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炖了花心萝卜的咸鱼
非夜将目光转向别处,不敢直视安成落那灼灼的眼神,她能感觉到自己滚烫的双颊。
她这一生,杀人无数,即便是身处险境也屹然不惧,能够做到不动声色。
可是每每在安成落面前,却总是无形之中被挑动情绪。
真是一条麻烦又讨厌的咸鱼。
安成落嘴角微勾,语气带着几分严肃,道:“回答本王。”
他很想告诉非夜姑娘,这种时候就不要胡思乱想了,应该好好的回答问题才是。
“谁……谁知道你那祛疤膏有没有效用。”非夜忸怩道。
安成落道:“那可是华医仙亲自调配的祛疤膏药,有钱都买不到,你试都没试过,怎知无效。”
非夜将脸一横,道:“你和医仙很熟吗?”说完,非夜神情一怔,她突然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管他和医仙熟不熟,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非夜嘴巴略微的嘟起,懊恼自己多管闲事。
安成落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轻轻点头,回道:“算是有些交情,向她求点祛疤的奇药还是不难的。”
确实不难,只需一个条件罢了,而且这个条件还甚合他的心意。
见家中长辈嘛,他自然是乐意至极,将来把华仙儿娶进王府,这家中长辈迟早也是要见的。
非夜微微抿唇,之前她收到过晓江鱼的飞鸽传书,在那信中提到过这个医仙,记得好像是中秋之时,那个医仙和华神医都一同到安王府来做客。
虽然华医仙和华神医是爷孙关系,可是医仙怎么说也是一个大家闺秀,这种上一个男子家做客的事情,说出去,只怕多少都会引人遐想。
比如现在,非夜就觉得,安成落定然不是和医仙有点交情那么简单,只怕两人之间,可能还有些不可告人的关系。
这条咸鱼还真是一条被拿去炖了花心萝卜的咸鱼。
非夜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有些许难受,又有些许酸涩。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轻轻晃了晃脑袋,驱散心中的异样。
和非夜不同,安成落心里简直是荡开了花。
他觉得,非夜姑娘貌似是吃味了。
因为他谈及了别的女人,非夜姑娘吃味是否就代表着,在她的心里,已经在潜移默化之下有了他。
都说想要参透女子的心思,如同海底捞针,而天启不仅仅是人生的作弊器,更是他获得爱情的强大助力。
非夜姑娘是在意他的,那他便安心多了,最起码要征服像非夜姑娘这般强悍的女子,可不是一件易事。
不再需要畏惧任何有可能会让非夜姑娘反感的事情,他甚至可以为所欲为。
看着安成落嘴角噙着的笑容,非夜心中微恼。
真是一条可恨的咸鱼!
这是在笑话她吗?
因为她问出了那个就连她都觉得不会问出口的问题。
安成落直起身,不在桎梏着非夜的去路,恢复以往那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情,淡然道:“说吧,你这么急着要见本王,所为何事?”
非夜神情略微一愣,安成落忽然之间和她拉开距离,她竟然生出一丝丝的失落感,非夜惊讶于自己这种荒诞的情绪,更让她感到丝丝的害怕。
她不可能会对安成落动了心思的,因为他姓安。
安成落见她愣在那里,轻声唤道:“非夜姑娘?”
非夜回过神来,怒嗔安成落一眼,伸手推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转眼就到了寝殿外。
安成落摸了摸鼻子,有些不明所以。
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耍起小脾气来了?
安成落忽然一惊,难道天启也有失灵的时候?
那简直是太可怕了。
可别在该派上用场的时候就突然失灵,那可真是太坑人了。
不对,是太坑鱼了。
再说非夜,回到东苑之后,气恼之下,一脚踢向了院子里摆放的石凳。
那石凳不堪重击,竟裂开了一条细小的缝隙,可见非夜这一脚的脚力何其大。
那可是石头磨的凳子,可不是木头的。
只听耳畔响起了一道戏谑的声音:“哪来这么大火气?莫不是又在主子那里吃瘪了?”
非夜回头冷冷的瞪了解飞一眼。
刚从安成落那个讨厌鬼那里离开,转眼解狗这只恶狗也到她面前晃,还能不能让她顺顺气了?
这安王府压根就没有一个可以让她舒心的地方,她到底还回来干什么!
反正段青已经被解飞给杀了,这天底下,除了解飞,她无论走到哪儿,已然都是来去自如了,她还有何惧。
当然,皇宫除外。
解飞见非夜只是一脸怒气,却不开口,不由得笑了笑,抬步向她走去,弯下身子看了看被非夜踢裂的石凳,惋惜道:“多好的凳子啊,就这么被踢坏了,就连坐都没地儿坐了。”
非夜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过身,丝毫不打算理会解飞。
解飞也丝毫不恼,抬起双手抱着自己的后脑勺,语气很是慵懒的问道:“你想让主子帮你报仇,可是你不好意思向主子开口,是吗?”
解飞想,这大概就是非夜此时恼怒的原因,毕竟以他这些时日对非夜的了解,开不了口,那是绝对的。
非夜喉头一紧,确实。
刚才她匆忙从安成落的寝殿离开,除了懊恼自己的突如其来的失落感,更多的还是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与其留在那里尴尬的不知该怎么办,倒不如直接转身走人。
解飞见非夜依旧对他不理不睬,微微摇头,转身离开。
在他快要走出院子时,回头又说了一句:“其实用不着你开口,昨夜回来之后,我去见了主子,主子已经知晓了在晓家发生过的所有细枝末节,主子也已经做了妥善的安排,会让晓家付出他们应付的代价。”
“主子会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晓家,这是主子送给你的第一份大礼,拭目以待吧。”
说完,解飞瞬息便没了身影。
非夜心中震荡,久久难以平复。
昨夜解飞千般阻挠她去见安成落,自己却跑去见安成落!
就是为了瞒着她和咸鱼密谋晓家的事情。
所以讲到底,这么将她这个真正的主要人物排除在外,真的好吗?
安成落他凭什么要替她安排这一切?
第174章彪悍的非夜
非夜越想越气,最后实在是气不过,转头又去了中苑。
丰时看见去而复返的非夜,顿觉头皮发麻。
这位大姑娘到底是想闹哪样?
刚才她一走,丰时去关门时,透过门缝瞧见了王爷那欲吃人一般的眼神,吓得他立马将门合上。
现在王爷刚刚睡下,非夜又来了。
能不能给他一条活路?
丰时小跑过去,远离寝殿,将非夜拦了下来,苦着脸道:“非夜姑娘又来做什么?王爷刚刚歇下,您稍后再来行吗?王爷一醒,我立即派人去通报您。”
非夜压根没将丰时的话听进去,冷喝道:“滚开!我要见安成落。”
丰时哪里肯让开身,语气中带着些许恳求,道:“姑奶奶,求求您小点声,要是再把王爷吵醒了,我们都得完蛋。”
王爷什么脾气,这么长时间他还能摸不清吗?
别看王爷平时和颜悦色的,可一旦发起火来,那是能把王府给掀了的主儿,万万是惹不得的。
好嘛,这非夜姑娘今天是不把王爷惹怒了不罢休的模样,可苦了他这个守门的了。
这来来去去的,换谁都没那耐性。
更何况是把人从睡梦中叫起来,多来几次,估计王爷的火气都能炸天了。
非夜本就满腔怒火,现在被丰时这么一阻拦,瞬间就爆发了开来,二话不说,上来就对着丰时的胸口一掌劈去。
丰时哪里知道她二话不说便动了手,一个躲闪不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
这一掌非夜几乎用足了力道,丰时蹬蹬直往后退了数步。
借着丰时后退的间隙,非夜瞬时便从他身飘身而过。
待丰时反应过来之时,非夜已然一脚踹开了寝殿大门。
“砰”的一声巨响,那门直被踹出了一个大窟窿,门的一边更是歪倒向一旁。
丰时惊得张大了嘴,怔了好半晌,愣是不敢踏向前一步。
算了,他感觉现在还是远离这个地方比较完全。
他现在无比的怀念江凌在的日子,最起码江凌在的时候,就是背黑锅最好的人选了。
可惜,主子压根就没打算告诉他江凌如今在何处,他也指望不上江凌这个时候能跳出来背锅了。
丰时揉了揉有些发疼的胸口,非夜姑娘下手还真不是一般的重。
不行了,他感觉受了很重的内伤,他必须立刻马上去找府里的医正把把脉,拿点治伤良药,顺便到床上躺个三五天。
若是主子问起,只好说他被非夜姑娘打成重伤,卧床不起了。
是个主意。
丰时说走就走,捂着胸口一脸痛苦之色的离开了东苑。
一路上看到他的下人,对他一副重伤的模样,都十分关切,能在王府里,把丰大管家打成重伤的人,应该很少吧?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啊?
再说安成落,门被踢开的瞬间,整个人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定睛一看,只见非夜气势汹汹的直闯了进来。
安成落挑了挑眉,先前还知道等他开了口再进来,如今倒好,直接硬闯。
视线穿过非夜看向门外的方向,哪还有丰时的身影,早就不知跑哪里去了。
非要冲上来就是一阵怒火朝天,气冲冲的道:“安成落!你凭什么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
安成落眨了眨眼,很是无辜的道:“本王何时对你指手画脚,倒是非夜姑娘,一大早就闯了本王的寝室两次,扰了本王的清梦不说,非夜姑娘此举,是不是太过……暧昧?”
说及“暧昧”二字,安成落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是暧昧吧,要说这世间,哪有什么女子会胆大到一天去闯两次男子的房间,这实在是有违闺阁女子的德行。
很显然,非夜姑娘就不是一般女子。
她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对的。
且不说她闯没闯过男子的房间,就是这些年里,那些死在她手里的男子,死时正在沐浴的都不在少数,更何况安成落只是在睡觉。
安成落微微惊讶。
他可是真想给这位非夜姐姐立个大拇指。
彪悍啊,实在是太彪悍了。
这么说男子的身子非夜姑娘可是看了不下少数啊。
非夜姑娘如此豪放,这让他怎么办是好?
以后若是真娶了她,一定要给她立个规矩,不能再去看男子的身体了,这样让他这个当夫君的未免太难堪了。
“死咸鱼,给我好好说话!”非夜怒瞪了安成落一眼,道:“说,晓家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还有你想对晓家做什么?”
安成落摊手道:“非夜姑娘可真是冤枉本王了,在认识非夜姑娘之前,本王对晓家不过是略有耳闻罢了,可谈不上了解,本王知道的可都是非夜姑娘告诉本王的,再后来,解飞去了天台山,一路护送你回京,本王作为他的主子,他自然有必要将天台山发生的事情告知本王。”
非夜怒视着安成落,他以为她找不到他话中的一点错处。
可她什么时候有告诉过安成落关于晓家的事情?还有她的身世,虽然安成落说得有理有据,可还是无法解释他在这件事上说了谎。
安成落微微抿了下嘴,他知道这些话他根本就解释不清,他难道能说是因为他有天启,更是因为天启【洞察人心】的神技,才知道了关于非夜身世的秘密吗?
不能,且不说他能不能说出口,就说说出来之后非夜信不信。
到那时,她一定会以为是他为了忽悠她,而瞎编出这种天马行空的借口。
安成落看着一脸怒色的非夜,沉默不语。
显然这次回来之后,非夜姑娘似乎不再向以往那么冷冰冰了,多了一丝常人该有的情绪。
虽然气头上的非夜,那恐怖的摧毁能力是挺让人胆寒的,看看他寝殿那个东倒西歪的门就知道有多惨了。
可是再看她气呼呼的模样,又深觉可爱极了。
“非夜姑娘何必太过于纠结本王如何知道晓家的事情,你只需知道,本王不会害你,本王只会护着你,本王承诺过你的事情,一直都有效。”安成落认真道:“至于晓家,他们必须付出一些代价,方能解本王心头只恨,当然非夜姑娘若是想,本王会给你亲自报仇的机会。”
非夜秀眉微蹙。
恨?
安成落和晓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第175章不想要这个技能了
晓家明面上虽是官商,但实际上和朝廷却没有太多交集,之所以会挂着官商的名头,还是因为晓家每年进贡的巨额财富。
若要说安成落和晓家有仇的话,大约除了生意上有了利益冲突,才有机会结仇吧。
可是安成落堂堂一个皇子,声名在外的王爷,压根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虽说达官显贵之中,也有多数人会置办一些产业,不过和那些商贾世家比起来,都是小打小闹,安成落怎么可能会因为生意上一些小事和晓家结仇?
想想都知道可能性不大。
安成落嘴角微微扬起笑容,伸手拉过非夜的小手,那是一双布满了细茧的手,只有经常手握着刀剑,才会在手上长这种茧子,可见非夜的一身身手,并不是凭空而来。
非夜两眼微睁,愣在原地,任由着安成落拉着她的手,一时竟忘了抽回。
安成落有些心疼的揉搓着非夜的手,目光诚挚的道:“晓家欺你,便是不可饶恕,本王绝不会轻易的饶过晓家,以前你孤身一人,无法对抗偌大一个晓家,可是以后,你有本王,本王会是你最坚实的倚靠。”
非夜微微抿嘴,忽觉心中竟有一丝丝感动。
这些话听着,怎么就那么暖心呢?
安成落竟然也会说这种哄女子的话,真是破天荒了啊。
以前听说这家伙的嘴里向来不饶人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竟也会说这种好听话。
安成落心头一阵刺疼,什么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可是金口玉言好吗?
非夜姑娘这么想,真是太扎心了。
他一心一意为了给非夜姑娘出气,可是非夜姑娘不领情也就罢了,居然还骂他。
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了。
非夜似是忽然回过神来,猛然抽回了手,怒视着安成落,道:“不用你假惺惺,你们姓安的没一个是好东西,我早就领教过了。”
即使安成落没有做过什么罪大恶极之事,但只要他姓安,她可以不杀他,毕竟安成落救了她两次。
可他们二人,注定只会成为陌路。
虽然在来京师的路上,她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她本打算心平气和的和安成落好好的谈谈,让他出手,帮她向晓家复仇,若是安成落不愿,她可以答应安成落任何条件,就算是……就算是安成落真要她嫁与他,她也只能认了,只要安成落能帮她替三房的所有人报仇。
可一到安王府,一切都和预想中的不一样,还没见到安成落就被解飞给敲晕,一醒来,她自然是心中气极,才会一早跑来想要找安成落理论。
往后的事情发展,更是出乎她意料的不可收拾。
没想到还不待她开口,安成落已经做好了所有向晓家报复的安排,这算什么事?
真当安成落主动的要帮她时,她竟有一些不知所措,甚至是难以接受。
这世上哪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所有的馅饼实际上都是陷阱。
然后让她心安理得的接受安成落的恩馈吗?不可能,她不是这种人,她不想欠下安成落任何东西。
两次相救,已经让她无法对安成落下杀手了,若是再这么下去,她以后还怎么向皇室复仇。
她爷爷的仇怎么报?
现在安仁帝仍然高高在上的坐稳着这龙椅,她怎么能让安仁帝那么顺心如意的踩着她爷爷族人的尸骨,坐在皇位上做人上人。
就算杀不了安仁帝,也要让他无人继承帝业。
让他尝尝最后把江山拱手让人的滋味。
安成落伸手捂住心口,他心中疼得难以忍受。
非夜姑娘真是太狠了,竟要让他的父皇绝后,那不是要杀了他所有的兄弟,庆幸他还能活到现在。
可是再一想,刚才非夜姑娘说就算是他要求她嫁给他,她也会答应,只要他帮她报晓家的仇。
所以他的自作多情,竟让他白白错失了一个娶非夜姑娘的机会。
这怎能不让他心疼?
简直是疼得血流不止了。
这非夜姑娘一早来,肯定是存心来刺激他的。
连着两次将他叫醒就算了,竟然还让他知道这么痛心的事情。
敢问这天启的技能,可以关掉吗?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要这个技能了。
太扎心了。
安成落痛心疾首的摇头道:“既然非夜姑娘一直都以为本王不是什么好人,非夜姑娘不愿接受本王的好意,本王自然没有强迫非夜姑娘接受的道理。”
非夜皱着眉,有些不太明白安成落的话。
“本王知道非夜姑娘一直仇视着皇家,之前让非夜姑娘考虑成为本王的王妃之事,自然是有些强人所难了,是本王思虑不周,才让非夜姑娘对本王如此憎恶,本王自知惭愧。”安成落叹息道。
非夜顿时有些急了。
安成落刚才话说的那么好听,怎么就因为他她一句话,这就要放弃了吗?
不打算再坚持一下吗?
说不定她忽然心软就答应让他帮忙了呢?
安成落嘴角微微下压。
刚才非夜姑娘的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明明应该是他答应非夜姑娘的请求,然后再提一个让非夜姑娘嫁给他的要求,如此才是完美的。
早知非夜姑娘如此想,他就不必那么急着表现了。
一定是解飞那只小跳狗,在非夜姑娘面前胡言乱语,非夜姑娘才会跑来质问他的。
若不然,等他睡清醒了,哪里会那么急着想要告诉非夜姑娘他的决定。
不就是想着先将非夜姑娘打发走,好再睡个回笼觉。
现在好了,他什么都错过了。
都怪解飞。
解飞侧躺在某一屋顶上晒着太阳,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伸手揉了揉鼻子,虽然已是秋末,即将入冬,可这天气并不算太冷,况且他在这晒着太阳,应该不是着凉了才对。
解飞忽然坐了起来。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既不是着凉,那必然是有人在背后说他坏话。
这个世上敢说他坏话的还能有谁,除了主子还能有谁!
若是解飞知道此时安成落已然悄悄的给他在小本本上记下一笔,他一定会直呼冤屈。
真是人在屋顶坐,祸从天上来啊。
第176章本王是不是很贴心
凉亭之中,安成落用过午膳之后,叫来了王府里所有的婢女。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看着凉亭外黑压压的跪伏一片,安成落着实被惊着了。
这最起码得四五十人,而这些人无一例外,全是翎妃从宫中挑选出来的宫女,其中不乏有翎妃安排的教引宫女,只可惜,安成落压根就没有正眼看过她们。
好在还有天启,不然此时,安成落压根不记得这些人谁是谁了。
这些婢女们因为是在宫中赏赐下来的,府上原本的下人也都不敢轻易得罪,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些人都是翎妃送来的人,说白了就是翎妃娘娘的人,所以多半都是在王府之中担任一些闲职。
婢女们都是带着激动紧张又忐忑心情,这可是她们自打入府以来,第一次被王爷召见。
虽然以前不是没见过王爷,可是她们平日里撞见的,跟王爷要见她们,那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事情。
安成落挨着一个又一个的细细打量,每当目光触及到哪个婢女,那名婢女便羞涩的深深低下了头,连着十几人都是如此,看得安成落眉头直皱。
好在他并不是在选秀,不然这一看就低头的,他还看什么呀,看一群女子头发选秀吗?
就在安成落选得焦头烂额之际,非夜一脸冷漠的在院中的另一侧散步。
早时被安成落两番戏耍,那心里头的气是久久都顺不下去。
安成落就是一个大猪蹄子!
还是咸到发苦的猪蹄子。
安成落一眼晃见非夜的身影,连忙向她招了招手。
非夜看见了,竟然鬼使神差一般,跺跺脚就走了过去。
刚走到一半,顿觉不对,她不过是吃完饭嫌肚子吃得太胀,想在王府了走一走,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方来了,还被安成落一招手就过去。
自己这是中了什么邪了?
非夜冷哼一声,转身正准备走人。
却只听安成落喊道:“非夜姑娘来得正好,本王刚好有事想要询问一下非夜姑娘的意见,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了。”
非夜一听,脚步顿了顿,最后还是朝凉亭走了过去。
进凉亭之前,扫了一眼凉亭外跪到一片的婢女们,暗衬着安成落又在搞什么名堂?
安成落见她来到凉亭,展颜一笑。
非夜抿了抿嘴,默默腹诽道:“笑成这副贱样,定然没安什么好心思。”
安成落笑容一顿,不由得伸手摸了摸鼻子,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明明长得这般好看,笑起来应该也不差才对,他对自己的长相还是十分有信心的,非夜姑娘这般诽谤他,一定是今早起来忘记洗脸,眼神也不太好了。
“你有什么要问的?”非夜冷声道。
周边的那些下人一听这语气,内心皆是一片凛冽,也不得不佩服。
这世上竟然有人敢这般对王爷说话,真是胆大如斗。
真是忍不住的想要向她竖个大拇指,赞她一声:真是好样的!
而所有人也顿觉背后升起一股阴冷,犹如冬夜里的寒风一般刺骨冰凉。
众人纷纷暗暗吸气,谢天谢地王爷应该不会知道他们心中所想。
安成落讥笑一声,暗道:晚了,他已经都知道了。
但他也只能默默叹了口气,就算是知道了,他还能现在发火吗?那不是在告诉所有人,他能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了。
安成落看向非夜,道:“本王看非夜姑娘身边没有婢女,所以想替姑娘选几人能够贴身服侍姑娘,本王是不是很贴心?”
非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我不需要婢女,我又不是那种娇滴滴的,生活不能自理的深闺女子。”
安成落有些傻眼,但也觉得非夜姑娘说得貌似很有道理。
可是能不能自理,和有没有婢女,那完全是两码事,这并不妨碍他给她安排几名贴身的侍女吧。
“本王只是觉得,非夜姑娘日后是要做本王的王妃的,身边自然是不能少了婢女的,不然日后走出这王府,还以为是本王苛待了你,岂不是面上无光。”安成落道。
直到这时,那些婢女们才终于明白,原来王爷把她们叫到一处来,是想给未来的王妃找贴身丫鬟。
虽然她们是宫里来的,可至今在王府都只是做些闲事,若是成了未来王妃的贴身丫鬟,也未必会辱没了她们。
总比一辈子在王府碌碌无为强多了吧,反正王爷又不会正眼看她们一眼。
可是身为当事人的非夜可不觉得这是好事,有些恼羞成怒,气得跺了跺脚,瞪眼道:“放你的狗屁,谁要做你的王妃?”
安成落倒吸口气。
非夜姑娘竟然出口成脏!
简直是太颠覆他对女子的认知了,这绝不是那些深闺女子说得出口的话,真是太……太刺激了。
见安成落好似发现什么新天地一般,非夜心中微惊,这咸鱼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他当然没有特殊癖好。
他只是觉得这样的女子,可比那些中规中矩的深闺女子有意思太多了。
看来往后的日子真是又刺激又有趣,他一点也不会感到索然无味才是了。
“非夜姑娘不必觉得不好意思,反正你迟早都是本王的人,何不早早做好准备,也免得日后措手不及。”安成落开怀道。
非夜暗暗攥紧了拳头,这咸鱼怎么又厚颜无耻上了,能不能要点脸。
早知道他是要问这种话,打死她都不会走过来的。
这时一旁的小祁子竟然开了口,他闪烁着两只小眼睛,道:“非夜姑娘,我们王爷可是一顶一的绝好良配,非夜姑娘若是成为咱们安王府的王妃,那可是相当好的。”
小祁子可算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对于那些软萌软萌的小动物那是相当喜欢的。
以前在这府中,也就他和小吱的关系最好。
可是自从非夜姑娘上次离开,连带着将小吱给带走了,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小吱了,本以为非夜姑娘回来了,小吱应该也跟着回来了才对,可是他压根就没见到小吱。
王爷也根本就不记得小吱了,小吱知道了也不知道该有多伤心。
他从刚才就好几次都想要开口,问问非夜姑娘小吱去哪了?
可是一见非夜姑娘那冷得快要冰死人的神情,他只能默默的候在一旁,这总算是让他找到可以开口的机会了。
第177章挑选侍女
安成落看了一眼小祁子,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小子真是……说什么大实话呢。
说得这么直白,非夜姑娘会不会觉得小祁子夸赞过头了?
不过他就是喜欢这种爱说实话的人。
看来把小祁子放在身边当小厮是个不错的决定,最起码比江凌会说话,这时候若是换成江凌,别说是给他助攻了,别添乱就不错了。
非夜冷冷的睨了小祁子一眼。
安成落不要脸就罢了,没想到就连他身边的小厮都这么会睁眼说瞎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整个安王府可真全是一丘之貉。
不过她大人大量,没必要与一个小厮去计较,就当他放了个不声不响的屁得了。
当然这些账都要算在安成落身上的。
安成落现在对于非夜的埋汰,已然能够做到淡然处之了,反正不管是好是坏,非夜姑娘一定先在心里将他贬损一番。
若是次次都去计较,那他迟早有一天要郁结而死。
“非夜姑娘,本王替你对付晓家,你嫁与本王为妃,虽然本王觉得这般和你谈条件有些趁人之危,可是本王绝不会让你后悔嫁给本王。”安成落淡然道,似乎在说一件很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非夜紧抿了下嘴唇,她怎么忽然觉得,早时安成落突然反悔,就是因为这个条件?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心里做的最坏的打算的?
是的,以嫁给安成落为条件,让他出手对付晓家,这就是最坏的打算了。
她不喜欢欠人任何东西,当然也不喜欢别人欠她的。
她自认为,和安成落非亲非故,况且还是仇人,安成落没必要帮她对付晓家,所以相应的回报以安成落,便是嫁给他。
要说帮他杀人,他手底下可还有解飞这个杀手榜第一,根本用不着她来替他杀人。
她除了这点本事,要说一无所有,好像也不为过。
她虽是晓家族人,她唯一的血脉至亲叔叔婶婶,这次也已撒手人寰,在晓家,现在可算是孤身一人了。
虽然以身相许这种事情在江湖上实在是太老套了,可是以她此时的处境,好像也没有其他能够回报安成落的了。
安成落笑着眯了眯眼,非夜姑娘坚守的防线松动了,他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当即道:“非夜姑娘再回去好好考虑一番,本王等你的答复。”
“至于这些婢女,不管你愿不愿成为本王的王妃,本王都打算为你挑选几个心灵手巧的贴身伺候着,非夜姑娘住在王府,本王自然也当尽尽地主之谊。”
非夜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眼神似有若无的瞟着凉亭外的那些侍女。
安成落爱折腾,就让他自己折腾去吧,反正这条咸鱼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说不定过会又不是这么回事了。
凉亭内霎时间陷入了一种十分诡异的气氛,安成落不说话,非夜也不说话,小祁子只能半低着头,瞧瞧王爷又瞧瞧非夜姑娘。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这两位主子嗳,能不能不要这么安静,让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实在是不知所措啊。
最后安成落足足挑了六名侍女,拨给了东苑的问月厢,这六人只负责问月厢的一切饮食起居。
下人们虽然惊讶,京中贵女,就算是那些达官贵族的人家的贵女,身边顶破天也才两名婢女。
就算是非夜姑娘真成了十一王妃,那至多也只能配备四名侍女,这王爷一口气就选了六人,那可是堪比宫中嫔妃的待遇。
可是王爷这般安排,他们自当听命便好。
安成落选完侍女,又在思量着是不是该将东苑好好的修缮一番,也好让非夜姑娘和仙儿妹妹日后住得更加舒心一些。
他突然开始佩服自己,实在是深谋远虑,既然有了想法,这种只需吩咐一下的事情,安成落半刻也不会耽搁,当即就叫来了丰时,让他早日安排些匠人,重新将东苑修缮修缮。
丰时一脸憋笑的应下,王爷还真是想到什么就干什么啊。
安王府建府不过六七年,府内的屋舍每日又有专人打理,看起来可不算旧,王爷突然要修东苑,要说不是为了现在住在东苑的非夜姑娘,说出去谁信啊。
反正他不信。
非夜身后寸步不离的跟着六名侍女回了问月厢,她可真是一脸的郁闷,一到东苑就把那些人打发了下去。
她可不习惯身边围着这么多人,就算只是看着,也让她脑子里嗡嗡的乱作一团。
小祁子趁着安成落回寝殿补眠的空隙,悄悄的溜进了东苑,在院子中向问月厢的方向不断的张望,见那紧闭的厢门,小祁子顿时陷入了两难之地,不知该不该近前去。
“小祁子?”
忽而在他身后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惊得小祁子腾地一下就跳了起来,回头一看,竟是不久前王爷拨给非夜姑娘的那名婢女。
小祁子拍了拍胸脯,松了口气,道:“岚玉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岚玉笑了笑,道:“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啊,你不是应该在王爷身边伺候着吗?鬼鬼祟祟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小祁子有些不知所措的攥着衣角,支支吾吾道:“岚玉姐姐,我……我只是有个问题想问非夜姑娘,可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这不是王爷歇下来,我过来看看非夜姑娘有没有空闲……”
岚玉恍然的“哦”了一声,笑道:“姑娘也歇下了,连我们都给打发出来了,肯定不会见你的,你还是赶紧回中苑去吧,若是让王爷知道你私自跑来找姑娘,一定会处罚你的。”
小祁子一脸苦色,一直找不到机会和非夜姑娘搭上话,他何时才能打听到小吱的消息啊。
岚玉眼珠子转了转,又道:“你有什么问题要问姑娘啊?我可以代你转达的。”
小祁子又惊又喜的拉过岚玉的手,激动道:“真的吗?岚玉姐姐你真是太好了。”
岚玉睁大了眼,看了看拉着她的手的小祁子,道:“快说吧,你有什么要我转告的?”
小祁子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道:“岚玉姐姐可记得以前王爷养的那只……熊,就是小吱,上次非夜姑娘走的时候,把小吱带走了,可是如今回来,小吱却没有跟着回来,我就是想问问非夜姑娘,小吱在哪里?”
第178章会被养废
岚玉掩嘴轻笑,道:“所以,是王爷不好意思问姑娘,才让你来问姑娘的吗?”
小祁子讪讪的笑了笑。
王爷才不会不好意思嘞,更何况王爷压根就没想起过小吱,怎么可能会让他来问呢。
可能在王爷的心里,非夜姑娘若是喜欢,就算把小吱炖了汤,王爷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小吱就是这么可怜。
谁让王爷本来就怕老鼠,可偏偏小吱却是长了一副老鼠模样的熊,就算王爷能勉强接受,但肯定也不讨喜。
看看现在王爷压根没有找小吱的打算,就知道了。
有岚玉帮忙,小祁子总算是稍稍的安心了些,又是向岚玉表达了几番谢意,才离开东苑,抓紧了时间赶回中苑去。
他可不敢在东苑耽搁太长时间,万一王爷中途醒来见他不在,一定会被责罚的。
小祁子回到中苑,看着依然紧闭的房门,暗暗的松了口气。
此时门前守着的是吴统领,丰时大管家和吴统领二人是轮流守在王爷的身边,吴统领之前倒是坚持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但王爷下令,他也就只能听命行事了。
这吴统领以前小祁子没见过,吴统领自从来了王府之后亦是寡言少语的,没有人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他现在在王府里统领着什么,只知叫他统领就对了。
小祁子小心翼翼的走到旁室,等候王爷醒来,吴擎瞧都没瞧他一眼,倒是让小祁子有种他基本没什么存在感的感觉。
非夜遣去下人,说是要歇息,实则只是关着房门,自己在厢房内坐立难安。她又不似安成落那般咸鱼,一天十二个时辰起码得睡上八九个时辰,简直跟猪一样。
若是她知晓,安成落是靠着睡眠来升级天启这般的辅助神器,她可能会更加难以苟同。
她大概会觉得,安成落定是入了魔。
当然这些在非夜的心里,咸鱼就当是这种混吃等死的行为,至于安成落让她考虑的问题,才是她此时焦心之处。
虽然她之前已经做好和安成落谈条件的准备,可真到这种时候,她又有些心虚了,她才不想嫁给姓安的。
如果不嫁给安成落,她又能找谁来帮她对付晓家。
别说找江湖上的人了,做杀手的,在江湖上可没什么好名声,不说树敌万千,但那些被她刺杀之人的子弟们,找她寻仇的都不在少数,这时候跑去找江湖上的人帮她对付晓家,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一旦有人将她要对付晓家的消息走漏了,到时候晓家没对付成,可能有些人就会联合晓家来对付她来。
难不成她真的只能嫁给安成落吗?
这条咸鱼出尔反尔,早时还说要帮她,彼时却又开始和她谈起条件,简直是让人恨得牙根发痒。
时间一时一刻的流逝,眨眼已到了晚膳时间。
岚玉轻叩厢门,扬声道:“姑娘,晚膳时辰已至,王爷派人来问您是一起用膳还是在问月厢用膳?”
非夜阴沉着脸,这几个时辰过去,她都没有想出更好的方法来拒绝安成落,心情已是差到了极致,这种时候,她自然不想看见安成落那张面目可憎的脸。
虽然生得一副好皮囊,可是总是让人恨不得将他的脸撕烂。
非夜语气冰冷的回道:“就在这吃。”
岚玉在房外恭声应道:“好的,婢子这就让人将饭菜端来。”
非夜竖起了耳朵,房门外传来了脚步离开的声音,她起身前去打开了房门,朝着房门外的天空望了望。
不知道这时候,她悄悄离开安王府,会不会被安成落拎回来?
解狗自早上见过之后,就再也不见人了,想来大概不在王府,只要解狗不在王府,安成落那家伙又要在人前维持他残疾的样子,不可能亲自来追她的吧?
非夜正思量着,岚玉便领着四人出现在了走廊处,手里都端着托盘,她见非夜怔怔的站在房门口,便开口叫唤了一声:“姑娘。”
非夜猛然抽回思绪,暗道:“这么快!”
不是才刚下去端菜吗?这么快就来了,而且来到这么近的地方,她都没有发现,到底是她的功力退减了,还是这几名婢女的身手也不简单。
安成落不会是借着给她安排贴身丫鬟的由头,在她身边安插几个高手来监视她吧?
若真是如此,还真得说一句,安成落的手底下,还真是不乏其人,光是在她身边就安插了六人,真是大手笔。
这么一想,咸鱼暗中培养的势力倒是不少,就算嫁给他,好像也不会太吃亏吧。
非夜沉默不语的抬脚,回到厢房内。
岚玉向身后的几人点头示意,众人连忙跟上,也进了厢房,将各自托盘中的膳食有条不乱的摆放在桌上。
非夜看着满满一桌子饭菜,嘴角忍不住的抽搐了一下。
咸鱼是把她当成猪吗?
她一个人哪吃得完这一桌子,再来五个她都吃不完。
岚玉脸上一直挂着规规矩矩的笑容,拿起公箸,夹起饭菜放置在非夜面前的碟盘之中,一边浅笑道:“这些都是王爷吩咐厨房的大厨子做的,王爷说不知姑娘喜欢吃些什么,就索性让大厨子多做了些,姑娘快尝尝吧。”
非夜面无表情的拿起箸,面无表情的吃着饭菜。
她吃完一口,岚玉便又给她夹了一口,每一样都给她夹遍了,还细细的打量着她的神色。
不过从非夜的面无表情里,她大概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非夜感觉自己大概是已经要过上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
就安成落给她安排的这六名婢女,十二只手,压根轮不到她来动手。
想来也是忍不住感叹,以前做杀手的日子,可没有这么舒坦。
别说什么大鱼大肉了,她一直以来都是随便找些吃食,能够果腹就行了,有时候在执行任务之时,连着几日不吃不喝不眠的情况都有。
现在倒好,吃好睡好,她迟早会被安成落给养废的。
这样她以后还怎么当杀手啊?
第178章他孤独啊
解飞这几日丝毫不敢出现在安成落的百米之内,他自从有了一种直觉,一旦他出现在主子面前,就会有数之不尽的刑罚等着他。
他只好整日在安王府的外围转转悠悠,只要主子不找他,他就绝对不出现。
夜色降临,整个安王府便陷入一片沉寂,此时解飞正百无聊赖的藏身于王府门庭前的大树冠顶之上,对于他们这些做杀手的而言,职业素养造就他到了夜里便愈加精神。
解飞本闭着目,忽而耳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解飞微微的睁开眼,只见在他的正下方的树枝上,不知何时竟窜上来两道身影,显然他们并没有发现树冠顶的解飞。
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这二人紧盯着安王府大门,显然是有人将他们派来此处盯梢的,而他们要盯着的人,除了住在安王府的十一王爷,还能有谁?
解飞冷笑一声,在他解飞的眼皮子底下安排眼线,无异于班门弄斧,解飞正打算下去解决了这二人,顺道提着二人的脑袋去跟主子邀功,或许主子看着他立功的份上,会放过他也说不定。
却只听下方有人开口道:“也不知道主子怎么想的,十一皇子是个出了名的残废咸鱼,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不成?”
另一人又道:“少说几句吧,主子马上就要进京了,主子有备无患,派我们提前来探明情况。”
“主子进京,和十一皇子有何干系,我看就是主子太过小心了,十一皇子也就是以前辉煌,现在……”说话之人嗤笑一声,接着道:“不过是一条坐吃等死的死狗罢了。”
又是一声冷笑传来:“话可不能这么说,就算他是死狗,那日子也比咱们滋润。”
解飞轻轻的搓了搓手,下头这两只小鬼,也不知是哪家派来的,不仅当着他的面来安王府盯梢,竟然还敢说他主子的坏话,就这么放过他们简直是太便宜他们了。
底下二人聊得正欢,忽而周身似是吹起一股冷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其中一人打了一个激灵:“倒霉,碰上这季节真冷……”
话音刚落,只觉后脖一阵吃疼,身子一软就要朝树下倒去,解飞单手拉着他的衣服,一个横腿扫向另一人,那人反应过来刚欲抵抗,谁知“嗖”的一声,一粒小石子击中他眉心,两眼一翻也跟着昏了过去。
解飞不屑的“切”了一声,将二人提溜起来,脚下稍一用力,从树枝上一个弹跳,直接跳上了安王府的围墙。
周边巡逻的护卫发现围墙上突然窜上几道身影,所有人瞬间提起心神,抽出腰间佩剑立即围上前去。
解飞嘴角带着邪邪的笑容,睨着下方众人,暗自摇头。
这些人反应速度太慢了,若他真是要来行刺的,就凭下面这些人,他绝对可以悄无声息的解决掉。
那些护卫自然识得解飞,这可是王爷身边隐藏着的暗卫,他们都知道解飞一直都在王府,可是却没人能够发现他的踪迹,如今居然能在围墙上看到这个人,这算不算得上是奇迹?
咦?不对,他的手里还提着两个昏迷的人,难道那两个人才是歹人?
他们先前居然没有丝毫发现,还得王爷的贴身暗卫出马,这算不算是他们失职?还是他们没本事?
几名护卫心照不宣,羞愧的转开了头,他们只能当没看见了。
解飞提着两人一路来到了中苑,今晚轮值的是吴擎,这时候要找吴擎,也只能去主子的寝殿外了。
吴擎耳朵微微一动,下一息两道昏迷的身影直接被丢到他的身旁。
只见解飞缓缓地从寝殿上头飘身而下,邪笑一声,道:“快把这两只小鬼拿下去处理了,最好是从他们的嘴里撬出点东西来,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来府上盯梢,真当我解一刀在这儿是摆设了么。”
吴擎眉梢微动,面无表情的道:“他们要是知道解一刀在安王府当看门狗,给他们一千个胆子都不敢来。”
解飞两眼一瞪,压低着声音怒道:“说谁看门狗呢?好你个吴擎,皮痒了是吗?要不要来过两招?”
吴擎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你整日在王府外头转悠,不是看门狗算什么?论明刀明枪打,你不是我的对手。”
解飞指着吴擎龇牙咧嘴,愣是半句话说不出来,要论噎死人的本领,这世上也没人斗得过吴擎。
解飞愤愤的冷哼了一声,一个闪身便不见了踪影,若是继续和吴擎说下去,他可能会被噎得几天吃不下饭,没有人比他们之间更加互相了解,既已知道继续说下去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他才不愿和吴擎继续在这儿吹这股让人闷气的风。
吴擎看着解飞远去,又低头看了看昏死在脚边的二人,微微的叹息一声。
不是他素来冷漠不喜欢说话,实在是他开口噎人的本事已经被周边的人深刻领会,一般情况下都没人愿意和他说话了,造就他越来越寡言少语,就像现在的解飞一样。
明明他在这里守着还挺枯燥无味的,解飞正好来给他解解乏,顺道给他带来两个“小玩具”,可是这一言不合,解飞说走就走,真是一点也不给他面子。
吴擎朝暗处做了一个手势信号,两名夜鹰卫立即现身,腰板挺直的向吴擎抱拳低头,却是一言不发。
吴擎挥了挥手,道:“把他们带下去,大刑伺候,务必撬出有用的消息。”
两名夜鹰卫重重的点头,立即上前,将吴擎脚边的二人,一人一个带走了。
吴擎抬头望了望天空的月色,神色里满是落寞。
他孤独啊。
再说解飞一脸晦气的离开了中苑之后,本想继续去外围,一想起吴擎说他的那一句看门狗,就气得牙痒。
无处可去的他,转着转着就来到了东苑。
解飞迟疑了许久,这个时候,非夜姑娘大概是歇下了吧?
罢了罢了,反正他也没地方去,就去问月厢看看。
恩,就当替主子保护非夜姑娘的安全了。
解飞来到问月厢的房顶,掀开瓦片朝厢房内望了一眼,瞬间整个人僵住,心中一股猛烈的凉意瞬间袭来。
第180章那你就去死好了
“下来。”
安成落的声音落在解飞耳中,犹如腊月寒霜,带着刺骨的冰寒。
解飞硬着头皮从屋顶翻身而下,小心翼翼的推开了厢房的窗户,脸色微微发白的窜了进去。
主子既然已经发现了他,就算他这时候掉头就走,反而是适得其反,那只会让主子更加愤怒,主子的怒火,绝不是他能已凡胎肉体抵抗的。
解飞对上安成落那幽深冷冽的目光,不自觉的吞咽着口水,内心暗暗叫苦。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在吴擎那里,就算他说话不好听,总比现在要没命了强。
他哪里能想到,主子大半夜不睡觉,居然跑到非夜姑娘这里来秉烛夜谈,他不是应该在中苑休息的吗?不然吴擎在寝殿守着一个空屋子做什么?
还是主子竟然是瞒着吴擎来了问月厢!
解飞一念至此,暗暗的吸了一口凉气。
主子真是越来越不懂得身为王爷的矜持了,非夜姑娘都住在王府了,日日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主子居然连夜里视线都舍不得离开非夜姑娘。
都说红颜祸水,古人诚不欺他,主子已经被非夜姑娘迷得神魂颠倒,连王爷该有的威严都不顾及了。
可是非夜姑娘那满脸疤痕是怎么把主子迷成这般模样,难道是主子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特殊癖好,就喜欢丑姑娘!
解飞越想越是有可能,内心不禁替安成落感到惋惜。
主子长得那般好看,怎么就喜欢丑姑娘?
非夜自打解飞进来之后,白眼是翻了又翻,先是安成落,后是解飞。
所以说,整个安王府的人,都有深夜上房偷窥别人的毛病吗?
她本已熟睡,却总在睡衣朦胧的迷糊间,感觉有人在她身侧,微微睁开眼就看到安成落那张欠揍至极的脸,惊得她一拳就朝他脸上呼了过去,虽然最后被挡下来有些可惜。
哪只这家伙一开口,还是纠结于她为什么没有用他给的祛疤膏。
这咸鱼是跟祛疤膏过不去了是吗?
她不用就不用,哪用得他多管闲事,她觉得顶着这一脸疤感觉就挺好。
偏生这咸鱼就是和她脸上的疤过不去,按着她亲自给她上药算怎么回事?
现在她顶着一脸黑漆漆的祛疤药动弹不得,只余下一双眼睛和一张能开口的嘴,可她一点也不想说话,就她现在这模样,若是走出去,指不定能把她当成女鬼,顺带着给她来几盆黑狗血。
满腔怒火之际,解狗就来爬房顶了,这主仆二人是约好的吗?她的房顶就这么吃香吗?
安成落冷着脸,这两天没看到解飞,他知道解飞还在府里,没有他的命令,他不会随意离开,只是可能有意避开他了。
正愁着看不到解飞,没法找他算账,现在他自己倒是撞上来了,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难道真以为他堂堂一个王爷,深夜闯女子的闺房,然后还被撞见,他可以若无其事吗?他不要脸面的吗?
当然是要的,所以这个时候解飞的出现,显然比任何时候出现的下场都要惨。
解飞脸色苍白,他觉得现在有必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他干笑两声,呵呵道:“主子,今晚的月色不错。”
安成落不怒反笑,道:“今夜是阴天,乌云闭月,哪来的月色?”
解飞心中凉意锐增,完了,主子这种时候笑了,那表明他的下场,可能比江凌去刷恭桶更惨。
非夜抿嘴忍住笑意,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在外头无法无天的解狗,在安成落面前就真的跟条摇尾乞怜的狗似的。
罢了,就算看不到安成落倒霉,看看解狗被安成落处罚,也算是解解气了。
“解飞,你胆子是真的越来越大了。”安成落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道:“谁允许你无事乱爬房顶,乱跳窗的?”
“主子……主子,我这不是……这不是职业所迫,习惯了,不爬爬房顶跳跳窗,实在是浑身难受啊。”解飞连忙解释道。
安成落点点头,不置可否的道:“所以是本王允许你,去跳本王对窗,去爬未来王妃的房顶的?”
解飞“噗通”一声直接跪了下去,急道:“不是的主子,属下不敢,属下罪该万死。”
安成落冷冷的睨了一眼解飞,道:“那你就去死好了。”
解飞愕然……
主子是认真的吗?
安成落指了指他刚才跳进来的窗户,道:“要死可千万别死在这屋里,出去外面你是想自刎也好,是去撞墙也好,还是直接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也罢,就是别在这污了非夜姑娘的眼。”
解飞脸皮抽了抽,他不过是随口说说,主子怎么这么不按套路出牌,真要让他去死了,他还怎么保护主子啊?
对,他活着就是为了保护主子的安危,没有他,主子有可能随时都置身在险境之中,比如刚才,他就抓了两个别人派来的眼线。
他还没来得及邀功,主子怎么能让他去死呢?
非夜亦是觉得安成落有些小题大做了,就算解飞不可饶恕,可也罪不至死啊。
就这么直言让他去死,真的好吗?咸鱼这么直言不讳,也不怕寒了手下人的心吗?
“主子……”解飞颤着声,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跪着向安成落行进了两步。
主子肯定是开玩笑的,主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让他去死呢?
他可是主子行走在外最锋利的刀啊。
安成落沉吟片刻,叹气道:“让你直接去死好像有些太便宜你了。”
解飞精神一震,一股喜色顿时窜上心头,他就知道,主子是不会真让他去死的,可是接着的话,让他刚浮现的笑意都僵住了。
“你下去吴擎那里,自领一百杖,用钉杖。”安成落道。
解飞顿时软下身,两手撑地,一百钉杖,他还不如直接去死好了。
更何况是到吴擎那里领罚,那个黑脸汉子,可别指望他会顾念情谊,手下留情了。
不打狠一些,已经算是谢天谢地了。
那可是钉杖,可比官府刑罚中的钉板可怕多了,下手力道狠的,直接能把他屁股给扎烂掉。
一百钉杖比凌迟处死还折磨人啊。
凭他的体格,一百钉杖肯定是死不了的,但是半死不活比死了更可怕。
第181章莫要留疤了
吴擎下手是一点也含糊,行刑之地便选在前堂的正院之中。
这是要当众执行刑罚啊。
在这正院上上下下,来来往往的下人每日是多得数不过来,吴擎选在此处执罚,这是在赤裸裸的羞辱解飞。
一百钉杖下去,解飞愣是一声没吭,只是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身上的衣襟早已被汗水湿透,往日一身干净的白衣,下半天部分几乎被血迹浸透。
杖罚一过,吴擎收起钉杖,看着好似刚从血池中爬起来的解飞,嘿嘿一笑,道:“解飞,这一百钉杖的处罚已过,恐怕你这下得在床上躺个三五月的,还要不要和我比试啊?”
解飞目光带着怨毒,恶狠狠的瞪着吴擎,咬牙道:“死吴擎,你也就只会趁人之危了,待小爷我养好伤,又是一条活泼乱跳的汉子,到时候再找你算账。”
吴擎蹲下身子,看着解飞抬眉道:“威胁我?是主子要罚你,我只是执行命令罢了,看来我还是下手太轻了,我如此失职,应该主动到主子那里领罚,自请三十钉杖。”
解飞略微一愣,愕然道:“你疯了不成?”
吴擎浅浅一笑,伸手搭上了解飞的肩膀,手上微微使力,道:“我们是好兄弟,兄弟自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罚同受,这一百钉杖是我亲手打的,实则我痛心万分,若是不去主子那里领罚,我这心里实在是难以释怀。”
解飞竟有些被感动,压低了声音,道:“你我若是都躺床上了,万一主子遇到危险,谁来保护主子?”
吴擎略微点了点头,沉吟道:“说得也有几分道理,那我就不能去主子那里领罚了,还是先欠着吧,等你养好伤,我再去领罚。”
说着,吴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
解飞松了口气,他还真怕吴擎突然脑门一热,跑去跟主子领罚。
他们要是都躺上了,万一在这期间,主子有个三长两短,他解飞便万死难辞其咎啊。
吴擎转头唤来了几名婢女,吩咐道:“快把解公子扶下去,好生照顾着。”
几名婢女微微屈身,齐声应了声是,说完便都上前去搀扶起解飞。
解飞忍着下身剧痛,咬牙起身,但也忍不住的倒吸凉气。
真是太他娘的疼了啊。
以后就是打死他,他都不会再去爬非夜姑娘的房顶了。
若是每次都被主子罚个一百钉杖,那他这辈子可算是得废了。
不用看他都知道,他的屁股此时定是血肉模糊,让几名婢女来伺候他,未免多有不便。
解飞看向吴擎,有些难为情的道:“老吴,要不你还是安排几个小厮吧,这……这男女授受不亲,总不能让她们给我处理伤口啊。”
这时一名婢女开口道:“解公子是怕奴婢们伺候得不好吗?”
解飞脸刷的一下便红了起来,连忙道:“不是……是……这实在是……”
他解飞也算是冰清玉洁,活了快三十年都未曾被女子近身,这吴擎突然就给他安排几个婢女来给他处理伤口,还是那么隐秘之处,这一时让他如何接受得了。
不过这婢女未免也太奔放了一些,难道丝毫不为她们即将要给他擦屁股而感到羞涩难当吗?
不过给他“擦屁股”这词想着怎么有点怪怪的?
吴擎笑了笑,道:“我这可是替你着想,女子一般都比男子心细,若是换成小厮,难免会有不细致之处,万一给你的伤留下点什么后遗之症,或者在你屁股上留下些密密麻麻的疤痕,那就难看极了。”
解飞差点背过气去。
他是整日脱了裤子,把屁股露给人看还是怎的?
留不留疤,难不难看,这有什么关系吗?又不是在脸上留疤。
非夜姑娘一个女子尚顶着满脸伤疤,都能在人前走动,他屁股又几道疤就怎么了?
屁股有几道疤就要羞得难以出门了吗?
这吴擎什么逻辑?
吴擎可管不着解飞怎么想,他可算了给他安排得十分周到了。
今日这一早就这么舒心,心情简直不要太舒畅。
昨夜还在感叹着,解飞不给他面子,他又不好私底下去找他出手解气,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自当一切都要往沉稳了想。
要是屁颠颠的,因为心里一时不爽快,就跑去和解飞大打出手,那和江凌那二愣子有何区别?
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凌忽而打了一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叹息一声。
不知是不是主子正在想念他?
他离开主子这么长时间,实在是恨不得立即回京,不过他手上的事情没查完,自然不可能这时候回京的。
虽然漠王早已踏上了回京之路,可此时恰恰也是查他的大好时机。他定要将漠王的事情查个事无巨细,给主子一个满意的答复,彰显一下他这个沙雕卫指挥使的过人之处。
再说吴擎,又命人在西苑给解飞收拾出一间上好的厢房,给他养伤。
解飞野惯了,从来都不需要房间,每日都是风餐露宿,这比较符合他作为一个杀手的行为。
可是无奈,现在若是把他挂在树上养伤,估计他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吴擎一切安排妥当,转身准备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刚才我说去主子那里领罚,是开玩笑的,你可千万别当真。”
解飞闻言,忽觉胸口一阵绞疼,伸手捂着胸口,内心咆哮不已。
吴擎这无耻老贼!
是跟在主子身边太久了吗?竟然也学得这般无耻!妄废他方才还实实在在的感动了一把。
若是他现在不是有伤在身,他定要上前去将吴擎暴揍一顿。
解飞满腔怒火,目光紧盯着吴擎离开的身影。
心灵和身体同时受到了创伤,让解飞心口郁气成结,一口鲜血直窜上他嗓子眼,解飞忍着没有吐出来,又给咽了回去,只是满口的血腥味,在不断的提醒着他,这口气觉得不能咽下去!
等着吧,等他养好了伤,再去找吴擎慢慢算账,现在当然是处理伤口最要紧,可不能真在他屁股上留点疤。
别人看不着,他留着自己看还不成吗?
第182章城外十里长亭
如窗间过马,眨眼数日。
京师城外五十里处,官道的不远处设有十里长亭。
十里亭本是供给驿传信使休整及补充给养之地,后来也成为郊游路过的行人歇脚和分别相送之地。
只是此时的十里亭中,有两人正神色悠哉的对弈,在不远处有一行车马,只是人数不多,除了赶马的车夫,也仅有两名小厮。
白子落下,一名朱唇玉面的小生摇了摇手中折扇,唇瓣微启,道:“该王爷了。”
对面之人,狭长的眉眼中尽是一股讥诮之色,把玩着手中黑子,看向那玉面小生,微微一笑,道:“就算是想让着本王,也无需做得这般明显,你是怕赢了本王之后,引起本王不悦吗?”
玉面小生朗朗笑道:“王爷棋艺精湛,本就是在下技不如人,何来让之一说?”
漠王丢下手中黑子,脸色看不出喜或怒,拍了拍手道:“无趣。”
玉面小生半抿着嘴,忍不住道:“前方便是京师了,一旦进了京,王爷必然会处处受限,此番皇上突然急召王爷进京,也不知所为何事?”
漠王沉默不语。
玉面小生自顾自的道:“虽说照着往年惯例,到了年末,王爷便可进京和娘娘相聚,可今年却比往年早了近把月,况且还不准王爷带一兵一卒进京,事出蹊跷,只怕此番进京对王爷而言,是凶多吉少啊。”
漠王冷冷一笑,双手抱着脑袋,向后微微一仰,双目望向亭顶,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实质的证据,他是不可能轻易动自己的亲儿子的。”
玉面小生微微摇头,道:“王爷想得太简单了,前些日子奉泉府一案,薛轮被擒,只怕早已有人看破端倪,皇上那里自然也会知道一些的。”
漠王罕见的皱了一下眉头。
玉面小生又道:“薛轮被保护得太过严密,我们的人根本无法靠近,再到后来,薛轮也不知道被韩陶藏到了何处,就算我们动用了隐秘的人手,依然探查不到薛轮踪迹,只怕薛轮早在一开始就被韩陶暗中押解进京。”
“若只当薛轮是一个小小的工坊头子,韩陶必然不会这般瞒过所有人的眼线,这般小心和谨慎,只怕薛轮已经将王爷出卖,这对王爷可不是什么好事,现在我们羽翼尚未丰满,若是在此时被人察觉一二,只怕不单单是前功尽弃,自古帝王多猜忌,就算王爷是皇上的亲儿子,一旦引起皇上的猜疑,亦会威胁到王爷的安危。”
漠王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一名小厮立即上前,向茶碗中斟满茶水,倒完茶水,又急急退了下去,漠王的目光顺着他手中的茶壶,渐渐飘远。
“这一切还都拜十一所赐啊。”漠王忽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玉面小生有些愕然的沉默了下来,面上虽是纹丝不动,但内心却是暗暗叹息。
要不说还是王爷心大。
眼前明摆着,皇上召王爷进京就不是什么好事情,王爷这一路就像没有丝毫的担忧一般,一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更是该吃吃,该喝喝,该下棋下棋,该笑笑。
就不能替自己担忧一下吗?
漠王笑够了,笑累了,停下笑声,默了默,脸色微微沉了下来,道:“派去探听消息的人也该来了,京中情况如何,很快就能知道了,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玉面小生收起手中折扇,将棋盘上的黑白二子重新分开,拨到盛器中,道:“不如在下再陪王爷下一局如何?”
漠王微微勾起唇角,伸手点了点玉面小生,道:“这次你若是再敢让着本王,本王便……杀了你。”
玉面小生丝毫不觉惧怕,笑了笑道:“在下不会给王爷杀了在下的机会。”
棋刚下到关键时刻,只见一快马从官道上疾驰而来。
在长亭外勒马停下,马上之人翻身下马,脚步匆匆走向长亭。
在长亭的阶梯下单膝跪下,正欲开口,却被漠王抬手制止,如今棋局恰到关键之处,最忌被人打乱思绪。
那人只好闭上了嘴,默默的跪在台阶之下。
直至又过去了数个时辰,玉面小生甩手打开了手中折扇,笑着看向了对面的漠王,道:“王爷,承认了。”
漠王扔下握在手中的棋子,道:“先生棋艺真是让人叹为观止,本王是拍马都追不上了。”
玉面小生拱了拱手,道:“王爷聪慧过人,假以时日,在下定不是王爷的对手。”
漠王仰天大笑,笑罢,方看向了长亭石阶下的人,道:“说吧。”
那人精神一震,连忙抱拳,道:“属下见过王爷,回禀王爷,京中其他皇子一起没有异常,唯独十一皇子那里,我们的人刚一靠近,就被灭了口。”
漠王扬了扬眉,道:“确定是被灭了口?可知出手之人是谁?”
石阶下之人迟疑不定,支吾其词的道:“听下面人汇报……没有看清是谁出手,只是眨眼功夫,我们的人便失去了踪迹,也联系不上。”
漠王笑出来声,道:“由此可见,在十一身边还真隐藏着什么绝世高手啊,还好本王没有蠢到派人去刺杀十一,不然就该像数月前一样,闹得满城风雨了,十一还真是走了一步好棋,想让世人的目光都对他放松警惕。”
玉面小生这时道:“王爷是怀疑,十一皇子表面上做出一副闲闲散散、不理朝事的模样,实则背地里却暗藏祸心?”
“祸不祸心本王不知,本王只知道,以十一的性子,绝不是甘愿忍辱求全之人,别人一直以为他深受打击,甘愿做一位咸鱼王爷,在所有人都对他放松警惕之时,却无人料想到,这正是给足了他沉淀的时间。”漠王似是胸有成竹的道。
要说他们这些兄弟之间的了解,没有谁比他更了解任何人,因为他的目光,从未从任何人的身上移开过。
他虽低调,但也正是他的低调,让其余的弟兄们对他没有防范,暗中却是他将每一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
第183章尸首送去漠王别院
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丰时就奔向了东苑。
这些时日,王爷除了睡觉,基本都是呆在东苑,想要找他,自然也只有到东苑了。
安成落手里抱着书,坐在轮椅上,静逸的看着手中的书籍,非夜手执软剑,在院子舞得剑剑生花。安成落时而抬头,望着舞剑的非夜,眸中闪烁着点点莹光,时而开口提点。
让人只瞧一眼,都觉得那是极为舒服又和谐的场面。
丰时放轻脚步,来到了安成落身侧,小声禀报道:“王爷,漠王到京师了。”
安成落头也没抬,轻声问道:“悄悄进城还是大张旗鼓的来?”
丰时忙回道:“漠王此次随行的只有一名文生和两名小厮,光禄寺少卿亲自到城门口迎接,想来朝廷应是知道漠王已经到了京师。”
安成落轻笑一笑,微微抬了抬眼皮,道:“未必,光禄寺少卿是他的人,若他只是私下接七皇哥进京,未必会禀报给父皇,还可骗过别人的耳目,比如……”安成落说着转头看向了丰时,继续道:“比如你。”
丰时神色微僵。
安成落见他如此模样,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你就把父皇看得太简单了,父皇有金吾卫,京师任何事情都瞒不过金吾卫的耳目,七皇哥想偷偷进城那是不可能的,他最多是派先手到京师打探情况。”
丰时深深的埋下了头,道:“王爷教训的是。”
安成落整个身子都斜靠到轮椅把手上,看向丰时,抬眉道:“本王何时教训你了?”
丰时愣了愣,吞咽了一下口水,额间渗出一层薄薄细汗。
王爷要不要这么不按常理出牌?这让他如何回话是好?实在是太考验他了,他现在隐隐有些佩服江凌,居然能够十年如一日的伺候在王爷身边。
现在想来,江凌颇有一种王爷虐他千百遍,他始终如一,视死如归的即视感。
他是不是该好好的学习一下,江凌的这种精神,才能更好的伺候在王爷身侧,才不会被王爷嫌弃。
这时吴擎走了过来,抱拳道:“主子,那两名探子死了。”
丰时闻言,心头微微一凛。
安成落摇头叹息,道:“死便死了吧,尸首就送去漠王别院吧。”
吴擎抿了抿唇,忍不住好奇,道:“主子是如何知道这两名探子是漠王派来的?这二人的嘴巴严实得紧,什么都没有透露,最后也是挨不住酷刑死的。”
安成落神色平静的道:“除了一直身在藩地,不明京中形势的漠王,在这京师之中,还有谁有胆子敢派探子来安王府?”
“漠王我有幸见过一次,为人沉稳,敏锐过人,他若是有所图谋,必然不会对京师的事情一无所知。”非夜收剑缓步走了过来,开口道。
安成落挑了挑眉头,好奇道:“你还见过漠王?”
非夜冷笑一声,道:“自然,漠王也是姓安的,也是我要杀的人,见过有什么稀奇的。”
安成落又问道:“那你是去刺杀漠王的吗?”
非夜撇过头,避开了安成落那灼灼的目光,冷冷道:“不是。”
就算是去刺杀,谁会承认啊!
她又不是傻子,漠王和咸鱼可是亲兄弟,谁知道他们交情如何。
再说了,一旦她说是去刺杀漠王,可现在漠王还活得好好的,岂不是摆明了她刺杀失败。
这种耻辱,她怎么能承认,当然是坚决不认了。
虽然她那时确实是准备去刺杀漠王的,可实在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最后她也只能放弃。
这不算刺杀失败吧,她连手都没动。
不过说起来,那漠王身边的高手,可比数月前的安成落多得多。
安成落也就是现在身边高手一个接一个都出现,不然她之前哪里能找到两次出手都时机。
更让人气愤的,是这咸鱼的运气实在是好的过分。
第一次把她吓了个措手不及,明明是个残废,结果不仅是个健全的人,居然还有不俗的功夫。
第二次就更说不过去了,恰好一个低头就躲过了她的箭矢,真是越想也让人气恼至极。
再往后她每一次出手,看在安成落的眼里,似乎都跟玩儿似的,他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一看就让人来气。
安成落笑了笑,运气也算是实力的一种嘛,非夜姑娘这么夸赞他,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为情。
“那么非夜姑娘以为,那两名探子会是谁派来的?”安成落笑着问道。
非夜冷着脸,将软剑甩到安成落跟前的不远处,惊得吴擎瞬息拔出腰间的剑。
安成落朝吴擎伸手向下一压,示意他将剑收起来。
吴擎微动了动脑袋,目光一瞬不瞬的紧盯着非夜,眼中警惕之色不减,却是听话的将剑收回剑鞘之中。
安成落继续问道:“非夜姑娘觉得会是谁?”
非夜双手环胸,冷笑道:“是谁你自己不会猜吗?我又没见过那两个探子,我哪里知道会是谁派来的。”
安成落哑然一笑,道:“本王就是纯粹的想听听非夜姑娘的意见,非夜姑娘若是不知道也没有关系。”
非夜冷哼一声,转身朝问月厢走去,她才不管是谁派来的探子,最好是别人派来杀了这条死咸鱼的,就算她知道是谁,她也不会说出来的。
不过咸鱼猜的倒是不错,除了漠王,别人还真没有那胆子敢往安王府拍探子,不过漠王要查的是什么,那就无从得知了,现在探子也死了,只有漠王自己才知道。
吴擎直到非夜关上厢房门,方收回目光,看向了安成落,道:“主子,尸首还送去漠王别院吗?”
安成落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抬手道:“当然,顺便替本王送上一份大礼。”
在奉泉府时,从那小工坊里搜出来的东西可是好东西呢。
那一次御书房密谈之时,他将图纸交给了安仁帝,当然自己也留下了一份拓本。
这些时日他几乎是书不离手,只因千界藏书阁中收录的书籍实在是种类繁多,像“水雷”这种类似的工艺不知凡几,并且工艺手法更加完善。
令他叹为观止,总忍不住想要拍案叫绝。
第184章水中花
御书房密谈结果,便是安仁帝秘密交给了安成落一个重任,完善“水雷”的制作工艺和手法,做到能够大批量赶制,赶在开年之时,让大周的军队都能全面配备。
此事若成,必然能够使大周兵力更加强盛,会引领大周步入一个更加辉煌的时期。
而到了那时,安成落必然是首功不可没。
赏赐自然不用说,安仁帝出手,赏赐的金银物件,必然是丰厚无比。
在安仁帝眼中,安成落依旧是一个双腿残疾之人,立他为储君大概是不可能了,可安仁帝很想力排众议,立个太子给落儿玩玩怎么办?
安成落让吴擎给漠王送去的大礼,自然就是这份经过他略加改善之后的“水雷”制作手法,自然不是完善的,他可不会蠢得将改善之后的方法,自己给泄露出去,给漠王送去的,当然是改善之后的半成品。
若是之前那种“水雷”的制作方法,是由漠王或者是漠王身边的能人异士研制出来,只要是看过他改善后的半成品,自然就会明白,改良之后的“水雷”比之以前的效用,立竿见影。
漠王属于藩王,漠王府立府自然便是立在封地,在京师之中唯有一座别院,供漠王每年年末之时回京参加年宴时,可以落脚。
住宫内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历朝历代,一旦出宫立府的皇子,按律规定,是不允许逗留在宫中过夜的。
漠王回到京师的漠王别院不过三个时辰,下人便来禀报,有人悄悄的将两具尸体放在了别院大门前,并且在那两具尸体上,还留下了一封密件。
下人将密件呈给了漠王,漠王脸色微沉,伸手接过。
刚到京师就有人送来尸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漠王前后翻看了几眼密件的信封,上面未留下任何笔迹和署名,也饿未曾说明这密件是给谁的。
可是尸体既然是送到了魔王别院的,这密件大概除了给他,便无旁人了。
漠王随手将密件丢给了一旁的玉面小生,看向那下人,问道:“那两具尸首可有查明是什么身份?”
那名下人迟疑了几息,回道:“回禀王爷,是……是派去安王府的探子。”
漠王自嘲的笑了几声,喃喃道:“看来,十一是什么都知道了。那两人死因为何?”
“尸体上没有任何伤痕,不像是遭受过酷刑,尸体内也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不是被毒身亡,尸体脸上表情呈现惊恐之状,倒像是……倒像是受惊过度死的……”下人说得越发心虚。
那些能被派去当探子的,自然都是王爷培养了许久的死士,要说这些人,平常事情,想吓着他们,可不容易。
说他们是受惊过度死的,那岂不是在说王爷培养的死士根本就是胆小如鼠,去探个消息都能被吓死,这不是胆小是什么?
能被什么给吓死?鬼吗?大周民风可不信这鬼神之说,若是说王爷的死士被鬼给吓死了,说出去只怕被嘲笑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要被责罚,轻则大伤,重则就是性命不保。
漠王隐隐皱眉,转头看向了那玉面小生,接着问道:“这密件可有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玉面小生恭敬的将密件再次奉还到漠王手中,道:“没毒,亦没有异常之处,王爷可放心查看。”
漠王压了压嘴角,接过密件,挑开了密件上的蜜蜡。
只是一眼,便让他怔在原地。
玉面小生发觉漠王的异样,恭声问道:“怎么了王爷?是有什么不妥吗?”
漠王轻吐一口浊气,将密件中的东西递给了玉面小生,道:“先生自己看看吧。”
玉面小生连忙接过,仔细的看了又看,越看他神色便越是震惊,丝毫不亚于漠王。
许久之后,漠王才开口问道:“比之先生,如何?”
玉面小生重重的叹息一声,道:“技高一筹,不!是数筹,这里虽不是完整的制作工法,但是单单看这工法,就比之以往的工法,要精湛不知凡几,不仅仅降低了对于铁器的需求量,更是对铁匠的手法技艺,不再那么苛求。”
漠王默了默,道:“先生能否推衍出,这半成品之后的制作工法?”
玉面小生思虑半晌,有些为难的道:“王爷,这改良之后的工法,被分成了三部分,我们手上拿到的,只有中间的部分,光凭这一部分,很难推衍出和这工法完全契合的前一部分和后一部分。”
漠王暗自有些恼火,有些许不耐烦的回来走动了起来。
这两具尸首是被派去安王府的,现在不仅尸首被送了回来,连带着被送来的,还有他暗中被安排在奉泉府的那所工坊之中,那种水中花的制作工法,甚至是被改良过的工法。
这种能够在水中炸开的火药弹,炸开之后便犹如一朵水花四溅,所以他便给这种火药弹取了个名字叫水中话。
现在看来,水中花的制作工法,已然落到了十一的手里,并且在十一的身边,有能力绝对不亚于他手下这位先生的能人。
只是不知,十一到底有没有将水中花的制作工法上交给朝廷。
若是有,他的父皇不可能这般安静,丝毫没有任何举措,他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若是没有,十一将这密件送来别院又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以此来和他谈什么条件吗?
看来有必要去一趟安王府,看望一下他那个声名在外的咸鱼皇弟。
当然,在此之前,他必须先进宫去给皇上请安,再去给他的母妃请安。
漠王顿下脚步,道:“给安王府送个帖子过去吧,明日进完宫,顺道去一趟安王府。”
玉面小生应了声是,又忍不住问道:“王爷以为,这工法出自十一皇子之手?”
漠王将双手都拢到了袖中,叹声道:“那两个探子是派去安王府的,如今被送回来的只有尸首,而且是掩过我们别院之中的所有耳目,送到这别院大门前,可见那人的身手,绝不是这些人可比的,再者说,这密件是放在尸首之上的,密件自然也是出自安王府,十一身边的能人还真是不少啊。”
玉面小生微微低下了头,漠王此意,更像是在暗中指责他的无能。
第185章好事将近
翌日清早,安成落早早的便起来了,用过早膳,便让人安排进宫。
按照他的推算,今天漠王必会进宫,他要做的,就是在漠王进宫面圣之前,和他碰上一面。
想必他的七皇哥会很乐意见到他的,而他也还有另一份大礼要送给他的七皇哥。
安成落掐着时间来到了宫门口,和漠王府的车马几乎是前后脚到达的宫门之前。
漠王一下马车,便一眼瞧见了不远处的安成落,他神色如常,嘴角噙着温和的笑容,抬步朝安成落走了过去。
安成落本就是来堵漠王的,自然不会当没看见,待到漠王走近,他浅笑道:“七皇哥,真是好巧啊,七皇哥也要进宫吗?”
漠王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道:“回京了自然要去给父皇和母妃道个平安,小十一这大清早的怎么也要进宫?”
安成落眉眼间尽是笑意,双目含光,道:“自然也是来给母妃请安的。七皇哥从陵州一路长途跋涉回京,真是辛苦了。”
漠王暂且摸不清安成落在打什么主意,也不急着和他交谈太对,只是闲话家常了几句之后,二人便分道扬镳。
只是,只有安成落自己知道,那藏于袖袍之下的手,悄悄的给漠王送去大礼,【是幻】这个技能,必能给他的父皇兄长都送去一份出人意料的礼物,他只需在华清宫静等佳音。
翎妃一接到安成落进宫的消息,整个华清宫是皆大欢喜,所有人开始忙上忙下。
十一王爷入宫,这在华清宫就是一等一大事,任何事情都必须往后放一放,伺候好十一王爷才是最主要的。
安成落还未到华清宫,翎妃却早已备了满满一桌子点心。
华清宫外整整齐齐的站了一排宫人,恭候安成落。
安成落看到这阵仗,他会心一笑。
人人都言,后宫险恶,处处充满权益算计,勾心斗角,可独独在这华清宫,他感受到的只有温暖。
他有一个真性情的母妃,亦有一个对自己妻儿容忍无度的父皇,更有一个兵权在握,固守边疆,就连圣上都要礼让三分的舅舅。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的诡计,都不堪一击。
整个后宫之中,人人都在猜测,失去圣宠的翎妃,还能在四妃之位上坐多久,可注定是无人猜得到,翎妃在四妃之位屹立不倒,不是没有原因,韩佰胜是她的后盾,安仁帝亦是她的后盾。
翎妃比起数月前,整日的郁郁寡欢,近段时间,可谓是容光焕发。
手上有事情忙碌了,便没有了多少心思再去想过去那些伤心之事,再加上安成落进宫也勤了,经常能见到自己的儿子,翎妃怎会不开心?
宫中的妃嫔看着这些时日,和往日大不同的翎妃,再加之,安仁帝也经常到华清宫去走动,后宫中的许多人又开始躁动不安了。
眼看着翎妃又有得宠之势,可到了她们这个年纪,多半妃嫔们都是人老珠黄,若是顶着满脸褶皱去争宠,那不是去给人笑话的吗?
可她们除了干瞪眼羡慕着,也别无他法,又不能拿翎妃怎么样,她现在有皇上圣宠,又有一个兵权在握的哥哥,韩佰胜疼妹妹,那是在大周出了名的,万一翎妃在宫中有个三长两短,她那个骠骑大将军的哥哥从边疆杀回来,谁顶得住啊。
皇后都按兵不动呢,她们这些小喽啰还是少上前去送死。
平素里最喜欢来华清宫走动的庄妃也来得少了,如此翎妃更乐得清闲,可以做自己手头上的事,也不用顾心着庄妃,毕竟庄妃挺着一个大肚子,要是在华清宫有个好歹,她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手头上最重要的事情,当然是给落儿选妃的事情了,还有什么比给自己的儿子找媳妇更重要的吗?显然没有。
翎妃一见到安成落,可谓是两眼放光,拉着安成落的手不放,柔声细语的道:“本宫早上起来心里头还在寻思着落儿,没想到落儿就进宫来了。”
安成落嘴角含笑,道:“那是儿臣与母妃心有灵犀,知道母妃想念儿臣,儿臣便进宫来看望母妃了。”
翎妃两眼笑得眯成一条线,乐呵呵的道:“就属你嘴巴甜。”说完,脸上表情又是一板,神色严肃的道:“本宫可是听说,在你府上住了一位姑娘,今天怎么没叫她一块儿进宫来?”
安成落愣了愣,神情有些不太自然的道:“夜儿生性孤僻,不喜说话,儿臣怕她会惹得母妃不悦,便没有叫她一起来。”
翎妃眼神一亮,这“夜儿”都叫上了,如此亲昵,看来也应是好事将近,她都快要忍不住直拍掌欢庆了。
是谁说她的儿子和振国公的女儿退了亲,就没人肯下嫁了?看看这一会一个华神医的孙女,一会一个夜儿的,这能是没人要吗?
没了振国公的那刁蛮女儿,她的落儿只会更好,看这艳福不断的,抱上小孙子的日子,也是指日可待了。
反正只要是落儿喜欢的,正经人家的女子,就算是平头百姓又如何?她的落儿可不需要像振国公这样的家世来帮村,虽然锦上添花是不错,可最重要的还是落儿自己喜欢。
安成落伸手摸了摸鼻子,他很想问他的母妃,杀手算不算是正经人家的女子?
但显然他是不敢问出口的。
翎妃喜笑颜开,又道:“那个华神医的孙女,母妃前些日子已经见过了,是个好姑娘,我儿眼光不错。”
安成落微讶,道:“母妃何时见过仙儿妹妹了?”
翎妃一副我什么都懂的神情,意味深长的笑道:“你去宁州那些时日,皇后在宫中办过宴席,那位华姑娘也在邀请之列,当时本宫就是去远远的瞧上一眼,长得挺标致一姑娘,人也颇为机灵,甚合本宫之意。”
安成落抿了抿唇,还没来的及说些什么。
翎妃又道:“本宫寻思着找个时间和你那死鬼父皇说一下,让他给你们二人赐婚,落儿觉得如何?”
安成落眨了眨眼,皇上赐婚,这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啊。
也省得他整日想着该怎么去和华仙儿搭上话,就算是华神医有异议,那就去找他的父皇谈吧,反正这婚是皇上亲自下的旨。
第186章大事已成
漠王从宫门口一路缓步走到了养心殿,安仁帝即将在那里召见他。
这一路,他想尽一切安仁帝此番提前召他进京的原由,亦想尽所有应对之策,他的父皇绝对不会无缘无故便提前召他进京。
只怕正如他府上的先生所言,此次进京等待他的只怕是龙潭虎穴。可即便是龙潭虎穴,他亦是不怕。
只要他应对得当,只要他的父皇手里没有什么铁证,他就有机会开脱。
走着走着,他似是瞧着前方有一道身影,正在等待着他。
待他走近一看,有那么一瞬间恍惚。
“先生?”漠王微微诧异的朝那背影唤了一声。
那人回头,摇着手中折扇,一脸和煦的笑意,微微躬身,道:“在下已在此恭候王爷多时。”
漠王回头看了看自己来时的路,身后空无一人,又看了看玉面小生,疑惑道:“先生此时不应该是在别院吗?为何会在这去养心殿的路上?”
玉面小生抿唇一笑,道:“王爷莫不是高兴糊涂了?王爷大事将成,弟兄们都在养心殿上等着王爷,皇上也在等着王爷,要怎么处置皇上,还得王爷您出面啊。”
漠王皱了皱眉,有些将信将疑的紧紧盯着玉面小生。
他叫云傅,在很久以前,只是陵州某一个小县城中的落魄秀才。
那时漠王去陵州不到数月,可野心勃勃的他,再去陵州数月之后,便开始着手自己的计划。
恰在那时,他遇到了云傅,二人一见如故,再加之那时的他求贤若渴,云傅又是难得和他投脾气的才子,毫不犹豫之下,他将云傅带回了漠王府。
而云傅也确实没有让他失望,这些年,云傅已然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是他最知心的棋友,更是他最信得过的帮手,帮他出谋划策,帮他处理着一切事宜。
漠王一直以先生称呼云傅,漠王府上下也随着一起唤他为先生,除了漠王自己,没有人知道云傅的真名,更没有人知道,在踏入漠王府之前,云傅只是一个三餐难以温饱的落魄秀才。
现如今云傅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予的,他一直坚信着,这世界上就算是所有人都会背叛他,唯独云傅不会。
因为他们二人,皆是一类人。
他不信云傅会背叛他,可是此时云傅出现在去养心殿的路上,似乎又有些不合时宜。
沉默许久,漠王方开口道:“本王今日入宫,只是前来给父皇请安的,何来处置之说,先生在这宫中还需慎言,以免为你我惹来杀身之祸。”
云傅轻呼口气,收起折扇,向漠王行了一记大礼,整个人跪伏在地,神色凛然道:“请王爷恕在下自作主张之罪。”
漠王歪了歪头,默不作声的看着跪伏在地的云傅。
始终听不到漠王的声音,云傅知道漠王是在等他开口,便道:“昨夜在下辗转难眠,始终觉得皇上此次召王爷进京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既然已经料到皇上极有可能会向王爷发难,我们何不先下手为强,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昨夜在下便私自下了命令,让那些暗中跟随我们进京的死士先行一步入宫,不是行刺皇上,而是挟持,今天王爷会入宫面圣,那是情理之中,可是却不会有人知晓,皇上早已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漠王心中震荡,将跪在地上的云傅一把提了起来,瞪着双眼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没有经过本王同意,你竟敢擅作主张,你可知此事一旦失败暴露,将会把整个漠王府,甚至是本王的母妃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云傅不惧反笑,道:“王爷放心,在下起先也担心事迹败露,可是一切比在下想象的还要顺利,皇宫之内虽说戒备森严,可我们一手培养起来的死士,也不是闹着玩的,大概就连皇上都不会预料到,在进京的第一个晚上,我们就会动手,所以此时养心殿上,除了皇上自己,全是我们的人。”
漠王咽了咽口水,抓着云傅的手微微松开,道:“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你可想过一旦失手的后果。”
这一刻,漠王忽而感到一阵阵后怕,若是云傅失手,只怕他今日根本就走不进这宫门吧。
云傅道:“在下既已誓死一生追随王爷,定要为了王爷的周全着想,又怎能明知是龙潭虎穴,还让王爷亲自去淌这虎穴,在下定当是要竭尽全力,为王爷谋后路。”
“王爷,此时皇上就在养心殿,是要将他软禁之后,让皇上退位让贤,还是让他忽得急症驾崩,让王爷继位,全在王爷的一句话下,反正无人知晓,皇上突然召集王爷进京的目的,该是什么,全由我们说了算。”
漠王双眼微微泛上血丝,紧盯着云傅,一字一顿的道:“你想让本王弑!君!杀!父!”
弑君杀父,这种话若是传了出去,必然会让世人诟病,就算最后他坐上了皇位,他必然也会成为史上最臭名昭著的一个皇帝。
他野心虽大,可却大不到能够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初到陵州之时,那时安成落正是最得圣宠之时,不仅仅父皇宠他,就连皇爷爷也宠他,朝中更是有不少的大臣都倾向于他,简直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漠王不甘。
同样是皇上的儿子,为何两人差距却如此之大?除了他的母妃,何时有人主动关心过他的生死。
他自请去封地,就是为了能够远离天之脚下,他才有机会发展属于自己的势力,他怎么会甘心一辈子只当一个亲王或者是一个藩王?
他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能够有足够的实力,去和他的十一皇弟争夺。
他要夺走的,就是安成落手里的一切。
可是似乎老天爷不太眷顾他的弟弟,竟然让安成落一次意外残了双腿,自此让安成落跌落了神坛,也让他失去了和安成落一争的机会。
可是他不急,没有了安成落,他还有那么多弟兄,总会出现一个能和他一争高下的人。
皇子那么多,可皇位只有一个,谁都有机会去争上一争。
但似乎,此时云傅让这一切都提前了,也变得更加简单了。
他不知道该感谢云傅当机立断,还是该担心将云傅这样的人留在身边,以后会不会成为祸患。
第187章摊牌了
漠王来到养心殿门口,一眼便见到守在门口的侍卫,那是他培养在身边最亲信的死士。
直到这一刻,漠王才彻底的相信了云傅的话,他轻吐一口浊气。
那名死士亲手推开了养心殿的大门,将漠王请了进去。
漠王闯过琉璃门,穿过前殿,来到了后殿,便瞧见安仁帝神色平静的斜靠在龙榻上。漠王理了理衣襟,缓缓下跪,朗声道:“儿臣参见父皇。”
安仁帝微微睁眼,睨了一眼跪拜在地的漠王,用着没有丝毫温度的语气,道:“你还记得朕是你的父皇吗?”
漠王抿了抿唇,他心中了然,大概是因为云傅得手,安仁帝如今被软禁在养心殿,心中气愤,才如此发问吧。
可既已箭在弦上,射出去便没有收回来的可能。如今就算他告诉安仁帝,这一切他都不知情,试问谁会相信?他的父皇是皇帝,是这一国之君,可不是什么好忽悠的傻子。
倒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漠王坦然道:“父皇一直都是儿臣心中的敬仰。”
安仁帝冷冷一笑,道:“做出此等违法乱纪之事,你说朕是你的敬仰,朕是这么教你的吗?”
漠王也不待安仁帝让他起身,自行便站了起来,看得安仁帝直皱眉,心中更是怒气更甚。
只听漠王像是自嘲的笑了几声,然后道:“自小,儿臣便没有感受到过父皇的关爱,父皇的眼里和心里,只有华清宫的翎妃,还有她生的好儿子。父皇大概不知道,在那么多弟兄之中,父皇独宠十一皇弟,却也让他被自己的兄弟孤立。”
安仁帝听得喉头微微发涩,哪里需要漠王此时来提醒他,自从五年前,落儿被害得失去双腿之时,他便已经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这五年他才会刻意的去忽略落儿,以为这样,就会让那些人放弃。
可是安王府刺杀又无时无刻的在提醒着他,就算他不再去关心这个儿子,有些人也不会善罢甘休,久居高位的他,看尽一切机关算尽,看尽一切权势争夺,他哪里会不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
他可以理解一些人为达目的誓不罢休,可是手足相残,却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他还活的好好的,他底下的儿子尚且能够自相残杀,那万一他百年之后呢?是不是他的儿子们,都要斗个你死我活?到最后,连一个亲兄弟都没有。
他当年尚且是安德帝亲自下旨禅位,就算是他的兄弟要争要夺,都顶不过安德帝一句话,如此到现如今,他尚且只剩下一个六皇弟,其他的兄弟自缢的自缢,死的死。
有时候他多么想念年幼之时,那么多兄弟围坐在一起嬉戏打闹,然后一同被叫到父皇的面前受训,那种日子才是真正的快乐。
“父皇,同样是您的儿子,您可关心过二皇哥?可关心过六皇哥,可会因为大皇哥的死而感到痛心?可会因为四皇哥的夭折而惋惜?您可知,我自小是怎么在宫中长大?”漠王双眼充斥着无尽的不甘之色:“您不会,您亦不知。”
安仁帝神色透出一抹丝丝酸楚,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数岁,他无力道:“在朕的心中,你们都是朕的儿子。”
“是吗?”漠王冷笑一声,道:“若不是十一皇弟出了意外,只怕到现在,父皇您的眼中,依然是只有他一个儿子吧,大概是老天开眼,十一皇弟并没有得到老天都眷顾,他并不是什么天命之子。”
“你放肆!”安仁帝坐直了身,怒瞪着漠王喝道。
“比这更加放肆的事情,儿臣都做了,又何惧这一件。”漠王抬步走近了龙榻,轻笑道:“父皇,您已经老了,您已经不适合再掌管这天下,该让位给年轻人了。”
安仁帝怒气填胸,指着不断接近的漠王,喝道:“你这逆子!竟敢口出不逊,你是想让朕传位给你吗?”
漠王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罢,方道:“儿臣哪里比其他的兄弟差了?您应该学学皇爷爷,好好的安享晚年才是。”
安仁帝深深的吸了几口凉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许久之后,面无表情的道:“朕问你,奉泉府一案,和你有无关联,如实回答。”
漠王沉吟片刻,笑了笑道:“事到如今,儿臣也不怕告诉您,奉泉府一案,确实和儿臣有关,不止有关,儿臣还打听到那平江之底,有一座帝王陵墓,里面有无数金银,儿臣在陵州,光靠每年征收的那点银两,可不够儿臣在陵州养兵,所以儿臣便略施小计,将奉泉府全数的官员都换成了儿臣的人。”
“数月前,儿臣终于研制出了能让火药在水中炸开的方法。只要炸开陵墓,取出其中的金银珠宝,儿臣便有了更多的底气,去囤养更多的兵马,想必“水中花”的制作工法,十一皇弟应该有上交给父皇吧。想必父皇应该也有想到,将这工法稍加再完善一些,用在军队上,必然会成为我们大周的一大利器。”
安仁帝双手紧握成拳,咬牙切齿道:“你私自招收兵马,暗中养在陵州,你是想谋反吗?”
漠王摇了摇头,道:“儿臣从未想过要谋反,可是儿臣却不愿见得其他的弟兄坐上这皇位。不过现在似乎更容易了,不用一兵一卒,只要父皇您颁下圣旨,将皇位让与儿臣,儿臣自然不会对其他的兄弟出手,毕竟他们和儿臣再如何争夺,也是亲兄弟。”
安仁帝不怒反笑,道:“这么说,朕还得感激你心地醇厚,手足情深了。你是在威胁朕吗?”
漠王看着安仁帝,嘴角含笑,道:“父皇,现在可由不得您,您的周身,全是儿臣的人,是生是死,全在儿臣一句话下,您若是写下这圣旨,儿臣可以让您死得体面一些。”
安仁帝环视一圈,皱了皱眉,看向了那领着漠王进来的死士,而此人,赫然便是福忠。
福忠似是感受到安仁帝的目光,“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身子瑟瑟发抖。
而这殿内,除了福忠,便是他和漠王,再无第四个人。
显然漠王口中这周身全是他的人,这是在睁眼说瞎话,在吓唬他呢。
安仁帝不由得摇头轻笑了起来。
也不知这七儿子,是从何时起,得了这妄想的毛病,他是否该大度些,找个御医来给他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