它抓回去的费伽却碰到了,就见笼子里的箭矢如闪电一般,咻咻咻地飞了出来!
一声惨叫,费伽被射中了,猎犬咬出了笼子里的肉,汪汪汪地跑掉了。
笼子上的铜铃发出了悦耳的声音。
哈佐赶忙抽出了弯刀,警惕地说道:“前方有埋伏!都停下!”
浩浩荡荡的队伍瞬间停下了。
而另一边,景云也听到了铜铃声,大眼睛不由地一亮,他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有猎物来了,今天的运气真是不能更好了,他跳下地,叫道:“大白!有猎物上钩了!”
大白最喜欢打猎了,欢欢喜喜地蹦了过来,一大一小跑进丛林,跑去了景云布的陷阱,然而令景云无比失望的是,他猎的不是什么猛兽,而是一个人。
大白嫌弃地摇了摇尾巴。
景云不知自己误伤的是好人还是坏人,正要回去告诉外公与阿达尔爷爷,那条吃完了肉干的猎犬终于想起自家主人,回来寻他了。
“汪汪汪汪汪!”
猎犬闻出了景云的气味,张开大嘴朝景云扑了过来,可不等它碰到景云一根头发,便被大白一爪子拍飞了!
景云本能地感到了一股不妙,小眉头一皱,道:“大白,我们走!”
大白跟上了景云。
景云朝小茅屋的方向跑了过去,没跑几步又折了回来,在那人身上翻出一个钱袋,这才迈着小短腿儿,一口气跑回了小茅屋。
几个大人很快知道了林子里的事,让景云带着妹妹与三小只进了屋子。
“我去把人捉回来看看!”阿达尔转身进了林子,将人捉了回来,费伽只被射破了腿肚子,伤情倒是不重,但箭上有毒,他半条腿都肿了。
阿达尔的棍子抵在他脖子上:“你是谁?你们来了多少人?你们究竟想干什么?说了,饶你不死,不说,现在就把你活活打死!”
费伽不肯说。
阿达尔抡着棍子,将他狠狠地暴揍了一顿,打得他鼻青脸肿、皮开肉绽,他还是不肯说。
教主大人勾起嫣红的唇角,阴测测地笑了笑:“看来不让他吃点苦头是不行了,阿达尔,砍了他手指!问一次不说,就砍掉一根,问上个七八次,想来他就招了。”
费伽的身子立刻抖了抖。
阿达尔劝道:“教主,不能这么做。”
乔峥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两个孩子还在呢,弄得满地是血,会吓到孩子的。
阿达尔说道:“断指太疼了,他会叫的,把人引来就不妙了,还是先把他毒哑了再砍吧。”
乔峥:“……”
教主大人觉得这个办法很不错,可是他身上没有相关功效的毒药,于是看向了乔峥。
乔峥炸毛:“看我干嘛?我是大夫!不是杀手!我的手是用来治人的!我的药是用来行医的!不是用来让你们干这种勾当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一次半包!”
言罢,转身进了屋。
阿达尔掐住费伽的喉咙,手一抖,把一整包都倒下去了。
费伽瞬间觉得自己的喉咙失去了知觉,他用手掐住了喉咙,试图嚎上几句,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教主大人非常满意:“阿达尔,问他话。”
阿达尔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可一下子又想不起来到底哪里不对,他用脚踢了踢费伽的肩膀,一脸严肃道:“你是谁?你们一共多少人?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说不说?不说就把你剁了。你现在不能叫了,就算把你剁成肉酱,也不会有人发现的,不想吃苦的,就赶紧说!”
费伽的内心在咆哮,尼玛都被毒哑了,怎么说?怎么说啊……
阿达尔:“教主他不肯说。”
教主大人:“剁了。”
费伽要崩溃了!
另一边,哈佐派出的探子回来了,恭敬地禀报道:“哈佐大人,属下已经查探清楚了,前方只有一处埋伏,已经清理干净,费伽不见了,猎犬受伤了,从血迹上看,他们应该把费伽带回自己的地盘了。”
哈佐冷冷地问:“你去他们地盘看了没有?”
手下道:“看了,就是一处小茅屋,没什么特别的。”
哈佐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他们有多少人?”
手下道:“算上那两个孩子,不会超过五人。”
哈佐哈哈地笑了:“才这么点人,根本无法抵挡我毕罗家族的勇士!兄弟们,上!”
一行十九人,挥舞着大刀,策马冲向了小茅屋。
马蹄声,呐喊声,威风赫赫地传来,正要被剁掉的费伽因此捡回了一根手指,阿达尔一脚踹开了费伽,凝神听了一会儿,对教主大人道:“一共十九人,全都是高手,交起手来,胜算不大。”
阿达尔口中的高手,就不是寻常的练家子了,那是隐族最精锐的力量,真打起来,九州律都未必管用了。
二人一合计,决定兵分两路,由他带着乔峥策马离开,阿达尔带着两个孩子坐马车从另一条路离开。
孩子们乖乖地跳上了马车,两只白与珠儿也跳了上去。
阿达尔挥动马鞭,驾的一声,马车绝尘而去!
哈佐的人已经要到了,教主大人也不知哪儿的力气,一把抓起身边的人,放到了马背上。
他坐上前面,挥动着马鞭,闪电一般地从西面的小路离开了。
教主大人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身后的人趴在马鞍上,吐得胆汁都要出来了。
教主大人心里毛毛的,腾出手递给他一方帕子。
他伸手去接。
教主大人用余光瞄了一眼他的手,看到一截灰白的袖子:“你几时换衣裳了?”
话落,惊觉不对,回头一看,瞬间傻眼了!
说好的乔峥呢,怎么变成费伽了?!
费伽也很崩溃啊,这个神经病逃跑就逃跑吧,干嘛要带上他啊?让他留在那儿等哈佐不成么?非折腾到马上,肠子都快颠断了,胆汁也要吐出来了,命也快完了……
呜呜……他真惨……
当然乔峥的内心也是极度崩溃的,他不过是在屋子里收了点药材跑出来,就马也走了,车也没了,整个院子空荡荡的,连那个半死不活的人质都不见了。
说好的一起逃呢?!
是不是太不太不讲义气了?!
“喂!你们人呢?!”
乔峥咆哮。
哈佐的大军驰过了丛林。
乔峥吓得在包袱里一阵摸索,摸了半天总算是摸到了那把锋利的手术刀,他双手紧紧地握住刀把儿,警惕又颤抖地看着向他逼近的护卫。
哈佐勒紧了缰绳,抬手,所有人停下,在小茅屋前一字排开,每个人都杀气腾腾地肃着脸。
哈佐拿出画像,比对着乔峥看了看,看完,将画像递给了一旁的护卫,从马鞍上拿出了一副弓箭,瞄准乔峥:“说,那个男人与两个孩子去哪儿了?”
乔峥不说。
哈佐将弓箭拉满,冷笑:“不说也罢,真当我们找不着么?”
言罢,松开手指,箭矢离弦而去,在半空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眼看着它就要射中乔峥,忽然它身后,另一道更快的箭矢,追上了它,将它铮的一声击成了粉碎!
哈佐眉心一跳,转过了身去,几乎是同一时刻,又一支箭矢夺命而来,哈佐抡起弯刀抵挡,那箭矢力道之大,生生从它的弯刀里穿了过去,射伤了他的肩膀。
虽伤得不重,可对方也才只出了一箭而已,哈佐的内心油然生出了一股警惕与忌惮。
未知的恐惧最可怕,哈佐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到便莫名其妙地中了一箭,这让哈佐不敢与之硬抗,给手下们打了个手势,兵分两路,朝阿达尔与教主大人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乔峥定定地看着茂盛的丛林:“是谁?”
姬冥修牵着马走了过来:“爹,是我。”
乔峥心头一喜:“女婿!你总算是来了!”
乔峥不知姬冥修啊自己找来的,还以为是教主大人联系的,因此见到他半点都不意外,而乔峥的不意外,落在姬冥修眼中就实在是一件十分古怪的事,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爹,我们走吧。”姬冥修帮他把包袱拎了过来。
乔峥抓住了他胳膊:“你别管我!你快去找景云和望舒!刚刚那伙人兵分两路去追他们了!就是……就是我也不知道哪一条才景云他们的路……”
姬冥修点点头道:“燕飞绝与姬无双已经去了,能找到他们的,你放心吧。”
早在景云与望舒坐着马车逃走的一霎,追风鸟便也改道追了过去,姬冥修是听见了乔峥的声音才过来看看的。
姬冥修带着乔峥从来时的方向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哈佐的两队人马忙着追击景云与教主大人,却不知教主大人早已弃马,那马上驮着的是被五花大绑的费伽,而景云这边,也早已与燕飞绝姬无双会合。
姬无双与燕飞绝得知的消息是有人冒充姬冥修将两个孩子接走了,二人心里,自不会认为对方是什么好人,看到阿达尔的一霎,二话不说与阿达尔打了一架。
打完,又十分愉快地带着阿达尔去与姬冥修会合了。
“爹爹!”
两个小包子看到了姬冥修,赶忙跳下马车,扑进了自家爹爹怀里!
姬冥修蹲下身来,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家伙搂得紧紧的,没瘦,好像还胖了,他悬了一日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他揉了揉两个小家伙的脑袋,轻轻地问道:“是谁带你们来这边的?”
望舒脆生生地道:“是帅叔叔和阿达尔爷爷!”
“叔叔?爷爷?”姬冥修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困惑,朝马车的方向看去,但马车上已经没有任何人的影子了。
燕飞绝四下看了看:“诶?不对呀,刚刚还在这儿的!阿达尔!阿达尔!”
“阿达尔爷爷!”
“阿达尔爷爷!”
小包子大声地叫着。
阿达尔没有回应。
他与教主大人站在高高的山坡上,静静地眺望着山脚的方向。
山脚的小道上,两个小包子已经上了马车,却还挑开帘子,将小脑袋伸出窗外东张西望。
阿达尔的鼻子莫名有些酸酸的:“是不是在找我们啊?”
教主大人一脸冷漠:“你那么丑,谁找你?要找也是找本座。”
姬冥修骑在马上,骏马晃悠悠地走着,他总感觉有什么人在看自己,回头,却只看到绵延不尽的山脉,一路伸向天尽头。
淅淅沥沥的大雨落了下来,打湿了衣襟,教主大人冷漠地戴上斗篷,转身没入了雨中。
【235】齐见外公,开始打假
塞纳堡中,乔薇见到了让人牵肠挂肚的小家伙,激动得险些说不出话,她看不懂白天的信,正想找姬冥修瞧瞧,却一天一夜都找不到他的人,不仅他,就连燕飞绝那几个也如同人间蒸发了似的,她捉摸着这几人到底干什么去了,别是碰上西贝货的爪牙脱不了身了……然后几人就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份“厚礼”。
乔薇将两个小包子抱进怀里,闻着他们身上淡淡的奶香,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随后,她又看到了站在小包子身后的乔峥:“爹?”
乔峥在过来塞纳堡的路上已经知道女儿也在这边了,但真正见到,还是比想象中的激动:“小薇!”
“爹!”乔薇迎了上去。
乔峥扶住女儿的肩膀,将女儿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心疼道:“你怎么瘦了?”
“有吗?”乔薇摸了摸脸,大概是塔纳族的东西实在太难吃了,她严重感觉自己的食量变小了。
乔峥叹道:“你娘当初也这么瘦,我养了好几年才把她养胖。”
果真是三句话不离她娘,乔薇挑挑眉,看向了姬冥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我爹和两个孩子都来隐族了?”
姬冥修瞅了瞅追在她屁股后小家伙,小家伙好容易才见到娘亲,还没亲昵够呢娘亲就不理她们了。
乔薇再次将两个小家伙抱进了怀里,望舒的小脑袋在她颈窝一阵蹭啊蹭,撒娇地说道:“娘亲娘亲,我好想你呀!”
乔薇抚了抚她小脸:“娘亲也想你。”抱紧怀中的儿子,“也想景云。”
景云的小脸微微地红了。
燕飞绝啧啧摇头:“果然啊,原先我还不信,这会子半点怀疑都无了。”
乔薇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咧唇一笑:“凤倾歌最讨厌孩子。”
乔薇的心咯噔一下,糟糕,忙着认孩子,都忘记自己还顶着凤倾歌的身份了!
姬无双淡道:“别装了,都知道了。”
乔薇唰的看向了姬冥修,燕飞绝啃了一口梨子道:“别看啦,少主第一个知道的,我和姬无双昨天才知道!”
昨天早上收到了煞血盟传来的消息,说两个小家伙已经被少主派来的人接走了,少主让他俩三缄其口,别闹到乔薇跟前,他俩才知乔薇与凤倾歌早就调换了。难怪这一轮“凤倾歌”总是迫不及待地勾起少主,他俩还当“凤倾歌”脑子进水了呢,敢情是这丫头在使坏!
乔薇看着姬冥修云淡风轻的模样,小脸瞬间黑了下来,这家伙一直这么戏弄她,敢情是已经识破她的小马甲了?什么时候识破的?识破了也不吭一声,害她一个劲儿地演,演技都要枯竭了,太过分了有木有?
姬冥修含笑的目光落在她的小黑脸儿上,这欠抽的模样,不是孩子在这儿,她已经冲上去好好地振一振妻纲了!
“娘亲你怎么也在这里呀?你不是去江南了吗?”景云问。
是啊,她本该在江南,怎么会“飞”来隐族?乔薇眼神闪了闪,笑道:“娘亲……娘亲……”
姬冥修开了口:“你们娘亲去过了,想你们,于是又过来这边了。”
景云一贯沉静的小脸上瞬间浮现起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那今年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起过年了?”
姬冥修宠溺地点点头。
景云开心极了!
两个小包子还没来过这么漂亮的古堡,大眼睛眨呀眨,眼珠子滴溜溜的,在古堡里瞄来瞄去,燕飞绝看笑了,一手牵着一个:“来来来,燕爷爷带你们参观参观!”
一大二小愉快地去了。
小白与珠儿也麻溜儿地跟上,他们都是爱运动的好宝宝哟!
大白那个懒货,往地上一趴,闭目养神去了。
乔薇稍稍缓过了劲儿,暂时压下“私人恩怨”,问乔峥道:“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带着景云与望舒上了隐族?”
姬冥修最初碰到乔峥时,乔峥担忧两个孩子,没顾得上与姬冥修“叙旧”,等终于接到了孩子,两个孩子又拉着姬冥修叽叽喳喳的,他丝毫插不上嘴,所以乔薇问他怎么一回事,他比乔薇更惊讶:“不是你们把两个孩子接来的吗?我不放心,就一并跟过来了!”
“我们把你们接来的?”乔薇古怪地眨了眨眼,“前天才寄的飞鸟传书,最快也是昨天到的京城,你们是坐飞机还是坐火箭呢,今天就过来了?”
乔峥笑了,点了点她脑门儿:“什么飞鸡火箭?这丫头嘴里竟讲些不着边际的话!”
乔薇严肃道:“真的啊,我们前天才决定把景云和望舒接过来!”
“前天?不是都十好几天了吗?”顿了顿,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乔峥表情一怔,“教主……不是你们派来的?”
“教主?”乔薇更疑惑了。
乔峥说道:“就是望舒与景云一口一个叔叔的男人,年纪与冥修相仿,说话做事有点古怪,和冥修一样也戴着面具。”
“戴着面具?”乔薇若有所思地呢喃,想到了什么,拉开抽屉,取出一幅画像铺开了放在桌上,“爹,你说的男人可是他?”
乔峥凑近了一瞧:“对,就是他!还说不是你们派的,这不手头还有他画像么?”
乔薇与姬冥修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这个男人先是在姬家作乱乔薇揍了一顿,后是在贺兰堡作乱被西贝货一顿通缉,尽管贺兰堡的作乱十有八九是假的,但他得罪了西贝货总是真的,这样一个人,怎么和自家孩子扯上关系了?
“爹你确定是他把你们接来隐族的?”乔薇问。
乔峥瞪了女儿一眼,没好气地道:“当然确定!你爹才多大年纪?你就当你爹老眼昏花,连个大活人都认不清了不成?”
乔薇挽住他胳膊道:“我的好爹爹,我哪儿能是这个意思嘛?这个男人和姬家闹过一点不愉快,我这不是担心他会为难你们吗?他和他手下没为难你们吧?”
乔峥认真地想了想:“这倒没有,他怪是怪了点儿,对我们还挺好的。”尤其对景云,可以说是非常纵容了,不过他好像不大喜欢望舒,大概是因为望舒老是对着他的金子流口水?
乔薇松开了自家爹爹,拉了拉姬冥修的袖子,小声道:“你之前不是说西贝货忽悠我外公通缉他,八成是他手上有西贝货的什么破绽吗?看来那破绽就是景云和望舒。”
姬冥修嗯了一声:“应该是这样。”
乔薇蹙眉,弱弱地吸了口凉气:“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要把景云与望舒骗来隐族?他到底是想对付我们,还是想对付那个西贝货?”
姬冥修沉吟片刻,不疾不徐地说道:“对付我们,就该把孩子交给那一伙人;对付那一伙人,就该第一时间把孩子交给我们,可是在来塞纳堡的路上我问过咱爹了,他进隐族后,嘴上说来找我了,事实上只是带着孩子去镇上闲逛,就是闲逛的时候出了差池,被那伙人发现了景云与望舒。”
乔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他为什么现在又交了?”
姬冥修道:“现在两个孩子就是烫手山芋,他早点交出去,那伙人也好早点调转矛头。”
乔薇点点头:“可我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孩子带到隐族来?真的不是为了拆穿那伙西贝货吗?”
姬冥修道:“你与假乔薇的恩怨也就是这几日的事,可他十几天前就把孩子从京城骗出来了,要么他提前便知道了他们的计划,要么,这并不是他原本的计划。”
乔薇想起上次与那家伙交手的画面,总觉得那二愣子干不出提前洞悉人计划的精明事儿,可要不是这样,他把两个孩子带来隐族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揣度人心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理科生的脑子表示完全不够用!
乔薇懒洋洋地趴在了桌上。
姬冥修修长的指尖戳了戳她粉嘟嘟的脸蛋:“想不通就别想了,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嗯。”乔薇不是那种爱钻牛角尖的人,她不会拿想不通的事为难自己,好奇心要满足,但今日满足还是改日满足,在不影响她生命安全的情况下,对她来说没差。
乔薇又与乔峥说了会儿话,把几人上京的经过事无巨细地打听了。
“起先是一伙儿很奇怪的黑衣人拐走了景云与望舒,望舒阴差阳错地把那人制服了,还拖到我的灵芝堂了,后面我便带着望舒去找景云,到菜市口的时候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很多人,景云告诉我,那些人要抓他,是叔叔救了他。”乔峥回忆道。
乔薇惊讶:“这么说他还救了景云?”
乔峥点头:“没错。”
乔薇把画像收好:“他又没武功,怎么救的?”
乔峥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他手下挺厉害的。”
“然后呢?”乔薇追问。
乔峥摊手道:“让后我就和他一块来这儿了!”
那人连自己真名都不曾透露给乔峥,乔峥也只随着他手下一口一个教主地叫,他们居住的地方更是一处荒凉的小茅屋,在前往小茅屋的途中教主与他的手下分开了,只留了个叫阿达尔的随身伺候。
那个小茅屋应当只是一个临时的落脚点,对方是什么教的教主、叫什么名字、住哪儿、家中还有何人,一概未知。
乔薇不知该说自家爹爹什么好了,人家把信息隐瞒成这样了,他是怎么一点疑心都没起的?
“爹,他连名字都不肯告诉你,你难道就没想过他可能是个骗子吗?”
乔峥十分冤枉道:“他身上有女婿的玉佩,我自然相信他是女婿派来的了。”
“我的玉佩?”姬冥修顿了顿,从衣襟里拿出一块常年佩戴的羊脂美玉的白玉兰玉佩,“这个吗?”
乔峥拿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瞧了瞧:“就是这个!”
姬冥修道:“这块玉佩是我出生那日,我娘请到坊间的崔大师精心打造的,我一直戴在身上,从未给过任何人,爹,你确定你没有认错吗?”
乔峥正色道:“我确定啊,这块玉佩的工艺与寻常玉佩有所不同,它上头刻着你的生辰八字,看上去却像是长在里头一样,这种工艺早已失传,实不相瞒,我当初也想给小薇做一块儿呢,可惜崔大师已然病故,他又没个子嗣徒儿,好好的一门手艺就这样失传了。我不会认错的,他手里的拿的就是崔大师的正品,玉质、花纹、款式、生辰八字,全都一模一样。”
乔薇摸了摸下巴,向向姬冥修道:“难道崔大师背着你们又做了一块?”
姬冥修抚摸着玉佩上的纹路,缓缓道:“这一款玉佩倒的确是有一对一模一样的,一块给了我,另一块给了我弟弟,我弟弟去世后,那块玉佩便随着他一起下葬了。”
乔薇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会不会是有人盗了你家的墓,把你弟弟的玉佩偷走了?”
姬家陵园守卫森严,寻常盗墓贼根本潜不进去,且姬家的主子全都葬在地底,机关重重,便是塞纳鹰那样的高手在里头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只是,倘若不是弟弟的玉佩被人盗走了,那个男人手中的玉佩又是打哪儿来的呢?
姬冥修凝了凝眸:“这一趟隐族之行可真是迷雾重重。”
夜里,两个小包子洗得香喷喷的,爬到了床上。
塔纳族的气候相对温润,可到了冬季,尤其是雨天的夜里,还是会让人感到一股寒意,壁炉中火苗烧得旺盛,屋内暖如阳春。
终于见到了爹娘,又来了一个新的地方,两个小包子都兴奋得有些睡不着,拽着枕头在床上打来打去,就见望舒一枕头将景云呼倒,景云倒栽了一个跟头,嘭的一声跌在了地上!
景云摔得两眼冒金星,不待回神,又被妹妹的小肉手唰的一下提回了床上。
景云的内心是崩溃的,他怎么摊上这么个妹妹啊?
都是抱了白的,怎么妹妹就抱成了大力士,他还是老样子?
这简直太不公平了!
景云十分幽怨地钻进了被子,不玩儿了!
望舒自己蹦也是能蹦得很开心的。
乔薇与姬冥修回房时,就见老大乖乖地躺在被窝,老二还在床上上天入地,乔薇走过去,将老二摁进了被窝:“看你哥哥多乖,多让人省心,你都快成个小皮猴儿了!”
景云十分心机地露出了乖巧可爱的神色。
乔薇看着儿子这么乖、这么可爱,一颗心都要化了,俯身亲了亲儿子的脸蛋:“真乖。”
望舒:“我也要我也要!我也乖!”
乔薇捏了捏她小脸蛋:“你就省了吧,啊,小皮猴儿。”
望舒幽怨地撅起了小嘴儿:“娘亲坏!”
乔薇刮了刮她鼻尖:“就坏给你看。”
望舒将小脑袋蒙进了被子。
乔薇转身打开衣柜,姬冥修悄悄走到床前,拉下被子,在女儿委屈的小脸儿上亲了一口,望舒甜甜地笑了。
父女俩相视而笑,望舒的食指放在小嘴儿上嘘了一声,不要让娘亲知道啦!
姬冥修故作神秘地点了点头。
望舒开心极了!
乔薇从镜子里看到了这一幕,好气又好笑。
姬冥修也从镜子里看到了乔薇,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孩子要哄,老婆也要哄,男人有时候也挺不容易的。
夜深,塞纳堡陷入宁静。
一家四口躺在柔软而舒适的大床上,两个小包子睡在中间,早已甜甜地坠入了梦乡,姬冥修握住了妻子的手:“还没消气呢?”
乔薇闭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这笔账我先记着,回了京城和你算。”
姬冥修唇角一勾,坐起身来,掀开被子下了床,绕到她那一侧,拉开被子,一滑而入,将她抱进了怀中。
乔薇一愣:“哎,你!”
姬冥修搂紧了她,她耳畔幽幽地吹了口热气:“不是说回了京城再算?”
说是这样说,可是……
姬冥修覆上她眼眸,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瓣。
……
贫困的小镇,两道玄色的身影穿梭在了黑漆得不见一丝光亮的大街上,大雨打湿了他们的衣裳,浑身上下再无一处干燥的地方。
咚咚咚。
他们叩响了门板。
里头没有动静。
再叩,直至风三娘不耐烦地嚷了一句:“已经关门了,不做生意了,要什么明天再来!”
咚咚咚!
依旧是扣门的声音。
风三娘骂了句娘,拉开被子,裹了件外袍,打开了小酒馆的后门,正要骂上几句,却忽然,看清了对方的容貌:“是你?”
教主大人挤了进来。
阿达尔对风三娘略一颔首,也闪了进来。
风三娘无语地看着两个不请自来的家伙,扬了扬起拳头,又冷冷地关上门,插好门闩:“知不知道现在全岛都在通缉你?”
教主大人淡淡地嗯了一声,拖着湿漉漉的身躯,找了一条凳子坐下。
阿达尔坐他对面。
风三娘无奈地瞪了他一眼,进屋取了一壶酒与两个杯子:“没热水了,喝点酒暖暖身子吧。”
阿达尔道了声多谢,拎起酒壶,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了教主大人。
一杯烈酒下肚,身子总算暖和了些,但湿衣裳穿在身上难受。
风三娘从里头抱出了两套行头:“给!都是你以前的衣裳!老娘忘记丢了!”
二人去屋子里换了衣裳出来。
风三娘将热好的两盘烤肉放在桌上:“你到底怎么回事?我钱都给了,你也签字画押了,生意就算成了,你凭什么一声不吭地把人带走?按行规,老娘就是找人剁了你也没谁讲老娘一个不字!”
教主大人从怀中掏出钱袋,扔在了桌上。
阿达尔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默默吃着盘子里的烤肉,这时候他忽然有些怀念那个老白脸做的饭菜了。
风三娘打开钱袋数了数,冷哼道:“怎么少了一半?”
教主大人吃了一块烤肉:“就当是我老巢的损失。”
风三娘炸毛了:“你那破老巢!值几个金子?!好意思坑老娘那么多钱!你也不想想,老娘是为什么会把你供出来?老娘被人严刑逼供差点连命都没了知道吗?!不是你小子出尔反尔,老娘能惹上一身骚?老娘现在没把你交出去都是仁至义尽了,你他妈还敢吞老娘的钱!你给老娘吐出来!听见没有,你给老娘……”
她话未说完,教主大人站起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风三娘就是一怔,随即听得他道:“不用找了。”
言罢,淡淡地上了楼。
风三娘一脸懵逼。
阿达尔好心地解释道:“教主大人一吻值千金,他只吞了你一百金,剩下的九百不用找了。”
风三娘一口气堵在喉头,差点活活憋死:“臭小子!臭小子!臭小子!”
逼仄的阁楼,三角顶,堆满了杂物,地板上一个用干草与旧棉絮做的简易地铺。
风三娘提着灯笼、抱着被子走上阁楼时,教主大人躺在地铺上睡着了。
阁楼中有不少杂物,一些是她自己的,一些是教主大人的。
他很小的时候,他养父是酒馆的常客,喝着酒便不管他,他无处可去,她偶尔会让他睡在这间阁楼,那时他才四五岁的样子,个子小小的,瘦瘦的,站起来并不会撞到头。
他被养父打得头破血流的几次,也是她悄悄把他藏在这间阁楼。
阁楼里有他的衣裳、他的玩具,当然他们都很穷,所谓玩具,也不过是一些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破匕首、破弹弓罢了。
那时阁楼对于他来说还有些大,他可以翻跟头滚来滚去,但现在,他大了,连睡觉都得蜷缩着,否则脚便没处放。
风三娘放下灯笼,摊开手中的被子,轻轻地给他盖上,随后一声叹息,转身下了楼。
……
幽暗而宽阔的房间,熏炉上青烟袅袅。
哈佐单膝跪在地上,惭愧地低着头:“抱歉,没有抓住他们。”
女子按住额头,失望地撇过了脸去。
屏风后,那道雌雄莫辩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徐徐地响起:“为什么又没有抓住?不是已经查探到他们的踪迹了吗?”
哈佐道:“费伽的猎犬查探到他们的住处,我带着十九个最厉害的护卫前去捉拿他们,一切原本计划得十分顺利,但是费伽与猎犬忽然遭到了他们的埋伏,埋伏上有警铃,他们知晓了我们的闯入,提前撤离了!”
屏风后的人怒道:“你就不会追吗?!他们带着两个孩子,能跑多远?”
哈佐语无伦次地说道:“我追了,可是他们太狡猾了,他们将费伽扮成那个通缉犯,害弟兄们追错了路!他们还有同伙,我看到了一个中年男人,我打算把他追回来问话,这时,他的同伴赶到了,他们用毒箭射伤了我。之后,我去追人的路上毒性发作,延误了时机。”
屏风后的声音冰冷地说道:“哈佐,你实在是有些令我失望,我以为你是家族最厉害的勇士,一定能替我扫平障碍,可从这个月你做的事情来看,你似乎并不能胜任我身边的位置。”
哈佐低下头,虔诚地说道:“请您恕罪!这几次确实是我的过失,请您给我机会,让我努力地弥补!中原不是有句话叫将功赎罪吗?请您给我将功赎罪的机会!”
屏风后传来一道不屑的声音。
女子开口道:“大人,依我看,这几次的事也不能全怪哈佐,那群人确实太狡猾了,为今之计,是尽快把他们赶出塔纳族才对,否则再拖下去,他们可坏了我们的大计了。”
屏风后的人冷冷地说道:“你以为塞纳家的客人是那么好赶的吗?塞纳家,毕罗家,长老院,是塔纳族最强悍的三股势力,除了圣女殿,没有任何势力能够压住他们,便是和卓,也不轻易拿他们开刀。”
女主着急道:“那……那该怎么办?”
哈佐宽慰道:“小卓玛别着急,他们只是逃离了丛林,未必就已经进了塞纳堡,我们守住关口,不让他们入城……”
屏风后的声音不屑道:“你都回城了,你觉得他们比你还慢?”
哈佐不吭声了。
屏风后的人淡道:“事已至此,拦是拦不住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记住,别让和卓见到她!”
女子想起和卓对自己的疼爱,自信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
翌日,两个小家伙从睡梦中苏醒了,睁开眼,爹爹在,娘亲也在,心头被一股浓浓的喜悦填满,露出了餍足的笑容。
一个时辰后,塞纳夫人从娘家回来了,一进门便听说小卓玛的父亲与孩子来了,连忙前往乔薇的屋子探望。
姬冥修与乔峥执子对弈,两个小包子在一旁吃着东西。小白自娱自乐,一个人丢绣球,丢了又自己去抢。大白懒得动,趴在景云的腿上,景云吃一口,喂他一口,再吃一口,再喂他一口,也不嫌它口水。珠儿坐在椅子上,拿着一把不知何时从姬婉那儿顺来的小桃木镜子,臭美地照着,时不时给自己戴上几朵虚拟的大红花。
塞纳夫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乔薇将她迎了进来,先给她介绍了乔峥。
乔峥是个白白净净的书生打扮,虽上了年纪,可一脸的俊逸,挡都挡不住,比岛上那群胡子吧啦的男人顺眼多了,塞纳夫人看得脸都红了。
二人客气地打了招呼。
随后塞纳夫人又看向了坐在桌上吃果子的小男孩儿与小女孩儿,一个是小仙童,一个是小仙女,粉雕玉琢得不像话,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睫毛又长又翘,小嘴儿红嘟嘟的,脸蛋如水豆腐一般,简直迷死个人了!
“这是塞纳夫人。”乔薇介绍。
小包子把果子放回了盘子,跳下地,现学现用,行了个塔纳族的礼:“塞纳夫人好。”
“你们自己的名字呢?”乔薇笑着道。
“我叫望舒!”
“我叫景云。”
塞纳夫人拍了拍两个小家伙的肩膀,喜色地笑道:“真是两个可爱的孩子,来这里玩得开心吗?”
二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其实只要和爹娘在一起,哪里都很开心的啦!
塞纳夫人将二人牵回了位子上,二人自己爬上椅子,动手吃起了水果,塔纳岛物产丰富,瓜果鲜美,比中原的果子好吃多了。
塞纳夫人的目光落在望舒的脸上:“你女儿长得很像你,一看就是亲生的,那些愚不可及的长老,这下总该明白谁才是贺兰家的人,谁才是外头来的赝品了!”
“什么贺兰家的人?什么赝品?”乔峥纳闷地问,昨日大家都忙着理清教主的来历,忘记与他说此行的目的了。
乔薇把隐族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以及她娘亲的身份一股脑儿地与乔峥说了,乔峥的嘴巴张成了0型,大得能塞进一枚鸡蛋。
他不是江湖人,没听过隐族的传闻,对塔纳族无感,但是自己阴错阳差之下居然到了青鸾的家乡,这简直……太让人激动了!
“你娘还活着是不是?”他擢住了乔薇的肩膀。
乔薇都被他掐疼了:“是。”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乔峥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起来,“我要去找你娘!她这么多年没见我,一定想我了!”
乔薇拉住了他:“爹!娘在闭关呢,你去了也见不到她!当年的事我回头再与你细说,眼下,先把那群西贝货解决了。那群西贝货不仅假冒我、还假冒望舒、假冒景云、假冒大白小白珠儿,还有你!要是不把他们的伪装撕下来,我外公一个高兴,把我娘和那假爹爹赐了婚,我娘可就真成人家的媳妇儿了!”
乔峥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青瑶是他的,和他抢青瑶,简直过分!
吃过早饭,塞纳夫人带着乔峥父女与五小只踏上了去前往贺兰堡的马车,乔薇与塞纳夫人一车,乔峥与孩子们一车。
马车上,乔薇拿出哈佐的画像,这是乔峥亲手画的:“塞纳夫人,我爹他们进入塔纳族后,曾被这个人追杀过,你可认识他?”
塞纳夫人道:“他是哈佐,毕罗家的私生子。”
在塔纳族,私生子的地位是很低的,虽不至于与奴隶对等,但并不能冠以父亲的姓氏,也不能继承家族的财产,不能上族谱,甚至根本不被家族承认。
他们成年后将被迫离开家族,去外面寻求自己的发展,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过得十分凄惨,但也有实力雄厚,靠着一双手闯出了一片天地的,哈佐便是后者中的一个。
塞纳夫人接着道:“他是个习武的奇才,他很早便能打败家族所有的孩子,他的优秀,让整个毕罗家对他刮目相看,他的吃穿住行也依照族里的孩子供给,长大后更是留在毕罗家,担任了毕罗家右翼军的首领,他是很厉害的人物。”
乔薇道:“塞纳鹰和他,谁的武功更高?”
“当然是塞纳鹰!”每个母亲心里,儿子都是最棒的!“塞纳鹰是整个塞纳家的骄傲,塞纳家所有的一切都将是他一个的,哈佐再厉害,到顶了也只能做个军队的首领,他永远都没办法与我的塞纳鹰相提并论!”
马车抵达了贺兰堡。
塞纳夫人亮出令牌:“我要见和卓。”
侍卫道:“抱歉,塞纳夫人,和卓今日有事,拒不见客。”
塞纳夫人道:“连我也不见吗?”
侍卫点头:“是的,夫人,和卓谁也不见。”
乔薇暗暗嘀咕,搞什么?好不容易把人凑齐了,她外公又不肯见他们了。
塞纳夫人正色道:“到底什么事这么重要?”
侍卫答道:“小卓玛生病了,和卓要照顾她。”
塞纳夫人瞬间冷下脸来:“狗屁小卓玛!根本是个假货!”
侍卫忙道:“塞纳夫人,请您慎言。”
“我呸!”
侍卫不吭声了。
乔薇心头冷笑,这西贝货厉害啊,知道她会带着孩子们前来撕裂她的面具,就霸着她外公,阻止他们相见,为了站好自己的岗,她也是蛮拼的。
塞纳夫人深吸一口气:“我要见烟夫人,这总可以吧?”
“这……”侍卫犹豫。
塞纳夫人拔高了音量:“烟夫人也要照顾那个假的小卓玛吗?”
侍卫说道:“烟夫人陪着和卓一起去的。”
“混账东西!”塞纳夫人一脚将侍卫踹在了地上,走下马车,就要进堡,这时,十几名侍卫手持长矛围了上来。
领头的侍卫长容色严肃地说道:“塞纳夫人,我们并不希望误伤你,请你回到马车上。”
塞纳夫人冷声道:“我要见和卓!”
侍卫长毫不通融道:“和卓下令,今日谁也不见,塞纳夫人想见和卓,还是明日再来吧!”
塞纳夫人哼了哼:“我非要今日见呢?”
“那小的,唯有不客气了。”说罢,他打了个手势,侍卫们一拥而上,架住塞纳夫人的胳膊,把她往马车上拖。
乔薇跳下马车,一把扯开了那两名侍卫,侍卫没料到对方竟有如此大的力气,一个没站稳,生生跌倒在了地上!
侍卫长怒了,对塞纳夫人客气,那是因为对方是塞纳家的主母,但这个女人是哪儿冒出来的?竟敢在贺兰堡行凶!
“来人!把她给我拿下!”
“圣女驾到——”
不远处的官道上,突然传来了一道悠长而威严的通报声,所有拔刀冲向乔薇的侍卫唰的一声放下了武器,右手贴上左肩,单膝跪在地上,虔诚地低下了头。
侍卫长也不例外。
不仅如此,就连塞纳夫人都拉着乔薇退到了一旁,随后塞纳夫人也低下了骄傲的头颅,保持着恭顺的姿态。
一个由十六名粉衣侍女抬着的步撵,缓缓地来到了大门前,步撵上罩着半透明的红色轻纱,轻纱中,一道清丽的身姿若隐若现。
微风拂过,空气里飘荡起一阵淡淡的百花香。
十六名侍女个个都长得如花似玉,抬着步撵,神色从容,脚步不见丝毫凌乱。
步撵自乔薇身前走过,没有停顿下来的意思,而那些先前还将塞纳夫人拒之门外的侍卫,没有一个上前阻止步撵的进入。
忽然,步撵停下了。
领头的蓝衣侍女问道:“和卓可在?”
侍卫长道:“在。”
蓝衣侍女不再说话,领着步撵走进大门。
乔薇撇嘴儿,这会子怎不说和卓在陪生病的小外孙,拒不见客了?
步撵中的女子抬了抬手。
蓝衣侍女道:“停下。”
众人停住了脚步。
蓝衣侍女凑近步撵,隔着纱幔与圣女说了什么,声音小得没有人能听见,随后蓝衣侍女向塞纳夫人与乔薇走了过来:“圣女问你们有什么事。”
塞纳夫人道:“我们有要事觐见和卓。”
【236】神勇三小只,暴打碾压(结尾新增剧情)
步撵上的女子抬了抬手,蓝衣侍女对塞纳夫人道:“那就一起吧。”
塞纳夫人心头一喜:“多谢圣女!”
一行人跟在步撵的后头进入了皇宫,先前拦截他们的侍卫竟像是忽然变了个人似的,恭顺地立在一旁,由着他们进去了。
看来圣女在塔纳族的地位很高,连贺兰堡这种王宫一般的存在,她都能够来去自如,难怪塞纳夫人都对她如此客气了。
上次来贺兰堡直接被带去了议事厅,并未来得及欣赏一下古堡中的风景,今日跟着圣女一行人优哉游哉地逛过去,才发现古堡中景致怡人,大片大片的绿草地,充满了春夏的气息,一颗颗茂盛的椰子树与佛肚竹,翠绿得不像话,还有一个又一个的圆形小花圃,种满了多肉、扶桑与半枝莲。
沿途除了花卉植物,也看见了不少新颖别致的建筑,这儿的建筑风格带着一丝异域的色彩,看得人眼前一亮。
进入贺兰堡没多久,马车便再不可通行,乔峥与两个小包子以及三小只下了马车。
乔峥近乎贪婪地看着四周的一切,这是青鸾长大的地方,连空气里都仿佛能闻到青鸾的味道。
两个小包子睁大黑宝石一般璀璨的眼睛,好奇地四下张望着,他们是不懂什么花花草草了,但他们看见了成片成片马与羊,有趣极了!
大白与小白骄傲地跟在二人身后,珠儿迈着优雅的步子,打着小阳伞,提着小挎包,这次不是虚拟形态了,是真的有一把黄色的迷你小阳伞,乔薇给她做的;挎包也是乔薇亲手缝制的,上头被乔薇用不太娴熟的针黹手法缝了个歪歪斜斜的LV,可以说非常高端大气上档次了!
珠儿像个优雅的贵妇,一边昂首挺胸地走着,一边还不忘掐了一朵小黄花戴在自己头上。
古堡的下人全都被这拉风的一家子吸引了视线。
当然,并不是谁都有机会目睹小卓玛的芳容,是以一路上,大多数古堡中的人并没有认出乔薇的脸,只觉得这个年轻的女子长得好生貌美,隐隐有那么一丝熟悉,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是在哪里见过。
再看她身边的两个孩子,也全都漂亮极了,男孩儿清瘦一些,眉目冷峻,五官精致,眼神里透着一抹坚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难言的尊贵;小女孩儿胖嘟嘟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说不出的灵动可爱。
二人身后是两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小雪貂(总算没人把它们认成小狗了!)。
最让人目瞪口呆的是那只撑着小黄伞、戴着小黄花、提着小挎包,还拿着帕子时不时掩掩鼻子的小猴子,小猴子对着一旁的花花草草指指点点。
“它说那个好丑!”
“它说这个更丑!”
一个猴子的脸上是怎么变幻出那么多表情的,众人也很懵逼,更懵逼的是她们居然全都看懂了。
走了一段路,几人抵达了和卓的住处,一幢双层的汉白玉宫殿,一片郁郁葱葱的青草地,一个小花圃,一个小池塘,小池塘那边传来谈话声与女子盈盈的笑声。
步撵在距离宫殿五十步的地方停下了,十六名侍女缓缓地将步撵平放在地上,蓝衣侍女躬身挑开了纱幔,一个身着红色宽袍的女子从步撵上走了出来。
乔薇只能看到她一个背影,可即便只是背影,也从中感到了莫大的气场。
守在园子门口的侍女躬身行了一礼,圣女走了过去。
乔薇一行人虽是跟着圣女进来了,可要见到和卓,还是得和卓亲口召见的,他们于是等在步撵后,同样等待的还有十六名抬步撵的少女与那名看似有些地位的蓝衣侍女。
众人都表情肃然,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乔薇伸长脖子,朝园子里看了看,就看见圣女走到了池塘边,之后有人搬来了椅子,圣女坐下,乔薇什么都看不见了,但乔薇听见了圣女的声音,轻轻的,如山涧一缕清风,只是她讲话的内容乔薇听不大明白。
塞纳夫人似是看出了乔薇的好奇,轻声解释道:“他们说的不是塔纳族的官话,是古语。”
“古语是什么?”乔薇不解地问。
塞纳夫人道:“是塔纳族最早的语言,塔纳族效忠朝廷后便开始说朝廷的话了,只有历代的王与祭师还保留着说古语的习惯,但是自从塔纳族被血洗后,最后一任祭师也去世了,祭师失去了传承,圣女殿崛起,算是替代了祭师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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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薇又道:“他们说什么了?”
塞纳夫人清了清嗓子,小卓玛你这么偷听人说话真的好么?心里这么诽谤,耳朵却是跟着竖了起来,翻译道:“圣女说她过来探望和卓只是看看和卓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和卓告诉圣女,他恢复得很好,圣女叮嘱和卓不要操劳,一定多多卧床休息。”
就是说嘛,她外公的身体不好了,应当好生养病,那西贝货不顾她外公死活,装病惹她外公陪她,真是其心可诛!
塞纳夫人的眼睛忽然一亮道:“圣女与和卓提到我们了!”
她话音刚落,那一头,圣女出来了,蓝衣侍女赶忙招呼十六名侍女抬起步撵,走向了圣女。
乔薇想看看这塔纳族的圣女究竟长得什么模样,结果就被步撵挡住了。
哎,想看个小美人儿都这么难,这可真是!
圣女的步撵离开了。
空气中仿佛还浮动着一股香风。
一个女官打扮的侍女走了出来,与塞纳夫人打了招呼,塞纳夫人笑了笑,说道:“青岩姑娘,和卓可是愿意见我们了?”
被唤作青岩的女官目不斜视地点了点头:“请随我来。”
圣女的话可真管用啊,只是与她外公提了一句,她外公便忍住疲倦接见了他们。
乔薇一行人与塞纳夫人一道进了宫殿。
这个宫殿的人都是见过小卓玛与她家人的,所以在看到乔薇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以及分明同样数量与种类的家人,一个接一个的傻了眼。
打量着这群人的神色,乔薇不由得想起了刚刚的圣女,按理说,圣女也是见过西贝货的,自己与西贝货长得一模一样,圣女是没看见呢,还是看见了也无所谓,就这样随心所欲地将她带进了贺兰堡?
“和卓,塞纳夫人与她的客人到了。”青岩禀报。
众人在小池塘的边上停下了脚步。
这里阳光正好,照得人暖洋洋的,池塘边摆了一张放着丰盛水果与点心的桌子,桌子的两旁是两把铺着虎皮的藤椅,左边的藤椅上躺着一个穿着塔纳族服饰、身材窈窕的女子,女子的身上盖着薄薄的披风,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必看也知道她是谁了,除了那个西贝货,谁还有胆子把和卓骗到河边来吹冷风?
在右侧的藤椅上,乔薇见到了传闻中的和卓,那是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他满头华发,胡子与眉毛也成了银白色,他的脸色不大好,但那双慈祥的眼睛分明闪动着愉悦与惊喜,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
他五官的轮廓依稀能看出几分俊逸倜傥,可以想象年轻时必是一位迷倒万千少女的美男子,可惜流水昭昭,岁月无情,他终究还是成了一个年迈的老人。
“和卓!”塞纳夫人上前行了一礼。
和卓看向她,慈祥地说道:“起来吧,圣女说你要见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话音一落,藤椅上的女子轻轻地咳嗽了几声,撑着扶手站起身来,对塞纳夫人略一颔首:“是塞纳夫人来了。”
“哼!”塞纳夫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双手握住和卓的手腕道:“和卓,我想让你见一个人,不是,是好几个人,你答应我,你一定要见见他们!”
和卓温和一笑:“你想让我见谁?”
“小薇。”塞纳夫人冲不远处的乔薇招了招手。
乔薇正与乔峥说着话,从乔峥的角度,恰好能看见假女儿的侧脸,以他对女儿的了解,那绝对是一张与女儿一般无二的容貌,他的眼睛都差点瞎掉了:“怎么回事?世上真有长得这么像的人?”
乔薇戏谑道:“许是我娘背着你又生了一个?”
乔峥没好气地道:“怎么可能?!青鸾心里只有我,她才不会跟别的男人生孩子!”
乔薇笑了笑,不再逗自家爹爹了,如实道:“与上次易千音假扮你的办法一样,都是用功法暂时易容成别人的脸。”
上次用这种旁门左道的法子对付乔家人,现在别人用了同样的法子对付她,果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女儿,我今天帅不帅?”乔峥忽然摸了摸发顶。
乔薇会意,眯眼一笑:“帅,帅得不得了,外公会喜欢你的。”
乔峥嘿嘿地笑了。
“小薇。”塞纳夫人再度招了招手。
乔峥道:“塞纳夫人叫你。”
乔薇走了过去。
青岩女官这才拿正眼看了看乔薇,这一看,眼皮子就是一跳!
乔薇来到了和卓的面前,躬身行了一礼:“和卓。”
和卓惊讶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塞纳夫人忙拉过她的手道:“还叫什么和卓?该叫外公了!”
“咳咳咳……”女子捂住心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一旁立时有侍女奉上了热水,她推开水杯,难过地说道:“塞纳夫人,你还要胡闹吗?你上次带着她到前厅闹事,大长老看在你父亲与塞纳家主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我也体谅你是被人蒙蔽,未曾向我外公告你的恶状,想不到你今日竟把这个假冒者堂而皇之地带到了我外公面前,你究竟想做什么?”
和卓复杂的目光在乔薇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后问向青岩:“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青岩女官道:“前几日塞纳夫人的确带了个姑娘来贺兰堡,声称是您的外孙,但当时已经被长老们识破,轰出了贺兰堡。”
塞纳夫人呵斥道:“什么识破?你别把话讲得那么难听!明明就是这个女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和小卓玛长得一模一样!还连小卓玛的家人都效仿齐了,随后偷了小卓玛的信物,前来欺骗和卓!你们都被她骗了!她不是真正的小卓玛!小薇才是!”
“我就是小薇。”女子道。
塞纳夫人:“我呸!”
女子一噎。
和卓定定地看着乔薇:“你是谁?”
乔薇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丝毫闪躲:“我是小薇。”
女子咳嗽了几声,捂住心口:“你撒谎!”
塞纳夫人哼道:“你才撒谎!你全家都撒谎!”
说罢,又走到和卓身侧,看向乔薇,苦口婆心道:“和卓,她才是小薇,是倾儿的亲生女儿,您的亲外孙呐!您可不要被那个冒牌货蒙蔽了,她是假的,她的爹,她的孩子全都是假的,真的在这儿呢!乔老爷!景云!望舒!你们快过来!”
乔薇领着两个小包子从不远处走了过来。
这么多年,总算要见泰山大人了,乔峥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前面还挺步伐稳健,仪表堂堂,临近和卓时,忽然两脚一绊,直直地扑在了和卓的脚边,啃了满嘴的青草。
周围的侍女一阵哄笑。
乔薇忙将他扶了起来:“爹!”
在泰山大人面前出糗,不好,不好!乔峥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由着女儿将自己扶了起来,看向对面的和卓,一句“岳父大人”尚未出口,便被和卓一个严厉的眼神弄得双腿一软。
乔薇扶紧了他,低声道:“爹!你有点儿出息啊!”
乔峥委屈道:“你外公好可怕……”
两个小包子哒哒哒哒地跑了过来,好奇地看向和卓,他们还不知道这位慈祥又威严的老人就是他们太公,只是睁大两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不住地在他脸上看着。
和卓也看向了这一双孩子,小男孩儿英俊帅气,小女孩儿胖嘟嘟的,圆润可爱,腮帮子鼓着一口气,像只好奇的小胖松鼠,这张脸,与乔薇的十分相似,自然也有了三两分贺兰倾的影子。
和卓探出了满是皱纹的手,摸上小姑娘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望舒!”望舒软软糯糯地道:“老爷爷,这是你的家吗?你家好大呀!比我的三个家都要大!”
“你有三个家?”和卓笑了。
望舒点头:“是呀是呀!我山上有一个家,我外公那儿有一个家,我爹爹那儿还有一个家!我爹爹家最大了!我爹爹家有四个家!嗯……我们家,二爷爷二奶奶家,姑奶奶家,三爷爷三奶奶家,三爷爷三奶奶不在,我没去过他们家,别的我都去过啦!”
四房,四府,望舒分不清这个,便都是“家”了。
和卓的眼底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一丝宠溺,随后他又看向了一旁的小男孩儿:“你是……”
景云道:“我是景云。”
和卓也摸了摸他脑袋,若有所思地呢喃:“景云,望舒……”目光落在一旁的三小只身上,“大白,小白,珠儿。”最后才又看向了乔峥,“恩伯府,乔老爷。”
乔峥总觉得和卓叫自己的名字时有那么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心里一阵哆嗦。
塞纳夫人说道:“是啊和卓,他们才是你真正的亲人!现在住在贺兰堡的那几个全都是假的!”
女子愠怒道:“你凭什么说我们是假的?就在三天前,你的身边都只有一个假冒我的女人,你以为一个凭着她就能假冒成功,你万万没想到我还带了家人,于是你也迅速找了几个人前来扮演我的家人。塞纳夫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塞纳夫人怒道:“我呸!谁找人假冒了?他们明明是从大梁过来的!”
女子咄咄逼人道:“既然是从大梁来的,上一次为何不现身?”
塞纳夫人道:“上次我不知道他们来了!”
女子露出了无比惊讶的神色:“你不知道?这么说他们不是你接来的,而是自己找来的?这就奇怪了,塔纳族身处无名岛,除非有岛上的居民带路,否则外人是不可能登上无名岛的!”
“你……”塞纳夫人被噎得哑口无言。
女子转身,对和卓行了一礼:“外公,这群人来历不明,上次当着诸位长老的面,便试图冒充我,要不是我提前一步赶到,恐怕已经被她蒙混过关了。上一次,她见到了我的父亲,孩子与宠物,这一次,便拼命地效仿。”
青岩若有所思,在和卓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和卓面色微变:“真有这种事?”
青岩点头。
塞纳夫人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青岩解释道:“前几日,黑市上有人高价购买一对龙凤胎与雪貂。”
塞纳夫人一怔:“竟有这种事?”
女子淡道:“据说已经成交了。有个男人不知从哪儿贩来了一对龙凤胎与两只雪貂,卖给了一个小酒馆的老板娘,那个老板娘交代,孩子被人接走了。塞纳夫人,你不会就是那个幕后的买主吧。”
乔薇倒是的确听两个孩子提到过这件事,但两个孩子只说是叔叔带他们到酒馆坐了坐,之后叔叔出去了一会儿,随后便带着他们回家了,回家的路上被坏人盯上,追了他们良久。
莫非事情不是孩子说的那样?那家伙带孩子去酒馆,是想把孩子卖给那个老板娘吗?!
塞纳夫人冷下脸道:“你别胡说!我怎么可能会买孩子?”
女子反问道:“你没买,孩子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塞纳夫人被她牵着鼻子走了:“我……”
乔薇拍拍塞纳夫人的手,示意她冷静,随即望向女子,淡淡一笑:“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女子恣意道:“说来也是巧,我那日去小镇行医,地点就在小酒馆的附近,我听到附近有骚动,便让人打听发生了什么事,侍女回禀我说小酒馆里有人做买卖孩子的生意,被士兵发现了,士兵正全力缉捕那个人贩子。我心中担忧,也去酒馆听了他们问话,这才知原来有人暗中高价收购龙凤胎与雪貂,而且那日真有生意上门了。我当时没多想,只吩咐了当地的士兵早点把孩子找回来,我若是知道是你们在买孩子,我说什么都会早点禀报我外公的!”
塞纳夫人完全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小卓玛的行踪在贺兰堡是有记录的,她说自己去过小镇,想必是真的去过;她说当地的士兵审问了酒馆的老板娘,想来真的发生过这么一件事,这可怎么办?孩子明明是真的,却变成从人家手里买来的了?
塞纳夫人扯了扯小薇的袖子:“小薇啊,孩子真的被人卖过啊?”
卖过恐怕是真的,可恶的家伙,别让她逮到!
乔薇压下心头的火气,看了女子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道:“我爹与孩子们是我让人护送来的。我在出发前便将一切计划好了,因这一行,我并不知真假深浅,所以故意让我爹与孩子们晚了几日出发,这样一旦我发现有任何的不妥,也可让他们及时打道回府。至于你说的什么人贩子,什么买卖孩子,我完全听不明白。”
塞纳夫人赶忙道:“是是是!就是这样!人贩子关我们什么事?天底下的孩子多的去了,随便买两个就是小卓玛的外孙呀?而且你们都睁大眼看看,这孩子长得多像小薇!多像倾儿!”
她拉过了望舒。
望舒与乔薇站在一块儿,确实太像一对母女了。
和卓的眼神变得十分复杂。
女子捏了捏拳头,说道:“外公,长得像也不能说明什么啊,世上长得像的人很多,她与我长得像,她生了个孩子,恰巧随了她的容貌,而我的孩子,只是不凑巧随了他们父亲的容貌罢了,难道这也是他们以假乱真的理由吗?他们口口声声说是您的亲人,我就问问,他们手中可有我娘的信物?”
乔薇唰的看向了乔峥,信物呢?
乔峥汗颜,他又不知道是来与青鸾相认的,怎么可能会带上信物?
女子正色道:“外公,她既是来相认的,怎么可能连信物都不带?”
塞纳夫人咬牙道:“他们带了,只是丢了!被你给捡去了!”
女子一脸的惊讶:“信物这么重要的东西也能丢掉吗?”
当时水下的水流大得惊人,别说信物了,人没被冲走都是万幸了。
薛蓉蓉那个王八蛋,她很了解塞纳鹰的手段嘛,知道那条路必有水流,所以故意游在她身侧,只等水流冲来的一霎,把她的信物掳走。难怪当时她随手一抓,抓的就是薛蓉蓉的衣裳。
一个有信物,一个有与贺兰倾长得几分相像的望舒,众人都不知道到底应该去相信谁的话了。
最后,和卓唤来了几位长老,请几位长老辨认真假。
几位长老也方得不行,这他妈要怎么认呐?双方人马都凑得齐齐的,还有理又有据!
最后还是五长老清了清嗓子,死马当作活马医道:“那个……你们都声称自己是卓玛的亲人,那就说几件卓玛的事,让大家辩辩真伪!”
论起对卓玛的了解,自然非她的夫君乔峥莫属。
两位乔老爷被叫到了五位长老跟前,和卓与女子在一旁的鎏金大椅上坐着。
塞纳夫人领着孩子去花园了,乔薇也得了个座位。
五长老扬了扬手:“开始吧。”
乔峥:“青鸾是个心地特别善良的姑娘,她自小乐善好施,七岁那年,圣女殿突起大火,是她奋不顾身地冲进去,把前圣女从殿里救了出来。”
假乔爹:“倾儿自小顽劣,七岁那年不好好做功课,溜出贺兰堡,在圣女殿放了一把大火,不是前圣女,她已经把自己烧死了。”
五位长老齐齐点头,他们的卓玛就是这么顽劣!
乔峥:“青鸾喜欢读书,她自幼熟读四书五经,尊师重道,三岁能文,七岁能武,十岁便成了整个家乡的神童。”
假乔爹:“倾儿最讨厌念书了,一共气走了五十八名夫子、十七个伴读,四书五经一窍不通,唐诗宋词一首不会。”
五位长老齐齐点头,他们的卓玛就是这么不学无术!
乔峥:“她做饭很好吃。”
假乔爹:“难以下口。”
乔峥:“她医术高明。”
假乔爹:“成天偷药。”
乔峥:“她孝敬长辈。”
假乔爹:“时常把和卓气得半死。”
最后的最后,假乔爹对卓玛的了解完全正确!乔峥讲的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卓玛嘛!他们的卓玛若真的那么优秀,怎么会岛上根本没有男人敢娶她呢?好感激有个外族人娶了这小煞星有木有?
乔薇简直要崩溃了,娘喂,我的亲娘,你和我爹在一块儿,到底把自己吹成什么样了?!还有我的亲爹啊,你看我娘真的自带了十个镜头的美颜吗?怎么她是个什么德行你完全看不出来的?!
……
这边,两个乔爹斗得如火如荼之际,另一边,两个景云、两个望舒、两个大白、两个小白与两个珠儿也不期而遇了。
五小只对上了五小只,大眼瞪小眼,空气里飞速地流窜起了一股诡异的电流。
望舒抱着小白,看着对面也抱着一只白的小姑娘,好奇得不得了:“你也有貂啊,我也有,你的貂几岁了?”
小姑娘道:“一岁。”
望舒惊讶地睁大了眸子:“我的也是!你的貂乖不乖呀?”
小姑娘道:“乖呀。”
特别像两个新妈咪,你家宝宝几岁了?男宝还是女宝?好不好带呀巴拉巴拉。
“你的貂就什么名字呀?”望舒问。
小姑娘道:“它叫小白,我哥哥的那只叫大白。”
小白大白耳朵一竖!
望舒哇了一声:“和我们的一样!我的也叫小白,我哥哥的也叫大白!好巧好巧呀!我们做朋友吧,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摸了摸怀里的小雪貂道:“我叫望舒。”
望舒一愣:“你怎么也叫望舒?我也叫望舒,我哥哥叫景云!”
小姑娘惊讶道:“我哥哥也叫景云!”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被盗版了的小望舒还有些惊喜:“哇哇哇真的是太巧啦!哥哥,他们和我们全都是一样的名字!”
景云打量了对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别人和自己一样的名字,还都有个妹妹,都有两只白和一只猴儿。
小猴猴也碰到了。
珠儿打着小阳伞,臭美地转悠了一圈。
小猴子学着珠儿的模样,也臭美地转悠了一圈。
珠儿不高兴了,跺脚!
小猴子也跺脚!
珠儿摘了一朵花儿,小猴子也摘一朵花儿。
珠儿炸毛了,再模仿老娘,叫你好看!
小猴子也炸毛了,把珠儿学得那叫一个惟妙惟肖。
珠儿小猴脸一黑,丢了伞,一把将小猴子扑倒在的地上!
小猴子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出了反应,但珠儿可是打过杀手、躲过暗箭、偷袭过黑衣人的超级小猴,是这个躲在温室里的小娇猴能比的吗?!
珠儿骑在了小猴的身上,探出漂亮的小黑手,啪啪啪,左右开弓,上勾拳!下勾拳!打得那小猴子嗷嗷直叫!
假小白见同伴被欺负了,从小姑娘的怀里跳了下来,一爪子挠向珠儿!
哟呵,欺负宝宝的小兽友?
小白发飙了,飞身一跳,一把将假小白扑倒了!
同伴接连被打,假大白也坐不住了,也冲过来助阵,却被凶残的云貂揍得无比凄惨,可以说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了!
【237】精彩演技,囊中之物
花园内动静太大,很快便传到了大殿,当时侍女禀报的是那三个小宠突然发疯,把小卓玛家的小宠给揍了,几个孩子也吓坏了,和卓与诸位长老立刻停下了手头的事物,一步不停地去了花园。
花园的空地上,塞纳夫人与几名侍女分成了两个阵营,塞纳夫人的身边站着望舒与景云,而那些侍女则将另外两个孩子护在怀里,那架势,就像是有什么穷凶极恶之徒意图对孩子不轨似的。
“发生了什么事?”和卓问。
两个孩子听到了和卓的声音,仿佛一下子看到了救星,哭着朝和卓跑了过来。
“太公,他们打人!”小姑娘眼泪汪汪地告状。
小男孩儿的眼圈也红红的,女孩子哭就算了,一个男孩子也哭,其实是有些丢脸的。
女子给他使眼色,偏偏他没瞧见,还学着妹妹边哭边告状:“他们把大白和小白还有珠儿都打伤了!太公,你看!”
众人齐齐朝小孩子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青葱的绿草地上,歪歪斜斜地躺着三只小宠,假大白与假小白的尾巴都被打秃噜了,貂毛掉了一地,假珠儿的脸肿成了包子,小腿儿也不知是不是折了,一瘸一拐地走到假乔爹跟前,扑进假乔爹的怀里,小身子瑟瑟发抖。
两个小孩子也吓坏了,一把躲到女子的身后,他们原本是想教训一下那三个小宠的,但是三个小宠太凶了,他们也给吓坏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和卓问。
小女孩儿走出来抱住他胳膊,哭哭啼啼道:“他们的貂和猴子打我们的小宠!那三个小东西好凶好凶!”
好凶好凶的三小只丝毫没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还特别雄赳赳气昂昂地杵在那里,一脸胜者为王的倨傲表情。
乔薇狠狠地瞪了瞪三小只。
三小只:干啥?
乔薇:躺下!
大白小白两眼一翻,华丽丽地倒下了。
珠儿没有立刻倒下,而是抽出了一方新顺来的帕子,一手捏着帕子,轻轻地捂住了嘴角,另一手捧住心口,难过、疼痛、悲伤、委屈、不甘、幽怨,也不知她的脸上是怎么变幻出如此多的表情,她全身都被一股巨大的哀伤笼罩。
“她受了重伤!”一个侍女道。
“她好像吐血了……”另一个侍女道。
“她命不久矣……”第三个侍女道。
“她是被害的……”
“她好可怜……”
侍女们你一言,我一语,都快要说不下去了。
小猴子太可怜了,刚来贺兰堡,人生地不熟的,就被混蛋们给欺负成这样了。
珠儿在众人不忍的目光下,缓缓倒在了地上,她想爬起来,可是她再也爬不起来——
她闭上了眼……
“呜呜……太可怜了……”侍女们都不忍地哭了。
男人们全都懵逼了。
塞纳夫人也想哭,她去抽自己帕子抹眼泪,抽了半天没抽着,咦?我帕子呢?
已经闭上眼的珠儿将帕子不着痕迹地塞到了屁股下。
“这……这究竟是怎么了?”女子无比疑惑地问。
乔薇淡淡一笑:“这话得我来问你才是,我们初来乍到,对贺兰堡不熟,不过是逛个园子,就给逛出了这种事,你女儿口口声声说我家的小宠欺负了你家小宠,可是你睁开眼看看,现在伤得最重的到底是谁?!”
女子蹙眉道:“这不可能,小白他们从不打人的!”
乔薇冷下脸来:“那它们这样是鬼干的?”
小男孩儿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还不忘继续告状:“娘亲,是他们的小宠打了我和妹妹的!”
景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你家的小宠不过是掉了几根毛,还活蹦乱跳的,我家的白白珠儿已经不能动了。”
虽然假的三小只看上去伤势严重,但真的三小只似乎伤得更重,习武之人都知道没有伤口的伤才是最可怕的,正所谓外伤易治,内伤难养,这三小只,分明就是被打成了十分严重的内伤啊!
将人家的小宠打成了这样,还恶人先告状,当他们这些长老的眼睛是瞎的吗?连内伤外伤都看不出来吗?!
长老们看向那两个小家伙,瞬间感觉不好了,这么不诚实的孩子,真的是卓玛的后人?
长老们又看向了景云与望舒,同样是小宠受伤,怎么人家就如此冷静?怎么人家就没扑进家长怀里,像个哭包似的告状?
望舒绞手指:自家小宠把人家的给揍了,好怕被家长知道肿么破?
小男孩儿哭:“就是你们就是你们就是你们……”
景云一记冰冷的眸光打过去:“给我闭嘴!”
小男孩儿一噎,果真闭嘴了。
刚刚景云身上一瞬间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让大长老不由地侧目了一下,大长老神色复杂地看了两个孩子一眼,道:“小卓玛的事,改日再议吧!”
女子就是一愣:“大长老!”
“虽然,这个乔老爷对卓玛的了解并不全面。”屁的并不全面,简直是一无所知!大长老忍住嘴角的抽搐,语气如常地说道:“但这毕竟是关乎到我塔纳族传承的大事,还是谨慎些的好。”
大长老没说的是,王要有王的气度,这两个孩子身上毫无王血风骨,反倒是那个临危不乱的小家伙,眉宇间的冷静,让人想起了年幼时的和卓。
和卓并不是先和卓的第一个孩子,他上头曾有过两个哥哥,都十分的优秀,但先和卓最终没有选择长子与次子,却是将和卓之位传给了第三子,先和卓对第三子寄予了厚望,第三子也没有让他失望。
和卓将塔纳族治理得极好,大家都非常地爱戴他,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子嗣单薄,终其一生只得一女,这一女,还是个超级小混球。
不过,他们的卓玛虽然混球,却是全族最勇敢无惧的女人,她打小就流血不流泪,比男儿更坚强百倍,她的后人,也该和她一样,铁骨铮铮,勇猛坚强。
长老们的目光在景云与望舒的脸上扫视了一圈,彼此都达成了共识,那个乔老爷令人失望,这两个小家伙却颇让人喜欢。
大长老道:“和卓,真假小卓玛一事,我与几位长老还需细细商议,待商议出完美的对策,再前来向你禀报。”
和卓点了点头。
女子挽住了和卓的胳膊,眸光盈盈地看着他:“外公。”
和卓看了一眼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的孩子,拍拍她肩膀:“孩子们吓坏了,赶紧带回去哄哄。”
女子的神色怔了怔,垂眸,行了一礼:“是,外公。”
和卓转身离开了,没看乔薇一行人,也没看那几个西贝货,大约他也是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抉择吧。
女子捏紧了手指,她明明就是先来的,信物也到了,又全心全意地讨着和卓的欢心,以为和卓已经完完全全地接纳自己了,可这一群可恶的家伙,一来就把和卓的心动摇了!
乔薇讥讽地说道:“没听见外公的话吗?你孩子吓坏了,赶紧带回去哄哄吧?免得外孙女的人设没拯救回来,连好娘亲的人设也全面崩塌了。”
女子一怒:“你……”
乔薇好笑地看着她:“我什么呀我?”
女子冷冷地说道:“你别以为耍点小手段就能把和卓从我身边抢走,和卓是我的,他已经认定了我。”
乔薇淡淡一笑:“是吗?那你狗急跳墙什么呀?又是找人追杀我孩子,又是装病阻止我与和卓见面,我看你呀,其实心里很没底吧?想想也是,一个赝品罢了,正品来了,多少都是有些心虚的。现在我差的不过就是一个信物,可是你觉得信物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日久见人心,你是个什么货色,我外公迟早会看出来的!”
女子涨红了一张脸:“那就走着瞧,究竟谁才是被赶出塔纳族的那一个!”
乔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走着瞧就走着瞧。”
女子冷冷地瞪了乔薇一眼,牵着两个孩子的手离开了。
三只凄惨无比的小西贝也被侍女抱走了。
偌大的园子只剩下塞纳夫人与乔薇一行人,老实说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塞纳夫人也不大清楚,她正被一个侍女恭维呢,等听到惨叫声走过来时,三小只已经结束战况了,可三小只明明没事啊,怎么会突然就倒下了?难道……真的是受了内伤?
乔薇用脚碰了碰小白的小屁股:“行了行了,都走了,起来。”
小白一秒立了起来!
塞纳夫人就是一怔。
很快,珠儿也起来了,精神抖擞,活蹦乱跳,哪像是半点受了内伤的样子?
大白……
懒大白睡着了。
景云将呼呼大睡的大白抱进了怀里,与娘亲和妹妹一道出了贺兰堡。
……
一行人回到塞纳堡,焦急地等待了一整日的燕飞绝立马迎了上来,将乔薇与乔峥拽进了屋子:“快快快,结果怎么样了?见到你外公没?和你外公相认没?”
乔薇叹了口气:“见是见到了,相认嘛……问我爹咯!”
乔峥难为情地侧过了身子。
乔薇走到姬冥修身侧,一屁股坐下。
姬冥修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燕飞绝凑到了乔峥身前,乔峥侧过去,他也绕过去,乔峥再侧,他再绕,乔峥第三次侧身的时候,被他摁住了,他道:“乔老爷,你干嘛呀?”
乔峥清了清嗓子:“你挡着光了。”
“不顺利?”姬冥修问。
乔薇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现在真怀疑我把娘给搞错了,我爹说的我娘,和人家说的我娘根本就不像同一个人!”
乔峥哼道:“那是他们在撒谎!你娘当初就是这么和我说的,她孝顺你外公,功课好,学习好,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医术高明……诶?她的医术你们是有耳闻的!”
乔薇杏眼一瞪:“给我一罐太上老君的灵丹妙药,我也能成再世华佗!”
“她才没有太上老君的灵丹妙药。”乔峥轻咳一声,“她就是有……有不少两生果。”
两生果包治百病,半颗就能起死回生,不少得是个什么概念?!
乔薇都无语了。
乔薇不禁想起了她娘留的金册子,上头记载了不少疑难杂症与对症的药材,那些药材都不是中原的东西,所以寻常人拿到那本册子与没拿到一样,可她娘不同,册子上有的她都有,她想治什么病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娘真是个作弊的祖宗啊……
亏得所有人都认为她娘的医术比她爹高明,论资源的重要性。
乔峥固执地说道:“你娘就是很厉害,你别听那群人瞎说!”
啧啧啧,痴汉!痴汉!
乔薇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姬冥修,莞尔一笑:“我厉害吗相公?”
姬冥修不假思索道:“当然,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
乔薇心头一暖,忽然又听得他轻声道:“晚上可以同房了吗,娘子?”
乔薇:“……”
……
夜里,丞相大人美美地“饱餐”了一顿,抱着双腿都还有些打颤的丞相夫人回了屋,两个小包子已经进入了梦乡,正甜甜地打着小呼噜,三小只分别睡在并排的吊篮中,也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夫妻俩窝进了暖烘烘的被窝,乔薇的身子还残留着被疼爱过的余韵,腿心都是软的,呼吸微喘,脸颊潮红,眸子水汪汪的,氤氲着薄薄的水汽。
姬冥修看着她这副诱人的模样,又有些蠢蠢欲动。
“不能再来了。”乔薇按住了他压上来的身子,“正事儿还没说完呢。”
姬冥修虚虚地压在她身上,潋滟的眸子,映出她娇媚的模样,他使坏地在她唇上允了一口:“夫妻人伦,就是正事。”
这么se情的话题怎么被他说得如此天经地义?
乔薇睨了他一眼,他又开始勾引她了,乔薇捂住了他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真的有正事!”
“认外公的事?”姬冥修问。
“不是。”这事儿刚刚已经谈过了。
姬冥修长长的睫羽在她手心眨了眨,挠得她手心痒痒的,感受到她的异样,他轻轻一笑:“好,你说。”
乔薇缓缓拿下了手,确定他没有乱来,才定定地说道:“两件事,一,我见到圣女了;二,我知道那个戴面具的家伙为什么把我们孩子掳来隐族了。”
姬冥修眸光一顿:“先说第二件事。”
乔薇危险地眯了眯眼:“那家伙把景云和望舒接来隐族,果真是不怀好意的!”
姬冥修眉梢微挑:“怎么说?”
乔薇正色道:“他想把景云和望舒给卖了!要不是今天那个西贝货反咬我一口,我还不知道他们背地里竟干了那么多上不得台面的勾当!前几日,有人在黑市放出消息,重金购买一对孩子,最好是一男一女,然后还有雪貂。结果真有人贩子带着一对孩子与一双雪貂去黑市做买卖了。”
姬冥修眸光一顿:“就是景云他们?”
乔薇点头:“没错,交易的地点就在景云与望舒去过的小酒馆。卖了之后,酒馆的老板娘即刻联系了买主,买主带了士兵去抓人,那些士兵是哈佐与他的部下假扮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想来不说你也知道了。”
姬冥修沉吟片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他为什么又把孩子接走了呢?”
乔薇道:“许是怕人家杀了他灭口,所以才把孩子带走的吧?”总不可能是良心发现。
姬冥修道:“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想到了什么,乔薇道:“对了,就在酒馆出事后不久,我收到过一封信。”
“什么信?”姬冥修问。
乔薇推了推他,他从乔薇的身上下来,乔薇披上外袍,下床取了信来:“你看。”
姬冥修打开了那幅画。
乔薇说道:“酒馆出事的第二天早上收到的,我看了半天没看明白。”
姬冥修盯着那歪歪斜斜的线条,呢喃道:“你的孩子在我手上,带上一万赎金来赎人,否则要你好看。”
“这是一封勒索画?”乔薇将图画拿了过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和塞纳夫人都是一头雾水,以为是哪个孩子的恶作剧呢!”
姬冥修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看懂了,他甚至并没有去思考,只是一眼扫过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种感觉,有些奇怪。
乔薇翻来覆去地看:“谁送的?”
姬冥修淡道:“那个男人。”
乔薇眉梢一挑:“你怎么知道?”
“直觉。”当然从证据上分析,也只能是他,可姬冥修不需要去分析,凭着一股直觉就觉得这样的字画是出自那个人的手。
乔薇摸了摸下巴:“所以那家伙是在把孩子卖掉之后,无意中发现了孩子的真实身份,也发现了我们的踪迹,这才把孩子从小酒馆带了出来,好卖个更高的价钱?小混蛋,别落在我手里!”
姬冥修看着纸上的画,眸子里掠过一丝复杂,孩子与妻子是他最不可触碰的逆鳞,那人竟敢将他的孩子从大梁贩到隐族,这罪名,够自己杀他一百回了,可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心底没有那股强烈的杀意。
乔薇把画折了,掀开被子走向壁炉。
“做什么?”姬冥修问。
“烧了啊。”已经解读出意思了,留着也没什么用了,总不会还拿这个作为呈堂证供吧?对付那家伙用得着这么麻烦吗?他现在是个通缉犯呢,不必他们动手,西贝货那伙人就会撕了他!
“给我。”姬冥修伸出了手。
乔薇一愣:“你还想留着?”
姬冥修嗯了一声。
乔薇古怪地挑了挑眉,没说什么,把画给他了。
之后,乔薇与姬冥修说了圣女的事,这个纯粹是女人的八卦了,圣女够拉风,进堡不下轿,神神秘秘的,总躲在轿子里,不知是个天仙呢还是个丑八怪。
不过不论如何,今日是托圣女的福,她才得以进了贺兰堡。
姬冥修这几日可没闲着,别看他足不出户,可多年为官的嗅觉,让他将塔纳族的局势嗅得一清二楚:“塔纳族三大势力:塞纳家、毕罗家与长老院,哈佐是毕罗堡的,那个假的小卓玛也是毕罗家找来的,现在他们与塞纳家已经对上了。在此之前,三方势力相互掣肘,是稳固的三角关系,圣女殿凌驾于任何一方势力之上,但并不参与政务,也不过问和卓的家事,所以尽管圣女的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鲜有家族会调转矛头去对付她。”
乔薇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可是她什么都不干,又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地位?”
姬冥修道:“这就与塔纳族的信仰有关了,他们信奉真神,祭师与圣女在他们心目中都是真神的使者,只不过当年塔纳族被屠戮得太厉害,祭师的传承没了,只剩下圣女殿。”
乔薇恍然大悟:“明白了,教皇嘛。”
“教皇?”又是个姬冥修没听过的词。
乔薇笑道:“就是宗教领袖的意思!和那什么……大祭司差不多!”
姬冥修想了想:“也可以这么说。”
乔薇蹙了蹙眉:“隐族的圣女的地位如此之高,她振臂一呼,岂不是她所有信众都会听她的?”
姬冥修笑了笑,说道:“圣女只是真神的使者,但和卓是真神选定的王,和卓的地位还是更高一些的。”
乔薇依旧眉头紧皱:“话虽如此,可万一这个什么圣女图谋不轨的话,也还是会很可怕的!和卓就没想过控制一下圣女殿在民间的威望吗?”
姬冥修抚平了她皱起的眉头:“这个不用担心,圣女是不能背叛和卓的。”
乔薇嘀咕:“你怎么知道?”这家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把隐族的底细摸得这么清楚了?
姬冥修解释道:“圣女与和卓,就像是燕飞绝他们与我,都盟了血誓,一旦背叛就有性命之忧。加上仆人死了,主人不会有事,可主人若是死了,仆人的命也没了,所以历代圣女都希望她们侍奉的和卓能够长命百岁。”
难怪那个圣女今日见她外公,什么也不提,只是关心外公的身体,她比任何人都希望外公能够活下去吧。
……
入夜,贺兰堡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月色下,和卓站在古堡的城墙上,眺望着城镇的方向。
“外公。”女子拿着外袍走了过来,轻轻地给他披上,“风凉,您快进屋吧。”
和卓看向她:“孩子们睡了?”
女子道:“是。”
和卓点了点头,再次望向无边的夜色。
女子想起两个小家伙哭得毫无形象的样子,再对比人家孩子气定神闲的做派,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压下火气,她轻轻地说道:“他们平时不这么娇气的,今天……今天许是吓到了。”
和卓慈祥地说道:“还小,娇气是应该的。”
女子微微一笑:“外公说的是。”
和卓看着她郁郁寡欢的神色,问道:“还在为今天的事烦心吗?”
女主摇头:“没有,我只是替塞纳夫人难过,她被假的小卓玛蒙蔽了,希望外公不要降罪于她。”
和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抬起手揉了揉她发顶:“你是个识大体的好孩子。今天的事你其实不用放在心上,真正的小卓玛是无可替代的,就算来一百个假的,也乱不了那一个真的。”
幽暗的房间,熏香袅袅。
女子站在屏风前,神色愧疚。
屏风后,雌雄莫辩的声音徐徐响起:“哈佐让我失望倒也罢了,怎么连你也如此地不中用?你连信物都到手了,却连几个踢馆的乡巴佬都摆不平!”
女子低下头:“大人,一切原本进展顺利的,长老们都对乔老爷失望透了,已经要开始相信他们是假冒的了,可是中途出了点差错。”
其实这点差错在女子看来,根本算不得什么,两个孩子哭一哭闹一闹罢了,怎么就产生如此严重的后果了呢?好像世上的小孩子都不会哭闹似的?
屏风后的人道:“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你们不够像,那些老家伙早就存了一丝疑虑,只是碍于各种证据不好让自己去怀疑,你现在该做的,就是彻底打消那些老家伙的疑虑,可你倒好,愚蠢地送了个把柄给人家!他们现在看你们,哪哪都不像和卓的后人!”
不得不说,真货假货终究是有区别的,服侍和卓多年的长老们,就算没有证据,只是凭着直觉,也会更亲近真正的和卓后人。
现在,是他们先入为主,又握有信物,加上那个乔老爷实在乱扯后腿,才让长老们心中的天平稍稍倾斜了一些,可再多相处几次,再露出更多的破绽,他们恐怕就无力回天了。
女子自责地说道:“今日是我照顾不周,我不该把孩子们单独留在那边的,日后我一定注意!”其实两个孩子也是万里挑一的人物,可是,终究不比大人那般天衣无缝。
屏风后的人道:“尽量别再让孩子出什么岔子,就说他们受了惊吓,需要静养,别再出来见人了。另外,和卓对你的态度有没有改变?”
女子认真地回忆了一番,道:“在花园那会儿他情绪有些低落,我担心他是不是怀疑什么了,可是后面回到寝殿,他又关切地还问我心情怎么样,说不要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还说真正的小卓玛是无可替代的。”
“真正的小卓玛无可替代?”屏风后的人细细咀嚼着这句话,“这话听着有点怪,你确定他没生出疑心?”
“我确定。”女子无比笃定地说道:“他待我比从前更好了,送了我一套十分宝贵的首饰。长老们的怀疑有时候也并非全无好处,那些老东西早先相信我的时候,和卓待我并没有这么亲厚,现在那些人看我不顺眼了,和卓反而心疼起我来了,我想,就算那些老东西真的瞧出了什么破绽,也翻不起多大的浪。”
屏风后的人冷声道:“你可别小瞧长老院,和卓很尊重他们,你刚来的时候,也是他们得到了他们的认可,才有机会觐见和卓的。”
女子忙收起了心头的一丝得意,恭敬地说道:“大人所言极是,那要是长老们越来越不相信我怎么办?我是不是就要输了?”
屏风后的人顿了顿,道:“你也别太杞人忧天,他们只能最大程度地干扰和卓的决心,却不能替和卓做出决断。你想办法让和卓给你举行册封仪式,只要和卓光明正大地承认了你的身份,届时就算那些拦路的长老想做什么,也已经晚了。”
女子担忧地说道:“和卓会愿意吗?他要是一直等,一直等,怎么办?我……我只能维持一个月的易容术,那之后,只能用面具了,面具容易被验出来的!”
屏风后的人冷笑:“你放心,和卓比你更着急,他时日无多了,撑不过一个月,他一定会赶在自己归西之前把真正的外孙认上族谱。等你上了族谱,成为了真正的小卓玛,谁还敢在你脸上验来验去?我们再把贺兰倾闭关的地方炸了,让贺兰倾永远不能出来揭穿你,塔纳族,就真正成为我们的囊中物了!”
女子大喜:“大人英明!”
【238】姬二出手,教训西贝
真假卓玛的消息在岛上不胫而走,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消息的传播速度堪比一场规模巨大的瘟疫,几乎是一夜之间,整个岛上的居民都听说了,这给“小卓玛”的上族谱计划造成了无法忽视的困扰。
“祭祖?”早饭的餐桌上,和卓接过了侍女递来的勺子。
侍女又端来了热气腾腾的白粥,女子站起身:“我来吧。”
侍女将白粥递给了她,她双手呈到和卓的手边,轻轻地笑道:“是啊,外公,我都来岛上这么久了,还没去给外祖母上过香。我还小的时候,娘亲就总与我说起外祖母,说她是个温柔的母亲,我一直都很想见见她,只是没想到我回来得晚了,她老人家已经去了。”
言及此处,她的声音低了下来,“哪怕能给她老人家上一炷香也是好的。”
和卓道:“我们塔纳族人不给亡人上香的。”
塔纳族人信奉真神,除了真神及其使者,任何人都不得享受他们的香火与供奉,便是尊贵如和卓夫人,死后也只是安安静静地化作一捧黄土。
见女子的神色有些窘迫,和卓放缓了语气,宽慰道:“你在中原长大,不知道族内的习俗也属正常。”
女子神色稍安,低低地说道:“我只是想去见见外祖母,告诉她老人家我回来了。”
和卓和颜悦色道:“你有这份心意是好的,只是你还没上族谱,不能前往贺兰家的陵墓。”
那就赶紧上啊!
女子心中着急,面上却瞧不出丝毫异样,乖巧又讶异地说道:“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一直没能去见外祖母,那……我什么时候才能上族谱呢?”
不待和卓回答,一旁的青岩女官开口了:“小卓玛,不是和卓不愿意让你上族谱,实在是如今形势不好,你这几日未曾出堡,都不知道外边传成什么样了吧?关于你是假的小卓玛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一些不知情的百姓居然信以为真,吵着要见真正的小卓玛!”
女子眸光一凉:“岂有此理?我明明就是真的!”
青岩女官道:“我们都知道,可惜大家不明白,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强行将您认回族里,恐怕会引起众人的质疑,这绝不是和卓想看到的事。”
该死!
怎么好端端的会出了这样的岔子?
女子埋在桌下的手捏成了拳头,真想骂上那些愚蠢的刁民几句,话到唇边又想那些愚蠢的百姓都是和卓的子民,和卓爱民如子,自己辱骂他们,可不就是在辱骂和卓吗?
女子压下了火气,轻言细语地说道:“竟有这样的事?”
青岩女官叹道:“是啊,真的太令人惊讶了,和卓原本计划三日后带小卓玛上族谱的,可现在,恐怕要等这阵风头先过去了。”
女子的指甲掐进了肉里,三日,只需三日她就成了塔纳族的小卓玛,该死的到底是谁在坊间散播谣言?!
“景云与望舒没事吧?”
和卓的声音打断了女子的思绪。
女子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大碍,昨日惊风,略有些不适,我便让他们留在房中歇息了。”
和卓点点头:“要好生照看。”
“我会的。”女子应下。
……
吃过早饭,女子乘坐马车出了贺兰堡,早先长老们对她有质疑的苗头时,她没能在第一时间把它们掐灭,乃至于昨日见了真正的望舒与景云,长老们心目中那团质疑的小火苗唰的一下燃烧了。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她可不会让长老们的悲剧在自己身上重演。民间不是对她有质疑吗?好,她就打消那些人的质疑!
马车沿着大道驶出塔纳城,驶入了贫瘠的小镇。
她曾在此免费行医,但一两次的善举并未给小镇带来本质的变化,这里依旧充斥着贫穷、饥饿、疾病与苦难。
大街上乱糟糟的,小贩推着车在路面上吆喝,有酒鬼躺在商铺外的角落,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死了。
女子用帕子掩了掩鼻子,眸中掠过一丝厌恶,待到马车停在街边,有侍卫撩开了她的车帘,她又变成了温婉善良、平易近人的小卓玛。
侍卫在街边寻了个相对干净的空地,摆上桌椅板凳,搬出一箱箱的药材。
小镇的居民很快便围了上来。
女子笑着道:“大家别挤,排好队,我答应大家,每个人都会诊治到。”
众人在侍卫的安排下排成了两条长龙,可饶是如此,周边也依旧有不守纪的民众围上来,将整个看诊台挤得水泄不通。
侍卫们横着长矛,将看诊台围成一圈,也将那些躁动的民众挡在了外面。
女子给一个老妇人诊了病:“你是上火了,我给你配点药,你拿回去煎服,一副药煮两次,早晚各一次,一次喝一碗,三日后就能痊愈了。”
老妇人感激涕零:“多谢小卓玛!多谢小卓玛!小卓玛真是我们塔纳族的月亮!愿真神保佑你!”
女子微笑颔首:“也愿真神保佑你。”
一个妇人抱着一名三岁的孩童走了过来。
孩童是风寒,女子给他开了些治疗风寒的丸剂,可以捣碎成粉,用开水冲服,一日三次,一次五颗,约莫三日便可药到病除。
这之后,女子又给不少病人治了病,众人都十分感激,纷纷对她称颂了起来。
治病的地方就在风三娘的酒馆对面,坐在酒馆靠窗的位子,能准确无误地看清对面的状况。
燕飞绝喝了一口塔纳族的野山葡萄酒,咂咂嘴,道:“瞧这收买人心的速度,不比咱们散播谣言的速度慢啊!”
没错,岛上关于真假小卓玛的谣言就是他们散播的,至于这馊主意是谁出的,自然是尊敬的丞相大人了,姬冥修为官多年,深知民心的力量,那些看起来微不足道的百姓若是全都拧成一股绳,也是不容小觑的。
这不才几日功夫,某人就在贺兰堡里坐不住了。
乔薇淡淡地笑了笑:“她到底是个小卓玛,收买人心的速度,自然比咱们这些普通的老百姓要快了,扯扯她的后腿呗!”
燕飞绝问道:“怎么扯?你不会是想假扮病人去砸她的招牌吧?你这张脸,一出去就能被人认出来!”
这话不假,她与西贝货的脸一模一样,她出去砸西贝货的招牌,旁人一看便是真货假货在过招,西贝货收买人心在前,自己贸贸然冲出去搅黄她给百姓的福利,落在百姓眼里,可就是假货在找真货的茬儿了,她才没那么傻,上赶着给西贝货当垫脚石。
最近坦白了身份,无需再假扮凤倾歌,便将凤倾歌的面具束之高阁了,若是用凤倾歌的脸,想来行事多少能方便些。不过,就算没了凤倾歌的脸,不也还有燕飞绝与姬无双的吗?
乔薇不怀好意的目光落在了二人脸上。
姬无双的眼皮子一阵狂跳,咬牙道:“你又想干什么?!”
……
一刻钟后,一对中年男女出现在了人群后,男人嘛,五官端正,虎背熊腰,女人就长得有几分姿色了,那白嫩的肌肤、潋滟的双眸、嫣红的嘴唇、光鲜亮丽的裙衫,修长白皙的手,简直是姿色上乘。
“早说了我是上面那个!”燕飞绝欠抽地捏了捏姬无双的脸,“我媳妇儿真美!”
姬无双瞪他:“滚!”
燕飞绝哈哈大笑。
二人并非扮演的一对夫妇,笑过之后便各自分开了。
二人挤进了人群,装作不期而遇。
燕飞绝问道:“听说这个小卓玛是假的。”
姬无双道:“我也听说了,她根本不是卓玛的女儿,是偷了小卓玛的信物,混进贺兰堡认了亲的!”
周围有人竖起了耳朵。
燕飞绝故作诧异道:“还有这回事啊?你怎么知道的?”
姬无双的表情比他更惊讶:“岛上的人都知道了!”
“是……是吗?”燕飞绝一脸的后知后觉。
姬无双面不改色道:“是啊,现在就连长老们都开始怀疑她了,你想啊,她要是真正的小卓玛,怎么这么久了也不见和卓把她带出来见人呢?”
燕飞绝钦佩地说道:“这位大姐,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啊!”
姬无双的嘴角抽了抽,说道:“她知道自己的真面目快被揭穿了,所以才来这种鸡不拉屎鸟不下蛋的地方收买人心,也就你们傻,被她给骗了。”
燕飞绝摇头道:“哎呀,她的药不会是假的吧?”
姬无双道:“难说,我一个亲戚上次找她瞧病,吃过之后第二天就不行了。”
“啊!”燕飞绝“花容失色”!
“我不要了!”刚刚领了药材的老婆婆,一把将药材放在了桌上。
女子一惊:“老婆婆,你怎么了?”
老婆婆支支吾吾道:“你的药……你的药是假的!你的药把人治死了!”
“什么?治死了?”刚领完药的小伙子,人都挤出去了,又给挤了回来,“我也不要了!”
周围的人见他们不要了,也纷纷将领到的药材扔了回去:“不要了!这药能吃死人!”
女子站起身来,焦急地看向众人,道:“你们听我说,我的药没有问题!我给你们的药全都是真的,是从贺兰堡带来的……”
啪!
她话未说完,一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臭鸡蛋砸中了她的脸。
侍卫们怒了,狠狠地推了推手中的长矛,倚在长矛上的百姓被狠狠地推了出去,地上倒了一片,场面瞬间混乱了。
又一枚臭鸡蛋砸中了女子。
领头的侍卫眸光冰冷:“谁干的?再敢伤害小卓玛一根汗毛,我要他好看!”
啪!
鸡蛋朝侍卫砸了过来,领头侍卫抡起手臂挡开,然而他挡开了一个,还有无数个,臭鸡蛋像不要钱似的朝着他们招呼了过来。
燕飞绝趁机往领头侍卫的肚子上打了一拳,领头侍卫吃痛,抡起长矛刺了过来!
燕飞绝不着痕迹地摁住长矛,往姬无双的“肚子上”一送,姬无双的“肚子”被刺穿了,鲜血流了出来。
“杀人啦!杀人啦!”燕飞绝大叫。
姬无双捂住鲜血直冒的“肚子”,无力地躺在燕飞绝怀里。
场面彻底失控了,居民们逃的逃,跑的跑,将台子撞得七零八落。
仿佛是被侍卫草菅人命的做法激怒了,混乱中,有人捡起了地上的石头,朝女子狠狠地砸了过来。
女子被砸中了头,瞬间破了个小血窟窿,她变掌为爪,就要朝那个砸她的罪魁祸首一招打死,却突然,领头侍卫挡在了她身前:“保护小卓玛!”
众人将她团团围住。
她收了掌,狼狈地躲在侍卫身后。
有人冲了过来,咬上了一个小侍卫的胳膊。
小侍卫一掌将人挥开!
那人跌在地上,倒栽了一个跟头,随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那人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侍卫们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刚刚被同伴一掌挥出去的家伙竟是个八九岁的小男童,这下完了,彻底完了。
若说姬无双受伤只是让人感到害怕,那么这群侍卫连无辜的孩子都不放过,简直是禽兽不如了,所有人都被激怒了,抄起所有能被当作兵器的东西,朝侍卫们冲了过来!
那个将孩子挥开的小侍卫是新来的,他也没料到自己把个孩子给打死了,他明明没用力啊……
他吓得简直都不敢动了!
行驶越来越不受控制,领头侍卫道:“这些人都疯了!小卓玛,请你速速离开!”
女子看了一眼充满恨意的百姓,虽然不甘,却也只得由着侍卫护送她上了马车。
她是出来收买人心的,结果却将人全部激怒了,怎么会这样?
暴怒的百姓追着马车,又打又骂,足足赶三条街才作罢了。
伤重的姬无双被燕飞绝抱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一进巷子,姬无双便从燕飞绝怀里跳了下来,嫌弃地瞪了瞪燕飞绝。
燕飞绝坏笑:“抱都抱过了,媳妇儿想过河拆桥呢?”
姬无双咬牙:“信不信毒死你!”
乔薇从巷子的另一头走了过来:“演的够逼真的,我都差点以为姬无双真被人刺到了。”
姬无双拿出了一块垫在腰腹的猪肉。
燕飞绝笑道:“哪里哪里?还是你那臭鸡蛋砸的好,不然,激怒不了那群侍卫,我们也没动手的机会。”
乔薇古怪地说道:“我没砸臭鸡蛋。”
燕飞绝一惊:“什么?不是你砸的?我明明看见从酒馆的方向砸来的呀!”
乔薇摇头:“我刚刚不在酒馆,把你们易容好之后,我就在这条巷子了。”
燕飞绝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鸡蛋就是从酒馆砸出来的,但因为砸的人隐藏得极好,所以混乱中并没有人注意到:“不是你,那会是谁?”
“糟糕,那个孩子!”姬无双想起那个受伤的孩子了,那孩子可以说是神来之笔了,不是他,百姓不可能被激怒成那样。那孩子被侍卫甩开时,他用脚垫了一下,应该不至于摔死,但那孩子倒地后便没了动静,也不知是不是摔出什么好歹了。
众人忙去街上找那孩子,可哪里还有那对母子的身影?
“你们办的不错,这是你们的酬劳。”
酒馆的后门,阿达尔将两个金币放在了一对“母子”手中。
若是姬无双与燕飞绝在这儿,一定不难发现这个小男童就是刚刚被侍卫打死的孩子,然而他现在活蹦乱跳,连根头发丝都没有断掉。
他笑呵呵道:“多谢大人!以后再有这种好事,我们还会为大人效力的!”
阿达尔点点头,又分别拿出两个金币给了那个用石头砸中“小卓玛”的男人,以及几个带头抄家伙冲向侍卫的小痞子,可以说出手非常大方了。
几人得了报酬,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阁楼上,教主大人把玩着没扔完的臭鸡蛋,阴测测地勾起了嫣红的唇角:“通缉本座,端本座的老巢,不夹起尾巴做人,居然还敢到本座的地盘收买人心,真是天真!”
……
小镇引起暴动的消息几乎是与“小卓玛”一同抵达贺兰堡的,女子戴着斗篷,遮掩了一身狼狈,匆忙回屋洗漱,待到洗漱完毕准备去觐见和卓时,被侍女告知,和卓被长老们叫走了。
长老们对于此次小卓玛行医却引起暴动的事表示了强烈的不满,那个小镇虽说是塔纳族最不受器重的小镇,可不论怎样,那里都住着塔纳族的族人,身为塔纳族的小卓玛,怎么可以指使侍卫殴打无辜的妇人与孩童呢?听说还把人给打死了,贺兰家领导塔纳族多年,从未发生过如此荒唐的事!
“她想收买人心,用点小手段不是不可以,谁让她自幼长在中原,族人对她都不够了解与喜欢呢?她想亲近族人,想亲近和卓,这些都能理解,但她不能只接受族人的爱戴,不接受族人的质疑,一言不合就下令杀人,未免心胸太狭隘了!”
说话的是大长老。
显然,大家都已经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确实是有人质疑在她先,用臭鸡蛋砸她在后,可是冤有头债有主,她不下令捉拿挑事的事,反而打死了一个女人与一个无辜的孩子,她想用这种暴虐的手段震慑民众,实在是愚不可及!
现在外面都在疯传,贺兰堡里住的一定不是真正的小卓玛,因为小卓玛不会残杀自己的族人,塞纳堡里住的才是他们的小卓玛。
对于这样的消息,长老们也很是头疼。
“大长老。”
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面含委屈地走了进来,对着和卓与诸位长老盈盈一拜,“这次的事,是我不对,我没能及时地制止暴乱,我很抱歉,但是请大家相信我,我没有指使人那么做。”
“这么说,全都是侍卫的责任了?”大长老讥讽道。
女子摇头:“不,不能怪他们,他们也是为了保护我,你们没去现场,不知道当时究竟有多混乱,许多不明的东西……砸在我身上,我的头都破了……”
大长老冷声道:“小卓玛口中不明的东西,就是几个臭鸡蛋?”
女子急道:“还有石头!”
大长老冷下脸来:“所以你一怒之下,就杀了一个孩子与妇人泄愤?”
女子驳斥:“我没有!”
太过着急的缘故,她的音量都较往常高了三分,众人不由地微微蹙眉,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下头,露出了委屈而又柔弱的神色:“外公,诸位长老,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有用,但是我可以向真神起誓,我从未下令伤害任何人,你们若是不信,也可去问随行的护卫,当时的情况,确实都是情非得已。”
“所以小卓玛是认为自己半点错都没有了?”大长老问。
女子虔诚地说道:“不,我有错,整件事因我而起,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长老们处罚。”
这还像是一句人话。
女子低低地说道:“就算让我离开塔纳族,我也认了,只是希望在那之前,我能见我娘亲一面。”
殿内,沉默。
女子接着道:“我原就没奢望过自己会是塔纳族的小卓玛,我来这边,只是为了与娘亲外公团聚,只要见到了娘亲,我此生都无憾了。”
沉默,无尽的沉默。
和卓开了口:“这件事暂且先放一放,还是想想上族谱的事吧?”
大长老道:“眼下的情况,族谱恐怕不好上吧。”
岛上都传开了,这个小卓玛是假的,原本只是一些无稽之谈,可如今她仗势欺人,打死了一个妇人与孩子,民间对她的声讨越演越烈了。
若是所有人都不肯接受这个小卓玛,就算她是真的,又能怎么样呢?
和卓语重心长道:“族谱是一定要上的,还请诸位长老想想办法。”
女子的心底悄然松了口气,幸好,和卓是站在她这边的!
几位长老与和卓议论了大半个晚上,最终商定了一个两全其美之际:比试。
这可不是普通的比试,除了几位长老与和卓之外,整个岛上的居民,不论贵贱,都能前来一辨真假。
“这简直太荒唐了!我是我外公的孙女,我外公承认我就够了,为什么需要那些人指手画脚?”女子不悦地说道。
大长老正色道:“如果你是真神选定的孩子,真神会庇佑你,得到所有族人的爱戴。”
……
消息一出,几乎第一时间传到了塞纳堡内,乔薇惊讶地看着燕飞绝:“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燕飞绝啃了一口水嫩嫩的梨子,道:“塞纳夫人呀!贺兰堡刚刚下达的消息,塞纳夫人与我说了,让我告诉你早做准备。”
乔薇就道:“做什么准备?比什么?”
燕飞绝很认真地想了想:“这我就不清楚了,要不我去帮你问问?”
乔薇摆摆手:“算了,塞纳夫人要是知道,早就已经告诉你了。”
“这倒也是!”燕飞绝找了把椅子坐下。
乔薇蹙了蹙眉,不解地说道:“我是贺兰家的后人,我认不认我外公,我外公又认不认我,都只是贺兰家的家事罢了,为什么要让那么多外人掺和进来?万一我输了,难道我就不是我外公的孩子了?”
燕飞绝摊手:“还不是砸场子那事儿闹的?岛上对那个假的小卓玛怨声载道的,你外公想借这个机会让她一展拳脚,让全岛人都见识见识她的风采,也好重新接纳她,让她顺顺利利都把族谱上了!”
乔薇炸毛:“我外公怎么这样啊?真的站在他面前他不认识,偏被个假的迷得团团转!谁稀罕当他的小卓玛?!不是为了两生果和我娘,我……我……我现在就走了!”
姬冥修想起了岛上关于和卓的传闻,那个睿智的老人真的老眼昏花到连亲外孙都认不出的地步了吗?
姬冥修握住她的手:“轻易认输,可就让敌人笑了。”
乔薇一巴掌捶上桌子:“我不会让她笑的!”
姬冥修抚了抚她鬓角的发:“那就赢了她。”
【239】对决,一家齐上阵(一更)
无名岛身处冥海之南,并不在任何一国的海域之内,甚至各国的舆图与航海图上也看不见这座孤岛的影子,可别看它是一座孤岛,面积却不小,自西向东,可逾二百里,由北往南虽近些,却也将近百里,如此大的岛屿因人口数量而显得地广人稀,今日的塔纳城却有些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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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纳城位于无名岛的中心,作为都城一般的存在,它一贯是岛上最繁华络绎的地方,然而今日,它还比往常更繁华一些,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可谓一派盛世了。
“让一让!让一让!”
喧闹的街心,忽然驶来一辆奢华无比的马车,马车前,一名身材高大的侍卫挥动着马鞭驱散人群。
众人对此似乎并不意外了,十分配合地退到了道路两旁,随后,望着自身前驶过的马车开始了窃窃私语。
“巴哈尔领主也来了,他不是驻守在北岛吗?看来这次的事情真的非常重要啊。”
“谁说不是呢?快看那边!塔塔尔领主也回来了!”
“察哈尔领主!”
众人从未在同一日见过如此之多的领主,一时间,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些领主带着自己的部下,威风赫赫地进了塔纳城,如凯旋而归的将士,让整个城池都多了几分热血沸腾的气氛,他们虽来自不同的城门,却渐渐地走向了同一个方向——角斗场。
严格意义上来说,塔纳族并不算一个好斗的民族,但天生优异于人的体质,让他们在武学上多了几分天分,角斗场是一个切磋武艺以及展示自己天分的好地方,你可以选择在这里打败对手,也可以选择在这里被打败,传闻当年的卓玛便是角斗场的常客,当然她不是打架的那个,毕竟整个塔纳族还没人敢与卓玛动粗,她只是前来观看角斗表演罢了。
在角斗场切磋的除了人,也有猛兽,野牛、猛虎、头狼,黑熊……甚至不少在中原根本见不着的凶兽。
角斗场是无偿切磋,有偿观看,观看的价格根据当日的精彩程度而已,最低十个银币,最高可达一个金币,十银币在塔纳城不算什么,毕竟一个包子都能卖出一个银币的价呢,可对于连包子都吃不起的贫瘠小镇的居民而言,十银币就算天价了。
好在今日角斗场是免费的,任何人都能进去观看。
三楼的看台上,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去,全是黑溜溜的小脑袋。
二楼的看台就宽松多了,精致而奢华的桌椅上摆放着美味的点心与佳酿,正南的位置坐着和卓、圣女与五位长老,和卓的右侧是塞纳家的家主塞纳河、塞纳鹰的父亲塞纳斯以及塞纳夫人,塞纳鹰与易千音仍在前往飞鱼镇的路上,并未赶上这场较量。
长老们的左侧是毕罗家的家主毕罗泉、毕罗夫人、嫡长子毕罗复,以及私生子哈佐。
毕罗家与塞纳家各找回了一个小卓玛,谁都声称自己的是真的,今日两个小卓玛将一较高下,双方的气氛也因此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除这两家外,巴哈尔领主、塔塔尔领主、察哈尔领主等六位领主也抵达了角斗场,就坐在东西两侧的看台上。
“把这壶酒给我父亲送去。”塞纳夫人对侍女道。
“是。”侍女端着一壶和卓赏赐的美酒去了塔塔尔领主的坐席。
塔纳族一共八位领主,其中塞纳家与塔塔尔家因联姻的关系早就成了一条船上的人,他们将毫无保留地支持乔薇,而毕罗家与巴哈尔也是联姻关系,这两家是“小卓玛”的有力支持者,剩下的四家,不是中立就是举棋不定,能不能将他们收入麾下就看两个小卓玛今日的表现了。
乔薇一行人被带到了后台的大厅,由侍女检查,并未携带任何毒药、暗器才放行去了看台。
小包子各自一只白走在乔薇身侧,姬冥修与燕飞绝、姬无双也来了,三人扮成乔薇的护卫,一并入了场。
在过道上,偶遇了西贝货一伙人。
“哟,这谁呢?”乔薇莞尔一笑。
女子的目光在姬冥修三人身上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含笑说道:“带这么多人,看来你很紧张啊。”
乔薇幽幽一叹:“唉,还不是拜你所赐?你说你好端端的,干嘛非要跑去行医?行医就算了,还下令把个女人与孩子打死了,现在民间都快把你骂死了,我顶着和你一模一样的脸,万一被当成你,让那群愤怒的老百姓撕了怎么办?我能不小心吗?”
“你……”女子完美的表情瞬间绷不住了,那件事想想就让人生气,她严重怀疑是有人从中作梗,奈何她没有查到证据,“是不是你干的?”
乔薇毫不避讳地一笑:“是啊,就是我干的,怎么样,这份大礼你可还喜欢?”
女子一把扬起了手。
姬冥修眸光一凉。
“小卓玛!”一旁的侍女提醒道:“和卓那边等着呢。”
女子深吸几口气,放下了手,冷冷地看向乔薇:“你不要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迟早有那么一天!”
乔薇睁大了眼:“哎呀,我没听错吧?一个西贝货居然在我面前大言不惭地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好呀,我倒要看看是怎么个疏而不漏法?是先发现你偷了我的信物,还是先查出你顶替了我的身份?”
女子的眸光冷了冷,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傲慢一笑:“到底谁顶替谁,很快就能见分晓了。”
说罢,带着自家“爹爹”与“孩子”,从乔薇身前走了过去。
人都走远了,却感觉有两道冰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回头望了一眼,一下子撞上了姬冥修犀利的视线,她只觉一把尖刀猝不及防地扎进了她的心口,她惊得浑身一抖。
“小卓玛,你怎么了?”一旁的侍女担忧地问。
“没什么。”她回过神来,移开了视线,是错觉还是什么,总感觉这人的眼睛有些熟悉,似乎在另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眼睛,只是那人的眼神没有这般犀利。
“教主大人,往左还是往右?”黑漆漆的地道中,阿达尔举着火把,站在一个岔路口,面无表情地问。
教主大人漫不经心地说道:“往右。”
阿达尔右拐,进了一条更狭窄的地道:“然后呢?”
“再往右。”
“再往左。”
“左。”
“直行。”
七万八绕后,二人抵达了一个散发着浓烈血腥味的地下室,这里置放着十多个铁笼,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头猛兽,它们刚进完食,那股血腥味便是从它们笼子里发出来的。
它们的地盘闯入了陌生人,然而它们却并未发出任何的嘶吼。
教主大人走到一个铁笼前,看着那头凶悍无比的狮子,探出了修长如玉的手:“小美人,过来。”
前一秒还凶悍无比的狮子,这一秒忽然腼腆地呜咽了一声,乖乖地走过来,用硕大无比的狮子头蹭着他的掌心。
教主大人揉揉它的脑袋:“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你,你还是头小奶狮。”
阿达尔的表情十分淡定。
教主大人曾被抓来当过角斗场的饲养员,所谓饲养员,不是拿着肉去饲养猛兽,而是自己就是猛兽嘴里的那块肉,教主大人被分给了一头小奶狮,小奶狮蠢蠢哒,不知道“肉”是可以吃的,教主大人就那么活下来了。
一头新来的豹子睡醒了,一呼吸便闻到了陌生的气息,用身子撞着牢笼剧烈地吼了起来!
狮子冲着它,狠狠一吼,豹子吓得头一低,蜷缩到了笼角。
教主大人拍拍它脑袋,带着阿达尔走出了地下室,走上一楼的一个过道,那儿有个废弃的小屋子,坐在里头,可以看见外面的角斗场。
愚蠢的姬家人与可恶的西贝货相互厮杀的好戏,他怎么可能错过呢?
一行人继续朝看台走去。
燕飞绝砸了咂嘴,道:“那家伙口气不小啊。”
乔薇不以为然道:“那又怎样?我还会怕了她不成?”
燕飞绝提醒道:“她会武功,你可别掉以轻心。”
乔薇一笑:“燕叔叔就放心吧,我可是从小打架打到大的,别的我不敢说,这打架嘛,我可当真没有输过。”
姬冥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从小打到大,大乔氏可是出了名的柔弱小姐……
燕飞绝想起这小怪胎的力气,又觉得该担心的反而是那个假的小卓玛才对。
一行人坐在了塞纳家的席位上。
出发前已经与小包子对好了口供,不许叫爹爹,不许说爹爹来了这边,爹爹如今的角色是一个威风凛凛的护卫。
塞纳夫人拉过乔薇的手,关切地问道:“今天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乔薇四下看了看,西贝货已经在和卓的身边坐下了,两个小家伙也正与和卓开心地说着什么,虽不愿意承认,但看见这一幕,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那是她两个孩子的太公,两个孩子吃了那么多苦,已经够可怜了,世上能多出一个疼爱他们的人本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可眼下,这一切的幸福都成了那几个西贝货的!
女子注意到了乔薇的注视,朝乔薇看了过来,唇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笑你妹!
乔薇端起茶杯,淡淡地喝了一口。
一模一样的脸,一样数目的家眷,双方人马的出现瞬间引起了强烈的骚动。
大长老站起身,走到凭栏处,威严无比地扬起了右手,场面渐渐地静了下来,大长老不怒自威地说道:“今日把诸位大人召回塔纳城,想必诸位都已经知道原因了。我们的卓玛在中原育有一女,时隔二十年,小卓玛终于回到塔纳族与和卓团聚了,这实在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喜事,但令人无比困扰的是,塔纳城内来了两个声称自己是小卓玛的人,我们不知道应该相信谁的话,但我们有理由坚信,小卓玛是真神选定的孩子,真神一定会指引我们,找出真正的小卓玛。”
他说罢,右手贴上左肩,低头静默三秒。
全场所有人都与他做了同样的动作。
之后,大长老放下手来,正色说道:“塔纳族的小卓玛是独一无二的,她拥有无上的智慧,拥有过人的天分,她体内流着塔纳族最尊贵的血统,她将用实力向大家证明她才是贺兰氏的后人!”
场上爆发出了阵阵喝彩与欢呼。
乔薇被吹得有些飘飘然,果真不愧是做公关的,讲得她自己都开始怀疑人生了,好像要是不打败那个西贝货,自己都没脸与贺兰家相认一样。
这之后,大长老继续发挥自己的公关特长,将现场的气氛炒到了一个燃点。
乔薇捏了捏指节,塞纳夫人见她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不由地问:“你做什么?”
乔薇道:“准备打架啊!”
塞纳夫人就是一怔:“打、打架?”
乔薇挑眉道:“不是我要和她一较高下吗?”
塞纳夫人先是怔了几秒,随即噗嗤一声笑了:“你们是要一较高下,不过,不一定要打架的。”
这一下,轮到乔薇一脸懵逼了。
很快,乔薇便领教了塔纳族人的特殊“角斗”方式了。
“……真神已经给了你们旨意,你们只用把真神的旨意写出来。”大长老浩然正气的话音,带着回音在角斗场内缥缈地回荡。
侍女们端着纸笔,走向诸位大人,诸位大人拿着纸笔写了什么东西,折好之后交给了侍女。
不仅这几人,就连乔薇几人也收到了纸笔。
“这是干嘛?”乔薇问。
塞纳夫人道:“你们想挑战他们什么,可以写在纸上,他们想挑战你们什么,也可以写在纸上,大家希望看到你们比试什么,照样能写在纸上,最后,抽题决定,这便是真神的旨意。”
天啦噜,塔纳族人这么会玩儿的?
乔薇张了张嘴:“那要是抽到一个我不会的怎么办?”
塞纳夫人道:“这便是真神没有庇佑你了。”
能不能别这么迷信啊?!
塞纳夫人和蔼可亲地问:“你们都擅长什么?塞纳鹰的爷爷,我父亲,还有另一个领主,能写下三个,然后三楼也有我们的人。”
乔薇:“……”
说好的真神的旨意呢?
这种东西自然要写自己擅长,而对方不会的了。
乔薇看向了自家孩子与爹爹。
景云写道:“背诗。”
望舒写道:“吃东西!”
乔峥写道:“琴棋书画!”
非常完美!
这种比试的方式看起来荒诞,可细想,也有它的独到之处,它能最大程度上考察一个人随机应变的能力与综合实力,当然也包括他的运气,乔薇自问自己的运气不算太好,可这辈子也不算很差,总不至于抽到的全是自己不擅长的,谁能倒霉成那样啊?
很快,比试开始了。
第一个出场的是小卓玛,乔薇与女子走下一楼,走上了空荡荡的场地。
侍女将锦盒捧到了和卓的面前,和卓抽了一张纸条,侍女打开一看,琴棋书画。
听到这四个字的一瞬,乔薇一个趔趄,差点就栽倒了!
她打架是把好手,可是琴什么棋什么的,她一窍不通啊!
爹,爹你真是坑死我了!
乔峥捂住眼,他已经没勇气往下看了。
侍女捧了古琴上来,女子戴上护甲,指尖一挑,一首悠扬的《广陵散》在场内徐徐飘荡了起来。
侯非侯,王非王,千盛万骥归邙山,狡兔死,良弓藏,我之后,君负伤,一曲广陵散,再奏待芸娘。
激越,悲愤,叹息……在她指尖的琴音中,泼洒得淋漓尽致,荡气回肠。
一曲作罢,所有人都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侍女走向乔薇:“夫人,到你了。”
乔薇暗暗叫苦,她又不会弹琴,琴弹她还差不多!
乔薇清了清嗓子,探出手,抚上琴弦,轻轻地一勾,啪!琴弦断了!
场上一片嘘声。
乔薇硬着头皮,再勾了一根弦,啪的一声,又断了!
再勾,再断!
不过几下,五根琴弦全都断光了。
场上一片哄笑。
乔薇气鼓鼓地站起身来:“什么破琴嘛?拿走!”
侍女讪讪地将古琴抱走了,心道能把这么厉害的琴弦全都弹断,也是不容易了。
老实说,女子也意外得很,好歹是恩伯府的千金,怎么连弹琴都不会?不过这对自己来说了,却是一件好事。
女子得意地笑了笑:“早说你赢不了我。”
接下来的对弈,乔薇也毫不意外地输掉了,为什么古代没有跳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书法就更不用说了,人家的字儿清隽飘逸,乔薇的字儿,却像是强行摁在纸上,恨不得一个个地从纸上蹦出来,还缺横少撇的。
凄惨,无比的凄惨!
四样输了三样,画画都不用比了。
乔薇黑着小脸,回了席位上,放下帘子,一头扎进了姬冥修怀里,嘤嘤嘤,求安慰。
姬冥修宠溺地揉了揉她发顶:“没事,还有景云他们呢。”
两个小景云出场了,这一次抽中的题目是——吃东西。
乔薇的内心是崩溃的,望舒……望舒我的亲闺女,你坑死你哥了!
景云那小肚子小胃,半碗米饭都吃不完,正常孩子都比他吃多,就连挑食的鎏哥儿都比他的饭量大,这一轮,景云几乎是毫无悬念地输给了对方。
很快,轮到望舒了。
望舒拍拍娘亲的肩膀:“娘亲放心吧,我一定会赢的!”
是啊,这小家伙运气就没有差过,这一次一定也不会例外。
两个小望舒的题目出来了——背诗。
乔薇:“……”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这是望舒。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这还是望舒。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这依旧是望舒。
“你能背点别的吗?”侍女问。
“我不会啦!”望舒道。
另一边,小姑娘已经成功地背完了《黄鹤楼》、《悯农》、《春晓》、《早发白帝城》与《寻隐者不遇》,她其实也背不出更多了,可与望舒一比,几乎就是个小神童了!
这一家子,简直把自己坑得不要不要的。
乔薇趴在姬冥修怀里,已经生无可恋了。
最后出场的是乔峥。
上一次比较对贺兰倾的了解,乔峥输掉了,心里早憋了一团火,正愁没机会把这西贝货活活烧死,这回,说什么也要把场子找回来!
青鸾是他的,谁都抢不走!
今天不论是比什么,他都要把这该死的家伙狠狠地踩在脚下!叫他知道,什么叫做乔伯爷的厉害!
随后,两个乔爹的题目出来了。
乔峥一看那缺横少撇的五个大字——胸口碎大石,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240】和卓护孙(二更)
第一轮的比试,可以说是团灭了,乔薇“心力交瘁”地趴在自家相公怀里找安慰,姬冥修倒是淡定得很,抚摸着她光滑的脊背,柔柔地哄她:“这决斗啊就和打赌一样,都有自己的规律,你不是赢过吴大金吗?怎么还不知道赌场的黄金规律?”
“什么黄金规律?”乔帮主泪汪汪地问。
鲜少见她这般可怜巴巴儿的模样,冥少主心里十分不厚道地笑了,可惜面上不能有所表露,否则娘子一秒变悍妇,也是很怕怕的。
姬冥修无比正经道:“就是欲要赢,必先输,你看那些进赌局的,哪个一开始不是赢满钱袋,可到了后面,就会一直一直地输下去,因为他们一直坚信自己会再有一次最初的运气。”
乔薇可怜兮兮道:“那不是赌场在出老千吗?这个又没人出老千……”
姬冥修捏住她柔嫩的小下巴,道:“都一样,总之你记住,一开始赢的,最后都会输掉。”
乔薇觉得冥修说的很有道理,尤其他的眼神特别真诚,一看就不像在撒谎,乔薇果断把这碗鸡汤干了,从他怀里直起身子:“我去如厕。”
姬冥修宠溺地点点头,乔薇起身去了,燕飞绝凑过来:“欲要赢,必先输,真的假的?”
姬冥修:“假的。”
燕飞绝:“……”
议事厅,针对本次比试的结果,诸位大人展开了无比激烈的探讨。
鉴于乔峥早先对卓玛的了解便漏洞百出,这一次,又四人全军覆没,输得彻彻底底,毕罗家坚定坚信自己找来的小卓玛才是真的。
塞纳家却不这么认为,贺兰倾当年是偷跑出的塔纳族,她会隐瞒自己身份,捏造一些与自己相关的事再正常不过,再说了,卓玛那德行,一天不吹牛才是怪了。
至于今日的比试,完全是没抽对题。
景云那孩子,学富五车,满腹经纶,别说背诗,写诗都不在话下,今日若抽中背诗的是他,旁人根本没有取胜的机会。
乔老爷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只可惜抽了个胸口碎大石,这让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碎?怎么碎?
至于乔薇与望舒,那就更冤枉了。
望舒在塞纳家吃饭,一个人能干掉十几盘……
“他们只是运气不好罢了!”塞纳夫人说道。
毕罗家主道:“是运气吗?塞纳夫人怎么不说是真神的旨意?是真神让他们抽中了自己不会的题,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恐怕在座诸位都不会认为是巧合了吧?运气差到这个地步,只能说他们本身就不是受真神庇佑的族人,真神放弃了他们,选择了真正的小卓玛。”
塞纳河看了毕罗家主一眼,还是很小的时候,他们曾经一块玩过泥巴的兄弟,不过如今大了,有了各自需要守卫的东西,便再也不是那个可以毫无防备的玩伴了。
塞纳河说道:“我记得卓玛小时候,也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不知道这样的卓玛在毕罗家主眼中,是不是也是不受真神的庇佑的孩子?”
毕罗家主噎了一把,悻悻地道:“我可没这么说!”
巴哈尔家主是毕罗家主的亲家,他自然是站在毕罗家这边的,他冷冷地哼了哼,说道:“既然有了这次比试,就要尊重本次比试的结果,如果不这样,那本次比试又有什么意义?把我们大老远地从边境召来,又有什么意义?”
塞纳夫人的父亲,塔塔尔家主站了出来:“一轮的比试不能说明什么,我建议,再增加一轮比试。”
毕罗家主道:“没有必要了吧?四场全输,照他们这个实力,就算再增加一百轮,也不过是多输一百次罢了!”
塞纳河肃着脸道:“毕罗家主,大话可不要说得太早!”
毕罗家主毫不客气道:“实话早说晚说都是说。”
二人在大厅里吵了起来,很快,塔塔尔家主与巴哈尔家主也加入了争执的行列。
几位长老坐在长桌后,听着领主们的争执,面色都有些阴晴不定。
和卓看了看众人:“几位长老意下如何?”
长老们全都叹了口气,早先在花园见到那两个孩子,被二人身上的气度所吸引,可今日二人的表现,确实有些差强人意,当然,他们也确实抽到了十分倒霉的题目,可这恰恰说明了真神的执意不是吗?毕竟正常人谁能倒霉成这样呢?
和卓将几人的叹息尽收眼底,顿了顿,问向一旁的青岩女官道:“去问问圣女怎么说。”
“是。”青岩女官依言去了,圣女依旧坐在席位上,戴着半透明的红色幕篱,整个人如一朵绝艳的圣火莲,青岩女官与她小声说了几句,随后回大厅复了命,“和卓,圣女说这是您的家事,您自己决定便好。”
和卓点点头,又问道:“民众的反应如何?”
青岩女官道:“大家都觉得毕罗家找来的小卓玛才是真正的小卓玛。”
民心所向,如此,倒是真没什么可谈的了。
大长老惋惜地摇了摇头。
毕罗家主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塞纳夫人几乎咬碎一口银牙。
乔薇如厕归来,在过道中并不意外地碰到了似乎专程在等她的“小卓玛”。
女子恣意地挑了挑眉,笑盈盈地说道:“我说什么来着?我一定会赢了你吧?”
乔薇淡淡一笑:“和卓还没宣判呢,我还有翻盘的机会,你别高兴得太早。”
女子缓缓地往外走了走,倚上栏杆,朝三楼的平民招了招手,平民中立刻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很显然,今日她被真神庇佑的经历洗刷了前些日子的暴行,众人又在心里开始敬畏起她了,认为她是真神选定的孩子。
她温柔友好地冲着众人笑了笑,随即转头看向乔薇,脸上的笑意淡了三分:“你满盘皆输,不会再有机会了,和卓很快便会宣布我的身份,将我的名字写上族谱,我的身上会打上贺兰家的烙印,自此,我就永远都是小卓玛了!”
“你想得美。”乔薇冷冷地朝她走过去,素手轻抬,缓缓摸上了她的肩膀。
女子的睫羽颤了颤,随后冷笑:“怎么?想把我丢下去?来呀,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让他们看看你是如何奸计不成反杀人的!”
乔薇莞尔一笑:“你想多了,你扣子开了,我帮你系上罢了。”
女子低头一瞧,自己的纽扣当真不知何时开了一颗,露出里头半截乳白的小抹胸,刚刚还顶着这副样子与那些平民打了招呼,他们反应那么激烈,原来是因为……
羞死了!
女子捂住了衣襟,冷冷地瞪了乔薇一眼,转身离开了。
乔薇摊手,自己扣子开了,怪我咯?
乔薇转身,准备去楼下找望舒与景云,可没走几步,便迎面碰上了和卓。
和卓久病,面色有着病态的苍白,看得人心底微微酸涩,只是一想到他连自己的亲外孙与小重孙都认不出来,一味得宠着一群西贝货,乔薇又心疼不起来了。
“和卓。”乔薇客气而疏离地打了个招呼。
和卓定定地看着她。
乔薇暗暗地哼了哼,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和卓,没什么事我先……”
话未说完,场上传来了一阵尖叫,乔薇本能地望向了尖叫的人群,却发现他们一个个地捂住嘴,直勾勾地看着一楼的方向,乔薇顺着众人的目光望了过去,就见原本紧闭的铁门不知何时打开了,几只体型巨大的金雕飞了出来。
这些金雕本是角斗场用以角斗的雕,角斗时会在它们脚上缠上一根铁链,以防它们飞走或伤到楼上的看客,然而今日,它们脚脖子上空无一物,明显是自个儿逃出来了。
金雕充满了攻击性,在场上肆掠地飞了起来,见人就啄,见娃就抓,场面瞬间混乱了起来。
一只金雕猛地飞向了乔薇,乔薇单臂一抖,焚天落入了手中,正要拔了刀鞘,突然,一只枯瘦而有劲的大掌扣住了她的手,将她扯到身后。
乔薇就是一愣。
金雕飞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侍卫的长矛穿透了金雕的翅膀,金雕惨叫了一声,扑哧着翅膀飞开了。
“和卓,你没事吧?”侍卫走了过来。
和卓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额角冷汗涔涔,显然刚刚那一下,透支了他所有力气。
乔薇怔了怔,是错觉吗?和卓刚刚竟然……
“咳咳……”和卓扶着墙壁,咳得直不起身子。
乔薇朝他走了过去。
“外公!”女子着急地奔了过来,绕过乔薇,扶住和卓的肩膀,无比担忧地问道,“外公你有没有事?”
和卓缓过了劲儿来,苍白的脸上浮现起一抹慈祥的笑:“我没事。”
女子扑进了他怀里,哽咽道:“刚刚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那只金雕会伤到您……”
和卓抬手,轻轻地抚着她长发:“我这不是没事吗?快别哭了。”
看着抱在一块儿祖孙情深的二人,乔薇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和卓怎么可能会舍身救她呢?在他眼里,这个西贝货才是他的亲外孙,而自己,不过是个心怀不轨的冒牌货。
他刚刚那样做……八成是把自己错认成这个西贝货了吧?
【241】血浓于水(一更)
几只凶猛的金雕最终被贺兰堡的侍卫们制服了,侍卫们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放在中原,恐怕没几个能够打过他们,对付几只金雕自然不在话下,不过当侍卫们清点金雕的数量时,却惊讶地发现少了一只。
莫非是趁着混乱飞跑了?
可没看见有金雕飞出场子啊!
侍卫们挨个询问了起来,站在一楼观看了一场金雕表演的小望舒也被问到了。
望舒的小手背在身后,低头看着脚边的石子,不时用小脚拨一拨,一脸无辜:“什么雕呀?”
这小姑娘实在可爱,粉嘟嘟的,看得人心生欢喜,侍卫和颜悦色道:“金雕,就是刚刚在天上飞的大鸟,你有看见一只大鸟飞出去了吗?往哪个方向飞去的?”
望舒无辜地说道:“没有啊。”
侍卫笑着离开了。
望舒跐溜溜地后退,退到柱子旁,趁人不备,伸出小肉手,一把将被摸(打)晕的金雕拽了出来,呼哧呼哧地拽上楼:“娘亲!娘亲!你看!”
正下楼想看看这熊孩子有没有受伤的乔薇:“……”
她是瞎操的什么心?
望舒激动地说道:“娘亲!我们今天晚上吃鸟肉吧!我要吃红烧哒!放一点点辣椒就更好啦!”
乔薇看了看不远处一大片被吓哭在爹娘怀里的孩子,再看看眼前拽着一只大金雕不仅不害怕还一脸兴奋地要把它吃掉的自家孩子,忽然有些欲哭无泪,说好的贴心小棉袄呢?为毛画风会是这样……
当然望舒最终没能吃掉这只金雕,毕竟拖着一个比她个头还大的庞然巨物招摇过市,是很容易被侍卫发现的。
侍卫走过来要将金雕带走。
望舒老舍不得了,抱着金雕摸了又摸,摸得金雕毛都掉了一地,才总算放了手。
金雕得了自由,一下子苏醒了,鸟爪子一蹦,扑哧着翅膀从二楼飞了出去,结果没飞两下便啪的一声跌在了地上!
麻蛋,羽毛秃噜了,漏气,飞不起来了!
……
金雕最终全被关回了笼子,万幸的是民众们除了受到一点惊吓,并未造成人员伤亡,反倒是其中一只雕被人给秃噜了翅膀,备受打击,关进笼子后再也不出来了!
这次金雕逃亡事件绝非偶然,在侍卫查看了关闭金雕的笼子后,发现锁头上有被人撬过的痕迹,也就是说金雕是让人故意放跑的,要知道今日塔纳族最重要的人都聚集在此地,将如此凶猛的飞禽放出来,简直是其心可诛!
侍卫们严密地搜查了一切可能出入饲养园的人,奈何一无所获。
罪魁祸首摸了摸美人狮的脑袋,优哉游哉地拐出了地道。
“呵,本座还当多精彩呢,也不外如此嘛,愚蠢的姬家人!”
教主大人上了马车,手里拿着一只被小望舒给秃噜掉的雕毛,虽不愿承认,但小丫头撸雕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好想团在怀里揉一把!
……
和卓被金雕袭击,引发了旧病,躺在步撵上由护卫送回了贺兰堡,如此一来,今日的结果怕是不能宣布了。
女子有些气急败坏,老实说今日的比试她并无十成把握,只觉得自己不差,全力一搏,加上已有的努力,应该能堪堪压过乔薇,哪里料到,对方那一家子运气差到这个地步,什么都输,她几乎是完胜,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了,和卓今晚,必定宣布她为真正的小卓玛。
可真正到了和卓被抬回贺兰堡的那一刻,她恍然间发现,恐怕乔薇才是运气更好的那个。
毕竟谁若输成这样,早没翻盘的余地了,可偏这时,和卓病倒了。
为彰显自己的孝顺,女子半句不提比试的事,安安心心地陪着和卓回了贺兰堡。
她不提,长老们就更不愿提了,谁都知道真假小卓玛是和卓的一块心病,这时候让他静养才是真理,何苦再拿烦心的事叨扰他?
回贺兰堡的马车上,塞纳夫人长长地松了口气,输掉四场的时候她可真真吓坏了,没想到中途来了这么一出,真神保佑,真神保佑!
乔薇一行人的马车上,气氛就没这么轻松了,姬冥修端坐在正对着车门的位子上,两个小包子盘腿坐在铺了柔软虎皮的地板上,与三小只玩着弹珠。
在姬冥修左侧,是杀气腾腾的乔薇,在姬冥修右侧,是同样杀气腾腾的乔峥。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如果眼神能够杀人,想来双方都已经死了几百次了。
“琴棋书画,嗯?”乔薇咬牙切齿。
“胸口碎大石,嗯?”乔峥更咬牙切齿。
两个小包子看了看娘亲与外公,一脸茫然,随后又低头去玩自己的了。
姬冥修心里苦,夹在娘子与老丈人中间,真的是很不容易啊。
乔薇炸毛:“哪个男人会和人家比琴棋书画的?这都是娘们儿干的事!”
乔峥更炸毛:“哪个女人会和人家比胸口碎大石的?这难道不是糙老爷们儿才干的事吗?!你还有没有一点女人的样子了?!”
“我怎么没有了?倒是你啊!”乔薇反驳。
“我怎么了?!”乔峥哼道。
“冥修!你说!”二人异口同声,看向了姬冥修。
姬冥修拿起一个垫子,默默地挡住了脸。
……
当然父女哪儿有隔夜仇,几乎是晚饭一过,二人便和好如初了,和好的速度令姬冥修始料不及,这种事放姬冥修的身上,少说得端架子端上十天半个月,若红脸的对象是姬尚青,姬尚青也得端上十天半个月,四舍五入下来,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父子俩这么多年都不咸不淡的,与拉不下脸也有莫大关系。
可瞧乔薇与乔峥,人家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困扰。
“乖女儿,你明天想吃什么?”乔峥无比自在地问,俨然已经忘记在马车里对自己大吼大叫的小母夜叉是谁了。
乔薇心大,也早不记得那点不快了:“上次你采的蘑菇还有没有?炖点清汤,我来炖。”
乔峥道:“不用,我来就好了。”
乔薇道:“我来,爹你还是多歇歇。”
“还是女儿疼我,那我先去了。”乔峥起身回了屋。
已经打了满肚子腹稿,想了一千种办法,满是信心要给二人好好做个和事佬的冥少主,彻底无用武之地了。
……
为弥补没有吃到雕肉的遗憾,乔薇做了一顿可口的宵夜——红烧鸽子,望舒一口气吃了七八个,满足得不得了。
景云吃了一个,还想吃第二个时,盘子里已经连根鸽毛都没有了。
看吧,和妹妹一起长大,不是他不吃,是没得吃。
小包子在屋子里消了会儿食,窝进被子甜甜地睡了。
床对面有三个精致的小吊椅,这便是三小只的窝了。
三小只美滋滋地睡在自己的豪华大床上,闭上眼,甜甜地坠入了梦乡。
姬冥修照例在孩子们睡着后,绕到床的另一侧,拉开被子,一滑而入,将妻子柔软的小身子纳入了怀中,闻着她身上软软而香甜的气息,心头掠过一丝餍足。
乔薇被他独有的男子气息笼罩,也感到了莫大的满足,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忽然听得他道:“今天和卓与你说话了?”
“你看见了?”乔薇问。
“嗯。”姬冥修点点头,起先也没注意到她与和卓碰了面,是那群金雕飞出来,他顺着金雕,才看见了险些被金雕袭击的乔薇,不过乔薇站的位置有些刁钻,旁人倒是未必瞧见了什么。
乔薇回忆着说道:“倒也没说什么,我与他打了招呼,他都没来得及说话呢,就有一只金雕飞来了。”
言及此处,乔薇正了正神色,“对了,今天的事有点奇怪。”
“什么事?”姬冥修问。
乔薇蹙了蹙眉,若有所思道:“金雕冲我飞来的时候,和卓拉了我一把,你说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是不是把我当成毕罗家找来的那个西贝货了?”
姬冥修将她鬓角的发拢到耳后:“你俩穿的衣裳都不一样,怎么可能把你当成她?”
乔薇不明所以:“那他干嘛要救我呢?虽然,我也不用他救,一只金雕罢了,我还是对付得了的。”
姬冥修顿了顿:“他是怕金雕伤到你了吧?”
乔薇眉梢一挑:“我又不是他亲外孙,金雕伤没伤到我,干他什么事?”
酸溜溜的语气。
“血缘这种东西是很微妙的,没经历过的人,大概明白不了。”一如他曾经并不知道景云与望舒就是自己的孩子,他也从不喜欢孩子,但他见了那两个小家伙,心头会不自觉柔软,想要亲近他们,想要保护他们,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血浓于水,也许和卓和我当年一样,已经认出了你,只是他自己还没发现罢了。”
乔薇点点头,想到了什么,鼻子哼哼道:“可他对那个西贝货那么好,难道他都没感觉到她不是他亲外孙吗?”
姬冥修揉了揉她柔弱无骨的素手:“一个人除了相信感觉,也得相信证据不是吗?”
乔薇哀叹:“为什么认个外公那么难?”
比认孩子他爹难多了!
姬冥修一本正经道:“天将降大任于是(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乔薇捂住了他的嘴,小嘴儿一撇,道:“我要什么大任呀?我只想要颗两生果,然后要回我娘罢了!塔纳族怎么样,我才不稀罕呢!”
姬冥修笑道:“金子也不稀罕?”
乔薇咽了咽口水:“不稀罕。”
姬冥修又道:“奇珍异宝也不稀罕?”
乔薇狠狠都咽了咽口水:“……不稀罕。”
姬冥修自顾自地呢喃道:“岛上随便摘颗药果,都能卖个几百两银子,一棵树上几百颗果子,这得……”
乔薇:“稀罕。”
声音小小的,睫羽低垂。
夜色,一瞬间荡尽了温柔。
吊椅中三小只醒了。
一只,捂住了眼。
两只,捂住了眼。
三只……三只睁大了眼。
宝宝要看袅!
嚯嚯嚯嚯……
最后的最后,三小只被无情地丢了出去。
寒风中,三小只被吹得瑟瑟发抖,大白与珠儿鄙视地看着小白,好想把这家伙拖出去打死啊!
【242】时来运转(二更)
翌日,乔薇在莫大的舒适与满足中醒来,昨日被西贝货闹出来的不快也在极致的愉悦中烟消云散了,不怪有人总想着这种事,确实太美好了。
两个小包子已经起了,坐在地上的羊绒毯上,与姬冥修玩着什么,大概是怕吵到她,几人的动作都十分小心,但看得出玩得十分畅快,眉宇间满是笑意。
一睁眼便看到这温馨的一幕,心里是有些柔软的。
乔薇的唇角不自觉便扬了起来。
姬冥修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微微偏头,朝她看了过来,目光温柔,又含着几分难以言述的暧昧:“醒了?”
乔薇猝不及防被某人的温柔杀电了一把,小心脏一阵乱跳,忽然想起自己睡过去时好像没穿衣裳,赶忙拉过被子捂住,一摸,才发现早已经穿上了。
姬冥修促狭一笑。
两个小家伙醒来第一件事都是往她怀里钻,他怎么可能让她的样子被两个小臭屁看到?
乔薇的唇角翘得更高了,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早饭是乔峥炖的肉丸蘑菇汤面,他虽嘴上答应让乔薇做,可到底心疼女儿,天不亮便去小厨房忙活了。
乔峥的手艺自是比不上乔薇的,可比塞纳夫人以及塞纳鹰,那就是甩了十八条大街了。
塔纳族的人也不知怎么一回事,都特别爱做饭,偏又做得特别难吃,乔峥吃了几次塞纳堡的饭菜,吃到险些怀疑人生,终于忍不住了才厚着脸皮向塞纳夫人要了一个小厨房,这一要,总算把乔薇等人给解放出来了。
肉丸是现打的,面条是现做的,劲道又爽口,香滑细嫩,咸淡适宜,再撒上一点姜丝与葱花,简直好吃得能让人把舌头给吞下去。
一家人吃得饱饱,去花厅见了塞纳夫人。
塞纳夫人红光满面,与昨日灰头土脸的样子判若两人,乔薇古怪地看向乔峥,乔峥古怪地看向姬冥修,姬冥修……姬冥修淡定地走了过去:“塞纳夫人。”
塞纳夫人喜色道:“你们来了,正好,我正想上去找你们呢!”
“有什么大喜事吗?”姬冥修含了一丝笑意地问。
塞纳夫人道:“当然是大喜事了!今早,我亲自去了一趟贺兰堡,我见到了和卓,和卓已经没有大碍了,他说昨日本该继续比试,奈何因他之病中断,今日再你们比一场!”
乔薇就是一愣:“还比?”昨天的手气可是差到她怀疑人生啊,今天去抽签,可别再给她来个琴棋书画、吟诗作赋。
姬冥修拍拍她肩膀:“有的比总比没的比好,反正已经不能更坏了。”
乔薇眉梢微微一挑:“说的也是,满盘皆输都经历了,还有什么是我输不起的?大不了再输一场咯!”
一行人坐上马车去了角斗场,约莫是一家子昨日的表现太过“精彩”,今日天不亮便有不少岛上的居民慕名而来,都想看看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也敢来冒充小卓玛的人究竟长成什么样,当然了,也想看看那个饭量比小姑娘还小的小男童,以及那个永远只会背一首诗的小胖子,据说还有个一上场便吓晕的神医,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乔薇等人一下马车,便有“火辣辣”的目光自四面八方打来,他们可是曾经被骂作破鞋与小野种的人,这种级别的嘲笑,几人压根就没感知到好么?
一行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场。
看到几人傲然于世的姿态,刚刚走下马车的女子不屑地勾了勾唇角,死到临头了还打肿脸充胖子,真够让人笑掉大牙的!
鉴于西贝货昨日的良好表现,不少居民都对她的印象改观了,她步入众人的视线,众人纷纷将右手贴上左肩,对她行礼致敬。
她朝众人微笑颔首,惹来阵阵惊呼。
不得不说,权势有时也是个好东西,若不是当上塔纳族的小卓玛,恐怕一辈子都不会有这么多人拿如此崇敬的眼神看她。
女子过足了小卓玛的瘾,带着自家父亲与两个孩子上了二楼的看台。
他们依旧坐在和卓的身侧,享受着小卓玛及其家人的待遇。
毕罗家水涨船头高,位子竟比塞纳家近了几步。
塞纳夫人冷眼看着这一幕,翻了翻白眼没有说话,她相信她儿子,相信他找回来的小卓玛,一定能和卓的认可。
乔薇一行人坐下了,侍女放下了帘子,这帘子设计得极为讨巧,从外头往里看,影影绰绰,从里往外看,却一清二楚。
乔薇看到了某人脸上的得意,以及某人在给和卓倒茶时,那股难以掩饰的孺慕之情,不由得摇了摇头,入戏太深也是病啊,小西贝!
今日照例先由大长老公关了一番,将现场的气氛炒到燃点,由青岩女官抱来放着各式题目的大盒子,盒子在昨日闭场时打了封条,她让几位领主检验了一番,确定封条并未被人擅动过,才将大盒子拿到了和卓面前。
和卓揭了封条,却没有自己抽,而是叫来假景云,让他抽了一道题——摘星阁,皎月珠。
众人听了这六字,呼吸就是一滞,吵杂的角斗场,竟诡异地静了,随后,轰的一声炸开锅了。
乔薇没来过塔纳族,不知这摘星阁身在何处,皎月珠又为何物,但瞧众人一脸惊吓的神色,怕是个不容易得手的东西。
很快,她便从姬冥修口中知道了答案,何止不容易得手,简直就是无法得手好么?
摘星阁,又名摘星院,传闻它是天启皇朝最后一任塔纳族的祭师修建的庭院,距今已有数百年历史,里头有不少祭师的遗物,其中一样便是皎月珠。
而皎月珠,顾名思义,就是一颗皎洁如明月的夜明珠,夜明珠在市面上不算什么了不起的宝物,景云的百宝箱里就有好几颗呢,可谁让这一颗是祭师的遗物呢?任何与祭师扯上关系的东西,那都是价值连城的。
只不过,这摘星阁所处之地十分诡异,是速有百鬼深渊之称的崖底,不少能人异士曾深入渊中找寻皎月珠的痕迹,奈何全都一无所获,塞纳鹰也曾忍不住好奇去过,出来后吓得抱着他爹妈睡了一个月。
能把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吓成那样,可见百鬼深渊究竟有多可怕了。
其实要说危险倒也不尽然,至少进去的大半都完好无损的出来了,只是出来的人疯的疯、傻的傻,渐渐的,便再也没人敢去了。
所以说,这不要命的题到底是谁出的?
简直太荒唐了有木有?
乔薇看向塞纳夫人,塞纳夫人眼皮子一跳:“不是我!”
另一边,女子也看向了毕罗家主与哈佐,二人也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不是我!”
他们找小卓玛回来是希望小卓玛能够与和卓相认,并且取得合理又合法的王族地位,他们保护小卓玛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把小卓玛送去这种邪门的地方?他们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吗?
毕罗家可真是气坏了!
塞纳夫人也有些忧心,那个地方她儿子去过一次,去的时候拍着胸脯向她保证,什么牛鬼蛇神他都不怕,结果一出来就像个奶娃娃似的扑进她怀里,鼻涕眼泪一大把,要知道,那一年他都二十了!
他儿子是塞纳家最勇敢的勇士,连他都被深渊的厉鬼吓得半死,这娇滴滴的一家子能行吗?
毕罗家主清了清嗓子:“这太凶险了,换个别的吧?”
塞纳河意外地没有与他呛声。
大长老不怒自威道:“既然选中了,就是真神的旨意,谁若是不想去,认输就够了。”
毕罗家主噎住了。
女子捏紧了手指。
乔薇倒是没有多大感觉,这若是什么百兽深渊,她还杵一杵,百鬼?哈!
【242】暴揍假卓玛(结尾新增剧情)
塔纳族没有冬天,这里四季如春,气候宜人,收拾了一番行囊后,乔薇一行人便在大好的天光里踏上了前往百鬼深渊的马车,这一次除了他们本人,并不允许携带任何护卫。
“小卓玛”那边以孩子身体不适为由将“小景云”与“小望舒”留下了,只她与“乔峥”前去寻宝。
对于这样的请求,长老们没有异议,毕竟那种地方大人去了都怕,何况两个孩子呢?留下便留下吧!
长老们又看向了望舒与景云,正要问两个小家伙要不要一并留下时,就见二人一个比一个迅速地跳上了马车。
二人本就在山上长大,进山和回家一样,哪里又会怕呢?反倒是终于可以出去玩了,好开心有木有?
乔峥是去采药的,据他十五年游医经历来看,人烟越是稀少的地方,药材越是丰富。
自然也少不了开路先锋三小只了。
乔薇给三小只背上了小背篓,三小只一个接一个地蹦上马车,排排坐,手放好,特别乖!
“这是你要的东西。”塞纳夫人领着一群大包小包的侍卫走了过来,侍卫将“行李”放到了马车上,乔薇道了谢,挥手离开。
马车是贺兰堡的,车夫是贺兰堡的侍卫,侍卫会将他们送至深渊的入口,之后便在原地等候,他们的时限是三日,三日之后不论有没有寻到皎月珠都必须回来复命。
这边,乔薇一行人坐上了前往深渊的马车,另一边,姬冥修与燕飞绝姬无双二人也悄然出发了,只不过为了避开众人的耳目,他们选择了一个新的入口。
对于这种作弊行为,乔薇没什么可说的,毕竟从西贝货易容成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不是一场公平正义的较量了。
当然了,作弊的不止他们几个,毕罗家的哈佐也带上得力的侍卫,悄悄地潜入了深渊。
他们之后,塞纳家、塔塔尔家与巴哈尔家也各自送了最勇猛的侍卫入内。
下午,两辆马车先后抵达了南面的入口,大部分前去探宝的勇士都选择由此进入,这里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渐渐走出了一条大路,沿着大路往里,可深入深渊腹部。
侍卫们恭恭敬敬地撩开车帘,让两个小卓玛及其家人下了马车。
乔薇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拎了出来,分装进两个背篓,自己与乔峥各背了一个,三小只也是要干活的,也装了些力所能及的东西。
女子瞧见这一幕,不屑地勾了勾唇角:“带这么多东西,是打算在里头过年呢?”
乔薇淡淡一笑:“干你什么事?我人多,爱怎么带就怎么带。”
“人多?”女子垂眸冷笑,心道你怕是不知道哈佐究与巴哈尔家竟出动了多少人吧?说到底,这已经不是她们两个的较量了,而是看双方势力谁能最先拔得头筹,她要做的,不过是装装样子,在林子边缘溜达溜达,待到哈佐寻到皎月珠,她就算完成了本次的任务。若是寻不到也没关系,哈佐找不到,他们一定也找不到,找不到便按昨天的成绩,那她可是一万个赢定了。
乔薇知道西贝货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恐怕她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冥修也进林子了,他这人可是很记仇的,哈佐曾经打过两个孩子的主意,若是不碰上还好,碰上了,恐怕丞相大人要在他身上撕下一片肉来。
至于巴哈尔家的那群侍卫,就交给塔塔尔家去对付吧,希望塞纳夫人的娘家不要让人失望才好。
一名侍卫道:“小卓玛,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南,有间前辈们搭建的小竹屋,几位白日寻宝,夜间可在里头歇息。”
“知道了。”乔薇与女子异口同声。
女子睨了乔薇一眼,乔薇眉梢一挑,带上两个小家伙,与自家爹爹一块儿进了林子。
随后,女子与假乔爹也走了进去。
这确实是一片人迹罕至的森林,一棵棵翠绿的参天大树,爬满了绿油油的藤蔓,青苔为衣,绿藓为履,阳光自天际打来,照在一片翠色上,反射出金灿灿的光,有小溪流自狭窄的河沟中蜿蜒地淌过,溪水清澈见底,水流的声音也令人心旷神怡。
乔薇美美地做了个深呼吸,什么百鬼深渊?分明是人间仙境嘛!
“灵芝!”
乔峥忽然大叫着朝一颗大树跑了过去,“树舌!是树舌!我居然找到树舌了!我就说这儿有好东西吧!”
树舌是灵芝的一种,具有消炎抗癌的功效,是一味十分珍稀的药材。
乔峥小心翼翼地采下树舌,装进了背后的药篓。
坐了一整日的马车,肚子也饿了,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小竹屋,竹屋很小,一间堂屋,两间卧房,小的在前,大的在后,全都设施简陋,除了桌椅板凳与一张竹床,什么都没有。
女子一进屋便走向那间大点的屋子,乔薇揪住她的后领,将她毫不客气地丢了出来。
女子抬手,一掌劈向乔薇,然而不等她碰到乔薇一根头发,便被乔薇轻轻松松地扣住了手腕,她只觉自己的手像是被铁钳给钳住了一般,死活动弹不得。
乔薇淡笑:“小美人儿,这可不是在贺兰堡,还有和卓护着你,识相的就给我夹起尾巴,否则,别怪我打烂你骨头,却只说是你自己摔的。”
女子一怒:“你敢?”
乔薇戏谑一笑:“你看我敢不敢?”
“你……”
女子话未出口,便瞧见大白与小白齐齐地出现在了门口,一个个睁大凶悍的眼睛,凶残而又冰冷地看着她。
她的心里打了个突,冷冷地抽回手,拎着包袱进了那间小屋。
忍忍,她就再忍忍,三天后,她看这个女人还怎么嚣张!
傍晚时分,乔峥在院子里架了个火堆,小白抓了一条肉嫩多汁的小毒蛇,珠儿摘了一捧酸酸甜甜的小野果,大白难得没抓田鼠,而是逮了只兔子。
乔薇把蛇肉与兔子肉切了出来,洗净了架在火上。
小包子一人拎着一个小竹筒,筒里装着珠儿摘来的果子,手拉手去了竹屋后的溪边。二人的小手浸入清凉的水中,将红彤彤的果子洗得亮晶晶的、水灵灵的。
望舒咬了一口:“哇!真甜!”
女子在屋里啃着毫无味道的干粮,闻着院子里诱人的肉香,肚子里一阵饥肠辘辘。
她咬紧牙关,忍三天,忍三天,忍三天……
“娘亲!我们回来啦!”望舒与哥哥手拉手地回了院子,景云把竹筒放在了外头的桌上,望舒却是没放,而是拎着竹筒,小心翼翼地往屋里去。
“干嘛呢?”乔薇问。
望舒道:“我……我……我放屋里呀!”
乔薇一听这话便不大对劲,一把拿过她手里的竹筒,定睛一看,果子呢?怎么一个都不剩了?!
望舒舔舔唇瓣,打了个小饱嗝。
乔薇嘴角抽了抽,她是哪根筋不对竟把果子给这小家伙去洗的?这和让狼牧羊有区别吗?
乔峥采了点蘑菇,乔薇挑出可以吃的,拿到溪边冲洗,顺便摸两条大肥鱼。
乔峥坐下,翻烤着架子上的兔肉。
望舒在一旁哗啦啦地流着口水:“兔肉是个什么味道呀,外公?”
乔峥笑道:“兔肉啊,鲜鲜的,嫩嫩的。”
“好吃吗?外公。”望舒吸了吸口水。
“当然了,来来来,外公给你切一片尝尝。”乔峥十分贴心地给小外孙女儿切了一块兔腿上的嫩肉,喂进她嘴里,“好吃吗?”
望舒享受地眯起了眼:“好吃!”
乔薇洗了蘑菇,抓了两条野生大鲫鱼,优哉游哉地回了院子,兔肉烤了这么久,也该撤下了,否则就老了,乔薇正想叮嘱自家爹爹把兔肉拿下来,结果却崩溃都发现架子上的兔肉不翼而飞了,只剩一个孤零零的骨架。
肉呢?她的肉呢?!
乔峥两眼望天,望舒打了个小饱嗝。
最后的最后,以两条鲜嫩的烤鱼、一小锅香喷喷的水煮蘑菇、十张自带的干粮大饼结束了这一顿美味又可口的晚餐。
望舒摸了摸小肚子:“唉,就吃了个七八分饱,真养生啊。”
七八分饱……说的好像那五张饼、一筒野果、大半只烤兔、一条鲫鱼、半锅蘑菇都进了别人肚子似的!
一家人吃饱喝足,收拾一番后进了屋。
另一间屋内,女子与假乔爹都长长地松了口气,可算是结束了不是?他们都快被馋死了。
乔薇在堂屋搬了两条凳子,恰巧女子也来搬凳子,女子冷漠而孤傲地看了一眼,扬起下巴,不可一世地说道:“我奉劝你,没事还是少闹出点动静,这里是百鬼深渊,不是塞纳堡,你左闹右闹,把那些厉鬼引来可就不妙了。”
乔薇莞尔一笑:“我乐意,你管得着?”
女子严肃道:“你自己想死,我还不想奉陪呢!”
乔薇淡淡地笑了笑:“不想奉陪,出门右转。”
女子威胁道:“你别不信!”
“我就不信。”乔薇漫不经心道。
女子噎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不信就算了,看在同路的份上,我最后提醒一句,晚上锁好门,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否则……”
乔薇打断她的话:“否则我就被厉鬼抓跑了,我知道了,我谢谢你啊,薛蓉蓉!”
女子的面色出现了一瞬的扭曲。
乔薇才懒得理这个西贝货,将凳子搬进屋后,随手关了门。
女子方才与乔薇的话可并不是凭空捏造的,她在出发前曾经仔细地打听过,百鬼深渊确实闹鬼,夜里居住在这间小竹屋的人全都受到过不同程度的惊吓,胆小的吓疯了,胆大的吓病了,唯一能保全自身的法子就是不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离开自己的屋子。
当然了,女子这般提醒乔薇并不是真的出于好心,相反,她想激起乔薇的好奇,只要乔薇出了这间屋子,势必会落入那群厉鬼的手中,若是能让厉鬼将她吓疯就最好了,那样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除掉这个对手了!
靠近后院的屋内,乔薇将凳子拼成一张小床,随后往上面一趟,进入了梦乡。
乔峥搂着两个孩子睡在竹床上,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夜色厚重,白月光自林间照了下来,丛林深处,忽然出现了一道道或黑或白的鬼影,鬼影们迈着诡异的步伐,行尸走肉一般,怔怔地走向了小竹屋。
“桀桀。”
空气中,荡起令人毛骨悚然的鬼笑。
鬼影渐渐围住了小竹屋,这些吐着长长的舌头、披着蓬乱的头发、嘴角溢着黑血、面目狰狞的厉鬼们,伸出了白骨一般的手,无声地摸上竹屋的门窗。
鬼影落在了窗纸上。
咝——
窗纸被撕开了。
一只厉鬼如同蜘蛛一般缓缓地爬了进来。
假乔爹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湿漉漉地滴在了自己脸上,他抬手抹了抹脸,却意外地摸到了一截滑腻腻的东西,他身子一抖,睁开了眼,就看见一张无比苍白的脸,一双血腥而凶残的眼,一条红艳艳的大舌头……
刚刚那股湿漉漉的感觉,就是这个东西在舔着自己的脸。
假乔爹瞬间崩溃了,裤子一热,尿了……
随后两眼一翻,晕了!
厉鬼一只只地爬了进来,没有任何的声音,它们匍匐在地上,蜘蛛一般前行,它们从这间屋子爬了出去,爬进堂屋,拉开了另一扇房门。
“桀桀。”
厉鬼冷笑,探出了长着细长指甲的手,摸上自己的长舌头,舔上了乔薇的脸。
乔薇睡得半梦半醒,老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脸上滑来滑去,她不耐烦地翻了个身,那东西又贴了上来,她随手一揪!
断了!
厉鬼一个踉跄,差点栽倒了!赶忙把断掉的舌头抢回来!
它拽呀拽,半天都从乔薇手里拽不下来,它双手抓住了舌头,一只脚抵住凳子,用力地拔。
它拔不出来。
又一只厉鬼来了,抱住了它的腰肢,俩鬼一起拔。
拔了半天拔不动。
三只厉鬼来了……
四只厉鬼来了……
特么的还是拔不动!
作为一只鬼,舌头被人缴了,简直太丢脸了!更丢脸的是居然还拔不回来!
被拔了舌头的厉鬼捋起袖子,探出阴森森的大白爪,咧嘴,露出两颗长长的大尖牙,缓缓靠近了乔薇。
就在这时,望舒起了。
厉鬼们集体闪了出去。
望舒是被尿意憋醒的,她捂住小屁屁,迷迷糊糊地去了茅房。
“桀桀,人类的孩子。”
被拔了舌头的厉鬼冷笑,追上了望舒。
望舒尿完,伸手去推茅房的门,此时的她还不知道门外站了个鬼,就那么伸手一推,将那个已经摆好姿势要将这个愚蠢的人类小孩吓个半死的厉鬼拍飞了出去。
厉鬼的身形在夜空划出了一道优美的抛物线,随即噗通一声,跌进了水里。
望舒听到水声,瞌睡醒了大半,哒哒哒哒地朝小溪跑了过去。
溪水中,厉鬼正在拼命地挣扎。
望舒伸出小肉手,一把将它揪了起来,厉鬼得了呼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由于在水下挣扎,它另外半条舌头也掉了,尖牙也脱落了,指甲也不知掉哪儿去了,总之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吓人了!
望舒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老爷爷,你怎么掉水里了?”
这孩子居然一点也不怕我!
厉鬼呲了呲牙,恐吓道:“我不是老爷爷!我是鬼!”
“哦。”望舒点点头,显然还不是很懂。
厉鬼挣扎,可是它悲催地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挣脱这小胖子的手,这小胖子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放开我!不然我就吃了你!”厉鬼威胁。
寻常孩子听到这威胁,一定乖乖地放开它了,哪知望舒非但没放,反而转头对着竹屋大叫起来:“娘亲娘亲!我抓到一只鬼!它说它要吃了我!”
尼玛这孩子咋这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厉鬼瞬间就慌了,脱了被望舒揪住的衣裳,拔腿就跑!哪知跑了没两步,便撞到了乔薇的身上,他值觉得自己的脑浆都要撞散了,晕晕乎乎的,两眼冒金星,乔薇趁他晕乎的功夫,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摁在了地上。
“啊——”厉鬼吃痛惨叫。
乔薇眉梢一挑,笑了:“哟,鬼还会怕疼的呀?头一回听说呢。”
厉鬼的手被反剪在背后,这姿势,真是要多疼有多疼,他嗷嗷直叫:“你个死丫头!快放开我!”
乔薇就这么按着他,便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量,这要是鬼才奇怪了,乔薇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好笑地说道:“一把年纪了,不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却跑出来装神弄鬼,也不嫌累得慌。”
厉鬼咬牙道:“谁装神弄鬼了?老子告诉你,老子就是厉鬼!老子会吃了你的!真的会吃了你!”
乔薇云淡风轻地一笑:“那你吃啊,来呀来呀,看是你吃了我,还是我剁了你!”
说着,乔薇抽出了袖中的匕首,匕首的刀刃上冷光一闪。
厉鬼的身子抖了抖,大声咆哮:“大哥二哥救我——”
一道白影自天际飞了过来,悬浮在半空,长长的舌头垂到肚脐,居高临下地看着乔薇,声冷如冰道:“大胆刁民,竟敢犯我冥界!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冥界?”乔薇看了看悬浮在半空的人影,一个没忍住,笑了。
第二只鬼怒了:“愚蠢的人类,你笑什么?!”
愚蠢的人类?乔薇更想笑了:“我笑你装神弄鬼,也不挑个好点的对象,姐姐我就是从冥界过来的,可我不记得有你这么号同胞,不如你告诉我,你住冥界的哪里?是冥西还是冥东,又或是冥河一带?啊,冥河的彼岸花开了,据说好看得很,你有没有摘下几朵给我这个同胞做个见面礼?”
“……”第二只鬼卡壳了。
乔薇面不改色地笑道:“冥王是我拜把子兄弟,他要是知道你未经他允许,出来为祸人间,大概会龙颜大怒,得罪冥王的下场,想来你是知道的!你还不快快讨好我,让我在冥王面前替你说上几句好话?”
“……”依旧卡壳中。
乔薇冷笑,姑奶奶是装神弄鬼的祖宗,与姑奶奶斗?下辈子吧!
第二只鬼缓过劲儿了,哼了哼,说道:“你有见过哪个人可以像本鬼一样飞起来的?”
轻功乔薇是见了不少,可能悬在半空不掉的确实没有,但这又如何?
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捏着匕首,随手一掷,一道白光自对方的头顶掠过,随后就见那人影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直直地坠了下来!
“啊——”
第二只鬼狼狈地摔趴在了地上。
原本躲在一旁想要伺机而动的小鬼们看到这一幕,纷纷吓得跑掉了,这个人类太可怕了,大鬼都被活捉了,小鬼只会更惨的!
乔薇听到了周围的动静,她没去搭理,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她把大鬼都抓到了,还要那几个小鬼干嘛?
乔薇拖着第一只厉鬼走到了第二只的身前,冷冷地笑道:“啧啧啧?摔疼了?不是吧,鬼兄?你说咱们好歹是冥界混的,怎么跟个弱鸡人类似的还怕疼呢?我帮你整整可好?”
说着,乔薇的手按在了他的一处大穴上,轻轻地一点,他杀猪似的叫了起来。
乔薇笑道:“哎呀呀,鬼兄,不要那么娇气嘛,我才用多大的劲儿啊?”
第二只厉鬼叫道:“丫头!你最好放了我们!不然等大哥来了,会叫你好看的!”
乔薇冷冷一笑:“我还怕他不来呢!”
话音刚落,东面飞来几道冷箭,乔薇眸光一动,放开手中厉鬼,飞身抱住望舒往树后一躲,冷箭铮铮铮铮地钉进了树里。
一道暗影飞速地靠近,从怀里抓出一个小竹筒,挥袖一洒,一股浓烟弥漫了开来。
乔薇闭气,捂住望舒的鼻子,待到浓烟散开,地上已经没了人影。
此地不宜久留,乔薇进屋,带上乔峥与两个孩子出了小竹屋。
……
却说那两只鬼被自家大哥救走后,果断躲进了附近的山洞,想起先前在小竹屋发生的事,越想越恼羞成怒。
“大哥!我咽不下这口气!我必须要给她一点教训,叫她知道我们深渊三鬼的厉害!”第一只厉鬼义正言辞道。
第二只厉鬼附和道:“三弟说的对!我们在这儿数十年,从没像今天这么丢脸过!这事儿若是传出去,我们百鬼深渊的名号就算是完了!以后越来越多的塔纳人进入深渊,我们的地盘就没了!”
第一只厉鬼气呼呼地道:“没错大哥,不能让那些人抢了我们的地盘!深渊是我们的,与那些愚蠢的塔纳族人没有关系!”
大哥一想是这么个理,他们在深渊横行霸道多年,还没吓不跑的人,那个女人不怕鬼,可她怕不怕拳头啊?吓不死她,那就揍死她!
三人拿上棒槌,气势汹汹地回了小竹屋,大门是敞开的,他们堂而皇之地走了进去,后面那间大屋子没有找到,于是绕回来找到了前面这间小的,借着稀薄的月光,他们认出了那张可恶的脸。
桀桀,以为换间屋子,老子们便找不到你了吗?
兄弟们,上!
三人抄起棒槌,走向了熟睡的“小卓玛”。
“小卓玛”是在一阵疼痛中醒来的,睁眼便看见无数道棍影,道道都落在自己身上,她气急败坏地打出一掌,谁料掌风未凝便被一根棒槌狠狠地打肿了手腕!
她痛得一声低呼,抡起被子挡住了朝自己招呼而来的棍子:“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偷袭我?”
第一只厉鬼,老三阴测测地笑:“呵呵,才见过面的难道你就忘了?”
女子焦急道:“我什么时候见过你们?你们是不是弄错人了?我一直在屋子里睡觉,根本没有出去过!”
老三呵呵道:“你没出去过,难道老子是见了鬼?”
第二只厉鬼,被点穴点得这会子都在隐隐作痛的老二咬牙切齿道:“三弟别与她废话!揍她!”
三鬼不由分说地将女子暴揍了一顿,女子也算有武功,奈何早已落了下风,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若是再这么打下去,自己可就小命不保了。
最后,女子一咬牙,装起了死来!
三鬼见打着打着,床上的人没动静了,忙伸出手探了探她鼻息,结果发现没气了,三鬼面面相觑,随即,一口气跑出了屋子!
三鬼离开后,女子总算吐出了憋在胸口的浊气,大半夜的被人莫名其妙袭击,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她险些怀疑是乔薇那伙人干的,可转念一想又不大可能,那个女人真要教训她早就教训了,何必等到半夜?她虽未看清那几个动手的家伙是谁,可听声音像是几个老东西,她无比确定乔薇身边没有那样的人,塞纳堡也没有。
女子忍住浑身的疼痛,掀开被子下了床,虽不知那群疯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这个鬼地方一刻也不能待了。
“爹,爹,快醒醒!”她摇了摇早已被吓晕的假乔爹,可对方始终没有反应,她怕那几个疯子又折回来,只得披上外袍先行离开了。
她从宽袖中掏出一个小竹筒,竹筒里飞出了一只小蛊虫,这只虫子可以找到哈佐,哈佐见了这条小蛊虫,就知是她有危险了,蛊虫会带着哈佐前来找她,现在她要做的,就是寻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大哥,你说我们会不会真的打错人了?”老三想到把人打死了,有点儿心虚,他们是一群有节操的厉鬼,只吓人,不杀人的,这次实在是那个丫头把他们惹毛了,他们才想揍她一顿出出气,可他们也万万没想过把人打死啊。
老大严肃脸,没有说话。
把人打死了,严重,太严重!
老二不以为意道:“应该没打错吧?世上不会有长得那么像的人吧?”
他话音一落,老三便扬起了手指:“大哥二哥你们看!”
老大老二顺着老三手指的方向朝不远处望了过去,就见一名女子,戴着斗篷,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月光下。
老年人都是妥妥的远视眼,一眼便认出了对方的脸。
“世上果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老二这下相信老三的话了,眸子一瞪,“大哥!我们果真打错了!这个才是那死丫头!”
屋子里那个已经被他们打死了,不可能跑出来,眼前这个,想来就是刚刚差点捏死他们的小丫头。
死丫头,深夜潜逃,害他们打错,打死了一个无辜的人,新账旧账一起,都算她头上了!
于是三鬼又抄着棒槌,又将无辜的“小卓玛”揍了一顿,可以说是非常凄惨了!
……
却说乔薇一行人离开小竹屋后,便开始在附近找起了落脚的地方,乔薇抱着望舒,乔峥抱着景云,两个小包子睡得香甜,均匀地打着小呼噜。
珠儿找到了一个山洞,几人坐了进去。
山洞似乎有人来过,干柴、干草、打火石,一应俱全。
乔峥铺了干草,将从小竹屋带来的褥子铺在干草上,两个孩子舒舒服服地躺下。
另一边,乔薇生了个火堆,山洞顿时暖了起来。
小白趴在洞口,有什么东西打眼前飞过,它一爪子抓了过来,是只小虫子,看起来肥肥的,小白打了个呵欠,一把塞进嘴里吃了!
可怜的小蛊虫,还没完成使命,就无辜地阵亡了。
【244】大获全胜
一家人在洞穴里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金色的晨光自天边斜斜地打来,将幽暗的洞穴照得透亮,几人才幽幽地睁开了眼。
柴火堪堪烧尽,洞内残留着温暖的气息,景云伸了个小懒腰,有些没睡醒,迷迷糊糊地钻进了乔薇怀里。
乔薇温柔一笑,抱紧他,揉了揉他小脑袋,他餍足地赖了一会儿,不多时望舒醒了,小胖子一个人就把娘亲的怀抱占得满满的,景云只好去帮外公做早饭了。
昨日带来的干粮大饼已经吃完了,索性林中物产丰富,不过须臾,珠儿便摘了一背篓的野果。昨儿的蘑菇还剩不少,乔薇从乔峥的背篓里翻出小铁锅,用水囊里的清水炖了,这些差不多够他们三个吃了,望舒这小胖子没那么容易喂饱,乔薇又射了几只大肥鸟。
至于三小只,尽管全都被家养了那么久,可由于一直处在水深火热中,是以不仅没有丧失捕猎的本能,反而比同类更为勇猛,很快便将各自的早饭解决了。
吃过早饭,乔薇与乔峥收拾了行李,前去与姬冥修会合。
昨夜走得急,没提醒那两个西贝货可能会有老鬼回来复仇,主要也是不想提醒,谁让她假扮自己的?尝了那么多甜头,这下该尝点苦头了。
“小卓玛”何止尝了一点苦头?简直把半辈子的苦头都尝光了好么?睡觉被人莫名其妙地揍了一顿就罢了,逃亡的途中又碰上那三个疯子,这次她倒是把对方的模样看清了,三个不人不鬼的老头儿!
为何是不人不鬼,这就得从乔薇教训两只厉鬼说起了。
老三先是被乔薇拔了半条舌头,再是被望舒撞入了水中,他又不识水性,在水里胡乱扑腾时把自己做鬼的工具全都扑腾没了。
而老二,在搭救老三的途中被乔薇识破,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舌头也摔断了,尖牙也摔没了,就剩一张惨白白的大鬼脸,但夜色一遮,也没多少辨识度了。
老大就更不用说了,老大是一只高冷而端庄的厉鬼,他从不靠长舌与尖牙,靠的是自己独一无二、震神慑鬼、所向披靡、千军万马、势如破竹的……气势。可鉴于打人的缘故,手里抄了一根棒槌,这与穿着龙袍的皇帝拿着一根擀面杖是一个道理,除了滑稽再也让人感受不到其它了。
所以“小卓玛”愣是没认出这便是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深渊三鬼,深渊三鬼不由分说地将她暴揍了一顿,她告诉对方自己真的没有招惹他们,他们一定是打错人了,三鬼起先不信,不过在她的一再坚持,与各种“是不是她还有孩子”、“是个小胖子”等等证词完美无瑕的情况下,三鬼总算是接受自己打错人的事实了。
三鬼于是问了她是谁,为何俩人长得这么像,她报出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塔纳族的小卓玛,我外公是至高无上的和卓,我如今住在贺兰堡,那个女人,只是塞纳家找来冒充我的西贝货罢了。”
其中一只鬼问:“你才是真正的小卓玛?那个……让和卓干什么和卓就干什么的小卓玛?”
女子虽不明白对方为何会问这么古怪的问题,但还是挺起了胸脯,骄傲地说:“没错,我外公很疼我,我要什么,他都会给我,你们放了我,我会向他求情赦免你们的罪过。”
然后,“小卓玛”又被揍了!
她完全不知道为什么!
一夜被揍三顿,这悲催的人生也是没谁了,“小卓玛”被揍得鼻青脸肿、体无完肤,特别后悔自己来了百鬼深渊,甚至悔得肠子都青了,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因为这三个老疯子在狂揍了她三顿后,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用绳子将她吊在了树上。
“我究竟怎么得罪你们了?!说了不是我!得罪你们的不是我!你们抓错人了!”
三鬼的脸上充满了嘲弄:“呵呵,就是你,这次绝对没有打错。”
随后,三鬼就走了,留下“小卓玛”一人吊在数丈高的大树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简直不能更凄惨了,她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乔薇俨然并不知自己的一点小教训会引发了这一系列的小插曲,此时的她正漫步在翠色的森林中,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呼吸着无与伦比的清新空气,心情舒畅得飞起。
乔峥与珠儿领路,两个小包子手拉手走在中间,乔薇与两只白断后。
姬冥修的追风鸟已经送来了消息,姬冥修从东面进的深渊,他们只用一路往东,便能与他会合。
在这样的原始森林中穿行,少不得会碰上一些毒蛇猛兽,这儿的蛇可不是在寻常山林见到的小蛇,个个儿粗如碗口,不过只要不招惹它们,它们也不会随意对人展开攻击。
小白爱撩闲,趁人不备,跐溜溜地跳上树,对着盘在树上的大蟒蛇一爪子挠了下去!
人家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没有蛇宝宝调戏,貂生是多么无趣!
小白气呼呼地跳了下来,耷拉着小脑袋,跟在队伍后,别提多心灰意冷。
当然也不是所有猛兽都如此温和,几人走了一段,意外地遇上了一个狼群。
狼夜间活动居多,没想到大白天的竟也碰到了这么一大群,这些狼的个子倒是不大,但四肢肌肉发达,眼神犀利,充满了强悍的攻击性,乔薇数了数,一共三十七头狼,这可不是小数目,真打起来,其实是有些棘手的。
就在乔薇思考着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把这群狼驱走之际,狼群将一行人团团围住了,为首的头狼扬起骄傲的头颅:“嗷呜——”
它的狼群集体扬起了头颅:“嗷呜——”
随后小白也扬起了头颅:“嗷呜——”
乔薇:“?!”
头狼对着小白:“嗷呜——”
小白对着头狼:“嗷呜——呜——”
头狼:“嗷呜——呜——嗷呜——呜——”
小白:“嗷嗷呜——”
俩兽不知究竟交流了什么,头狼最终带着狼群离开了。
论掌握一门外语的重要性!
小白骄傲地秀了秀肱二头肌,没戏弄成蛇宝宝的阴霾一扫而空,乐颠颠地抓虫子去了!
这两段小插曲后,一行人再没碰上任何危险的猛兽,倒是这一路树大丛深的,让父女俩发现了不少珍惜药材,单是市面上一金难求的树舌灵芝就有好几十斤,碍于可能还会摘点别的药材,二人只采了七八个。之后,居然碰上了四大南药槟榔、益智仁、砂仁与巴戟天。
槟榔有杀虫、消积、驱蛔、外治青光眼的功效。巴戟天能补肾助阳、祛风除湿、强筋健骨。益智仁则能温脾止泻、暖胃摄涎。至于砂仁,除了与益智仁一样都具有温脾止泻的功效外,还能够理气安胎,这四味药可以说是实用价值非常高的药材了。
遗憾的是除了槟榔与巴戟天的成熟期晚,如今依旧能摘到一些果子,益智仁与砂仁的成熟期分别在夏秋,眼下已经什么都不剩了。
乔峥摘了一点槟榔与巴戟天,走了一段,望着几株矮矬矬的剑叶乔木叫了起来:“龙血树!”
乔薇挑眉,不是吧,这鬼地方还有龙血树?
龙血树,又名龙血竭,是一味名贵的云南红药,它的树皮一旦被割破,便会流出殷红的汁液,就像是人受伤流血似的,龙血树因此而得名。龙血树的汁液是一种树脂,拥有极强的活血功效与防腐功效,不少人将它用作保藏尸体的原料,据说能保尸身不腐。
是不是真的不腐,乔薇不知,她也没试过。
乔峥兴奋得合不拢嘴儿了:“把这个地方记下来,待会儿让冥修他们帮忙搬一株回去!”
乔薇:“……”
你想累死我相公!
这一趟,不论找没找到皎月珠都算是收获巨大了,认回亲爹这么久,乔薇就没见他如此红光满面过。
“我好累呀,我们休息一下吧!”望舒小胖子挥汗如雨地说。
能把只小瘦猴养成个小白胖子,乔薇觉得自己也是不容易,拿出帕子擦了擦她额头的汗,往她背上垫了一块棉布,给儿子也垫了一块,随后找了一棵有树荫的地方坐了下来。
珠儿光荣地承担了本次出行的后勤任务,几人休息,她便去摘果子,摘的都是乔薇与两个小包子没吃过的,味道还都特别清甜。
几人吃着果子,小白忽然竖起了耳朵,随后立起了身子,朝着东北方望了望,小腿儿一撒,跐溜溜地跑走了。
“小白!”乔薇唤它,它仿佛没听见,嗖的一下钻进了草丛。
乔薇只得去寻。
穿过草丛,走了约莫百米,总算是看见了那个调皮的小东西,它跑得这样快,乔薇还当它是发现什么宝贝了,待走近了一瞧,却是它扑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那个男人一袭黑袍,斗篷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白皙的下巴,与一张比女子更嫣红的嘴唇。
那或许是乔薇见过的最诱人的红唇了,不是已经有了姬冥修,她大概都有冲上去一亲芳泽的冲动,所以别看只是这么一张嘴,可若是有了这样的天姿国色,自是能让人过目不忘的。
乔薇几乎是看到的一瞬便认出了这张红唇的主人,那个几次擅闯姬家,害得她公爹千娇百媚,又将她亲爹与一双孩子拐来塔纳族的罪魁祸首!
教主大人原本看到小白还挺意外,一抬眼,瞅见了眼底满是杀气的乔薇,太阳穴突突一跳,一把拿开了怀里的小白团子!
“嗷!”小白摔在了地上,屁屁好痛痛!
教主大人转身就走!
“哪里走?给我站住!”乔薇快步追了上去,百鬼深渊可真是个好地方,居然能叫她碰上这个小人贩子!真是冤家路窄,看他跑得了!
教主大人心里苦,出来散散步,竟然都能散到这个母夜叉,出门忘记翻黄历了是不是?!
教主大人起先只是疾步而走,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也顾不上那么多,撒开脚丫子跑了起来!
乔薇眸光一冷:“你还跑?臭小子,今天碰上姑奶奶就算你倒霉了!跑得掉么你?!”
话音一落,乔薇飞身一个猛扑,从背后将教主大人扑倒在了地上。
教主大人健硕的小身板儿在草地里滚了一圈,滚的同时,他只觉自己被一座巨大的石山给压了,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被碾碎了,他疼得倒抽凉气。
乔薇稳住了身形,站起身,一把将他拽了起来,抵在一棵十几人都合抱不过来的大树上,冷笑着说道:“跑啊?再给姑奶奶跑啊!”
教主大人的脑袋晕乎了一阵儿,缓过劲儿后,炸毛地看着她:“你这个母夜叉到底想干嘛?!”
“母、夜、叉?”乔薇眯了眯眼,从牙缝里咬出字来,“死到临头了还敢这么出言不逊,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罢,乔薇提起一拳头朝他脑袋砸了下去!
教主大人偏头一躲,乔薇的拳头砸在了树上,砸出了一个大凹。
教主大人用余光瞟了瞟,咕噜,喉头滑动了一下。
乔薇收了拳头,垂下胳膊,将手放在了背后,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早已骂开了花,麻蛋,这是一棵铁树,手好痛……
教主大人定了定神,冷冷地问道:“捉人拿脏,捉奸在床,本座好端端的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要抓本座?别以为你是女人,本座就会一次又一次地容忍你在本座的头上动土。”
乔薇拍了拍他戴着半张玉质面具的脸:“不容忍能怎样?小白脸儿。”
啧啧,这手感,比沐小将军的还好,怎么这么细嫩呢?
为什么觉得这个女人的眼神突然变得好猥琐?!教主大人清了清嗓子:“本座最后警告一次,拿开你的脏手。”
乔薇讥讽一笑:“我就是不拿,你能把我怎么样?”
教主大人的表情有些复杂。
乔薇又道:“说,你到底和姬家有什么仇?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对付姬家?你给荀青瑶离欢蛊,到底想荀青瑶帮你做什么?”
提到姬家,教主大人反而莫名地淡定了,勾起嫣红的唇瓣,邪魅的眼底浮现起一丝戏谑的笑意:“无可奉告。”
他态度上的变化,让乔薇暗暗纳闷了一把,这家伙对姬家如此有恃无恐,活像姬家欠了他似的,可姬家一贯行事光明,不记得曾得罪过这么一个大傻叉呀。
要说是冥修的政敌,这家伙貌似还排不上号吧?
心思转过,乔薇倒也没再揪着这个,而是道:“你把景云与望舒拐来隐族,究竟是想卖了他们,还是想利用他们对付我们?”
教主大人阴测测地勾了勾唇角,欠抽地说道:“你猜。”
乔薇淡淡一笑:“姑奶奶猜不着,不过,看在你这么笨,怎么捯饬都没有成功的情况下,姑奶奶就不追究这件事了。”
不应该是看在你良心未泯把孩子给我送回来了的情况下么?这么说真的很伤本座的自尊的!
哼,愚蠢的姬家人,你会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乔薇定定地看了他两秒,想到什么,摸了摸下巴道:“哎,你和那三个老家伙什么关系啊?”
“什么三个老家伙?”教主大人不咸不淡地问。
乔薇淡淡地说道:“别装蒜了,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独自一人闯百鬼深渊?没个内应谁信呢?说吧,你跟那群装神弄鬼的家伙是不是一伙儿的?昨天晚上的人,是不是你给派去的?”
教主大人顿了顿:“你猜。”
“我看你是欠揍!”乔薇一把举起了拳头。
“娘亲!叔叔!”
是景云与望舒的声音。
两个小包子手拉手地跑来了,看看乔薇,又看看被乔薇抵在树上的叔叔,当然由于角度的缘故,他们没看见乔薇的手正掐着对方的喉咙,只当二人面对面地说着话呢。
乔薇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放下手来,转头一笑:“你们来了。”
景云老喜欢这个帅叔叔了,帅叔叔会做暗器,会给他削长矛:“叔叔,你怎么也来了?你是来找我们的吗?”
教主大人“嫣然”地笑道:“是啊,叔叔都好久没见到你们了,很是想念,所以过来看看了。”
景云道:“我也想叔叔。”
乔薇黑了一张小脸,儿子,你一贯都是智商担当,可不能把脑子忘在塞纳堡啊,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这种事明明是你妹妹的活儿,你干嘛要抢?
望舒笑眯眯地道:“我也想叔叔!”
还有叔叔的金珠子、金笛子、金扇子,全都好漂亮!
教主大人果断藏紧了自己的金笛子,摸摸二人的小脑袋:“看到你们全都安好,叔叔也就放心啦,叔叔还有事,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们。”
“叔叔再见!”两个小包子特别乖地挥了挥手。
在乔薇咬牙切齿的眼神里,教主大人一脸得意地、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待到彻底走出了乔薇的视线,教主大人得意的神色一收,沉下脸来,从一处做了障眼法的地方穿行而过,进了一处小山丛,找到一棵大树,按了个机关,一到木门打开,他走进了树洞。
树洞里,三个辛苦了一夜的厉鬼正在呼呼大睡。
教主大人十分恶劣地将三人吵了起来:“三个老东西,又给本座闯什么祸了?!”
三只厉鬼恍恍惚惚地睁开了眼,看见一脸怒气的教主,瞌睡虫瞬间跑光了!
老三兴奋地说道:“小奕奕回来啦,正好,有个超级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昨天晚上教训了一个人!就是那个通缉你又端了你老巢的人!我们已经把她揍得爹妈都不认识啦!”
三老只带着教主大人前往了教训“小卓玛”的凶案现场,“小卓玛”被吊在大树上,浑身痛得像被巨石碾过,手腕像是要断掉,嘴唇干裂,面色发白,简直不能更狼狈了。
教主大人将她放了下来,她晕晕乎乎的,看人只有影子,没认出教主大人就是那个被她通缉了好几日的窃贼。
教主大人捏住她的下巴:“果真是长得一模一样。”
“小卓玛”晕晕乎乎地说道:“壮……壮士……救我……”
“嗯。”教主大人点了点头,站起身,对三老只伸出了手。
三老只一愣:“干嘛?”
教主大人:“棒槌。”
那个女人三番四处地羞辱他、欺负他,他的肺都快气炸了,把这家伙当成那女人出口恶气也是好的!
又被无情地暴揍了一顿之后,“小卓玛”彻底崩溃了,这次又是为什么啊……
在“小卓玛”被暴揍得几乎要后悔来到这个世上的时候,乔薇一行人与姬冥修三人会合了。
三人的形容都有些狼狈,看得出这一路走得辛苦,乔薇他们走的是大道,正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因走的人多了,除去几个小厉鬼,就没什么凶险的了,姬冥修不同,他们是从一个偏僻的入口进入深渊,那里人迹罕至,凶险未知,稍有不慎便可能性命不保。
乔薇看着他略显憔悴的神色,担忧地问:“你怎么样?”
姬冥修扶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已经没事了。”
已经?
乔薇拿出帕子,擦了他脸上的汗水,又取了水囊递给他,另一边,乔峥也从背篓里找了两个水囊递给姬无双与燕飞绝。
“你们遇到什么了?这么狼狈。”乔薇问。
燕飞绝咕噜咕噜地灌了几大口,抹了嘴,道:“别提了,那条路老子再也不走了!真他妈的吓人!”
姬无双倒是较他镇定些,但也好不到哪儿去,拿着水囊时手都在抖,抖抖索索地喝了几口,洒得满身都是。
水囊的水喝光了,乔薇把三个水囊递给了珠儿,珠儿带着水囊去打水了。
姬无双叹道:“我们还算好的了,至少出来了,哈佐那群人还困在山谷呢,这会子怕是已经嚎得没力气,晕过去了。”
乔薇愣了愣:“很凶险的地方吗?”
姬冥修道:“算是吧,不过,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凶险。”
“那是什么?”乔薇问。
姬冥修凝眸想了想,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向乔薇解释,这事,还得从昨日他们进入深渊说起。
他们绕行至深渊的另一侧,从一处峡谷走了进去,那时天色尚早,出没的猛兽不多,倒是没遇上什么凶险,入夜后,他们抵达了一处山谷,山谷中繁花似锦,是一处极为开阔的风景秀美之地,但就因为太开阔了,很容易暴露在猛兽的眼皮子底下,几人于是决定穿过这片山谷再作歇息。
只是那山谷看着不大,走着走着却给走迷路了。
几人决定填饱了肚子再赶路。
燕飞绝摘了一些蘑菇,用火烤着吃了,吃过之后,所有人都不对劲了。
那景象,饶是燕飞绝这样的汉子,回忆起来都冷汗直冒。
“我看到了……看到了长着翅膀、三颗脑袋的狮子!”燕飞绝心有余悸地说,“他妈的老子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没见过那么可怕的东西!”
三颗脑袋的狮子,姑且认为是连体狮罢,可长着翅膀,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狮子怎么可能会长翅膀呢?
乔薇古怪地看着燕飞绝,燕飞绝抱着胳膊,整个人都有些发抖,随后乔薇又看向了姬无双,姬无双的面色也惨白得不像话:“我看到的是鲛人。”
乔薇愣了愣:“人身鱼尾?”
姬无双点头。
鲛人,说白了就是美人鱼,可这种东西只存在与《山海经》与童话中,世上并不是真的有啊!
可姬无双的性子,不是亲眼所见,不会吓成这样。
乔薇又看向了姬冥修:“你呢?你又看见什么怪东西了?”
姬冥修顿了顿:“我看见你了。”
“我?”乔薇又了一愣。
姬冥修凝眸道:“没错,还不止一个,漫山遍野都是。”
乔薇摸上他额头:“没发热啊。”
就是脑子没有发热,却看到了这种稀奇古怪的景象,才更让人胆战心惊,三人说的只是看到的冰山一角,他们还看到了更多、更恐怖的东西,那些东西有的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有的却呲牙咧嘴地朝他们攻击而来,试想一下,一座与大山一般巨大的人或兽朝自己发动攻击,单是心理与认知上的压力,就足以把一个活人逼疯了。
三人没有疯掉,那都是因为意志实在比常人强悍太多的缘故。
乔薇恍然大悟:“难怪塞纳夫人说,塞纳鹰从百鬼深渊出去后,就跟个孩子似的抱着她与她相公睡了一个月呢。我昨儿还在想,就凭那几个老东西装神弄鬼,怎么可能把人吓成那样,现在看来,恐怕塞纳鹰也与你们一样,出现过类似的幻觉。”
姬冥修微微蹙眉:“幻觉?”
乔薇道:“是啊,你们三个肯定是出现幻觉了,才会看到那些东西嘛!不然你们以为自己是怎么了?碰上妖魔鬼怪了?”
姬冥修仔细回想了一番,觉得那些东西并不单纯地像是幻觉。
乔薇就道:“你们三个当时在一起,看到的东西却不一样,除了幻觉,还能有什么解释?”
姬冥修沉吟片刻道:“我们当时并不在一起,燕飞绝去探路了,姬无双去方便了,我坐在火堆旁。”
乔薇愣了愣:“那……那就算是这样,也不能说明你们看到的都是真的!世上没有这么奇怪的东西,你相信我!你们啊……嗯……你们一定是吃了什么致幻的东西!譬如……譬如……譬如裸头草碱!”
“裸头草碱是什么?”姬冥修不解地问。
乔薇挑眉道:“它是一种蘑菇,具有一定的迷幻成分,能让人产生幻觉。还有那什么……裸盖菇,它含裸盖菇素,吃下后过不了多久,眼前的世界变得光怪陆离、旋转变换,被迷醉的人会又哭又笑、手舞足蹈。当然了,这两样都是相对温和的致幻植物,还有一些药效强烈的,给人造成的幻象就严重多了,你们应该是误食了后者。”
姬无双皱眉:“那些蘑菇不像是有毒的……”
“你说不像就没有啊,你虽是毒圣,可也有出岔子的时候不是吗?”总之,乔薇是不信世上真有什么妖魔鬼怪。
姬无双不甚赞同道:“但是哈佐那群人没有吃蘑菇,他们怎么也吓得鬼哭狼嚎的?”
哈佐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不近不远的地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事实上早被他们察觉了,他们打算找个好下手的地方将哈佐一行人解决了,结果不等他们出手,双方人马便都开始了无比凄惨的经历,而在那之前,由于他一直注意着哈佐的动静,所以他无比确定哈佐一行人没有吃任何的东西。
乔薇想了想:“那会不会是喝了附近的水?蘑菇烂在水里了,把水源污染了,也是有可能的。”
姬无双道:“可是……”
姬冥修打断他的话:“这件事到此为止,都别再议了。”
姬无双不甘地闭了嘴。
接下来,姬冥修问了乔薇的情况,乔薇把三只老鬼的事与姬冥修说了,也提到了教主大人的事:“……那家伙啊,八成与那几个老东西一伙儿的,只可惜两个孩子来了,不然我一定能揍得从实招来。”
姬冥修忽然感到一丝遗憾,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就好像,并不想错过了与那人的相见似的。
“皎月珠还找不找了?”乔薇问。
姬冥修忽然道:“不是找到了吗?”
乔薇惊讶:“你们找到了?”
姬冥修含笑摇了摇头,指向不远处正把玩着一颗珠子的珠儿。
乔薇眸子一瞪,这小臭猴子,从哪儿顺来的?!
【245】祖孙相认
贺兰堡的议事大厅内,五位长老与诸位领主静静地坐着,神情严肃,距离两位小卓玛进入百鬼深渊已过去一天一夜,不知二人在里头状况如何了,众人都不禁有些担忧。
不怪他们如此,实在是百鬼深渊绝非浪得虚名,这些年族内派往深渊的勇士不下千人,有去寻找祭师遗址的,有进山采药的,也有单纯不信邪想进去一试百鬼的,结果当然是不容乐观,没在里头过夜的倒还罢了,但凡过了夜的,等出来可都是魂飞魄散的。
远的不提,就说塞纳鹰吧,他可是塞纳堡百年难遇的勇士,整个塔纳族都找不出几个比他更勇敢无畏的,他曾与死尸为伍,在汪洋中目尽枯骨,那时,他还不满十岁,如此弱小的年纪便经历了如此恐怖的事情,众人以为他的胆量应当足以应对深渊的百鬼了,然而令众人瞠目结舌的是,就连他都险些被深渊之行吓疯了。
如此恐怖的深渊,竟让两个弱质女流去闯,不是太让人揪心了吗?
塞纳河的手在椅子的扶手上摩来摩去,毕罗家主原本也挺忧心,可见了他这副模样,不知怎的,反而没那么害怕了,他嘲讽地笑道:“塞纳家主貌似对小卓玛的实力并不十分相信呐,也是,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卓玛,真神不会庇佑她的。”
塞纳河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打嘴炮杖这种事塞纳河并不在行,也不屑为之,与毕罗家主认识数十年,对方是个什么尿性塞纳河可谓一清二楚。毕罗家的这任家主风流惯了,总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行事起来亦十分的荒唐,连带着教导出来的儿孙也没什么大本事。明明贵为毕罗家的继承人,却连个私生子哈佐都打不过,简直把毕罗家的脸丢尽了。他的塞纳鹰若也是这副德行,只怕早被他丢进林子喂狼了。
毕罗家的继承人不够强大,家臣们怨声载道,不少蒙生了另择良木之心,为巩固岌岌可危的地位,毕罗家便找了个假的小卓玛来,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心思转过,塞纳河讥讽地呵了一声。
毕罗家主见他不肯搭理自己,心有不甘地激将道:“怎么?被我说得哑口无言了?”
塞纳河正色道:“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小卓玛,你心中有数。”
毕罗家主笑道:“当然有数了,不仅有数,而且我坚定坚信真神会庇佑小卓玛,她一定会平安无事地归来。”
开什么玩笑?自己最厉害的儿子已经领着最厉害的护卫进了深渊,说什么也会把小卓玛平安地带出来,至于皎月珠嘛,老实说毕罗家主没抱什么希望,祭师遗址若真的那么容易找到,也不至于找了这么多年却连个影子也没有了。不过就算没有皎月珠也改变不了什么,毕竟小卓玛的表现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她才是真正的众望所归!何况,若连哈族都找不到,塞纳家与塔塔尔家的那群家伙就更加没可能找到了,找不到皎月珠的他们,又拿什么与自己的小卓玛一较高下呢?
“事成定局,塞纳大哥,你还是坦然地接受吧!”毕罗家主露出了志在必得的微笑。
塞纳夫人坐在一旁,瞧着这一幕,眼刀子都快把毕罗家主的头皮给割掉一层了,早先她年轻的时候,毕罗家其实也上她家提过亲,她父亲原本是看上了毕罗家的儿子,但她母亲不同意,她母亲说,毕罗家主品性风流,教导出来的儿子想必也规矩不到哪儿去。那时,毕罗家的地位在塞纳家之上,她母亲的提议受到了塔塔尔家所有家臣的一致反对,可她母亲没有放弃,苦口婆心地劝导她父亲,终于还是将她父亲说服了。嫁入塞纳家后,她发现塞纳家的家风极好,从公公到夫君,再到小姑,全都是正直忠烈的人物,而她没能嫁去的毕罗家,最终由她的手帕交嫁过去了。
她的手帕交生下了毕罗家的继承人,可是母子俩并不受宠,反倒是私生子哈佐与他母亲备受毕罗将军的疼爱,她的手帕交不止一次地哭诉到公公毕罗家主的跟前,可毕罗家主永远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每每想起手帕交的遭遇,她都无比庆幸自己有个智慧过人的母亲,如果不是母亲当初的坚持,现在每日以泪洗面的人就该是她了。
很快,一名身着灰蓝色盔甲的侍卫快步走了进来,是塔塔尔家的,他凑近塔塔尔家主,小声说了什么,塔塔尔家主的面色就是一变。
这一细微的变化,并未瞒过在场的人。
塞纳夫人看向自己父亲,用眼神询问他,塔塔尔家主给了女儿一个不方便解释的眼神,塞纳夫人会意,没追问了。
但塔塔尔家主坐了一会儿,终究是忍不住,起身凑近塞纳河,小声说了几句,塞纳河的神色倒是平静,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冷静,塔塔尔家主坐回了自己的位子,眸光冰冷地瞪了一眼对面的巴哈尔家主。
不多时,巴哈家的侍卫也来了,向巴哈尔家主小声禀报了什么,巴哈尔家主看了看塔塔尔家主,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毕罗家主看向巴哈尔家主,巴哈尔家主比了个手势,毕罗家主瞬间明白了,敢情是塔塔尔家出动的侍卫全都被巴哈家的侍卫堵进山洞了呀,真是太好了!
又过了一小会儿,塞纳家的侍卫也前来复命了,塞纳河听完侍卫的禀报,沉着地点了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侍卫退下了。
四家已有三家侍卫前来“报丧”,就只剩自家的没有消息,但没消息就是好消息不是么?哈佐果真没有令人失望,他一定是深入了深渊的腹地,说不定已经接到了小卓玛,也或许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可能,寻到了祭师的遗址,拿到了祭师的遗物。
毕罗家主仅仅是这么想着,脸上的笑意便怎么藏都藏不住了。
此时的他又哪里知道,他引以为傲的小庶孙正被困在山谷的一堆烂蘑菇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五位长老看着几人“鬼鬼祟祟”的样子,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希望这些人不要违背和卓的命令,私底下做出一些不被和卓允许的事情,否则届时出了什么岔子,他们长老院可不会替任何人求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众人全都等出了一丝焦虑之际,贺兰堡的侍卫长脚步匆匆地跨过了门槛,对着座上的五位长老郑重地行了一礼,禀报道:“长老,小卓玛回来了。”
“什么?回来了?”五位长老不约而同地问出了声。
这才过去不到两日,小卓玛竟然就回来了?时限是三日,提前回来的可能只有两个,一是待不下去了,二是……完成任务了。
到底是哪一种?到底是哪个小卓玛?
五位长老的心唰唰唰地揪了起来。
毕罗家主想也没想,几乎是侍卫禀报完的同时他便闪身冲了出去:“小卓玛!”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他看到的并不是自己找来的小卓玛,而是塞纳家的那一位,尽管二人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可二人的父亲、二人的孩子却是毫无相似之处,因此看到乔峥与景云望舒的一瞬,他便知道这不是自己期待的人,他的神色就是一愣:“怎么是你?”
乔薇看着他,淡淡一笑:“下午好啊,毕罗家主,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啊。”
好久?才两日罢了!
毕罗家主怔怔地看着她,整张脸都写满了难以置信:“你……你……你……”
你了半天,竟你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乔薇笑了笑,问道:“毕罗家主想问我什么?”
“你……你怎么出来了?”毕罗家主的气儿总算是顺过来了。
乔薇无辜地耸了耸肩:“任务完成了,我当然就出来了!”
毕罗家主的面色就是一变:“完成了?这不可能!”
看着毕罗家主吃瘪的样子,乔薇心里一阵畅快,让你找个假的膈应我!活该被刺激了吧!乔薇晃了晃手中的锦盒,促狭地笑道:“真的哦,毕罗家主,我找到皎月珠了。”
毕罗家主不假思索道:“你怎么可能找到祭师的遗物?你在撒谎!”那么多塔纳族的勇士都没找到,一个丫头片子,何德何能?!
乔薇莞尔一笑道:“我想一定是因为真神在暗中指引我吧,不然以我一个弱女子的微小能耐,恐怕早被深渊的厉鬼撕得渣都不剩了。”
毕罗家主被噎得说不出话了。
乔薇不再理他,双手捧着锦盒进了大厅。
大厅内的长老与领主们已经全都站了起来,齐刷刷地看向她,眸中充满了难以掩饰的惊讶。
塞纳夫人激动得眼泪都差点出来了:“小卓玛……”
乔薇给了她一个调皮的小眼神,将锦盒捧到了几位长老的桌前,微微一笑道:“大长老二长老三长老四长老五长老,我找到皎月珠了,请几位长老过目。”
大长老定了定神,探出手打开了锦盒,盒开的一瞬,一道白润的清光照了过来,大长老的心口无端漾开一道波纹,神色都动容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盒中那颗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珠子,一股神圣而冰凉的感觉自手心传来,他顿了顿,将整颗珠子拿起。
其余几位长老全都凑了过来。
二长老问道:“大长老,如何了?是真正的皎月珠吗?”
大长老将珠子对着阳光,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没有立刻回答二长老的话,而是将珠子递给了他:“你自己看。”
二长老接过了珠子,沉甸甸的感觉,让他的心头为之一颤,他与大长老一样,也对着阳光看了看珠子,随即惊讶地张大了嘴。
三长老与四长老五长老也分明验了珠子。
厅内,所有人都焦急而又紧张地看着他们,现场静得只能听见吞咽口水的声音。
毕罗家主踅步而回,望向几位长老道:“这颗珠子是假的!一定是假的!”
乔薇淡淡一笑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的珠子是假的?你验过吗?”
毕罗家主冷声道:“这还用验吗?祭师的遗址只是个传闻罢了,族里曾出动了那么多能人异士都没有找到,怎么你才来了几天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找到了呢?这一定是你随便找来的珠子冒充的!就和你本人一样!”
乔薇讥讽地笑了一声:“我是不是冒充的好像还轮不到你来下定论,何况,自己做不到的事,别人便也做不到吗?中原有个成语叫做井底之蛙,意思是那只倒霉的青蛙一辈子都坐在井底,它抬头看井上的天,便以为天也只有井口那么大,毕罗家主,你觉不觉得你自己如今就是那只井底的蛙?”
毕罗家主面色一沉:“你……你竟然如此出言不逊!别忘了你还不是小卓玛!你没资格这么和我说话!”
乔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且看看你自己,有什么资格值得我不对你出言不逊?尊重也是看对象的,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毕罗家主是怎么对我的,我自然怎么回敬毕罗家主了,这就叫礼尚往来。”
毕罗家主厌恶地说道:“你不要耍嘴皮子!你的珠子就是假的!”
大长老说道:“毕罗家主,这颗珠子是真的。”
毕罗家主眉心一蹙:“大长老,你是不是弄错了?”
大长老道:“我弄错,难道另外四位长老也会弄错吗?”
毕罗家主看向余下的四位长老,长老们全都点了点头,珠子他们一验再验,确实是最后一任祭师的皎月珠。
毕罗家主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众人:“你们……你们凭什么说它是真的?你们老早就看小卓玛不顺眼,你们想帮着塞纳家糊弄和卓!你们宁愿包庇这个假货!”
大长老沉下了脸:“毕罗家主,请你慎言!”
乔薇挑眉,笑吟吟地看向了面色铁青的毕罗家主:“慎言哦,毕罗家主。”
毕罗家主气得咬牙,捏紧了拳头:“小人得志!”
大长老望向厅内的众人,以及特赦等在门外的居民,正了正神色,启声道:“祭师留下的手札中曾有一段关于皎月珠的记载,言之‘大如鹅卵,状如圆球,质地如玉,触感冰凉,逆光可见碧丝’,这颗珠子不论从外形还是手感来看,都与手札中记载的一模一样,而对着光也确实能看见珠体中一条淡淡的碧丝,所以我们可以确定,这颗珠子就是祭师的遗物皎月珠!”
现场,一下子沸腾了。
能从百鬼深渊完好无损地出来,已经十分令人惊讶了,更惊讶的是她居然真的把只存在于传闻中的祭师遗物弄到手了,这要不是她有惊人的实力,便是拥有逆天的好运,可不论哪一种,落在众人眼里都是真神的庇佑。
众人看向乔薇的眼神变了,几秒种后,门外的居民忽然单膝跪了下来,厅内的侍卫也纷纷跪了下来,右手贴上左肩,虔诚地低下头。
长老们也走下了台阶,对着祭师的遗物,行了一个大礼。
塞纳家主的腰杆儿总算挺直了。
乔薇也终于有了一丝扬眉吐气的感觉,明明是个真的,却被当了那么久的西贝货,真是憋死她了!
毕罗家主仍不死心:“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她怎么知道珠儿是从哪里找到的?那小猴子在林子里窜来窜去,鬼知道她去过什么地方?乔薇面不改色道:“祭师遗址事关重大,我只对和卓一个人说。”
毕罗家主噎了噎,冷哼道:“你说不出来!鬼知道你是怎么弄到这颗珠子的?你兴许……兴许是偷的!是抢的!”
乔薇浑不在意道:“我就算偷的抢的又怎么了?有规定说我不许偷不许抢么?”
“你……”毕罗家主气得浑身颤抖,他费了多大的精力才将小卓玛从中原找来,眼看着就要成功,却被这个小丫头截了胡,这叫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长老,你们听听,听听她都说的什么话?”
大长老清了清嗓子:“咳咳,确实没有这方面的规定。”
毕罗家主咬牙:“那……那万一她是抢的别人的怎么办?”
乔薇淡淡都笑道:“你说的别人是谁?那个一晚上就被吓得不知所踪的冒牌货吗?”
大长老抬了抬手:“祭师曾经说过,当皎月珠再现塔纳族,他的传承也将再次得以延续,我们塔纳族已经数百年没有祭师了,这一次,她给塔纳族带来了希望,她是被真神庇佑的孩子,毕罗家主,请你尊重她。”
毕罗家主:“大长老!”
大长老走向乔薇,伸出了苍老的手,语气轻柔地说道:“孩子,随我来。”
毕罗家主一步拦住他:“大长老!”
大长老看都没看他一眼,携住乔薇的手腕,带着乔薇出了议事厅,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上了贺兰堡的城墙,墙外,一望无际的空地上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一眼望去,密不透风。
有人发现了大长老,叫嚷道:“大长老来了!”
人群纷纷抬起了头。
他们看见了大长老,也看见他身侧的乔薇,不禁窃窃私语了起来,如果他们记得没错,两个小卓玛都去百鬼深渊寻找祭师的遗物了,但不是三天的期限吗?这才过去不到两日,怎么已经有一个回来了?
大长老举起了手中的皎月珠:“真神庇佑,祭师的传承,找到了!”
人群……沸腾了。
乔薇杏眼圆瞪,不就是一颗珠子,至于么?
乔薇自幼长在中原,自然不明白祭师的传承对一个古族意味着什么,圣女虽好,可祭师才是塔纳族最高的荣耀。
大长老温和地看向乔薇:“孩子,你做得很好,和卓等这一日等很久了,随我去见他吧。”
又要见和卓了,乔薇的心情忽然变得有些难以言喻,她来塔纳族的第一日便知道自己是要见和卓的,可是接二连三地横生变故,让她始终见不到,见到了也认不到,一次次的失望,说不窝火是假的,可是很奇怪,明明这么窝火,在去见他的路上,却又有些心生欢喜。
她一定只是太想要两生果与她娘了,对,一定是这样。
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的乔帮主总算神色正常了,与大长老走过草场,穿过花园,绕过池塘,来到了和卓的宫殿。
侍女将二人迎了进去,在和卓的屋子外,大长老停下了脚步,将锦盒送到乔薇的手上:“孩子,去吧。”
乔薇捧着冷冰冰的盒子,像是捧着一个烫手山芋,眨了眨眼道:“我……自己去啊?”
大长老笑着点了点头:“去吧。”
乔薇不会承认自己突然有些紧张,见公婆都没这么紧张过!
“一起吧,大长老,诶?大长老?大长老!”
大长老已经转身离开了。
侍女轻轻地拉开了帘子:“请。”
乔薇的心跳有些厉害,不就是见个外公吗?又不是见家长,干嘛紧张成这样?乔薇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随后双手捧着盒子进了屋。
看着西贝货光鲜亮丽的衣着打扮,乔薇还以为她外公是个多么纸醉金迷的昏君,然而看了屋子里的摆设,她才发现,外公的起居简单得不像话。
屋子里弥漫着暖暖的药香,圆桌上摆着一盘新鲜的瓜果,可数量还没她在塞纳家吃的多,进屋的右侧是一排整齐的书架,书架旁的书桌上是堆积如山的文书,即便重病在床,他也不曾耽误族里的事务。
珠帘后有压低的咳嗽声传来,乔薇眸光一动,撩开了帘子,就见和卓穿戴整齐坐在床头,头发梳得一丝不乱,但面色苍白,面容憔悴,乔薇不由地记起被金雕袭击的那一次,他用力地拉了自己一把,似乎那时便不大好了。
和卓看到了地上的影子,抬起头来,望向扒着帘子一动也不动的乔薇,怔了怔,慈祥一笑:“不过来吗?”
乔薇撇嘴儿,你都不认得我,我干嘛要过来?
和卓看了看桌上的果盘:“有你喜欢吃的果子。”
乔薇哼了哼,撇过脸去,现在知道哄她了,早干嘛去了?这果子怎么就是她爱吃的?许是那西贝货也爱吃的呢?拿给西贝货准备的东西讨好她,想得美!
和卓笑得慈祥:“不过来看看外公吗?”
乔薇别扭地扒拉着帘幕上的珠子,谁要看你?
和卓宠溺一笑:“过来,让外公好好地看看你。”
不给。
乔薇又将身子侧了侧,小臭脸几乎要埋进帘子里。
和卓忍俊不禁地笑了:“你这副样子,还真是像你娘。”
现在才说像,早干嘛去了?
不是把皎月珠找回来了,你会认我么?
乔薇的小眼神气呼呼的,一点都不想搭理这个臭外公!
和卓笑意更深了:“还在生外公的气?”
你才不是我外公!
和卓难掩慈祥地说道:“我听说你找到祭师的遗物了。”
看吧看吧,她说什么来着?就是为了这颗破珠子吧?他才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他亲外孙呢,只要找到这颗珠子,找出祭师的传承就够了。今儿若是换那个西贝货找到了,只怕他会更高兴吧!
“你真的找到了吗?”
一颗破珠子,还分什么真的假的?
乔薇气鼓鼓地打开盒子,抓出皎月珠扔到了他的床上。
和卓拿起了珠子,定定地看了半晌:“是皎月珠没错。”
那当然了,本帮主出马,还能给你找个假的?
乔薇的小白眼翻得嗖嗖的。
和卓朝乔薇看了过来:“你是怎么找到的?”
本帮主的小猴儿找到的,怎么样?本帮主的运气好吧?你那些什么族人费了老大的劲儿都找不着,本帮主一只小猴儿便搞定了!你就说你气不气、气不气、气不气?!
和卓轻轻地笑道:“你站在那里,外公都看不见你。”
就是不想让你看见!
乔薇直接将小臭脸用帘子给包起来了。
和卓险些笑岔了气。
【246】和卓宠孙,一家人的温馨
屋外,侍女们偷听着里头的动静,一全都惊讶得不行,她们自幼进入贺兰堡,至今都快十多年了,还没听和卓笑得如此开心过,她们严重怀疑和卓要笑岔气了,小卓玛到底干什么了呀?怎么把和卓笑成这样?和卓的身体不好的呀,不能这么笑的,会笑死的!
“你们干什么?”青岩女官威严地走了过来。
两个侍女赶忙直起了身子,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青岩女官。”
青岩女官不怒自威地看了二人一眼,二人恨不得将头低到裤裆里去,很快,青岩女官也听到了里头的动静,神色顿了顿,凑近门边,和卓的笑声如洪涛一般传来,她眸光一动,轻轻地将虚掩的门推开了一些,结果就看见小卓玛站在里屋的门槛上,用五彩斑斓的帘子把自己的小脑袋整个儿包住了,这小怂样,她一个没忍住,“噗”出了声。
两个侍女面面相觑,捂嘴偷笑。
青岩女官忙捂住嘴,清了清嗓子,严肃地吩咐二人道:“这里不必守着了,你们去议事厅将乔老爷与两位小主子请来。”
“是!”二人应下,恭谨地去了。
青岩女官神色倨傲地掸了掸宽袖,神色倨傲地走回自己屋,神色倨傲地合上门——
往床上一歪,笑炸了!
……
两个小包子与乔峥很快也被请进了和卓的居所,小包子不是第一次在贺兰堡里溜达了,但贺兰堡实在太漂亮,他们觉得一双眼睛根本就不够看呀,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个不停,这儿瞅瞅,那儿瞧瞧,好奇的小模样,把侍女们全都逗笑了。
这也是乔峥第二次正是觐见和卓,与小包子的懵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出了一捧冷汗,全族上下都说和卓是个慈祥而善良的老人,可为毛他总觉得和卓对他特别凶啊!
三小只大摇大摆地走在碧草青青的花园里,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某些众所周知的因素,几个小西贝货仍旧住在贺兰堡,三小只不出意外地碰到了西贝三小只。
西贝三小只原本舒舒服服地躺在花园的草地上晒太阳,享受着属于它们的宁静而美好的时光,一旁,不时有侍女拿着柔软的刷子在它们身上刷来刷去,简直舒适透了。
谁料没舒适多久,便觉头顶的光线一暗,它们睁开了眼,就看见三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小东西,正虎视眈眈地瞪着自己。
西贝三小只吓得兽毛一炸,唰唰唰地跑掉了!
三小只优哉游哉地在草地上躺了下来,张开小四肢,摆成三个舒舒服服的大字,惬意地闭上了眼。
一旁的侍女们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珠儿睁开了一只眼,睨了睨早已被惊呆的侍女,拉过她握着刷子的手,让刷子轻轻地放在了自己身上。
刷呀!
当然,并不止乔峥与五小只得到了和卓的召见,就连远在塞纳堡的姬冥修也被和卓的侍卫请入了贺兰堡,外人在角斗场见过他,当时他的身份与燕飞绝二人一样都是小卓玛的侍卫,可青岩女官亲自等在门口,恭恭敬敬地将他迎入寝宫,又似乎说明了什么。
一家子总算见到了和卓。
和卓坐在宽敞的铺了兽皮的大长椅上,两个小包子乖乖地站在他面前,睁大乌黑发亮的大眼睛,无辜而好奇地看着他。
和卓慈祥地抚了抚两个小包子的肩膀:“我是你们太公。”
景云眨巴着眸子:“太公是什么?”
和卓想了想,笑道:“太公就是你们娘亲的外公。”
景云恍然大悟:“娘亲也有外公呀!我和妹妹也有外公的。”
乔峥在心里给小外孙竖了个大拇指,时刻不忘帮外公存在感,不愧是他的好外孙!
和卓淡淡地睨了乔峥一眼,乔峥脖子一缩,不吭声了。
望舒好奇地打量着和卓,他的脸,他的帽子,他的衣裳,都与她外公的很不一样,为什么娘亲的外公和她的外公这么不一样呢?
“你也是他们的太公吗?”景云问,景云这小家伙是有些记仇的,上次几小只打架,他记得另外两个叫景云与望舒的小孩子叫了他太公,难道他也是他们娘亲的外公吗?
和卓道:“太公只是你们的太公。”
“我和妹妹吗?”景云又问。
和卓笑着点点头。
景云开心地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英俊的小脸,带着一丝稚嫩,说不出的贵气,却又充满了令人柔软的童真。
“你们还没叫太公呢。”和卓慈祥地说。
两个小包子毫不含糊地叫道:“太公!”
和卓乐坏了,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乔薇,小家伙可比你乖多了。
乔薇撇过脸去,哄小孩儿算什么本事?
“外公。”姬冥修走了过来。
乔薇小脸一沉,你干什么要拆我的台?!
和卓温和的眸光落在姬冥修的脸上,对那声外公毫无意外,仿佛一早便猜出了姬冥修的身份似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他一瞬不瞬地打量着姬冥修,眼底渐渐流露出满意的眸色:“你就是冥修?”
姬冥修轻声道:“是的,外公。”
“你今年几岁了?”和卓问。
姬冥修道:“我比小薇大七岁。”
“大七岁好,大七岁好!”和卓看着这帅小伙儿,真是哪哪儿都顺眼,喜欢得不得了。
乔峥见所有人都与和卓相认,只剩自己了,赶忙壮着胆子走上前,这时姬冥修已在和卓身边坐下了,两个小包子已经蹬掉了鞋子在和卓身后的大椅上爬来爬去,和卓的面色是从未有过的柔和,乔峥觉得这个时候,和卓看谁都应该是非常顺眼的。
他扬起最灿烂的笑脸,甜甜地唤了声“爹”。
和卓的笑容瞬间就垮掉了。
乔峥的内心是崩溃的,同样是金龟婿,为毛差别这么大呀?!
“青岩,把我的箱子拿来。”
“是,和卓。”
青岩女官前往小库房,将和卓珍藏的小箱子捧了出来,两个小包子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和卓将箱盖打开,随后二人齐齐地哇了一声。
这一箱子都是和卓的私藏,尽管他生活质朴,可塔纳族实在是太有钱了,贺兰堡又家大业大,因此哪怕是没有刻意地奢侈什么,也仍是攒了不少稀罕的好东西。
望舒看着一箱子金灿灿的宝贝,口水横流。
和卓摸了摸她小脑袋:“喜欢什么,自己挑。”
“我喜欢这个鸟!”
“不对不对,我喜欢这个老虎!”
“这个娃娃!”
“笔!”
望舒挑了半天,举棋不定,和卓将她挑过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让青岩女官装好。
望舒抱着一箱子金灿灿的小宝贝,幸福得差点冒泡。
景云挑了一把匕首和一个弹弓,将匕首揣兜里,握着弹弓去园子里试了起来。
和卓拉开抽屉,将一对鸳鸯玉佩送给了乔薇与姬冥修,这对玉佩一半是墨玉,一半是和田玉,合起来像一个完整的八卦阵。
“多谢外公。”姬冥修把乔薇那份一并收下了。
最后,轮到乔峥了。
乔峥满是期盼地等待着岳父大人给自己的见面礼,其实只要是岳父大人送的,不论贵重他都会好好珍惜的!
哪知和卓却把箱子合上了。
乔峥:“……”
夜里,一家人一块儿坐上了餐桌,和卓的桌子上从来没有如此热闹过,便是做孩子的时候,家中三个兄弟,也没这般壮观的场面,姬冥修与乔薇分别坐在和卓的两侧,姬冥修的另一侧是乔峥,对于被安排了一个离老丈人如此之远的位置,乔峥表示深深地不服气!可惜不服气也没有办法,他瞪姬冥修一下,老丈人就能瞪他一百下,瞬间感觉家庭地位一落千丈!
景云与望舒坐在乔薇的另一侧,景云虽然吃得少,可是吃得很香,一口一口地咬着肥而不腻的红烧肉,酱色的卤汁儿从唇角流了出来,看得人大快朵颐。望舒就更不用说了,一桌子人数她最能吃,姬婉的教导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香喷喷的虾滑,一口一个,很快便将一盘子扫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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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冥修给两个小包子夹了几片青菜,二人不挑食,十分愉快地吃掉了!
和卓只是这么看着,眼底都有浓浓的笑意化开。
“外公,吃菜。”姬冥修给和卓舀了一勺软糯可口的虾球,虾球是用蒜蓉蒸的,并不油腻,又软嫩适中,不费牙口。
和卓久病,胃口早被磨没了,吃什么都食之无味,与嚼树叶一般无二,可今日看着碗里的饭菜,他竟意外地吃出了咸香的味道。
青岩女官亲自端了一盘清蒸大螃蟹过来。
乔薇拿了一个,掰开蟹壳,剔了蟹腮、蟹胃、蟹心等部位,给了望舒。
和卓也拿了一个掰开,细细地剔了,随后放在了乔薇的碗里。
乔薇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闷头扒饭,扒了几口之后,将碗里的螃蟹吃了。
和卓微微地笑了。
望舒没吃够,姬冥修又给她弄了个又大又肥的。
乔峥想给岳父大人也整个螃蟹,他果断挑了个个头儿最大的,一掰,掰不开,两掰,掰不开,三掰,还是掰不开!这蟹和他有仇啊?!
他将螃蟹拿在手里,握紧拳头一捶!就听得啪的一声,果真是捶碎了,然后一片蟹壳也飞出去了,正中和卓的眉心,吧唧一声黏住。
和卓的脸简直没法儿看了,接下来的半顿饭,乔峥也不知是顶着多大的压力吃完的,吃过之后,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他发誓他与青鸾耕耘小薇的时候都没这么大汗淋漓过!
岳父什么的,真是太可怕了!
乔薇吃撑了,去园子里散步,贺兰堡风景优美,鸟语花香,连空气都清新得不像话,乔薇走着走着,来到了小池塘边,池塘里喂着十几条淡水锦鲤,有侍女正在喂鱼。
侍女见了她,躬身行了一礼,虽未正式册封,可她是被大长老带入贺兰堡的人,也是与和卓同桌而食的人,她的地位已经不同往日。
乔薇看着她的小盘子,说道:“给我吧,我来喂。”
“是。”侍女将装着鱼食的小盘子递给了乔薇。
乔薇跳到了一块岩石上,巨大的动静,吓跑了水中的锦鲤,但很快,在乔薇撒了一把鱼食后,那些锦鲤又摇着尾巴,愉快地游回来了。
“小薇。”
和卓的声音出现在了身后。
乔薇的余光瞄了瞄投射在水面的影子,哼了哼,没理他。
和卓踩上池边,大步一迈,迈上了乔薇脚底的岩石,岩石倒是不算小,能容两个人站立,但它离岸边那么远,他一把年纪了,这么大一大步迈过来,不怕迈出个好歹?
和卓没有站稳,脚底一滑,朝水下栽了过去,乔薇眼疾手快地一抓,将他抓了回来,气鼓鼓地瞪了他一眼,抽回了手。
和卓稳住了身形,无奈一笑:“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年轻的时候,能跨到池子那边去呢。”
乔薇撒了一把鱼食:“吹吧你!”
和卓看着她气呼呼的侧脸,温和一笑:“就这么介意外公没有认你?”
乔薇淡道:“你爱认谁认谁!”
可以说是非常介意了!
和卓笑意更深了几分,有一丝甘甜,也有一丝苦涩:“你在中原过的还好吗?”
乔薇想也不想道:“好啊,怎么不好了?我嫁了个有权有势的相公,生了两个懂事乖巧的孩子,又有个很疼我的爹,人生简直幸福美满!所以啊,你认不认我无所谓的,反正等到我娘出关,我就会带着她走了!”
和卓仿佛是不知道她从前那些辛苦的经历似的,也好像并不介意她带走她娘,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你娘出关的日子还不能确定,不过应该不会太久。”
乔薇又撒了一把鱼食。
她没说话,和卓忽然也没说了,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眺望着无边的夜色,夜风徐徐吹来,吹得二人衣袍翩飞。
乔薇看了他一眼,嗫嚅了半晌:“风大。”
和卓轻声道:“外公想再陪你一会儿。”
乔薇嘀咕:“我才不要你陪。”
和卓笑道:“那你陪外公。”
乔薇又撒了一把鱼食。
和卓道:“快过年了,年后,塔纳族有一场开春的祭祀,祭祀的时候给你行册封礼,将你的名字写上族谱。”
乔薇道:“不稀罕。”
和卓宠溺地看着她:“我稀罕,希望那时你娘已经出关了。”
她娘出关是极好的!
这什么册封礼嘛,罢了,能打打那个西贝货的脸也是好的!还有毕罗家那群混蛋,非得让他们气死不可!
和卓说道:“虽然你一直在中原长大,没有在族里生活过,大家对你都存了不少质疑,但如今你寻到了祭师的遗物,这对族人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他们发自内心地很感激你,一定会接纳你成为他们的小卓玛。”
乔薇淡淡地挑眉道:“我看那西贝货在这儿的时候,你们不也对她挺好的吗?她也给你们找这个珠子了那个珠子了?”
和卓眸子里掠过笑意:“还在吃醋呢。”
乔薇狠狠地丢了一把鱼食:“谁吃那西贝货的醋了?”
和卓慈祥地笑了笑:“等她回来了,你想怎么处置她,都可以。”
这可是你说的,回头你老人家可别心疼。
乔薇的鱼食喂完了,拍了拍手,跳回了岸上,见和卓还站在岩石上,又跳回去,将他带回了岸上。
“要去看看你娘住的地方吗?”和卓问。
乔薇倒是想去,可是扫了一眼他苍白的脸,又把话头咽下了,无比高冷地说道:“这么晚了,我要睡了,改天吧!”
夜里,一行人告别和卓,要返回塞纳堡。
和卓定定地看着众人:“今晚……不留下吗?”
乔薇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儿。
姬冥修解释道:“塞纳堡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等处理完了就搬过来。”
和卓的眼底掠过浓浓的不舍。
乔峥挺身而出:“爹!我留下!”
和卓嫌弃脸:“不必了。”
一行人回了塞纳堡,塞纳堡内一片欢腾,他们的小卓玛打败了毕罗家的小卓玛,他们的小卓玛才是真的,毕罗家的那群混蛋,以后见到他们怕是得绕道走了,没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欢欣鼓舞的事了。
当然最高兴的莫过于塞纳夫人,塞纳夫人等在门口,见到几人的马车,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我就知道你能行的!怎么样,见到和卓了吧?和卓怎么说?是不是已经承认你了?”
乔薇想了想:“算是吧。”
塞纳夫人激动地捂住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真神保佑,你总算是回到和卓的身边了!以后你就是塔纳族的小卓玛了!再也没有人能够冒充你、取代你的地位!我太高兴了……我得给塞纳鹰写一封信,让他赶紧回来!”
塞纳鹰与易千音去了飞鱼镇,尚未归来。
想到了什么,塞纳夫人又问道:“对了,和卓可说了何时上族谱?”
乔薇道:“大概……”
“大概是年后。”姬冥修云淡风轻地说道。
乔薇看了姬冥修一眼,笑了笑,说道:“对,就是年后。”
塞纳夫人激动得胸口起伏:“马上就过年了,这么说快了呀!天啦,我得好好地准备准备,你的衣裳,你的帽子,太多太多了……不行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打点了!”
塞纳夫人手忙脚乱地去了,乔薇与姬冥修带着孩子回了屋。
……
月黑风高,一匹骏马自塞纳堡的侧门驶出,奔入无尽的夜色,骏马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是江湖赫赫有名的暗兵之王燕飞绝。
燕飞绝每隔一日便会前往薛蓉蓉出事的地点找寻她的踪迹,见他这般执着,乔薇一行人没将薛蓉蓉背叛的真相告诉他,他至今仍以为薛蓉蓉还在那一片冰冷的湖水中,就算是只剩下尸体,他也要把她打捞上来。
不知奔走了多久,前方的道路上,忽然横着闪来一道白色身影,燕飞绝还当自己见了鬼,一把勒紧缰绳,骏马长嘶了几声,原地蹦了蹦,总算停了下来。
借着稀薄的月光,燕飞绝看出了挡住自己去路是个披散着长发的女人,她有呼吸,不是鬼,她遍体鳞伤,血迹斑斑,虽是站着,可也摇摇欲坠,一副羸弱不堪的模样。
燕飞绝握着缰绳,壮胆让骏马朝前走了几步,女子抬起了头来,燕飞绝看清了对方的容貌,眼皮子突突一跳:“怎么是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外头装神弄鬼!你这丫头是不是……”
话未说完,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眉心一蹙,“是你?”
女子慢慢地红了眼眶,点点头:“是我。”
燕飞绝危险地捏了捏拳头,翻身跳下马来,抬起一掌便朝对方的面门劈了下去!
这个女人伪装成小卓玛,干了多少恶心的事情,今日叫他遇见,他非把她一掌劈死不可!
女子看着朝自己劈来的大掌,吓得花容失色:“啊——燕大哥!”
燕飞绝几乎要劈上她面门的手堪堪一收,古怪而又冰冷地问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女子定了定神,哽咽道:“燕大哥,是我,薛蓉蓉啊!”
“蓉蓉?”燕飞绝狠狠一怔,瞪圆了眸子,不可思议道,“你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女子委屈地看着燕飞绝,眼圈里溢满了泪水,却努力忍住不让泪水掉落:“燕大哥……”
燕飞绝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一股被背叛过后的失望与愤怒涌上心头,他整个胸腔都在发胀:“你太令我失望了……你太令我失望了……”
“燕大哥……”女子扑过去抱住他的腿,泣不成声。
燕飞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憎恶:“你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那日你被水流冲散,从水潭到海里,我没日没夜地找,我生怕漏过了任何一个地方,我生怕你已经遭遇了不测……我后来哪怕猜到你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仍是不停地在水下寻找……我真是做梦都没想到,你居然变成了塔纳族的小卓玛!你怎么对得起我们?!怎么对得起为你出头的少夫人?!”
女子难过地说道:“我错了燕大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了……我其实也不想的……我是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说的可真是轻巧!”燕飞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将腿脚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没了依傍,她一下子扑倒在了地上,但很快,她再次抱住了燕飞绝的腿,泫然大哭,“燕大哥……你听我解释……我也不想这么做……你和少夫人对我这么好……如果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怎么舍得背叛你们啊……”
“苦衷?你能有什么苦衷?少夫人将你从恶霸手中救下,你非但不感激她,反而恩将仇报!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少夫人险些没能与她外公相聚?!”燕飞绝深恶痛绝地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眸光又是一冷,“恶霸是假的,在飞鱼镇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伙同当地的地痞演了一出戏,为的就是想要打入我们的阵营……你真是其心可诛!”
女子哭道:“燕大哥……燕大哥那件事不是假的……我的身份、我的名字……都是真的……我是小渔村的一个孤女……我真的被那个县令看中了……也真的差点被他据为己有……是他们救了我……然后收留我……训练我……逼着我帮他们做事……”
燕飞绝眉头一皱:“你说的他们是谁?”
女子咬唇:“我不能说……我说了……会连累你的……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燕飞绝冷笑:“呵,既是不想连累我,又为何会在半路堵住我?”
女子苦涩地摇了摇头:“你以为我想吗,燕大哥?你对我这么好,我却背叛了你,我早就没脸见你了……可是……如果我不来……我就算是死了……到了阴曹地府……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燕飞绝捏紧了拳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女子落泪道:“我今天来……就是想提醒你和少夫人……万事小心,不要轻信任何人,不要着了别人的道,这次少夫人成功地寻到了皎月珠,一定将他们彻底激怒了,他们不会坐以待毙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燕大哥,我是个快死的人了,我没必要骗你,我句句都是实话……不要轻信任何人……尤其……”
她虚弱地晃了晃身子,强撑着说道,“尤其是……塞纳家的人……千万……要当心——”
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再也支撑不住,闭上眼晕在了地上。
【247】古堡风波,幕后主使
乔薇是被一阵细碎的谈话声吵醒的,下意识地摸了摸两侧,左手摸到了两个孩子,右侧却是空的,她睁开眼一瞧,姬冥修果真不在了。
茶厅内被刻意压低的谈话声断断续续地传来,似乎是姬无双与燕飞绝的,乔薇披了衣裳,随手把被望舒蹬掉的被子盖回望舒的身上,起身推开了一道门缝。
三人都在,桌上的茶水已经没了热气,看来已经坐了许久。
燕飞绝与姬无双不知在争论着什么,姬无双的脸色不大好看,燕飞绝一脸焦急,端坐在主位上的姬冥修倒是一贯地镇定,眸子里瞧不出丝毫情绪。
乔薇穿戴整齐,走进了茶厅:“出了什么事?”
三人朝她看了过来,神色都有些意外。
姬冥修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侧:“吵到你了是不是?”
乔薇打了个呵欠,端起被他喝了一半的茶,轻轻地抿了一口,戏谑道:“三个大老爷们儿大半夜的不睡觉,开茶话会呢?”
燕飞绝苦恼地坐在了椅子上,拿起一颗果子,却又毫无胃口地放下。
姬冥修拎了壶凉水放到炉子上:“找到假的小卓玛了。”
“这么快?”乔薇来了精神。
姬冥修道:“自己送上门的,现在在燕飞绝的房中。”
“自己送上门?”乔薇嘀咕了一句,看向燕飞绝,“你收留她的?你知道了?”
“你也知道?”燕飞绝炸毛了,“敢情你们全都知道,只将我一人蒙在鼓里!”
姬无双清了清嗓子。
乔薇挑眉道:“这可不能怪我们,原本这件事就不是谁告诉谁的,大家都是自己猜的,你没猜着,怨不得人!”
“这怎么猜得着?”燕飞绝问。
“这怎么猜不着?”乔薇反问。
那么明显,人和东西一块儿丢了,后面东西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人却销声匿迹了,这不是很奇怪吗?当时的水流如果大到能将一个活人冲走,一个小小的包袱罢了,怕是早被冲得七零八落了,又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西贝货的手中?
若说是西贝货派人跟踪了他们,关键时刻抓住了水流中的包袱,可需要做到这一步必须得满足一个条件,那就是离她不远,当时那么多高手在场,若果真有人靠近她,不会没人察觉,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就是薛蓉蓉。
在得知西贝货拿着她的信物出现在贺兰堡时,所个人都联想到个中蹊跷,只有燕飞绝毫无察觉,又或者他根本不想去察觉,在他心里早已将薛蓉蓉看成了自己心悦的姑娘,所以尽管他们都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告诉燕飞绝“真相”,却全都说不出口。
乔薇避重就轻地说道:“这不是怕你难过吗?你那么喜欢她,要是发现她利用了你,背叛了你,你受得了吗?”
燕飞绝哼道:“你究竟是怕我难过,还是怕我心软,不肯出手对付她?”
茶壶的水开了,姬冥修拎起茶壶,给乔薇倒了一杯茶。
乔薇嘟哝:“你也不笨嘛。”
燕飞绝一噎:“你这丫头!”
姬无双头疼:“好了好了,你们都别吵了,还是想想怎么办吧,反正我是不会救她的。”
燕飞绝瞪眼:“你为什么不救?”
“我不想救。”姬无双度量本就不大,对乔薇都一肚子怨恨,更何况一个背叛了大家的薛蓉蓉?
“你……”燕飞绝气了个倒仰,又看向乔薇。
乔薇摊手:“我也不想救,她冒充我,乱认我外公,她死了,我乐得清净。”
燕飞绝又转头,将目光投向了姬冥修。
姬冥修漫不经心道:“别看我,我惧内。”
“咳咳!”乔薇猝不及防,呛到了。
燕飞绝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们以为我把她带回来是出于私心吗?她晕过去前曾对我说,她是被人逼迫的,她幕后有个十分厉害的主谋,你们难道不想知道那个主谋是谁?她还告诉我,不要轻信任何人尤其是塞纳家的人。事关重大,我才将她带了回来,她说的真话还是假话,你们等她醒了自行问她,她的去留我绝不过问,是死是活,也全在你们。你们若是觉得我带错了,没必要留着她,我现在就把她丢出去。”
说罢,他当真转身就走,姬冥修淡道:“回来。”
燕飞绝哼了哼。
乔薇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茶,相公煮的茶就是不一般,清甜可口,唇齿留芳,好茶,好茶!
燕飞绝道:“我去叫乔老爷?”
乔薇睨了他一眼:“大半夜的吵我爹干嘛?算了,我去吧。”
姬冥修拉住了她的手,给了姬无双一个眼神,姬无双郁闷地去了。
女子的伤势十分严重,浑身上下就没几处完好的地方,也不知她是得罪谁了,竟被人给揍成这样,姬无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偷摘了十几片乔峥让他们几个从百鬼深渊搬回来的龙血树的叶子,才总算是把她伤口的血凝住了,就不知明日乔峥醒来发现自己的宝贝龙血树惨遭屠戮了会不会气得炸毛。
姬无双光是想想心肝儿便抖了抖。
处理完伤势后,姬无双又从乔峥的药篓子里偷了一株树舌灵芝熬给女子喝了,树舌灵芝除了能补身子,也有止血镇痛的功效,喝下后不久女子便幽幽地转醒了。
姬无双大功告成,一刻不留都走了出去。
姬冥修拍了拍等到一半便倒在他怀里睡得天昏地暗的乔薇,乔薇含糊道:“怎么了?”
姬冥修拿出帕子,擦了擦她唇角口水:“她醒了,你去问还是我去问?”
乔薇伸了个懒腰:“一起吧!”
二人一道去了燕飞绝的屋子。
女子知道自己是要被问话的,支撑着虚弱的身子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的软枕上,面色苍白如一层蜡纸,乔薇曾怀疑过这是对方的苦肉计,不过见了她眼下确实只差一口气便能去见阎王爷的样子,又打消了这一层疑虑。
乔薇往床前的凳子上一坐,道:“不必和我说你怎么受伤的,只要不影响我接下来的计划,我就毫无兴趣。”
女子未开口便被狠狠地怼了一把,一口浊气堵在胸口,险些就这么去了。
姬冥修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优哉游哉地喝着茶,仿佛没听见二人的谈话。
女子的眸光不经意地自他身上扫过,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似一株月夜山涧的青竹,也似一株天山之巅的雪莲,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便让整间屋子都有了一股淡淡的清冽。
他喝着茶,指尖如玉,优雅如画。
“再看我男人,把你眼珠子挖了!”
乔薇一声低喝,女子回过了神来,羞恼地瞪了乔薇一眼。
乔薇淡淡一笑:“还有力气瞪我呢,看来挨打没挨够啊。”
女子捏着被子的手紧了紧。
乔薇看了看她,正色道:“罢了,我看你脸色这么差,估计撑不了多久,抬杠就省了,赶紧说说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吧?别拿你糊弄燕飞绝的那套糊弄我,你没那么心软。”
女子虚弱得厉害,确实撑不了太久,虽很想与乔薇怼上一怼,可终究是忍住了,冷冷地说道:“我想活下去,就这么简单。”
乔薇抱怀,好笑地看着她:“听你这话,似乎是被人卸磨杀驴了?”
女子没料到乔薇一下便猜中了个中关键,冷冷地睨了睨乔薇,说道:“我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取代你成为塔纳族的小卓玛,如今这项计划已经不可能再成功了,不用他们动手,你就不可能放过我,而既然我已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他们也断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保下我。这就是我找来的目的,我想活。”
乔薇眉梢一挑:“听起来不无道理,不过,你凭什么让我给你一条活路?”
女子艰难地说道:“我对他们没了价值,但对你还有,不是吗?”
“是吗?”乔薇反问。
女子不悦地说道:“你不会真以为这一切是我一个人计划出来的吧?”
“你背后有人,我知道。”乔薇笑了笑,“你这是打算背主了?”
女子垂下了眸子:“我说过,我只是想要一条活路。”
乔薇古怪地看着她:“你说你,一会儿背叛我,一会儿背叛你的主子,你这种言而无信的小人,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你?”
女子冷声道:“你相信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乔薇扶了扶头顶:“帽子戴得真高。”
女子撇过了脸,平复心头的火气。
乔薇漫不经心道:“说吧,那人是谁?”
女子蹙眉道:“我暂时还不能确定他的身份,不过,我知道与他联络的方式,我也知道他在密谋什么事。”
乔薇摸了摸下巴:“听起来,那个背后的主子不是毕罗家?”
女子沉吟片刻,说道:“这个……我确实无法确定,他这人极为谨慎,每次见面时都躲在屏风后,说话的声音也经过了刻意的拿捏,不男不女,雌雄莫辩,就连哈佐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可能是哈佐的父亲,却也可能是另外一个人。”
“继续。”
“哈佐的事还要听吗?”
乔薇道:“你说我就听。”
这是要听了。
女子道:“哈佐与我不同,我为他做事完全是受到了他的胁迫,哈佐却是有着自己的野心。”
乔薇挑了挑眉:“他想成为毕罗家的继承人?”
女主点头:“没错。他是毕罗家最优秀的勇士,比他嫡出的哥哥优秀百倍,他不甘心只做一个家臣,他想做毕罗堡的主人。在塔纳族,几乎没有私生子继承家业的先例,但如果能够得到和卓的支持,他就算成功了一半。”
乔薇纳闷道:“和卓怎么会支持他?就算你说破嘴皮子也没用吧?”
女子说道:“和卓当然不会支持哈佐,但要是我成了下一任和卓呢?”
乔薇摸了摸下巴:“你?就算没了我外公,还有我娘,怎么可能轮到你?”
“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他的计划。”女子顿了顿,郑重地看向乔薇,“他想炸了你娘闭关的地方,让你娘被掩埋在废墟下,再也不能重见天日。”
“他敢?!”乔薇一巴掌拍上桌子,将桌子拍成了木片。
女子的身子抖了抖。
姬冥修看了看乔薇,目光落在她毫发无损的素手上,随后,又看了女子一眼,没说什么,垂眸继续品起了茶。
乔薇危险地眯了眯眼:“想杀我娘?”说着,看向了女子,“薛蓉蓉,你要是敢有半句假话,我现在就剁了你!”
女子的面色变了变,说道:“你放心我没有撒谎,我还没糊涂到把自己最后一条生路给掐断的地步。”
“最好是这样。”乔薇警告道。
女子无奈又可气地叹了叹:“你也不必太过担心,那是之前的计划,前提是我能成功地取代你成为塔纳族的小卓玛,那样,为了避免你娘出关认出我来,最好是炸了你娘闭关的地方。可现在我已经败给你了,你娘出来不出来都不影响大局了,所以我猜,你娘暂时反而安全了。”
狗屁东西,竟敢打她娘的主意,别落在她手里!
乔薇又道:“那混蛋还让你干什么?”
女子道:“没别的,就是让我尽快说服和卓承认我的身份,只是可惜,和卓似乎是察觉到什么了,表面上对我很好,却一直不提上族谱的事,我忍不住主动提了一次,结果就有了这一次的比试。”
乔薇的眼珠子动了动:“你的意思是……我外公他一早就知道你是个假的?”
女子叹道:“这是我个人的怀疑而已,我也没有证据的。”
“那个混蛋知道吗?”乔薇问。
女子摇头:“我怕他会认为我取得不了和卓的信任,早早地将我这步棋子换掉,所以,一直没敢把心底的怀疑告诉他。”
乔薇哀叹一声:“看来你从一开始就不是很忠心嘛。”
女子正色道:“我说过,我是被胁迫的。”
乔薇不以为意:“我当初可没胁迫你,反而我还救了你,可你对我一样不够忠心。”
女子蹙眉:“那也是胁迫的一部分。”
乔薇摊手:“承认吧,你只是比较自私而已。”
女子噎了噎,说道:“我只是想单纯地活着,这也叫自私吗?难道你可以无私到为了一个人,就把自己的命给交出去吗?”
乔薇摸下巴:“那得看是什么人。”
女子微微一惊,张嘴,正要追问什么,沉默半晌的姬冥修淡淡地开口了:“你让我们小心塞纳家的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姬冥修不仅气质出众,声音也是一等一的好听,尤其在夜晚,夜深人静之际,能听得人耳朵都怀了孕。
女子清了清嗓子,低下头说道:“塞纳夫人有没有和你们说过,她的妹妹是和卓的侧夫人?”
乔薇对侧夫人的称呼似乎有点儿印象,若有所思道:“你说的侧夫人可是我第一次进贺兰堡时,在议事厅看到的烟夫人?”
女子道:“没错,就是她。你外祖母在你娘及笄后不久便病逝了,之后,和卓没再娶妻,一直到你娘离开族里,一走多年,族人都以为你娘死掉了,于是由长老们做主给和卓纳了一位新夫人,这位新夫人就是塞纳夫人的妹妹。要是你们不知道这件事,恐怕就要想想塞纳夫人的用心了。”
烟夫人与塞纳夫人的关系问问她外公便一清二楚,薛蓉蓉应该不会在此事上撒谎。
塞纳夫人明知她是和卓的外孙,却对她隐瞒了与烟夫人的关系,确实蹊跷了些,可仅仅因此就说塞纳家别有用心,又似乎有点儿……不够让人信服。
烟夫人与塞纳夫人关系如何尚且未知,也许塞纳家只是不愿意提起她呢?
又也许,只是薛蓉蓉在挑拨离间呢?
心思转过,乔薇冷静下来,看向女子道:“你让我们当心塞纳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隐瞒了与烟夫人的关系吧?”
女子再次摇头:“当然不是,我有一次在会面那位大人时,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他戴着斗篷,低着头,还用手遮住了帽檐,但是很不巧的是,他手背上有一道疤,被我给看见了。”
“手背上有疤的人……莫非是……”乔薇眸光一顿。
女子道:“塞纳鹰。”
乔薇古怪地问道:“怎么会是他?”
女子往乔薇的身后看了看:“我记得你们一共有三个手下,另一个……与塞纳鹰都许久没出现了,不会是在一起吧?若果真是这样,你们的手下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乔薇心口一跳,易千音……确实多日没有消息了。
女子叹道:“我知道我说的话可能不足以取信你,但我相信你们总有办法查证的。”
回到自己屋时,天空已经破晓,两个小包子抱在一块儿睡得香甜,三小只在吊椅中也是一副宁静的模样,乔薇看了一眼,轻轻地合上里屋的门,与姬冥修在茶厅坐下,问:“薛蓉蓉说的是真的吗?”
姬冥修道:“关于他们想要取代你、谋害你娘的计划应该是真的,哈佐想要得到毕罗家也不会是假的,至于毕罗家主是否完全被蒙在鼓里,就有待查证。”
乔薇顿悟地点点头:“那关于塞纳家的呢?你相信吗?你觉得塞纳家是不是真的别有用心?”
姬冥修望了望无边的夜色:“塞纳家全心全意地帮你回到和卓身边,自然是有它自己的目的,一件事如果对自己毫无益处,谁又会去做呢?端看他们的目的究竟有多大了,若只是想拥有一份从龙之功,巩固家族地位,成为毕罗家都望尘莫及的世家,那么这样的目的就没什么可怕的,你们各取所需,待到你羽翼丰满,再看他是去是留;可若是塞纳家想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便要当机立断,铲除一颗毒瘤了。只不过,以上都算是恶意的揣测,也不排除塞纳家是有自己的苦衷,譬如,因为什么事有求于你。那个假小卓玛就算说的全都是真话,也不排除她本身了解到的信息有差。所以,在得到确凿的证据前,最好不要妄加揣测。”
乔薇觉得自家相公说的很有道理,薛蓉蓉不可轻信,却也不能完全不信,终归是有了方向,接着往下查就是了。
想到了什么,乔薇又道:“刚刚塞纳夫人问我几时行册封礼,你打断了我的话,是不是当时就已经怀疑塞纳家另有目的了?”
姬冥修抚摸着她纤细的指尖:“你先别多心,我只是在朝堂做惯了,凡事都爱多留个心眼罢了。”
乔薇啧啧两声:“心眼那么多,会不会哪天我也被你算计得渣都不剩?”
姬冥修轻轻一笑,玩味儿地说道:“我以为我早已把你算计渣都不剩了,原来还剩一点啊……”
乔薇拿眼瞪他!
半晌,才又说道:“塞纳鹰呢?你还没说他是不是真的与那个幕后黑手勾结了。”
姬冥修凝眸道:“这个也需要查证。”
屋里,有了起床的动静,乔薇赶忙推了门入内,是两个小包子醒了,景云一贯起得早,难得望舒这懒虫也有不赖床的一日,景云乖乖地穿着衣裳,望舒浑身上下只有一个小裤衩,扭着肉嘟嘟的小身子,从床底下拉出自己的私藏——金灿灿的鸟儿、金灿灿的老虎、五颜六色的珠子……每一件都摸了一遍,随后又爬上床,往被子里一钻,睡了!
这小东西!
乔薇给气笑了,走上前捏了捏她小脸。
“娘亲的手好冰!”望舒整个人都缩进了被窝。
乔薇使坏地将冷冰冰的手伸了进去,摸上她白花花的小屁屁,望舒哎哟哎哟地叫了起来,顶着被子在床上爬来爬去,最后没办法了,使出了杀手锏:“爹爹爹爹!”
姬冥修走了过来,望舒一把掀开被子,扑进了他怀里:“娘亲坏!”
乔薇笑得不行了,被薛蓉蓉搅出来的一丝阴霾也烟消云散了,走过去给儿子穿了鞋、梳了头,去小厨房做早饭,路过乔峥的屋子时,听到里头传来自家老爹的暴喝:“谁动了我的龙血树?!谁偷了我的灵芝?!谁!谁!谁——”
燕飞绝把人带回来时是藏在马车的暗格里,塞纳堡的人并不知假的小卓玛已经住了进来,乔薇这儿恰巧有凤倾歌的面具,便戴在了对方的脸上,对外只道是个捡来的可怜丫头,准备收作侍女。
早饭后,乔薇去了女子房中:“我问你,你上一次在那个人的地方碰到塞纳鹰是什么时候?”
女子回忆道:“八月还是九月的月底了,大人有月底召见我们的习惯,今日又是月底,其实你可以去碰碰运气,看究竟能不能碰到塞纳鹰。”
乔薇顿了顿:“塞纳鹰知道你在替那位大人做事吗?”
女子想了想,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是,他应该不知道我知道他在替大人做事,就连哈佐也是不知的,哈佐一直以为塞纳鹰是我们的死对头呢。”
乔薇不知道要不要相信薛蓉蓉的话,如果要,那么塞纳鹰就与薛蓉蓉是一个团伙儿的,只不过塞纳鹰的级别听上去更高一些,保密性更强一些。
“在飞鱼镇,你与塞纳鹰不是串通好的?”乔薇问。
女子摇头:“不是,大人手下的人都是各做各的,除了我与哈佐因任务需求彼此认识,别的就算是面对面地站在一起,也不一定知道双方效忠的是同一个主子。”
如果薛蓉蓉没有骗她,那么那个大人物就有点意思了。
……
乔薇最终决定去会会那位大人。
“你要怎么会?”燕飞绝问。
乔薇道:“假扮成薛蓉蓉,回去向他复命。”
燕飞绝炸毛:“你疯了吧?你就这么去不怕羊入虎口啊?万一薛蓉蓉是故意引诱你去自投罗网的怎么办?”
“有这个风险,但现在只能赌一把了。”
“你……”燕飞绝又气又无奈,“要是易千音在就好了。”
易千音擅长易容之功,可以易容成乔薇的模样,代替乔薇前去试险,偏偏这么重要的时候,联系不上那小子。
易千音失联了,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是塞纳鹰,就算只是为了弄清易千音的下落,乔薇也觉得自己有必要走一趟。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乔薇:“有把握吗?”
乔薇拍拍胸脯道:“放心吧,坑蒙拐骗我最在行了!”
姬冥修抚了抚她发顶:“我在外面等你。”
乔薇换上了薛蓉蓉那套已经洗净烘干的衣裳,擦了薛蓉蓉惯用的香膏,又将头发梳成了无数的小辫,戴上一顶白色彩玉毡帽,披上斗篷,也带上了小白。
小白小小一团,藏在袖子里,几乎看不见。
会面的地点在贺兰堡附近,那儿有一处看似荒废的小屋,建在一个淡水湖的水面之上,四周是翠绿的杨柳,因交通不便,人烟罕至。
姬冥修在附近的山头找了一处制高点,左手拿稳了破神弩。
燕飞绝从湖泊的另一侧潜入水中,姬无双打扮成车夫的模样,戴着斗笠,静静地坐在马车外。
珠儿爬上了柳树,大白蛰伏在草丛中。
一切准备就绪。
乔薇踏上小桥,来到了小屋前,重叩三下,轻叩三下。
门被打开了。
乔薇缓步入内,一副低头顺目的模样,开门的哑奴将她带进了右侧的一个厢房,房间极大,却并不舒明开阔,窗子全都拉了下来,暗沉沉的,一旁的熏炉上升腾着袅袅轻烟。
屋子里没有多余的家具,只一扇中原式样的屏风将屋子一分为二,这个屏风可以说是乔薇来到这边后见到的唯一的一样具有中原特色的东西。
乔薇识趣地站在屏风外,低下头,战战兢兢地唤了声:“大人。”
屏风后传来冰冷无比的声音:“你还有脸回来见我?”
果真是雌雄莫辩的声音啊……
乔薇的眼神闪了闪,十分害怕地说道:“对不起,我把事情弄砸了,请大人责罚。”
“责罚?你有什么值得我责罚的?”屏风后的人讥讽地说完,扔出了一把匕首,“自行了断吧!”
乔薇看着脚边的匕首,心道这要不是与薛蓉蓉演的一出戏,就是真的想卸磨杀驴,乔薇的小身子瑟缩了一下:“大人,你听我解释啊,我这次原本已经计划了,可是哈佐迟迟不出现,我一人……对付了不了他们那么多人,这才害得煮熟的鸭子飞了。”
哈佐被困在那个要命的山谷中,至今未归,她可不怕对方识破她的谎。
然而乔薇的心思刚一转过,屏风后便射来一道红绫圈住了乔薇的脖子,乔薇心里骂了声大爷,脖子被死死地勒住了。
小白听到了乔薇的闷哼,就要冲出袖子,乔薇一把按住。
“我最讨厌找借口!哈佐自有他的好去处,而你……”屏风后的人说着,手臂一绕,将红绫又扯紧了几分。
乔薇只觉自己完全呼不过气了,冷汗冒了出来,这家伙武功这么高强,就算是燕飞绝与姬无双加起来,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NND!隐族的人都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多高手啊?
“咳咳……我……我有办法……对付……他们……”
乔薇急中生智,拼命全力冲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脖子上的红绫陡然一松,乔薇捂住脖子,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屏风后的人不可一世道:“你最好是真的有办法,否则,让我知道你只是在拖延时间,我会让你死一百次!”
老妖怪,走着瞧,谁让谁死一百次还不知道呢!
乔薇压下心头诽谤,诚惶诚恐地福低了身子,浑身颤抖地说道:“小的不敢蒙蔽大人!”
“说,你有什么法子?”屏风后的人问道。
乔薇眼神微闪道:“我可以杀了小卓玛,真真正正地取代她!我从深渊出来的事没有人知道,我只用将她骗去深渊杀了,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死的是我,之后我再回到贺兰堡,回到和卓身边,谁又能知道真相呢?”
屏风后的人顿了顿,淡淡地说道:“你可以骗过塔纳族的人,可你骗不过与她随行的那伙人。”
乔薇不以为然道:“有什么骗不过的?与她接触这么久,我已将她的习性摸得一清二楚,我有自信能瞒天过海。”
屏风后的人陷入了沉默,似乎是在犹豫。
犹豫就代表动心,乔薇眯了眯眼,果断地添了把柴火:“大人,你倾注在我身上的心血不比倾注在任何人身上的少,难道就让我这么白白地死掉吗?那您之前所做的努力不都白费了吧?请您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我向您保证,我一定拿下乔薇,我会坐上小卓玛的位置,我会替您铲除一切异己,我会将整个塔纳族双手捧到您的面前!”
似是终于被打动了,屏风后的人将红绫收了回去:“那好,我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给我记住,你只有不到十日的时间,十日后,你倘若还坐不上小卓玛的位置,我会亲手杀了你!”
乔薇“心惊胆战”地应下:“是,小的遵命!”
这一风波闹得有点久,久到第二个前来觐见的人已经到了,哑奴入内,绕去屏风后禀报了什么,屏风后的人淡淡说道:“你退下吧,没什么事不用过来了,尽早将小卓玛解决掉,别让我总替你们操着一颗心!”
“是!”
乔薇行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
乔薇走出堂屋时,看到地上有一道人影,是从左侧的屋子投射过来的,想必这就是第二来前来觐见的人,就不知是不是塞纳鹰。
哑奴将乔薇送出了宅子。
乔薇上了马车,不动声色地问道:“刚刚有个人来了,你看见没?”
姬无双压低了帽檐:“应该不是走的这条路,我没看见。”
乔薇点点头:“知道了,去与冥修会合吧。”
姬无双往水下射了一枚飞镖,这是召回燕飞绝的暗号。
转角处,姬冥修与两小只也上了马车。
乔薇把屋里的情况与姬冥修说了,姬冥修听到她险些被那人勒死,眸子里遽然闪过一道冷光:“总有一日,把他的脑袋拧下来!”
乔薇点头如捣蒜:“拧拧拧,一定拧!不过这次也不算全无收获了,虽是没查出塞纳鹰是否与他有勾结,但阴差阳错给自己弄了一点护身符。”
“先别高兴太早。”姬冥修说道。
“为什么?”乔薇不解地问。
“我收到易千音的消息了。”姬冥修将手中的小纸条递给了乔薇。
乔薇展开一看:“什么?塞纳鹰与易千音打了一架逃跑了?难道塞纳鹰真的有问题?你刚刚站在山坡上,可看见谁进入那间小木屋了?是不是塞纳鹰?”
姬冥修凝眸道:“有个男人,穿着斗篷,看不出是谁。”
乔薇正色道:“塞纳堡不宜久留,还是赶紧去我外公那里吧!”
姬冥修点头,让姬无双迅速将马车驶回了塞纳堡。
乔薇上了楼,叮嘱乔峥收拾东西,乔峥嘀咕道:“住得好好儿的,干嘛要走?你外公不待见我,我不去你外公那儿!”
乔薇弱弱地吸了一口凉气:“那你就一个人留在这里!”
乔峥看着女儿快步走出屋子的身影:“哎!哎!那么着急做什么呀?”
乔薇又去了燕飞绝的屋,丢给女子一套凤倾歌的衣裳:“换上,赶紧走!”
女子撑着虚弱的身子,换上了衣裳。
众人收拾好了行囊,正要下楼,塞纳河领着一群侍卫冲了上来,将门口齐齐堵住。
乔薇让自家爹爹带着孩子进了屋,姬冥修走上前,将乔薇挡在身后,目光冰冷地看向门外黑压压的侍卫:“塞纳家主,你这是何意?”
“把他们给我抓住!”
塞纳河一声令下,侍卫们举着长矛冲了过来。
“你敢?”乔薇自姬冥修的身后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塞纳河,“塞纳家主,你想以下犯上吗?”
塞纳河面无表情道:“我暂时相信这件事与小卓玛无关,请小卓玛不要插手,你去哪里我不会为难你,但这几人,我必须拿下!”
乔薇冷眸微眯:“什么叫与我无关?别人不知道,你也不清楚吗?他们,一个是我丈夫,两个是我朋友,你二话不说便要拿下他们,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小卓玛?”
塞纳河道:“我说过我暂时相信你是无辜的,所以我不想与你为难,希望你也不要让我难做。”看了一眼乔薇手中的行李,“你若是想离开,尽管带着你父亲与孩子离开,但这几人,休想踏出塞纳堡一步!”
乔薇双目如炬道:“我今天,还就非要把他们带走不可!”
塞纳河捏了捏拳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来人!将她一并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