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赵府应对
赵锋回府的路上,可是没有方才打脸杨泰时的趾高气昂了,他也晓得这个事有点麻烦。恐怕要给父兄惹祸。
“老罗,你说,因为这个事,我老爹不会打断我腿吧。”赵锋有点踌躇的看看罗胖,他向来对老爹是又敬又怕。
哎呦小爷,你要是暴跳前想起这个来,何苦到如今这个地步啊。罗胖简直是内牛满面了,他也是提心吊胆的,到这里来是赵锋选的地儿不假,但是赵老指挥未必管这个,毕竟赵锋是亲儿子,他罗胖什么也不是,火气大了发泄在他身上就糟了,这不是无妄之灾嘛。
“三公子,看董公子这个样子,小的估摸这个杨公子的来头不小啊。”罗胖忧心忡忡道,他是画魂回去后什么下场。
“那就不告诉我爹。”赵锋一咬牙憋出馊主意,此时他是像极了一个外面闯祸的孩子,第一紧要的是不能让大人晓得,得欺瞒下来,至于以后如何,那就是闷头鸵鸟发现时再说了。
“那可是不成,”罗胖吓了一跳,这如何使得,“三公子,如不通晓赵大人,这个杨家使出什么手段来,赵大人猝不及防的情形下,可是要坏了大事的,。。。。”
罗胖心里这个气啊,这个时候还敢欺瞒,真是不知死活了。
赵锋一咧嘴,这倒是,什么事再难,只要有准备就能回旋一二,如爹和大哥二哥不晓得,全无提防,这才是致命的。
“那,那就如你所言,通秉一声。”赵锋立时肩膀就塌了半边,他真是有点怕了。
两个女子静若寒蝉的在一旁跟从走着,她们也听出来了,这位公子此时也是有点怕了,她们更是心惊了,但是她们真是不敢回去,深恐再被那个杨公子抓回去,只有硬着头皮跟着赵锋。
到得赵府,赵锋与护卫以及两名女子入得府门进府去了。
而罗胖则等在府门听信。
要是以往罗胖那就是走人了,陪着三公子走了一天,正好回去歇息一番,小妾侍候着,小酒喝着,也算是人生美事。
但是,今日出了这个事,给他罗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走了,就在这里听信吧。
赵锋回到自己的院落,正是昔日赵烈的院子,里面的丫鬟婆子上前侍候,但是看到这两个女子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处置。
“公子,这两个女子如何安置,还请给个话。”家生子刘嫂上前问话,如今这个院子就是她掌总,侍候赵锋的饮食起居。
“先安顿在厢房,明日再说。”赵锋能有什么法子,就现在连他都是自身难保,拖吧,拖到父亲回来为止。
“什么人,安顿到哪里。”赵秦氏的声音突兀的响了起来。
赵秦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她是听到一个婆子禀报,说是见到三公子领着两个衣着艳丽的年轻女子回府了。
赵秦氏一听就火冒三丈,赵家一向对这三个儿子管教极严,从不敢让他们去烟花柳巷,三个儿子也算争气,也从未传出同那个女子的勾连之事,今日这是如何。
赵秦氏即刻带着丫鬟婆子来到赵锋的居所。
“娘,您可是来了。”赵锋看到赵秦氏,一拍脑袋,立时眉开眼笑起来,呃,此事虽是难为,但是可以找老妈不是,他老爹可是向来惧内的。
“别嬉皮笑脸的。”赵秦氏不满的横了他一眼,看到一旁战战兢兢的两个衣着艳丽的女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狐媚女子你也敢领回家里,当真不怕家法吗。”
最后这句话可是充满怒气,有点动真章的意味了。
“娘,你听我说。”赵锋不以为意,本来这也不是自己从青楼带来的怕甚啊。“是这么回事。。。。。。”
赵锋将事情一一道来。
赵秦氏脸上怒色渐去,换上了凝重之意,这个不是小事了,这个杨景堂她听说过,是个笑面虎,身为世袭军将,登莱都指挥同知,职掌都司的一干要职,在登莱势力可说是盘根错节,听闻朝里有人是其最大的根基,因此在登莱可说是极有实力的本地派。
“来人,将同三公子一同前往的护卫唤来。”赵秦氏做事向来爽利,何况此番须仔细斟酌的事宜。
将护卫唤来,一一询问后,赵秦氏晓得不是自家儿子挑事,而是那个杨泰欺人太甚,再者这个杨泰临了不依不饶啊,看来可能有后手。
“来人,唤老爷回宅,就说有要事。”赵秦氏一一吩咐。
赵锋如今是将包袱下方,推给了老妈,可是彻底松快了。
罗胖看着赵府大门里飞奔出两个护卫,直驱指挥使衙门,心知这是通晓指挥使大人去了。
罗胖更是不敢走了,万一指挥使大人唤他打听事情原委,他不在此处,如何了局啊。
不过,冬末的天气可是冻人不冻水啊,罗胖在门口来回踱步,保持身上的温度,他方才吃的汗流浃背,冲突起来后又在一旁着急上火,又是出了一身汗,此时身上的裸衣冰冷的贴在他身上,让他哆哆嗦嗦的站不稳,只能来回踱步。
待得他将身上的裸衣腾干了,手脚又开始冻的麻木了,他罗胖是个南方人好嘛,从来没有受过这个罪啊,罗胖就像是筛糠似的抖动着,来回走着,就像个圆球滚来滚去。
他在心里将妈祖、菩萨拜托遍了,赶紧结束吧,让我暖和暖和。
终于不晓得哪个显灵了,一行队伍骑着马小跑着来到府前。
正是赵老指挥的旗号,老大人回府了。
罗胖即刻领人跪拜于地,迎候老大人回府。
赵海明身着便服下了战马,看看跪伏于地的罗胖等人,他还真认识,晓得罗胖乃是两个儿子在石岛大力扶持的商人,只是不知来府上何事,之所以记得,那是因为这个商人长得像个圆球一般太特殊了。
当然,他没有心情停留,毕竟能让老妻发出急事,就不可能是小事,所以他不敢耽搁,略略安置后,换了便服即刻回府,当然不能因为一个商人停留。
赵海明在护卫随扈下入得府内。
“什么,得罪了杨家。”当赵秦氏将事情叙述一遍时,赵海明皱着眉毛立着眼睛看向赵锋。
赵锋立时浑身一寒,急忙跪下将事情说了一番。
“呵呵,好啊,你两个兄长为了赵家殚精竭虑出生入死,你倒好,吃个饭都能将登莱都指挥同知得罪了,呵呵。”赵海明气极反笑,用手一指赵锋。
“爹,儿子就是看不得那个浑球一口一个海里爬家里的,咱老赵家为朝廷为万岁那也是拼死杀敌,我叔父怎么阵亡的,二哥他们也是用命搏来的,一个色鬼对他们出言不逊,就是对我叔父我二哥不敬。”赵锋梗着个脖子不服道。
“哦,你很有理啊,”赵海明不理赵秦氏的拦阻,起身来到赵锋面前,盯着赵锋厉声道,“如再给你次机会,你还是如此做吗。”
“儿子还得如此做,爹你没看看那个色鬼的样子,不过儿子看不上他对女子用强多说了一句,就对我赵家唾骂不已,还说什么必要我赵家家破人亡。”赵锋硬挺着对视着老爹,还是个不服,在他看来,这个杨泰算是什么东西,就是个好色的衙内罢了,也配对赵家指指点点。
“三子,别说了,给你爹认错。”赵秦氏急道,她深怕赵锋把赵海明惹急了。
赵锋闷声不语,就是不认错。
赵秦氏急的瞪着赵锋,这个不争气啊。
“嗯,无妨,”赵海明反倒一笑置之,“方才如你认错了,求饶,今日少不了一顿棍棒,现下,就罚你一个月闭门思过吧。”
“真的吗。”赵锋立时抬头看向老爹,惊喜不已。
“如何不真,你作为我的儿子还算敢作敢为,”赵海明接着语气一变,“不过,下番还是躲着些,不要惹麻烦了,须知你大哥二哥如今就是要无人看顾,你此番定会让都司里一些军将发现石岛了。”
赵锋可是不傻,赵海明讲到这里,他惭愧的低下脑袋。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未雨绸缪
赵海明久经世故,什么没经历过,出于一向的谨慎,他将护卫以及门外的罗胖都叫过来一一询问,核实三儿子所言,也终于解放了已经冻的半僵的罗胖,总算是回话完毕可以回去暖和一番了。
赵海明问完后,证实了此番因果,即刻果断派出李管家前往董文龙府上询问,两家交情尚可,应当可以环转。
李管家很快回话杨泰走了,盛怒之下直接乘船回登州了。
赵海明思量一会儿,即刻派李管家乘船到登州,到杨府拜上,前往道歉,同时奉上千两白银。
“老爷,真有这么严重。”看到赵海明如此看重,赵秦氏狐疑道。
“嗯,我最怕的是耽搁烈儿的大事,毕竟烈儿的千户所正是都司治下,如杨家想要报复,就在那里了。”赵海明答道。
“不过是两家的小子吵了一架,我家也算是派人登门致歉了,还能如此行事。”赵秦氏不信道。
“那可是难讲啊,杨景堂是个什么人我也不清楚,但是他多半会借此发难,这可是个借力打力赚取好处的机会啊,否则杨家如何让登莱军将如此忌惮的。”赵海明苦笑道。
此番赵秦氏也不再言,在这些事情上还是赵海明看的远看的真,她是不成的。
两天后,登州城南,登莱都司都指挥同知杨景堂的府上书房中,一个微胖的留有八字胡须身着常服的男子安坐椅上,而在他面前恭立的正是灰溜溜折返登州的杨泰。
“你说的为父同几个护卫询问过了,”杨景堂眉毛一挑,看了看恭立一旁的杨泰,“你还是改不了你好色的毛病,嗯。”杨景堂声调扬了起来。
“爹,不过是两个戏子的事,那个赵家分明是藐视我杨家,通过这个事看出威海卫董家也就是个骑墙的。”心中腹诽自家老爹只是小妾就有五六个,还说别人好色,但是口中确是解释道。
“你懂什么。”杨景堂敲了敲桌子,“骑墙如何,不与我家为敌就不错,哼,杨家不是当朝宰辅,还没有那个权柄让他们惧怕。”
杨景堂起身背着手走了几步,杨泰恭立一旁等着老爹训话。
“爹,这个赵家太过可恶,董均已经报上我杨家的名号,他还是不依不饶,若是不加追究,我杨家颜面何在。”杨泰点了点杨家颜面,他可是晓得老爹最是在意这个。
果然,杨景堂听了杨泰的话手扶茶碗,半晌无言,室内只有他手指敲击茶碗的声音。
“这个赵家确是跋扈,”杨景堂良久发话道,杨泰听闻心中暗喜,心道报仇有望,“我杨家如今在卫所还是有几分薄面,不过,战兵营和水师有些军将看来还是对我们杨家很是看不上啊。”
杨景堂自嘲的笑笑,杨景堂自来两颊就有两道笑痕,就是不笑的时候也带着三分笑意,此番一笑配着这两道笑痕,真是让外人一看笑的这个真诚。
但是熟识老爹的杨泰却是看出杨景堂眼中的寒意,心下更喜,成了。
“爹说得对,我家也有到南方和倭国的海船,虽说登州水师还算帮衬,不过赵家所为看的出水师那里有些人还是不大看重我杨家。”杨泰再上去添了把火。
“嗯,是得让登莱有些人晓得,不在卫所,也得敬着我杨家。”杨景堂放下茶碗。
“正是,爹说的在理。”杨泰暗中得意,急忙笑道。
“哼,现下说说你。”杨景堂冷眼看向自家长子,对于他这个长子,杨景堂很是不满,但是这已经是他三个儿子里算是不错的了,无可奈何啊,“从即日起闭门半月,哪里也不能去。”
杨泰的笑容僵在脸上。
五天后,风和日丽,愈来愈和煦的春风让威海的天气愈发宜人,午饭后,赵海明同王哲正在官署内饮茶叙话。
“唉,这样的休闲日子不会太多了。”赵海明意味深长的看看王哲。
“指挥使说的是,建奴攻伐朝鲜东江,定是为了腾出身来能挥师西向,直指我大明辽西宁锦一线。”王哲深以为然。昨日已经接到登州王佥指挥使的通报,建奴正月间攻伐朝鲜义州,正挥军南下。
“不止如此,东江建奴也必取之,否则全军西向后,毛文龙在后方就是个麻烦。”赵海明笑着喝口茶。
“大人所言极是,毛文龙所部与建奴正面对撼必无幸理,不过,建奴主力不在,毛文龙不会坐失良机的,总得砍些建奴的脑袋交差吧,否则如何向朝廷和天子交待啊。”王哲微微一笑轻摇折扇道。
两人说道此处不禁莞尔,毛文龙的东江如今也就能打个闷棍的用场了。朝廷也是晓得,但是介于毛文龙在东江如土皇帝般的存在,朝廷不断用粮饷等敲打毛文龙,让他多多主动出击,缓解辽西压力。
毛文龙于是在保全实力和斩获战果向朝廷天子交待之间不断权衡,也是难得很。
他们作为登莱军将一系也只能同情一下罢了。
“唉,多事之秋啊,如建奴大举攻伐宁锦和东江,我登莱水师必是不得清闲,恐怕就得在登莱东江辽西各处奔忙了。”王哲放下茶碗叹道。
“风雨欲来风满楼啊。”赵海明慨叹一声,水师虽说不用上岸,但是风险也是不小,否则他弟弟是如何丧命的。
最为紧要的是一旦败军失利,那就会牵连家小,根基不存啊。这也是赵海明让赵烈到步军布局的因由,狡兔三窟嘛。
“秉大人,门外府上李管家求见。”一个当值护卫头目进来禀报。
“哦,”赵海明眼皮跳动一下,“让他进来吧。”
须臾,李管家风尘仆仆的带着一股海腥气进得房内,跪拜于地。
“见过老爷,见过王先生。”
“起来吧,”赵海明虚扶一下,“怎么样,这个事办的如何。”
“秉老爷”李管家没有站起来,仍是跪着禀报,“杨家老爷没有见到,杨家的大管家刘承倒是见到了,只言杨家老爷说了此番不过是一场误会,都是登莱世袭军将,此事就算是翻过去了,只是日后两家还须管教各自子弟。”
“哦,”赵海明眯起眼思量起来。
“李管家,这刘承待你如何。”王哲问了一句。
“秉王先生,同小的谈笑了小半个时辰,礼金也都收下了,还言道日后到登莱有闲暇可以聚聚。”李管家恭敬答道。
“东翁,其中蹊跷啊。”王哲摇扇转向赵海明。
赵海明闭目思量,他也认为如果对方说些狠话,讲讲对错论论理,甚至不让李管家进门都要比这个结果强,还算正常,也许杨家真的不想将事情闹大,不过,这个可能只怕三成都没有。
赵海明蓦地睁开双眼。
“李管家,派出几个家生子,就在登莱盯着杨家老爷,记住,一定不能让他发现了。”
“遵命。”李管家急忙应答。
“王先生,还得麻烦你一趟啊。”赵海明转身看向王哲。
“大人客气了,尽管吩咐。”王哲合起折扇一揖道。
“王先生带我拜帖往登州一趟,同黎都司说项一下,如杨景堂有何举动,都司应有耳闻吧。”赵海明正色道。
“王哲这就领命。不过,”王哲抬头看看赵海明,“家中除了二公子外,还有出倭国的海船,甚为可虑。。。”
“嗯,言之有理,这样,王先生可再行水师衙门一行,通晓王指挥,这两条海船都送与他了,至于钱款日后再还就是了。”赵海明当机立断,如今是再小心也不为过。
“学生领命了。”王哲一拱手道。
王哲同李管家先后离开后,赵海明又唤过亲卫崔海吩咐一番后,这才返回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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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孟家噩耗
大明沟通南北的血脉大运河从扬州穿城而过,正在缓缓的流淌,是这个老迈帝国赖以生存的最后依仗。
刘文正此时正在扬州官署后宅书房中读书品茗小憩,放下论语,刘文正靠背闭目养神,身边的两个十三四岁的侍女身边侍候。
想起这两个相貌平常、身材平常、眼力见平常的侍女,刘文正身上一阵恶寒,自家的河东母狮是绝不会让他身边出现貌美的侍女,年纪大小都不行。
刘文正今年四十有六,面白无须,温文尔雅,让人稍一接触就心生好感。
现任都察院监察御史巡两淮盐业,常驻扬州,刘文正对于这个肥差是极为满意的,虽说品阶不高,不过实权在握,对于两淮盐商来说,两淮巡盐御史是绝对需要交好不可得罪的。
当然,刘文正得到这个官职,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他原本也是东林一员,不过,自从魏阉清算东林,刘宇正也就疏远了东林,并投靠了与魏阉交结的施凤来门下,才得到了巡盐御史的差遣。
虽说至此恶了许多士林中人,但魏阉圣眷正隆,施凤来也是位高权重,刘文正也是春风得意之时,何况当今春秋鼎盛,些许士林的污言秽语,刘文正也顾不上许多了。
“大人,扬州黄明远老爷,罗东辉老爷使人上了拜帖,问大人午后可否有空闲时间,他们想求见大人。”管家胡中进来跪秉。
“告之他们本官下午有事,晚饭后来府中一叙。”刘文正略一沉吟,不疾不徐的说道。
“小的这就回话。”胡中说着略停了停。
“嗯,还有何事。”刘文正抬眼望去。
“老爷,府门外孟广山已是等了许久了。”胡中躬身道。
“嗯,”刘文正皱了皱眉头,“那就让他继续等着吧。真是不知进退。”
胡中躬身施礼离去。
刘文正起身迈着四方步走动了几圈,显得很是悠闲。其实他心里可是不象脸上表现的风轻云淡,但是多年历练出来的养气功底让他看起来与平时没什么不同。
刘文正心中其实是非常愉悦的,因为这两个大盐商终于忍耐不住了,今晚,刘文正很是期待两人呈上的手笔。
看在两人奉上的重礼以及罗家的颜面上,几个月来刘文正小小的打压了孟家,提点了两淮盐运司诸位官员几句,导致了孟家盐引数量减少,同时婉拒了孟家求见的请求。
毕竟罗家参与其中,孟家就已经不在其考虑之中了,孟家在官场上也有臂助,不过都是银钱上的往来,没有亲族支撑。
只是刘文正对于罗黄两家的出价不是很满意,等着他们的最后的底牌,如今这是两家吃受不住了,好事啊。
刘文正惬意的抿了口香茗,提笔写下了采菊东篱下悠然望南山的名句,看看自家苦练数十载的宋体字满意的点点头,当然对于此番字义刘文正早已有了自己的见解,这般悠然生活也得有银钱的支撑,他是不信陶渊明喝风饮水作此高论。
当他年轻时得知为人师表,喊出家事国事事事关心这般正气凛然词句的东林诸公们藏匿田亩,广置田宅,蓄养家奴之时,许多四书五经的言语就已经毫无意义了,只是进阶之梯罢了。
前宋大儒程氏兄弟存天理灭人欲的言谈更是天大笑谈,程氏兄弟对于高官厚禄的向往是人尽皆知的,无论其目的是为名还是为利,其仕途之心都让程氏兄弟灭人欲之言虚伪至极,正所谓己所勿欲,勿施于人。
刘文正如今书写称颂这些历代儒家之言不过是官场成例罢了,士林之人大多知其虚伪,不过他们还是需要遵从,因为这是大明从上到下体例之所在,不容颠覆。
孟广山同弟弟孟庆山一同在门口等候着。
时值冬末春初,初到室外不觉得什么,在室外久驻后还是感到这阵凉意。
孟氏兄弟已经在门外等候了一个时辰了,拜帖早已送入,里面迟迟没有动静,孟广山决定还是等,也许能有奇迹呢,虽说太过飘渺了。
孟广山不想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赵烈身上,虽说他的嫡系属下杜立已经答应全力周旋此事,但是,万一呢,孟广山毕竟是头一遭同杜立打交道,心中着实无底啊。
一声响,刘府的大门缓缓打开,刘府的管家胡中慢条斯理的步了出来,孟广山心头一喜,方要上前,却见胡中走向了另一旁等候的两个人。
“我家大人说了,让你两家的黄老爷,罗老爷晚上再行过来。”胡中傲然吩咐道,全然没有了方才在里面卑躬屈膝般的模样。
这两人急忙点头哈腰的拜谢,转身离去。
孟广山听闻身子巨震,完了,让黄罗二人入内,自己却是吃了闭门羹。
他身子仿佛泄了气的皮球,软了下来,脚下打了个磕绊。身边的孟庆山急忙扶住大哥。
胡中冷眼旁观,撇了撇嘴,转身回转府内。
吱嘎一声,朱漆的大门阖上了,只留下心头冰冷的孟氏兄弟及其从人。
“回吧。”孟广山喃喃自语道。虽说心中早有准备,但是真正面临这一刻时,心里的憋屈简直无以言表。半生辛劳就要灰飞烟灭了。
申时末,罗东辉在府中与黄明远饮茶叙话,两人须臾就要出发到刘御史宅邸,由于今晚这番拜见的重要性,两人先在罗府一叙商谈。
“黄兄,今晚我等可是各备了三万两的厚礼,刘大人不知可否满意。”清瘦的罗东辉笑问道。
“当然,刘夫人那里我等夫人可是代我等呈上了一万两银子,”脸色蜡黄,身高微胖的黄明远脸上一阵抽动,显然很是心疼。“刘大人向来惧内,此番我等又呈上了数万两银子,刘大人此番应当不再推脱了吧。”
“难讲,黄兄对于官场中人还得多多提防,在大明官场说了不算说了不做乃是平常之事。”罗东辉抿了一口茶后,悠然说道。
“罗兄,这不是还有罗兄在此嘛,想来刘大人还不敢做的太过。”黄明远媚笑着说道。
“黄兄言过,言过了,罗府也只是商贾之家,不足道哉,不足道哉。”罗东辉谦逊道。
“过谦了,罗兄过谦了,罗氏一族在江南也是知名大家,既是财力雄厚,也是书香门第官宦之家。”黄明远恭维道。
“都是伯父,叔父之功,我等晚辈都是坐享其福。”虽是口中谦逊,此番的罗东辉还是脸露得色。
毕竟其伯父,叔父在南京吏部,礼部任职,一位是右侍郎,一位是郎中,在江南是颇有人面,罗东辉也是因此在扬州混的风生水起,成为扬州巨商。
“话说回来,这刘大人也是太贪婪了些,全然不顾读书人的体面。”黄明远不屑的撇撇嘴。刘文正此人既贪婪又要体面,让黄明远也是鄙夷。
“黄兄看的还是不深啊,”罗东辉轻摇纸扇,“历朝历代官吏,只有前宋之时官员俸禄甚高,其他千百年来,官员俸禄何时可敷使用过,然,自古官员广置良田豪宅,蓄养小妾外宅,银钱何来?”
罗东辉点到为止,此官场秘辛人皆可知,不必细谈。
“都是虚伪之辈,我等商贾奔波劳顿是何等不易,诸位大人只是谈笑间捧回金山银山。”黄明远恨恨的说道。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嘛,此千古传颂之道,黄兄还须慎言啊。”罗东辉笑道。
他心下腹诽,你黄明远向来结交官府,借此伙同官府吞并了多少大小商家,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刘文正等人当然是厚颜无耻的伪君子,你也不过是心狠手黑的真小人罢了,我罗家如不是家中另有臂助,你也早已染指了吧。
不过,罗东辉对于孟家在各地份额也是着实眼红,否则也不会同黄明远合作。罗东辉的想法是利用本家的名望暗中收取实惠,让黄明远冲锋在前。因此,这也是虽说他鄙视黄明远的为人,但还是同意合作的因由。
晚上的拜会是极为成功,黄明远,罗东辉得到了刘大人的承诺,孟记命不久矣,刘文正得到是最为在意的银钱,可谓皆大欢喜。
两人满意的离开刘府,分头回返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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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雷霆一击
虽说春天就要到了,不过夜晚的小风吹起来还是有些寒意逼人。
姜载一身黑同几个手下隐在暗处,他嘴上咬个木片,看着夜色中隐约可见的街道,此时只有星散的几个来往行人。
姜载眯了眯眼,细细端详了主道旁的一个胡同口,那里没有任何的人和物,空空如也。
“姜头,耗子他们已经在前面候着了。”副手梁安在一旁小声道。
姜载点点头,此番总头杜立可是来此坐镇了,他姜载作为军情司扬州的头目,此番行动就是交由他们扬州做主处置,能让总头坐镇,那就是不容有失的信号。他姜载绝不能失手,否则自行请罪吧。
黄一行人转过一个十字路口,进入南街,离黄府不是太远了,不过,许是天冷的缘故,路上的行人不多,只有黄府的仆役手持的两盏昏暗灯笼照亮前方的道路。
进过一个路口,突然一个拉满柴枝的牛车从侧面的胡同里慢悠悠的步出,正好挡住了他们的前路,黄家一行人只好停了下来。
就在此时,一声唿哨响起,异变突生,暗黑的道路两侧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黄府的十名护卫和四名轿夫,四名仆役急忙护住黄明远的轿子。
两侧传来异响,护卫中有人大喊,弩箭,快躲。不过,已经是来不及了,几十枝弩箭强劲的破空而至,响起不断的噗呲的入肉声响,以及不是人声的嚎叫,护卫中大多倒地,商人的护卫根本没有披甲,商人的护卫披甲官府是绝不允许的。
灯笼掉在地上燃烧起来,几个伤亡的人员不断翻滚。
黄明远浑身颤抖,瞪大眼睛看着黑漆漆的道路两侧,仆役护卫刺耳的惨嚎更是让他小便**。
十几名黑衣黑裤头戴黑巾的人手持寒光闪闪的利刃冲到近前,还站立的四个护卫仆役在众人围攻之下须臾全部丧命。
黄明远大喊救命,在黑漆漆的夜里他恐惧颤抖的声音传扬开来,几柄长刀从轿门刺入,黄明远的喊叫戛然而止,顷刻间丧命当场。
姜载打开轿帘,借着外面昏暗的光亮看了看面目狰狞,死不瞑目的黄明远,然后,一声唿哨,十几个人分头快速消失在暗夜里,只有还在燃烧的灯笼照耀着惨案的现场。
刘文正今夜很是兴奋,自己一年的俸禄折色不过百多两银子,六万两银子自家一生的俸禄也是远远不及,如今在这个夜晚就到了自己手上,他出任两淮巡盐御史不足一年就是近八万两银子的进项,当真是让他欣喜如狂。至于,河东母狮的进项刘文正已经是自动略过了,这些银子既然进了她的手中,刘文举可是再也见不到了。
刘大人亢奋的吟了几首小诗,挥毫誊写了一篇论语,这才准备就寝了,就在侍女侍候刘大人洗漱之时,管家胡中敲门而入,刘文正制止了侍女帮他更衣的举动并支开了侍女,他知道胡中这个时候前来,一定是有了要事。
“大人,方才扬州巡检司来人禀报,扬州盐商黄明远在距黄府不足一里处遇袭身亡,随扈近二十人无一活口。”胡中跪秉道。
“什么,你说什么”刘文正大惊失色,一时呼吸急促,浑身大汗淋漓,他略定定神,“罗东辉如何。”
“这,大人,罗东主现下如何,小人马上派人打探。”胡中回道。
得到的答案是罗东辉平安到家。
刘文正惊疑不定,一晚几乎没有合眼,对付孟记是三个人合谋,不过,近三个月来针对孟记的打压已经开始,明眼人一看可知,孟记不可能不知道。
会是孟记所为,刘文正不相信,孟记只是一个商贾,如论如何没有这般破釜沉舟的胆略和实力行此一击,那么有没有可能是孟记身后之人出手了,虽说当初属下人等也多方打探了孟记的虚实,不过,孟记身后的势力也许埋得很深,手下人没有探查到,也是极为可能的。
孟广山的书房内昏暗的油灯闪烁着,映的孟氏兄弟的脸上忽明忽暗,更显室内气氛的压抑。
“大哥,我不走,要走大哥走,我在此看着这些家业吧,毕竟大哥才是孟家的主心骨。”孟庆山含泪道。
“还是我留在此处吧,几个大管家还留下,你带着孟家族人先到石岛安定下来,老宅那里也先不要回去,等着这里的信吧。”孟广山脸上抽动了一下。
“如今局面如此不堪,大哥到石岛暂避方是上策。”孟广山急道。
“如今还有最后一丝希望,就是石岛赵大人的出手相助,我还要等一等,否则实在不甘。”孟广山痛苦的闭上眼睛。“想我十八岁接手家业,奔波二十余年,将家业扩展数倍。仅仅贪】官一句话就能让我半生辛劳尽丧,呵呵,难道天要亡我不成。”
“大哥,石岛赵家远在山东,不过是武将之家,今次恐帮不上我家了。”孟庆山摇摇头,很是不看好。
“你说的我也晓得,不过小赵大人志向高远,甚为看重我家,为兄的如今只能寄望于此了。”孟广山叹道,实际上他也没有报太大希望。
孟庆山心中慨叹一声,大哥这是病急乱投医了,这赵家不过是登莱中阶武将,他根本不信赵家能在扬州有何运作。
“大哥,吃点饭吧,自从回来你水米未进。”
孟广山点点头,“让下人送来些米粥之类的吧。”
他是一点也不想吃,不过也不愿听弟弟在一旁哆嗦此事了。
孟庆山点头正要起身。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启禀老爷,护卫刘彪有事求见。”
“让他进来。”孟广山整了整衣衫方巾,家主的威严还是要保持,即使是这大厦将倾之时。
“见过家主。”护卫刘彪脸带兴奋入内见礼。
“这般晚了,何事啊。”孟广山语气平静道。
“秉老爷,黄家一行人在从御史府回返途中遇袭,人全都死了。”刘彪利落的回禀。
“这,这,可是真的。”孟庆山瞪大眼睛道。
反倒是孟广山没有言语只是盯着刘彪,他倒不是有多镇定,而是他已经被惊呆了。
“秉老爷,外面扬州府的衙役捕快全部出动了,正全城收捕凶徒。小的是方才从路过的一个相熟班头那里打探到的。”刘彪急忙道,孟家的困境,家中人谁都晓得,作为家生子他也是跟着着急,这不,一听到这个消息,急忙来报。
孟庆山长长吐出一口气,他急忙看向孟广山,“大哥,是山东那位出。。。。。”
他还没有说完,孟广山怒瞪了他一眼,制止了他的话。
“刘彪你即刻出去打探详情,记住,一定要打探明白了。”孟广山道。
“小的即刻就去。”刘彪领命而去。
孟广山这时才感到心头乱跳,怎么也停不下来,雷霆一击啊,这个小赵大人真正的好手段,斩杀了黄家主事人,黄家自顾不暇,还能继续针对孟家吗,至于罗家呵呵,黄家就是下场,御史大人更是不屑提了,就是他还有对付孟家的心思,马前卒呢。
只是手段太血腥了,这让孟广山也胆战心惊起来,因为此事过后,他就只能同赵大人一条道走到底了,否则今日黄家的下场就是他日孟家的结局。
而日后则是赵家兴衰决定了孟家的兴亡,时也命也啊。
孟广山对于孟家的启程反而愈加迷茫了,因为从此刻起,这已经不是他能做主的了,他也成了一个看客。
孟广山书房昏暗的灯光摇曳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刘文正派出得力家人慢慢探查,甚至花巨资雇佣伢行打探。
七日后,有一个消息传来,黄明远的哥哥,黄家的另一个主事人黄致远在乘船从松江返回扬州的途中在镇江附近遭遇水寇伏击身亡。自此,刘文正十成的把握确定此事与孟记有关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诱之以利
十余天后,黄致远的死讯传来,黄家两个主事的两个兄弟在十余天内先后被杀,引得扬州各界一片哗然,而官府的稽查如今是全无头绪。
作为知情者的孟氏兄弟对于这个消息已经不再震惊了,他们只知道如今只能继续走下去,孟家已经不容回头。
这日晚间,杜立出现在孟广山府中,他是从下人出入的侧门悄然进入的,如今杜立行踪愈发的诡秘了。
“大人,如今黄家主事之人全都死亡,黄家陷入内乱,恐怕会失去盐商的位置,不知,在下。。。。”老孟恭敬的问道,他现在最是明白面前之人是什么样的人物,这是赵烈的头号打手,绝不可轻视得罪,此番是愈加恭敬。
由于是军情司第一次出动行动队,此番又关系到能否让石岛势力顺利进入扬州,此次杜立是亲自出马,出动了六个行动队,还有哨探近百人,分为两路击杀黄氏兄弟。
之所以选择黄氏兄弟,是因为此番鲸吞孟记就是黄氏兄弟发起的,再者另一个势力罗家身份复杂,其中有官宦背景,如果选择罗家事后不好了局。
所以黄氏就成为了杀鸡儆猴的鸡,好在行动迅疾,一击得手全身而退,手尾利落,让杜立较为满意。
杜立看看从未如此恭敬顺从的老孟,心中明白老孟是对于此番如此暴虐的手段敬畏。
“孟东主,此次之所以如此办理,就是警告官场,盐场中人,谁想对付我孟家,自家就等着家破人亡吧。不如此,下番不知又出现哪个不开眼的出来作祟。”杜立还是细细的解释了一番,无论如何,孟广山将来都是大人合作的大商人,不能仅靠暴力威吓,还是交心降服为上。
“杜大人,此后,孟记让出两成收益于赵大人,不知大人可否满意。”孟广山当下是宁可让出利益,也不敢托大惹恼了凶神恶煞的石岛人,破财免灾嘛,这般的妥协也不是第一次了,作为合作的较弱的一方这样的觉悟他是有的。
“孟东主多虑了,我家大人说过,孟家行走扬州官场商场殊为不易,我们还是按照原先的约定行事,毕竟在扬州官场各处打点孟记开销巨大。”杜立这点也是想不通,孟记如今只有投靠大人才能度过此劫,让孟家多出收益不无不可,大人为何就是不允。
孟广山知道是杜立客套,急忙表明自家自愿让出收益,两人为此争执了一番。
“孟东主,此事本官做不了主,将来可同我家大人见面相商。”杜立无奈说道,此事只能由赵烈决断,他是没有点头摇头的资格。
孟广山此时看出杜大人真是不能做主,于是作罢,待以后拜见赵烈时当面提议,不过让出利益之心孟广山甚坚,这钱他拿着实在烫手,不能心安啊。
“近日,孟东主可与罗家相商一番,可否共同拜见刘文正,上些承仪,问问黄家的份额是否可分拨孟家罗家一份。”杜立说道。
“杜大人,孟广山明白。”孟广山当然明白此是拉上罗家一同行事,分割黄家的份额,毕竟独食可不是那么好吃的。“不过,杜大人,这刘大人能够点头?”
“放心,刘文正是个聪明人,黄家已经完了,如果还想在扬州大肆收刮,还得与其他盐商交结,以往,他不见孟家,是已经选定了合伙人,当下黄家完了,如今,晾他没有这么大的胆量敢接着打压我等。”杜立对于大明文人所谓的风骨嗤之以鼻。
用小赵大人话讲,千百年来的文人风骨都是所谓士林之辈誊写流传的,可信度堪忧,吹嘘过甚。
杜立认为刘文正此时已经是心知肚明谁是幕后之人,如果还是作对,杜立不介意让刘文正这个小小的七品御史消失人世间。
扬州事宜事关石岛财政大事,干系万余破虏军、几十万辽民生死,杜立明白大人绝不会允许扬州事宜失去掌控,凡有妨碍须得即刻铲除。
孟广山当然明白杜立所讲,他也不认为刘文正会全力为黄家稽凶,毕竟刘文正可不是黄家的师长至亲,不过是利益交接。
当罗东辉得知孟广山登门拜访自家之时,罗东辉急忙迎出府门,这几天他早已想个通透,黄家早不出事晚不出事,这个当口出事他就料定**成是孟记做的,今日孟广山登门拜访坐实了罗东辉的想法,真是辣手无情的孟家。
罗东辉虽有伯父、叔父作为后盾,不过,也不想同孟广山再次发生冲突,他可不知道孟家再次全力一击自家能否逃过。
两人十分客气的寒暄过会,下人将香茗奉上,两人如多年老友般相谈甚欢。以往不快如大风吹过般烟消云散。
“罗兄,此番孟某不请自来还有要事与罗兄相商。”闲话已过,孟广山先道出来意。
“孟兄客气了,孟记如果有事,我罗某一定全力相助。”罗东辉的态度是要多诚恳有多诚恳,久在商场历练,罗东辉早已是百变成精,不过他还是看不出对面的孟广山是如此心黑手辣之辈。
孟广山要是知道罗东辉的想法一定是大叹知我者老罗是也,我也是逼上梁山的好嘛。
“罗兄,此番黄家兄弟遇此不幸孟某也是极为悲痛,不过,眼下盐市因此纷乱,孟某也是极为担忧,孟记愿与罗家共同出力接过黄家的烂摊子,还我扬州盐市的安定。”孟广山也是态度恳切,语气哀痛的说道。
这个混蛋,当真是铜墙铁皮,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罗东辉当真有些相信了对面的这个面相相当之忠厚的中年人。
罗东辉这个憋屈,几日前还是黄家罗家谋夺孟家,今日孟家惦念上黄家了。
“这个,”罗东辉摇扇沉吟,说实话他是希望离孟记愈远愈好,太血腥,太暴力了,虽说他有家族作为后盾,也惧怕对方的恐怖的手段。
只是,他更害怕的是如果他拒绝,是不是某天他也被哪股教匪水寇劫杀呢。他正心头翻滚思虑如何回绝时,老孟说了个让他惊诧的消息。
“罗兄不知,孟记自有低价盐的来路,不过苦于出货有限,因此想同罗家合伙扩大财路。”老孟放出了诱饵,他就不信罗东辉能稳得住。
“哦,这低价盐货是官盐几成。”罗东辉不可能不敢兴趣,毕竟几大家放出的盐货大部是私盐,大略只有官盐的七成,这才是盐商们暴利的源头。
“五成,罗兄,只有官盐的五成。”孟广山继续诱惑罗东辉。
罗东辉此时已经是被巨大的惊喜包围了,两成啊,如果这一年多出多少进项啊。
“孟兄,不知盐货产量如何。”罗东辉保持冷静,产量太少还是没有大的裨益。
“罗兄,此地盐货产量足够扬州各家所需。”
“哦,如此甚好。”罗东辉眼中精光一闪,这绝对是大进项无疑了,孟家找到自己还是为了开拓盐市,有所求就好,想合伙就好。“不知扬州我罗家可得多少份额。”
孟广山心中一喜,罗东辉这是开始讨价还价了,事情基本成了。两人商讨了多时,并愉快的共进晚饭后,孟广山才欣然离开,协议已成,双方都是极为满意。
第一百三十九章 警讯传来
(); 刘文正几日后得到了从几个方面得到的消息,孟家身后是一个在北方的军将,具体的情形是不得而知了,不过,只是这一个消息就让刘文正立时汗流浃背。
大明的骄兵悍将都在北部九边,当年辽镇总兵李成梁以及其儿子李如松,李如柏等李氏家族在辽东就是半独立的军阀,他们利用朝廷拨付的饷银和自家走私经商得来的银钱养了八千精壮家丁,战力在大明可谓顶尖,就连朝廷都得哄着、让着李家。
其他的如此的军将也是不少,秉性大多凶狠,向来独霸边贸,走私马匹,皮毛,人参,木材等物品,蓄养精壮家丁,心狠手辣,就连向来喋喋不休,到处乱喷的都察院等处巡察御史们也等闲不愿涉及此类人等,都是亡命之徒啊。
孟家降服于此人,可见其势力远在孟家之上,也在扬州诸人之上,否则孟家绝不会这般有恃无恐。
刘文正倒是不怕官面上的打压,不过是粗鄙武夫,官场上的文官不会给他们多大的脸面,赤膊上阵为其爪牙,但是黄家的下场呢,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什么手段使不出来。
刘文正大骂黄明远、罗东辉,尼玛,看看你们惹了什么人,自己将自家身家性命送掉当真活该,死的好。
问题是将本大人也牵连在内你们当然是该死。刘文正一时惴惴不安,他明白对方一定会找到自己头上,不过到底是寻仇还是协商合作就不得而知了。
几日来,刘文正无心处理庶务,告病在家,本来是心病,最后竟然身体微恙,卧床休息了几天。
这日,刘文正身体稍好,管家来报,罗东辉、孟广山前来拜见。刘文正心中终于安稳下来,这是来讲和来的,绝不会错,否则不会是孟广山和罗东辉一道前来,定是两人谈妥了某些条件合流了。
“刘大人,小人拜见大人,是为了扬州黄家事宜,”见面寒暄过后,孟广山恭敬言道,“今黄家遭遇不幸,我等扬州商人都是大为悲痛,望诸位大人早日抓到匪徒,我等商人才能安心经商。”孟广山一如既往的恭谨。
“是啊,大人,我等都是兔死狐悲,心下凄然,今日黄家下场太过凄惨啊。”罗东辉旁边附和道。
“两位放心,官府定会缉拿凶徒,给扬州诸位一个交待。”刘文正正色言道,他对于孟广山一如既往的恭谨十分满意,这也是个晓事的,如今占了上风,却没有一丝得色。
“刘大人,黄家如今主事人不在,盐业生意混乱不堪,关系扬州盐业昌盛,小人们有意为大人分忧,接洽黄家盐业,理顺扬州盐业贩卖,不知大人的意思。。。。。”孟广山笑容可掬的问道,手里奉上信札一封。
“这个嘛,事关朝廷盐业,还须从长计议,”刘文正命家仆手下,口里却是拖延。他心里大骂,方才还同情黄家,如今就要拿下黄家份额,真是口蜜心剑贪婪之辈。
“正是,黄家方才遭遇不幸,扬州人心不定,大人正须权衡一番。”罗东辉一旁敲着边鼓。
两人告辞走后,刘文正从信封中取出五万两白银的钱庄银票和城东一个三进宅院的房契,刘文正看的是两眼放光,短短一月内进项十余万两银子。
刘文正考量半晌,咬牙认了,他晓得这个位子是个肥差,不晓得多少人盯着,他是没有可能常坐下去,在位不多收拢些许好处,过后可是没有这等好事了,至于黄家,不是他刘某人不义,谁让黄家的主事人一个都不在了。再者说来,他刘文正的利益并没受损,不过是换了个合作人选罢了。
杜立一连几日好好游历了一番扬州风物,扬州的繁华富庶让杜立晓得了大人在此与孟家合作的用意,破虏军的发展离不开海量的银钱,掳掠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而借用孟家在扬州立足才是破虏军发展的根基。
在杜立看来运河上北上南下川流不息的漕运船只就是流淌的银河,破虏军哪怕只是小小的收拢一笔,就足够了。
晚上在姜载买下的三进宅院后进,昏暗的烛光下杜立正中端坐,而姜载在一旁陪坐。
“大人,这些备队人员还都在各处宅院等候。”不到三十颇为精壮的姜载低声道。
“嗯,今日孟家和罗家已经同御史谈的差不多了,再等几日,事情办妥后,我再返回石岛。”杜立转向姜载笑道,“老姜啊,此番事情办的干净利落,我会向大人请功的。”
“这都是大人整训有方,我等当初不过就是会些打打杀杀的。”姜载笑着拱了拱手。
“嗯,不是我,”杜立急忙抬手制止,“是大人,我等都是大人简拔出来的,在石岛也都是大人指点下操练的。,这个一定要记住。”
“是,属下晓得了。”姜载急忙施礼道。
杜立又看了看姜载,直到姜载又躬了躬身,这才收回目光,他如今的隐秘行当里面门道不少,权限也大,但是这些所有的根基都是建立在赵大人的绝对信任下,没有赵大人的信任,他杜立什么也不是,因此,在军情司,他最忌讳拉帮结派,向来他都是将赵烈赵大人挂在嘴边。
外面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短促而有力。
姜载起身走了出去,须臾姜载拿着一个信札走了进来。
杜立一看到这个信札,他不禁一怔,因为上面绑着两根红色的羽毛,二级警讯。
在赵烈的主持下,军情司和内卫司的通信有四级,一般情形都是一级。而有些棘手的列为二级,很严重的列为三级,关乎赵烈和破虏军生死的列为四级。
此番杜立第一回看到有一级以上的军情司警讯发出,而且发生在他不在石岛期间,可见很可能石岛有大事发生。
杜立没有迟疑,急忙起身,从姜载手里接过信札,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速归。狗子。”
狗子是他的副手王弼的小号,除了他没人晓得,杜立来了扬州,在家中坐镇的就是王弼,看来发生了王弼也不能做主的事情了。
“姜载即刻通晓一声,明日四个队同我返回石岛,这里的事宜你先看顾着,我估摸没有什么大事了。”杜立当机立断,既然扬州的事已经平稳,家里又来了警讯,他是不能耽搁了,须即刻返回,以防不测,毕竟大人如今也不在家中,石岛如今是根基所在,不容有失。
“大人放心,此处料想刘御史不会再行生乱,他还没有这个胆子。”姜载撇了撇嘴,“只是大人,我姜载同建奴仇深似海,总是在这同建奴搭不上界的扬州无所事事,着实憋屈。”
“行了,这话以后不要讲了,”杜立打断了姜载的话,“扬州和登州是仅次于石岛的所在,扬州干系我破虏军的钱粮,乃是我破虏军的命脉,我将你放于此处,就是因为你的干练,你晓得吗。”
“原来如此,属下受教了。”姜载躬身道。
“至于建奴那里,我今日答应你,将来必让你有报仇雪恨的一天。”杜立看向姜载。
“谢大人成全,属下必会在扬州尽心办差。”姜载拱手道。
两日后,孟广山和罗东辉被告之,刘文正刘大人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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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风雨欲来
(); 近十几日相安无事,从登州陆续传来的消息,杨景堂和他的长子杨泰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举动。
杨景堂还是照常到都司当值,而杨泰根本是踪迹全无。
但是,赵海明一点都没方松心思,本人不动,不意味着杨家没有在暗中行事,毕竟杨家门下行走的人可是不少,私下的动作根本是监看不到的。
这日,西北风大起,寒风带着浪峰不断拍打着海岸以及岸边的战船,飞溅的水雾四散,战船则是随着海浪起伏着。
“秉大人,苍山号和乳山号巡海还没归来,大人您看。”黄铁山向赵海明报秉道。
赵海明推开窗户看看外呼啸的北风和拍击的海浪,“派出一艘海沧通晓他们即刻回港避风吧。虽说,现下风浪尚可,只怕明日更甚。”
“属下即刻派出战船。”黄铁山躬身道。
“晓得船头,风大浪急,还须小心行船。”赵海明叮嘱道。
“遵命。”
黄铁山起身而去。
“大人无须多虑,都是老船头了,自会小心行事。”王哲在一旁宽慰道。
“但愿如此啊,这个鬼天气,着实让人头疼。”赵海明阖上了窗扇。
外面传来叩门声。
“大人,登莱巡抚衙门差人到了,这是李巡抚的谕令。”马彪进来奉上一个信札。
赵海明闻听微微一愣,旋即接过信札,拆开一看。
上面俱言,登莱都司镇抚王宁几日前向李嵩告发威海卫指挥使赵海明,罪责是克扣粮饷,中饱私囊,隐秘水师船只,公器私用,走私海货。
而登莱总兵杨国栋附议申斥,杨国栋是名义上的登莱总镇,他既是登莱总兵,也是登莱都司的都指挥使,他既掌控战兵,也节制登莱都司的卫所兵,加上又是大阉魏忠贤一系,在登莱可谓权势熏天,就是登莱巡抚李嵩也得敬着点这位爷。
李嵩在谕令中明示,五日后赵海明须到登莱巡抚衙门应讯,届时登莱巡抚李嵩、登莱总兵杨国栋、以及登莱都司的三位指挥同知都会在列,到时,赵海明可为自家辩解云云。
赵海明皱眉将信札看完,转身递给王哲,“看来杨家当真是想让我赵家身败名裂啊。”
王哲接过信札,细细研读。
“前些时日,亏我还让崔海走了趟石岛,通晓赵猛诸人,小心在意杨都司,烈儿正是在都司治下,没想到,这个杨景堂根本没看上烈儿的左千户所,而是盯上了我找某人的乌纱帽,哼哼,真是睚眦必报啊。”赵海明切齿痛恨。
赵海明万万没想到,杨景堂根本就没想找回些许面子,而是让他这个家主去职丢官,进而毁了赵家在登莱的根基,够毒够狠。
“大人,此番这个王镇抚肯定是杨景堂授意出来诬陷大人,只是这个贪墨粮饷就是个恶心人的,隐秘船只公器私用诸事,也是不易查实,除非。。。”王哲询问的看向赵海明。
“除非威海水师营有人指认。”赵海明脸色沉了下来。
所谓贪墨粮饷,就是泼脏水用的,很少能用这个借口惩戒军将,这是因为,粮饷从兵部谕令发出,户部划拨那刻起就开始被漂没了,到了下面的千户所,只剩下区区五成多点。
这期间,兵部户部,登莱巡抚衙门,登莱都司,卫指挥等等克扣,如说克扣粮饷,这线上的一串各个衙门诸位大人都得牵连下来,这要是一层一层的往上追究,能到得朝廷六部内阁去,谁能追究的了,就是万岁爷都捏鼻子认了这个漂没成例。
因此,这个举告真是杀人的罪名是隐秘船只,公器私用,走私海货上,这个罪名虽说人赃俱获很难,但是,如果有部下出首指认,背叛了赵海明,那么李嵩虽说没有将赵海明革职的权利,但是有举告,有其部下出首,那么李嵩就可以下令让赵海明停职待勘了。
只要赵海明离开威海卫指挥使的位置停职回家待勘,那么接下来,在威海水师稽查赵海明的罪名甚至栽赃赵海明的罪名,就易如反掌了,想来杨景堂有的是办法,而落井下石的人也不会太少,趋红踩黑人之常情。
赵海明有没有贪墨军饷以及其他问题,当然有,不克扣军饷如何豢养家丁,没有精锐家丁如何上阵杀敌,这都是如今大明军将的成例了,至于隐秘船只那更是有了,赵烈起家的船队就是赵海明的赠与的。
其实就是没有罪责,杨景堂诸人在赵海明停职的水师营,炮制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此时又回到开头,人赃并获真是太难了,那么只要有人出首,有个停职的借口足以了。
“今日有几个船头没来。”赵海明问道。
“大人,有汤节、胡胜等八个船头没有在值,其中六人是出海归来休憩船只,汤节、胡胜是昨日称病告假三天。”王哲想了想道。
“王先生速速列出一个名单。”赵海明道。
“学生即刻就办。”王哲即刻起笔列出名单。
“崔海何在。”赵海明喝道。
“属下在。”崔海入得室内施礼道。
“你即刻带二十名护卫,将这个单子上的船头一一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赵海明命道。
“属下得令。”崔海就待出门。
“如有的船头不在或是全家都不在,即刻派人回报大人。”王哲接上一句。
崔海向王哲一拱手急忙转身出去。
在焦急等待了多半个时辰后,崔海急匆匆赶回来通秉,汤节和胡胜两人都不在,甚至全家都失踪了,其他船头都在家中休憩。
“即刻派出人手,全力缉拿这两个混蛋,死活不论,以逃军论处。”赵海明咬牙道。
崔海、马彪即刻带人出发,开始四处缉拿这两个船头。
赵海明跌坐椅上,脸上阴晴不定,紧握的泛白的骨节显示了他的愤怒。
“大人,这么短的时间能找到这么两个出首背叛大人的船头,恐怕在水师营里还有担任要职的相助啊。”王哲面色也是严峻起来,但是也没过分慌张。
“嗯,恐怕是哪位惦记我这个位置了。呵呵。”赵海明自嘲的一笑,营中的李同知想来就是其中一员。
“功名利禄,人皆向往之,只是手段过于狠毒了,”王哲一合折扇,“大人还须未雨绸缪,以防不测。”
“如今他为刀俎我为鱼肉,还待如何。”赵海明苦笑一声,他对于追回这两人没报什么希望,已经一天不见了,估摸早跑到登州去了。
赵海明起身负手来到窗前,向外遥望,看了看外面风声鹤唳的港口,“此番去职返乡是注定了,只是可惜王先生只能另谋高就了。”
毕竟他待罪回乡,不可能再雇请什么幕僚,只要公器私用的罪名落实了,赵家必是元气大伤了,也不能让王哲跟随了。
“呵呵,无妨,学生出乡十余年矣,正可归乡省亲,好好休憩一番。”王哲轻摇折扇,毫不在意道。
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赵海明眉头微皱,今日接到的坏消息太多了,他也是厌倦了一个接一个的禀报,就没一个好消息。
“进来吧。”赵海明还是唤人进来,毕竟万一将汤节、胡胜找回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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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风满楼
(); “秉大人,李虎在外面求见。”亲卫进门跪秉。
“哦,快让他进来。”赵海明不禁讶然,李虎不是一直随从赵烈身边办差吗,如何到这里来了。
难道是烈儿那里出了什么大事,赵海明心中一跳,他是再也经不起什么坏消息了。
李虎一身便装入得室内,带来一股海腥气和衣物霉变的气味,一看就是在海上待得时间长了的。
赵海明、王哲不以为意,因为这股味道出远海的人身上常带。
“见过赵大人,见过王先生。”李虎入得室内,跪拜于地。
“免了,李虎你说说是不是烈儿那里又出了什么事。”赵海明盯着李虎。
“嗯,确是大事,还请大人移步一观。”李虎拱手道。
“哦,”赵海明眉头一挑,看来又是麻烦事啊,“到哪里一观。”
“大人,赵烈大人带给大人一份厚礼,正在船上。”李虎回道。
“好,难为他还想着我们老两口,”赵海明心中一松,不是坏消息就好啊,他现在要求真的是不高,大儿子二儿子不要象小儿子那么给他添乱就行了。“此地还有要事,待稍后前往吧。”
“大人还是即刻前往看看,这个礼物有点大有点多,大人看后正可稳妥处置。”李虎急忙道。
“哦,”赵海明定睛看向李虎,“到底是什么物件,还须如此小心。”
“大人,”李虎看看四周,小声道,“乃是二公子斩获的建奴首级。”
赵海明咋一闻听不禁恍惚了一下,旋即就是狂喜,如上番旅顺一战那般有建奴首级在手,眼前些许龌龊都不算个事,尽可迎刃而解,想想此番赵家的困境都是赵锋造成的,挽救危局的却是不在身边的二儿子,唉,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头前带路,本将前往一观。”赵海明大喜道。
李虎也是笑的裂开了嘴,他方一回来就觉得赵指挥神色不对,室内气氛压抑,此番终于看见赵海明开怀大笑。
五日后辰时初,登莱巡抚衙门外赵海明同护卫三十余带着两辆大车等候在巡抚衙门外,既然是罪官,那就得有该有的觉悟,赵海明这天早早赶到这里候着。
赵海明神色泰然的同身边的王哲谈笑着,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萎靡。
辰时中,登莱都司都指挥同知汤谦、黎有德、杨景堂相续来到衙门外等候。
看到几位都指挥同知到来,赵海明先后向汤谦、黎有德等人见礼,毕竟他是三品武将,这两位都是从二品同知,上前见礼是应有之意。两人也是笑眯眯的回礼。
都是登莱军中老人了,汤谦虽是指挥同知,不过,却是掌握登莱都司日常庶务,大权在握。
名义上的登莱都指挥使也就是登莱总镇向来不具体管事,盖因登莱都司建立两百年,九个卫所里面世袭军将间,盘根错节利益交缠,加上朝廷欠饷日甚,所以,登莱总兵向来不愿插手庶务,一旦将这些庶务接管过去,那么就要接手数万嗷嗷待哺的穷军汉以及多年的欠饷。
因此第一副手的都指挥同知汤谦实际上成了登莱都司的掌舵的,总兵更迭,他却是安坐此位十年了。
当然,汤谦在此掌权如此之久,自有谋身之道,他在都司里向来不拉帮结派,对上从来遵从登莱巡抚和总镇的谕令,同时较好上下,手段圆滑。因此,此番他晓得赵海明处境不妙,但是还是微笑回礼。
黎有德同赵海明交情匪浅,赵烈的事宜就是他经手的,此番,杨景堂纠结都司镇抚王宁提告赵海明,根本也没经过都司,直接告到了登莱巡抚和登莱总兵那里。因此他也是事后知晓的,只能徒唤奈何了。
因此,今日见面他也只能歉然回礼了。
赵海明对着杨景堂施礼,那就是浮皮潦草了,快如闪电的一拱手,杨景堂刚一拱手,赵海明已经面无表情的将手放下了。
杨景堂惯常的笑容僵在脸上,手尴尬的举在半空,他还真没法子就此发怒,因为赵海明依着下官见上官可是施礼了,不过是敷衍一些,他还能如何,毕竟赵海明只是少他半阶而已。
杨景堂眼睛阴狠的盯着赵海明,心中怒火万丈,原来他的打算是如果赵海明停职待勘后,晓情知趣带着他那个混小子上门叩头认错,奉上礼金数万,可以将赵海明一家放过,去职返乡即可了,既涨了颜面,杀鸡儆猴,让那些不敬他杨家的人看看,再者也显示一下他杨景堂的宽宏大量,如此里外的面子里子都有了。
只是现下嘛,杨景堂打定主意,他定要让赵家家破人亡方才罢手,收罗一个停职待勘的武将麾下部属,做几个伪证,定下几个罪名,真的是不要太难。
想来一直觊觎赵海明职位的威海水师指挥同知李元定会欣然代劳,到时好好看看赵海明痛哭流涕的模样,方解心头之恨。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一旁的空气也变的冷飕飕的,火星子噼啪乱冒。
“今日天气还成啊,阳光照上暖融融的。”汤谦在一旁端详起天气的变动来。
很是体现他一向的骑墙中立。
“汤大人所言极是,天头是越来越暖和了。”黎有德也是有样学样,对天气变得极感兴趣。
他是对赵海明极为不看好了,已经不打算出手相助,赵海明此番连部下都出首告发,停职待勘是板上钉钉了,他也救不了,毕竟日后还得同杨景堂在都司相处,也不能闹的太僵了,日后多照拂一下赵烈,也就算全了应有之义。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一队俱甲骑兵隆隆开来,前方飘扬的旗帜书写右都督府都督、登莱总兵、杨。这也打断了都司两位大人看天之旅。
来到近前,护卫先后下马,环卫左右,一个中等个面目微黄的身着二品武将战袍的军将下得马来。
来人正是登莱总兵杨国栋,如今大阉魏忠贤大权在握,而他作为魏忠贤的忠实部属当然在登莱也是呼风唤雨,不可一世,就是登莱巡抚李嵩也得礼让三分,可说是到了武将的巅峰了。
杨国栋四平八稳的走着,一旁幕僚护卫随扈当真是威风八面。
汤谦、黎有德、杨景堂、赵海明急忙上前跪拜见礼,“下官参见总镇大人。”
“免了,都起来吧。”杨国栋做个手势虚扶一下笑道。不过,他嶙峋的脸型露出这点笑意当真是不讨喜。
一众人等急忙起身。
杨国栋看看被护卫战马挤满的巡抚官署前街,“嗯,人太多了,怎的不进入官署等候。”
“还是大人先请,下官等追随在后即可。”汤谦笑眯眯拱手道。
几人一边拱手附和,心里却都是腹诽,你总镇未到,谁敢先进入官署,抢了你的风头,你怪罪起来,谁吃罪得起。
“哈哈,好,一同前往。”杨国栋志得意满的环顾汤谦等人,最后深深的看一眼赵海明,当先步入官署。
杨国栋看赵海明那一眼,这几人都是看在眼里,杨景堂更是幸灾乐祸的看了看赵海明,掸了掸袍袖,挺直腰身跟随进入。
赵海明叮嘱马彪看好这两个大车,最后入内官署。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怎么认罪了
登莱巡抚李嵩今年五十余岁,身材瘦高,面目苍白,颌下几许稀疏的长髯,确有几分气度。这个冬末的早晨他身着四品官服端坐官案后,看着登莱军将们鱼贯而入。
“登莱总兵杨国栋参见军门大人。”杨国栋入内后深施一礼。
李嵩的脸皮抽动一下,用山西官话道,“杨总镇无须多礼,来人,看座。”
一个衙役急忙递过一个靠椅。
“多谢军门。”杨国栋一拱手谢过,然后大刺刺的端坐椅上。
好你个丘八,李嵩运了运气,压住心头的厌烦,忍了。
要晓得,大明立国来就是以文御武,向来是文尊武卑,别看杨国栋是二品总兵见到四品的李嵩也得跪,但是杨国栋不过是深施一礼,简直是跋扈之极。
只不过就是魏阉的干儿子罢了,真是个不要颜面数典忘祖的混账,魏忠贤的忠实爪牙,杨国栋也就是依仗着魏忠贤才敢如此无礼。
当然,李嵩也只能在心中腹诽一下,如今九千岁权势熏天,一言九鼎,就连他也要从本来空虚的银库中支出钱粮给魏忠贤建生祠,否则不但官位不保,甚至全族性命都是堪忧,大明十余位巡抚几乎是概莫能外。
“见过巡抚大人。”汤谦等人也是先后跪拜见礼。
“几位大人请起,无须多礼。”李嵩笑着回礼道。
汤谦、杨景堂、黎有德、赵海明先后起身。
此时,外面又进入一人,正是登莱水师指挥使王佥。
“王佥见过巡抚大人,见过总镇大人。”王佥跪拜施礼。
众人是寒暄完毕,李嵩下令看座上茶,几人相续落座。
“咳咳,”李嵩清了清嗓子,“赵海明何在。”
“下官赵海明拜见巡抚大人。”赵海明急忙起身施礼。
“嗯,”李嵩眯着他那狭长的双眼看看赵海明,“今日登莱军诸位军将汇集于此,就是因为登莱都司镇抚王宁举告你数条罪责,今日,本官问你,你可知罪。”
“大人,下官向来尽忠职守,善待军兵,不知王宁所言的罪责。”赵海明昂然拱手道。
杨景堂冷眼旁观,心下冷笑,硬拗吧你就,今日看你赵海明还能嚣张到何时。他脸色的笑痕更是深了。
“好,那就让你晓得一二。”李嵩沉下脸来,他也晓得有人提告,有人出首,这事太过蹊跷,但是有军将提告,总兵杨国栋也附议了,那么他作为登莱巡抚须得核查此事,否则就是渎职了。“来人,传王宁入内。”
须臾,一个矮瘦的三品军将入得室内,正是都司的镇抚王宁。
王宁三十多岁,面白无须,走路飘忽,眼神活泛,一看就是一个算盘打得飞快的人物。
赵海明见过王宁两次,当然只是知晓这个人物而已,谈不上交情。
赵海明好好端详了一番这个提告自己的人。
而王宁则是目不斜视,跪拜于地,“下官王宁见过军门大人。”
“请起,”李嵩微微一笑,“王大人将提告赵大人的罪名再讲一遍吧。”
“下官遵命。”王宁起身正容看向赵海明,“下官提告赵海明罪名有三,一是赵指挥一向克扣军饷,中饱私囊,置麾下军兵生计不顾,自家则是广置田亩,蓄养家奴。二则隐秘船只,公器私用,甚为可鄙,三则,私通海外,贩卖海货。”
“哦,”李嵩晓得这些罪名如果一一落实了,赵海明够抄家灭族的了,尤其是后两项。“赵指挥你说说,此番罪名你承认否。”
“等等,”一个声音打断了李嵩的话。
众人愕然一看,原来说话的是杨国栋。
“军门大人,”杨国栋笑着一拱手,“下官有事问问王宁王大人,不知可否。”
“当然,事关重大,确须细细考问。”李嵩古井不波的回道,你不过是魏阉的狗腿子,却是如此跋扈,在本官面前,你也敢随时插话,真是一条恶犬,李嵩是把杨国栋恨上了。不过,打狗得看主人啊,他现下也拿他这个名义上的属下没辙。
“王宁,本镇问你,”杨国栋正容道,“你同赵大人往日相识否。”
“秉大人,属下往日与赵大人并不相识,只是知晓一二。”王宁拱手道。
“那王大人如何晓得赵指挥这般底细的。”杨国栋砸吧了下嘴,看向王宁。
王宁眼睛斜睨了一下杨景堂,只见同知大人正容危坐,听的也极为用心。
靠,老杨你不是说已经疏通了杨总兵吗,特么这味道不对啊。
杨景堂面上平静,其实心里也画魂,特么的杨国栋也是收下了三千两银子,附议稽查此事,这几句话怎么不对劲啊,但是多年的历练让他面上不动声色。
王宁咽了口吐沫,继续道,“本人家中妻弟的外侄女婿的表弟的堂兄就是此番出首的汤节。。。。。”
嗤的一声,黎有德嘴中茶水喷了出来,尼玛,为了搞掉老赵,你们真是煞费苦心了,这都拐了多少个弯了,真是难为你等了。
黎有德本来不想管闲事了,不过看到杨景堂等人恶劣手段还是没忍住。不过一想到李嵩态度不明,杨国栋已经附议,黎有德心中长叹一声,老赵你自求多福吧。
王宁看了看黎有德,接着道,“汤节、胡胜等人不耻赵海明克扣粮饷,中饱私囊,因此提告,望大人明察。”
杨国栋点点头,没有言语。
杨景堂、王宁都送了口气,嗯,这三千两银子总算没白花费,买到总兵的支持也算是值了。
“赵海明,你可有何话说。”李嵩看向赵海明,他听闻这么个拐弯亲属,心中多少明了,这里面有事,但是他也没想多管,在他看来这帮子丘八就没有干净的,且咬去吧。
“大人,王宁所言第一,第三项罪名,纯属诬告,子虚乌有,大人可派人彻查。”赵海明拱手正容道。
杨景堂端起茶碗冷笑心道,你赵海明晓得第一项三项不好查实,推得倒是干净利落,哼哼,第二项上你部下都出首了,看你如何推脱。
李嵩敏锐的发现,赵海明没有说第二项,“那第二个罪名,你如何自证。”
“这个隐秘船只还是有的,下官敢作敢为。”赵海明一揖道。
嗤一声,此番是杨景堂喷出了满口的茶水,什么,他怎么能承认这个罪名呢,这个,他不应该是这么个路子来的啊,他赵海明要是认了这个罪名,就不能翻身了,此番就不是停职待勘了,而是革职定罪了,赵海明难道失心疯了。
其他军将也是看向两人,其实这个事他们两家作对,大家都清楚,因此看到一个人竟然承认罪名,一个人当众喷茶,眼光就在他们之间游移,今日这事太诡异了。
李嵩也是被赵海明的话惊了一下,头一遭遇到自家承认罪名的官吏,向来都是抵死不认的嘛,他厌恶的掸了掸袍袖,横了杨景堂一眼,方才就是黎有德喷茶,现下又是杨景堂,一个个真是丘八出身,当众失仪,甚为粗鄙。
第一百四十四章 惊掉一地下巴
“咳咳,”李嵩清了下嗓子,让这干丘八也清醒一些,别再相续喷茶了,简直不成体统,毕竟这是巡抚衙门,不可轻忽,“赵指挥使,你可知罪。”
“下官知罪,”赵海明一脸的沉痛拱手回道,“下官身为威海水师指挥使,深受皇恩,却私下隐匿船只,确是万死之罪。”
杨景堂眨巴着眼睛看着赵海明,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赵海明今日是疯癫了,竟然全盘认下了罪名,这可是抄家的罪责,嗯,这里面有蹊跷,赵海明如果是这么好对付的能爬到大明三品武将的位置上吗,不可能嘛。
但是,无论赵海明今日因为什么认罪,这也算是尘埃落定了,还有比自己亲口承认罪责更确证的吗,这时胡胜等人都不用登场指认,用不着了啊。
其实,杨景堂之所以拿赵家立威就是想杀鸡儆猴,尤其是给那些战兵营和水师的军将们看看,在登莱,即使是你不在都司体例内,见到我杨家也得敬着,如果胆敢造次,赵海明的丢官去职就是你等的下场。
“如此,来人,”既然赵海明已经认罪,那还有什么话讲吗,先行收押是必须的,李嵩即刻唤人,“将赵海明收押待罪。”
赵海明既然认罪收押起来,就得等朝廷和天子的旨意了,毕竟这是大明三品指挥使,他李嵩也不能私自定罪,只能将案情上报内阁和天子即可。
两边衙役就待上前动手。
“且慢,秉大人,”赵海明一拱手,“下官虽是隐匿了船只,却非公器私用,而是另有紧要用处。”
杨景堂讽刺的一笑,就是晓得你不会如此就范,哼哼,看你如何了账。
“哦,有何紧要之处。”李嵩似笑非笑的看着赵海明,心道,本官估摸你痛快认罪就是内有蹊跷,果然啊。
李嵩安坐椅上,轻捋长髯,笑看赵海明。
“李大人,我赵家乃是世袭登莱军将,皆是大明忠臣,下官本有一弟,早年为辽镇运送粮饷辎重,中了建奴埋伏,阵亡于辽东,”赵海明眼中含泪,真情留露,“下官老母听闻噩耗,哭号数天而死,我赵家与建奴有血海深仇,赵某不一日不想着报仇雪恨。”
“真乃忠臣烈士啊,”一旁有人慨叹一声。
众人扭头一看,竟然是总镇杨国栋发声。
众人是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杨国栋怎么能为赵海明发声呢。
杨景堂心中大怒,特么的魏阉一党果然靠不住,我的三千两白银是喂了狗了吗,当然,他面上古井不波,此时形迹未现他不能乱了阵脚。
赵海明向杨国栋拱了拱手,感激的示意了一下,继续道,“本官于是隐匿了数艘海船,调集得力属下,游弋于辽东岸边,伺机击杀建奴。”
“哦,赵大人真是好口才,”杨景堂冷笑一声,“这么多年了,也没见赵大人砍过几个建奴首级,呵呵,都像赵大人所言,王佥大人也必定是隐匿了一些船只,在辽东沿海寻机而动了。”
他一是讥讽赵海明,其次也点点王佥和赵海明的关系,他们合伙海贸的事杨景堂可是一清二楚。
泥煤啊,王佥面无表情,心中大骂,就特么你霸道,谁不和你意,就必除之而后快,你和老赵的事与我何干,竟扯到我身上了,一条疯狗。
“真是惭愧,这数年来,建奴几乎不入海,所得有限啊。”赵海明拱手道。
“那如赵大人所讲,岂不是水师军将皆可自称隐匿船只出海攻伐建奴,而却将船只公器私用,倒卖海货。”杨景堂此时盯着不放,赵海明到了如此境地,不可能让他翻身,他杨家可是花了大气力的,此事不成,不但是银钱损失惨重,对他杨家在登莱的威望更是沉重打击。
“杨大人,本将还没说完,还请少安毋躁。”赵海明客客气气的回道。他越是如此越是将杨景堂气的七窍生烟,不禁暗恨赵海明好生狡诈。
“经过最初两年没有收获,本将觉得如此盲人瞎马不成,于是在盖州买通了一些辽东渔民,为我等通风报信。前些时日,得到渔民禀报,建奴几个军将乘坐海船不断探查皮岛,獐子岛、鹿岛等处,下官以为机会来了。”赵海明说道此处又向杨国栋一拱手。
“于是下官禀报了总镇杨大人,杨大人即刻派出了战力最强的亲信家丁随船,整日在这一带海域巡查,终于半途遇上这股建奴,我军数艘战船与建奴激战,聚而歼之。”
赵海明说到此处,室内一阵寂静,一旁人自李嵩以下掉了一地下巴,李嵩更是扯断了几根长髯,这特么是真的吗,老赵你不是胡说的吧。
这里只有王佥心中笃定此事怕是真的,他当时在旅顺可是闹了一个大笑话,临阵转进,丢下赵海明独撑危局,结果,赵海明阵斩近百建奴首级,独享战功,可是让他悔死。
“赵海明你不会是痴人说梦吧。”杨景堂机会是脱口而出,真是笑谈,你当斩杀建奴真是砍瓜切菜一般不成,他说什么也不信。
“嗯,”杨国栋眉毛一立,怒瞪杨景堂,“杨同知可是认为本镇冒领战功吗。”
杨景堂急忙一揖道,“绝无此意,绝无此意。”
他是心下一急,言语间将杨国栋也捎带上了,这位爷他真是惹不起。
“哦,空口无凭啊,可有斩获。”听到此处,李嵩面上平静,心头却是乱跳,但愿是真的,但愿是真的啊,要晓得他坐在登莱巡抚位置上如坐针毡。
这里战事频氖,而且都是不出彩的活计,皆是为东江和辽东打下手,同时也得照拂朝鲜,手下军兵却是战力羸弱,随时都会受到那些御史清流的弹劾,看看上两任袁可立和武之望的下场吧,都是去职待勘。
他早就运作回南京任职了,离着北方这个祸乱之地远点为上。
谁想到,事情还没有着落,建奴就入寇朝鲜和铁山了,又是烽火遍地,他压力山大啊。
如果此番斩获是真的,那么他笃定运作回南京任职必是水到渠成,他终于可以逃离险地了,这让他如何不激动。
“好叫大人得知,斩获就在官署外,计有甲勒额真一名、牛录额真一名,全套战甲旗帜,以及真奴首级百名,汉军首级二百余,大人可派人即刻检点,如有虚报,下官自行领罪。”赵海明嗓音洪亮的禀报道。
“赵指挥即刻将缴获带上来检点,如若属实,本官自会向圣上和朝廷为你请功。”李嵩向北拱了拱手,他此时笑容可掬,全没有方才的威压,好家伙,斩获不是太多,同辽镇没法比,但是,甲勒章京在列,这可是十年没有的高阶军将了。
“这个,”赵海明略一沉吟。
“怎的,赵大人所谓缴获不会都是杀良冒功吧。”杨景堂冷笑道,在登莱和东江杀良冒功太过平常,他根本不信赵海明能有斩杀建奴的手段,你赵海明如有这般本领,早干什么去了。
“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赵海明正容斥道,让杨景堂一鄂,你赵海明真是狗胆包天。“大人,因天气渐暖,首级虽用石灰硝制,还是味道浓烈难闻,不若请大人移步到外面一观如何。”
“嗯,可也。”李嵩略一沉吟,点头称是,毕竟真是将官衙弄的臭烘烘的就不美了。
赵海明当先引路,李嵩、杨国栋等一众人跟随,来到官署大门外。
第一百四十五章 分光无限
众人相续来到官署门外等候的马彪等护卫处,马彪等人急忙跪拜各位上官。
“马彪,将毡布打开。”赵海明吩咐道。
“遵命。”马彪使了个罗圈揖,起身命令护卫将大车上的几层毡布打开。
护卫手脚麻利的开始掀开盖布,这是用好几层捆扎的,得好几个护卫动手拆解。
李嵩等人是翘首以待,而杨景堂则是惊疑的看看大车又看看赵海明,只见赵海明没有一丝的怯意,他心中也是不断画魂,难道这都是真的,这不可能嘛。
当毡布一角被掀开,一股浓烈的腥臭之气散播开来。
李嵩等人急忙用衣袖掩住口鼻,但是眼睛却是看向大车里面,只见一个个浮肿狰狞的带着长辫的首级显露出来,有的怒目圆睁,有的闭目无言,有的呲牙咧嘴。
其他军将还好些,李嵩这个正统文人心里这个翻腾,他不是没监斩过罪囚,但是如此多的首级恶形恶状的堆放一起,却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加上这股子味道。
李嵩急忙调转身子,“各位大人看看是否为真。”他自己则是退后几步,再看下去,他深恐吐将出来,那就太过失仪了。
这些军将围拢过来,细细端详这些首级,眉眼、牙口、筋肉都是与汉人不同,毛发也没有后剃除的痕迹。
“啧,都是真奴首级啊。”汤谦围着大车细看一番赞叹道。
“确是真奴首级,恭喜杨总镇、恭喜赵大人了。”黎有德笑着拱手道,这时候恭贺是必须的。
杨国栋矜持的拱手回礼。其实他心中已经乐开了花,他如今投靠阉党,身为登莱总镇,负有支援辽东、东江的重责,但是几番出击辽西、东江都是打酱油的过客,没有什么战功入手。
朝野上下东林诸人对他恨之入骨,弹劾不断,只是被魏忠贤留中不发罢了,他如今面上风光,实则如履薄冰,苦乐自知啊。
他不是不想立下战功,只是他心知麾下军兵战力,骑兵根本没有备骑,步队兵甲不齐,正面对阵建奴必是大败之局,他只有避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
当昨晚赵海明到府上拜访,俱言是在杨总镇统领下取得这些斩获的,再看到那些首级和兵甲旗帜,杨国栋不加思虑就答应下来,真是久旱逢甘霖啊,这能大大减轻他的压力,也会给九千岁看看,他杨国栋确是一个干员。
至于杨景堂奉上的银两直接被他忽视了,与这些缴获获取的明里暗里的收益相比,区区三千两银子简直不值一提。
他杨国栋就是想用这些缴获打打那些御史清流的脸面,看看他们目瞪口呆的模样,想起来就是个乐事儿。
接下来另几个大车被一一打开,只见正白旗甲勒额真的旗帜、牛录章京的旗帜,全身鱼鳞甲一一展开,一看就是建奴的军将的盔甲,他们与大明样式全然不同,特别是高高的避雷针更是独树一帜。
甲胄上沾满了黑色的污血和灰尘,他们混合到一起,形成了古怪的颜色。
收缴的建奴兵器上还沾染着风干的血液以及崩坏的缺口,显示了当时是战况的激烈,真真是血战得胜。
“这,这是甲勒额真的兵甲旗帜啊,还有牛录章京的兵甲旗帜啊。”王佥满脸涨红指着这些兵甲旗帜喊道。
赵海明是隶属于他登莱水师的,赵海明立下殊攻,他这个顶头上司也会分润些功劳,最起码知人善任是跑不掉的。他当然与荣乃焉。
汤谦和黎有德也是纷纷附和,一时场面热烈。
李嵩微笑着负手看着缴获被一一展开放在地上,此时他那还在乎些许腥臭,这都是政绩啊,心中这个欣喜,那就不用提了。
看到李嵩、杨国栋掩不住的笑意,一众军将那是纷纷恭贺,一时马屁如潮。
就连看到确是真奴首级兵甲旗帜后,面沉如水的杨景堂也硬挤出一丝笑意上前道贺。
他此时就是脸皮厚如城墙也不能指鹿为马硬说这是杀良冒功了,那就是同巡抚大人和总镇大人为敌,同登莱一干等待分润军功的军将为敌了,简直是自寻死路,这点进退他还是能把持住的。
只是僵硬的笑容、苍白的脸色让他显得极不自然,一看即是极为不甘,就是多年的修炼也受不了这个羞辱,本来是吊打赵海明的登莱文武会审,变成了赵海明大出风头的庆功会,这让杨景堂颜面扫地,情何以堪啊。
此时他哪里还不晓得杨国栋和赵海明联手暗地里摆了他一道,心中这个愤恨可比天高。
更加可气的是赵海明有意无意的就看看他的面色,简直是刺果果的挑衅,但是他还得忍着,这个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不容破坏,否则李嵩倒还差些,杨国栋定会翻脸无情,这位爷他真是惹不起,当真是心狠手辣,如果惹了这位爷,他的兵部里的兄长都保不住他。
杨景堂一边僵硬的应付笑着,一边感到脸上火辣辣的,身上到处瘙痒难耐,真是如坐针毡般煎熬。
外面的热络局面稍减,李嵩交代司吏将缴获造册入库,他则笑眯眯的当先回转官署,其他军将随着进入官厅。
众人相续落座后,大家才发现那个王宁还在官厅等候呢,他也看出一些端倪,晓得不妙,但是如今只能硬挺了。
“咳,”李嵩清了清嗓子,环视了下面诸将。“此番大胜,杨总镇同赵指挥运筹帷幄、奋勇杀敌,尽显我大明军将勇武,斩获数百建奴首级,尤其是阵斩建奴甲勒额真,这是多年少有的大胜,可喜可贺。”
说道此处,李嵩从官案后站起,向杨国栋和赵海明拱了拱手。
杨国栋口中回道不敢不敢,身子却是站的笔直,大刺刺的收了这一礼,赵海明却是急忙躬身施礼,口称大人过奖,此乃是分内之事。
“嗯,至于王宁举告赵指挥隐匿船只,此事确是属实,”李嵩收敛笑容,又拱了拱手,“此事本官只能如实禀报朝廷和天子定夺,不过,想来朝廷和天子定会体恤赵指挥的苦衷,毕竟赵指挥也是为了北击建奴,报效朝廷和万岁。”
“嗯,此事赵指挥本就是忠贞报国之举,看看谁还能说出个不字。”杨国栋气哼哼的插了一句,一想起,朝中那些只晓得纸上谈兵夸夸其谈的京官御史,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平时无事滔滔不绝,一旦有事噤若寒蝉,避之不及,对做事之人却是百般刁难,都是些小人。
李嵩被杨国栋插了一句嘴,好涵养,根本没介意,“诸位同僚,此番大胜,是我登莱扬眉吐气的日子,我意今晚备下酒宴,登莱文武同僚共同为此大胜贺,诸位然否。”
这话说的很客气了,意思是问问大伙的意见,但是巡抚大人发话,哪个敢说不然,自然是同声相和。
这般气氛热烈,只有王宁尴尬的立在当场,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纯粹一人形背景。
晚上的宴会,登莱府道的官员尽皆出席,李嵩是首座,而杨国栋和赵海明则是位居上座,风光无限,文武官员纷纷敬酒道贺。
赵海明不禁感慨此番是从未有过的风光,此番赵家得以保全,还立下如此大功,都是自家二子的功劳,有子如此,后继有人,自家无忧矣。
不一会,两人就在这些人的围攻下醺醺然了,赵海明最后如何回的住处都不晓得,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杨景堂则是回家后将书房砸个稀烂,暴怒起来冲入杨泰房中好好将其胖揍了一番,让杨泰鼻青脸肿,莫名其妙。
杨景堂怒气稍歇后,思量良久,决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李嵩、杨国栋在,一时动不了赵海明,只能寻机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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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风光无限
众人相续来到官署门外等候的马彪等护卫处,马彪等人急忙跪拜各位上官。
“马彪,将毡布打开。”赵海明吩咐道。
“遵命。”马彪使了个罗圈揖,起身命令护卫将大车上的几层毡布打开。
护卫手脚麻利的开始掀开盖布,这是用好几层捆扎的,得好几个护卫动手拆解。
李嵩等人是翘首以待,而杨景堂则是惊疑的看看大车又看看赵海明,只见赵海明没有一丝的怯意,他心中也是不断画魂,难道这都是真的,这不可能嘛。
当毡布一角被掀开,一股浓烈的腥臭之气散播开来。
李嵩等人急忙用衣袖掩住口鼻,但是眼睛却是看向大车里面,只见一个个浮肿狰狞的带着长辫的首级显露出来,有的怒目圆睁,有的闭目无言,有的呲牙咧嘴。
其他军将还好些,李嵩这个正统文人心里这个翻腾,他不是没监斩过罪囚,但是如此多的首级恶形恶状的堆放一起,却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加上这股子味道。
李嵩急忙调转身子,“各位大人看看是否为真。”他自己则是退后几步,再看下去,他深恐吐将出来,那就太过失仪了。
这些军将围拢过来,细细端详这些首级,眉眼、牙口、筋肉都是与汉人不同,毛发也没有后剃除的痕迹。
“啧,都是真奴首级啊。”汤谦围着大车细看一番赞叹道。
“确是真奴首级,恭喜杨总镇、恭喜赵大人了。”黎有德笑着拱手道,这时候恭贺是必须的。
杨国栋矜持的拱手回礼。其实他心中已经乐开了花,他如今投靠阉党,身为登莱总镇,负有支援辽东、东江的重责,但是几番出击辽西、东江都是打酱油的过客,没有什么战功入手。
朝野上下东林诸人对他恨之入骨,弹劾不断,只是被魏忠贤留中不发罢了,他如今面上风光,实则如履薄冰,苦乐自知啊。
他不是不想立下战功,只是他心知麾下军兵战力,骑兵根本没有备骑,步队兵甲不齐,正面对阵建奴必是大败之局,他只有避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吧。
当昨晚赵海明到府上拜访,俱言是在杨总镇统领下取得这些斩获的,再看到那些首级和兵甲旗帜,杨国栋不加思虑就答应下来,真是久旱逢甘霖啊,这能大大减轻他的压力,也会给九千岁看看,他杨国栋确是一个干员。
至于杨景堂奉上的银两直接被他忽视了,与这些缴获获取的明里暗里的收益相比,区区三千两银子简直不值一提。
他杨国栋就是想用这些缴获打打那些御史清流的脸面,看看他们目瞪口呆的模样,想起来就是个乐事儿。
接下来另几个大车被一一打开,只见正白旗甲勒额真的旗帜、牛录章京的旗帜,全身鱼鳞甲一一展开,一看就是建奴的军将的盔甲,他们与大明样式全然不同,特别是高高的避雷针更是独树一帜。
甲胄上沾满了黑色的污血和灰尘,他们混合到一起,形成了古怪的颜色。
收缴的建奴兵器上还沾染着风干的血液以及崩坏的缺口,显示了当时是战况的激烈,真真是血战得胜。
“这,这是甲勒额真的兵甲旗帜啊,还有牛录章京的兵甲旗帜啊。”王佥满脸涨红指着这些兵甲旗帜喊道。
赵海明是隶属于他登莱水师的,赵海明立下殊攻,他这个顶头上司也会分润些功劳,最起码知人善任是跑不掉的。他当然与荣乃焉。
汤谦和黎有德也是纷纷附和,一时场面热烈。
李嵩微笑着负手看着缴获被一一展开放在地上,此时他那还在乎些许腥臭,这都是政绩啊,心中这个欣喜,那就不用提了。
看到李嵩、杨国栋掩不住的笑意,一众军将那是纷纷恭贺,一时马屁如潮。
就连看到确是真奴首级兵甲旗帜后,面沉如水的杨景堂也硬挤出一丝笑意上前道贺。
他此时就是脸皮厚如城墙也不能指鹿为马硬说这是杀良冒功了,那就是同巡抚大人和总镇大人为敌,同登莱一干等待分润军功的军将为敌了,简直是自寻死路,这点进退他还是能把持住的。
只是僵硬的笑容、苍白的脸色让他显得极不自然,一看即是极为不甘,就是多年的修炼也受不了这个羞辱,本来是吊打赵海明的登莱文武会审,变成了赵海明大出风头的庆功会,这让杨景堂颜面扫地,情何以堪啊。
此时他哪里还不晓得杨国栋和赵海明联手暗地里摆了他一道,心中这个愤恨可比天高。
更加可气的是赵海明有意无意的就看看他的面色,简直是刺果果的挑衅,但是他还得忍着,这个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不容破坏,否则李嵩倒还差些,杨国栋定会翻脸无情,这位爷他真是惹不起,当真是心狠手辣,如果惹了这位爷,他的兵部里的兄长都保不住他。
杨景堂一边僵硬的应付笑着,一边感到脸上火辣辣的,身上到处瘙痒难耐,真是如坐针毡般煎熬。
外面的热络局面稍减,李嵩交代司吏将缴获造册入库,他则笑眯眯的当先回转官署,其他军将随着进入官厅。
众人相续落座后,大家才发现那个王宁还在官厅等候呢,他也看出一些端倪,晓得不妙,但是如今只能硬挺了。
“咳,”李嵩清了清嗓子,环视了下面诸将。“此番大胜,杨总镇同赵指挥运筹帷幄、奋勇杀敌,尽显我大明军将勇武,斩获数百建奴首级,尤其是阵斩建奴甲勒额真,这是多年少有的大胜,可喜可贺。”
说道此处,李嵩从官案后站起,向杨国栋和赵海明拱了拱手。
杨国栋口中回道不敢不敢,身子却是站的笔直,大刺刺的收了这一礼,赵海明却是急忙躬身施礼,口称大人过奖,此乃是分内之事。
“嗯,至于王宁举告赵指挥隐匿船只,此事确是属实,”李嵩收敛笑容,又拱了拱手,“此事本官只能如实禀报朝廷和天子定夺,不过,想来朝廷和天子定会体恤赵指挥的苦衷,毕竟赵指挥也是为了北击建奴,报效朝廷和万岁。”
“嗯,此事赵指挥本就是忠贞报国之举,看看谁还能说出个不字。”杨国栋气哼哼的插了一句,一想起,朝中那些只晓得纸上谈兵夸夸其谈的京官御史,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平时无事滔滔不绝,一旦有事噤若寒蝉,避之不及,对做事之人却是百般刁难,都是些小人。
李嵩被杨国栋插了一句嘴,好涵养,根本没介意,“诸位同僚,此番大胜,是我登莱扬眉吐气的日子,我意今晚备下酒宴,登莱文武同僚共同为此大胜贺,诸位然否。”
这话说的很客气了,意思是问问大伙的意见,但是巡抚大人发话,哪个敢说不然,自然是同声相和。
这般气氛热烈,只有王宁尴尬的立在当场,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纯粹一人形背景。
晚上的宴会,登莱府道的官员尽皆出席,李嵩是首座,而杨国栋和赵海明则是位居上座,风光无限,文武官员纷纷敬酒道贺。
赵海明不禁感慨此番是从未有过的风光,此番赵家得以保全,还立下如此大功,都是自家二子的功劳,有子如此,后继有人,自家无忧矣。
不一会,两人就在这些人的围攻下醺醺然了,赵海明最后如何回的住处都不晓得,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杨景堂则是回家后将书房砸个稀烂,暴怒起来冲入杨泰房中好好将其胖揍了一番,让杨泰鼻青脸肿,莫名其妙。
杨景堂怒气稍歇后,思量良久,决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李嵩、杨国栋在,一时动不了赵海明,只能寻机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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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宁远大战
辽西五月的天气已经开始炎热起来,尤其是正午的时辰,阳光**辣的炙烤着,辽东雄城宁远的城墙被阳光晒得滚热,不过此时站满城墙的辽东镇明军顾不上这些,他们紧张的向数里外张望着,这么多人一时竟然没有多少嘈杂的声音。
宁远北城门门楼上身量不高,面目黝黑冷肃,全身披挂的大明辽东巡抚袁承焕手拿单筒望远镜望向对面的建奴大队。
袁承焕脸上的汗水不断渗出,毕竟在大热天里全身披挂也是个遭罪的事,但是他心里可是冰冷。
几里外的建奴大阵旌旗招展,八旗兵甲混杂,兵强马壮,在望远镜中,八旗甲兵的凶猛狰狞清晰可见。
远处黄色的龙旗飘扬,昭示大金国主皇太极御驾亲征,亲临宁远。
袁承焕深锁眉头,建奴虽说几日前在锦州城下攻击失利,不过大小凌河等十数个城堡,数万军民陷于敌手,辽镇损失惨重。
现下建奴大队撤围锦州攻击宁远,宁远经过他经年整备,军兵战力大增,此外有满桂、尤世禄等统帅兵丁驻守西城外与宁远掎角之势,宁远城袁承焕自认不会失陷。
不过,朝中的魏忠贤这个早就看自己不顺眼的阉人,利用去岁觉华岛之失鼓动其党羽对他多加弹劾,让他在天启帝心目中的地位大大动摇,今次十余屯堡的丢失定会会让其大加利用。
眼看建奴倒行逆施百万辽民逃离,土地荒芜,此乃是大明天赐良机,不过,袁承焕自咐此番必定去职了,可惜,可叹啊,内部不靖,错失良机啊。
此时身在建奴中阵的皇太极也用望远镜细细查看宁远城,宁远城宣德五年始建,周六里余,高三丈余,阔一丈余,全城包砖,护城河阔四丈,深一丈余。
多年征战的皇太极经历过上番的宁远大战,当然晓得宁远城同锦州一样乃是辽东少有的坚城。
他刚刚统帅八旗攻打锦州,损失了近千的人马没有夺下锦州,于是他带领八旗主力绕开锦州来到宁远,希望打下宁远断绝锦州的后路。
此番征战,皇太极为大金订立了三个目标,最次是拿下大小凌河,前屯卫等屯堡,其次是拿下锦州,最好的结果是拿下宁远,锦州打通辽西走廊,直抵山海关,彻底消除辽西走廊的威胁。
皇太极登基以来,大明在西,东江、朝鲜在东两翼威胁大金,父汗在位时的举措不当,恶果在如今显现出来,辽东连续两年粮食欠产,财赋锐减,此番征战也是皇太极咬牙做出的决定。
如放纵明军将大小凌河,前屯卫的城堡建成,今后大金将在辽西面临城城争夺的苦战。
皇太极这才不顾征朝刚刚结束就发起宁锦之战,好在,大小凌河、前屯等十余堡垒被攻占,俘获明人明军两万余,丁口一万余,米粮四万余石,如今能够拿下宁锦就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锦州坚城让八旗吃尽了苦头,只是甲兵就折损了百多名,旗丁数百,包衣数百。
皇太极已经是对于攻陷锦州不报大的希望了,此番来到宁远就是抱着一线希望来攻打,同时又从大金征集了数千旗丁和包衣扫荡宁锦一带明军的军屯田,将冬小麦全部收割,没有成熟的全部焚毁,让十余万亩军田颗粒无收,疲累明军。
放下望远镜,皇太极环顾四周一众贝勒,大臣,
“此番攻伐宁远,明军分为两部,希翼互为犄角,我大军本部攻击宁远,谁人可领军攻伐西城外明军。”
“汗王,臣济尔哈朗愿往。”贝子济尔哈朗跪下施礼。
皇太极看看济尔哈朗,此番征朝济尔哈朗在铁山大败,折损了数百家丁,两千的汉军,即使济尔哈朗一向同皇太极亲近,皇太极也得痛下杀手,将其从贝勒降为贝子,罚奉一年。
此次济尔哈朗求战,他当然晓得济尔哈朗是憋着一口气,打算将功折罪。作为亲近自己的皇族皇太极当然会继续给予其机会,他始终认为济尔哈朗是女真人中难得干练稳健的大才。
看到济尔哈朗他就想起登莱军,此番从山东登陆铁山的登莱军凶猛的战力让他想起在浑河与女真大军血战的浙兵、石柱兵。
为了将这股近万敢战的敌军消灭,即使在大片羽箭的攻击和火炮轰击下,女真也付出了近万名的伤亡,让大金国君臣胆寒,这是近年来大金头一号劲敌,这个登莱军的底细他已经让李永芳等汉将派人打探,皇太极是欲除之而后快。
“阿济格、济尔哈朗、岳托,你三人带领两红旗,正白旗兵丁攻打西城之敌。德格类、萨哈廉、瓦克达、豪格你等统兵攻城。”皇太极命令道。
“嗻。”各贝勒贝子大臣跪地领命。
战斗首先在西城展开,阿济格先命令三千余名俘获的明军军户及家眷掘土填壕,包衣负责看押,这些军户都是从两万余名军户和家眷中淘汰下的老弱妇孺,就是填壕炮灰的命。
在军寨中的明军在满桂,祖大寿的命令下向填壕的军户放箭,于是在凄惨嚎哭中同为明人的双方开始了攻伐。
半个时辰后,护城壕被填平近百米,不过满是羽箭的地上倒伏了两千余人的军户妇孺的尸首,明人又一次血染辽东大地。
当然,双方对于如此的攻伐都已习惯了,没人关心他们的死活。
两千余名建奴甲兵,旗丁以及蒙古牛录兵丁在弓箭手远距离抛射的掩护下冲向明军军寨,两红旗、正白旗、蒙古牛录的牛录额真们也是身先士卒,同兵丁们奋勇向前,不如此不行啊,贝子济尔哈朗都已经到了前阵压阵了。
明军弓箭手的抛射也造成了建奴兵丁的一定伤亡,很快建奴甲兵在寨墙上与明军展开争夺,刀枪的寒光闪烁,入肉的声音不断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声嘶力竭的惨嚎,再就是红色的鲜血不断染红了寨墙。
盏茶功夫,先后有两处的寨墙出现险情,数十甲兵攻入寨墙,满桂和尤世禄各带亲信家丁飞马驰援,与敌激战,终于在付出几十亲信家丁阵亡的代价后消灭了这两股甲兵。
此后,在红了眼的济尔哈朗统帅下建奴终于全线攻入军寨同明军展开近身肉搏,顿饭时间,建奴付出济尔哈朗身中五箭,萨哈廉、瓦克达受创,牛录额真巴希中箭而亡,蒙古牛录额真博博图中枪而死的代价终于将明军赶出大寨。
明军总兵官满桂,尤世禄身中数箭带领余下的三千明军退出军寨后撤,不过,满桂带领的这数千兵丁是宁远的骑兵,虽说后撤,却是在左近伺机攻击建奴,让建奴大队如芒在背不能全力攻城。
攻城的建奴兵丁在付出数百兵丁的伤亡后暂时退后,离开了明军羽箭的杀伤范围。
只有遍地城下的尸身表明了方才的激战。
明军军兵们发出胜利的欢呼,既是庆贺,也是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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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烽火围城
申时末,宁远城东北的双树铺建奴大寨,女真贝勒贝子固山额真等汇集一堂,共同会商对策。
“汗王,今日我军折损近千旗丁,出征宁锦以来,我军已有两千余旗丁阵亡,如此下去如何得了,汗王,不可如此攻坚啊。”二贝勒阿敏大声说道。
皇太极面无表情,实则对阿敏深恶痛绝,此番攻伐朝鲜,这个二贝勒阿敏竟然有了在朝鲜平安道独立称王的打算,要不是随行的济尔哈朗、阿济格、岳托等人将所属旗丁带离阿敏大寨,后果不堪设想。
最后阿敏还是在攻下安州、黄州、平壤迫使朝鲜国王和议后回返沈阳,不过其不臣之心毕露,虽说碍于外敌环伺,皇太极只是让济尔哈朗分领了五个镶蓝旗牛录,略略小惩了阿敏,不过,他早已暗下决心铲除阿敏。
此时,阿敏上串下跳就是为了利用攻击宁锦不利动摇他在女真贵族中的威望,着实可恨。
“汗王,我女真男丁稀少,不堪折损,不可攻坚城乃是汗阿玛的嘱托,不可违背啊。”大贝勒代善一片悲天悯人的模样劝道。既然有了打头炮的,代善不介意加上几句,但是带头大哥这种角色他是绝不会做的。
“此番我军劳师远征没有攻下坚城,不过,夺下十数城堡,斩获数万明人,可谓大胜,众人谁不晓得,怎的到了大贝勒、二贝勒这里,所言竟是我军大败了吗?”皇太极长子豪格趋前怒目喝道。
“豪格不得无礼,退下。”虽说对于豪格的斥责皇太极是极为赞同,不过,长幼尊卑还是要遵从的,不可坏了纲纪,毕竟他如今是维护现有秩序的,而上串下跳那几个才是想破坏秩序的。
“我意再攻击数日,如不克再商讨退军。”皇太极做了决断。
豪格不满的怒瞪了代善、阿敏一眼,不甘的退后。
阿敏冷笑着不屑的看看豪格。不过是黄毛小儿,狐假虎威罢了。
代善面无表情的看了豪格一眼,心中笃定,此番恐怕是无功而返。定会打击皇太极的威望,这就好嘛。至于,豪格,不过一莽夫罢了。
大凌河堡东四里的一望无垠的麦田随着南风摇摆着,米黄色的麦穗煞是喜人。这是一个逢年啊,可惜收获的不是辛劳耕种的辽东明人。
方东门和路全看押着二十余名俘获明军军户在抢收地里的冬麦。
方东门和路全都是正黄旗多罗牛录额真的包衣,此番出战多罗牛录额真被留下收割大凌河堡的军田,作为手下的包衣方东门和路全和其他包衣辅兵被派出看押军户收割。
“方大哥,老爷所说的将来要把我等变为佃户,每年收五成的租子,你说能是真的吗。”干瘦的路全咧着嘴露出黄色的门牙问道。
“听说是真的,是大汗下令的,说是年内就要施行,每年的交上租子、秋税。还有。。”矮壮的方东门挠挠头,扯了扯了脑后长辫,也没有想起到底还有什么税,“总之,俺弟弟说大约得有五成。”
“五成租子也好,毕竟是给自己种地啊,”路全的三角眼里泛起泪花,“早先时候俺家也有四十余亩薄田,野猪皮来了后都被老爷收了去,俺爹娘都是被饿死的。可怜就剩我们哥俩还活在这世上,不是咱们沈阳离着辽西,东江太远,我们也逃过去了。”
“闭嘴。娘的,”方东门吓出一身大汗,急忙看看四周,没有他人,“是汗王,混蛋。你不想活了。”方东门光亮的脑门上浸出汗珠,怒瞪路全。
“呃,”路全受了惊吓般左右看看。然后打着嘴巴:“呸,乌鸦嘴。”
方东门后怕般的擦把汗,无奈的摇摇头,这个路全很是跟从自己,比较听话,不过就是脑袋缺根弦,嘴巴也太大。
“方哥,俺弟弟说让俺趁此机会逃到辽镇去,别再这里苦熬了,这不,俺得听听方大哥的意思嘛。”路全不好意思的摸摸头。
方东门立时汗如雨下,如果路全跑了,他也没活路,肯定被连坐,幸亏这二傻子跟自己跟的紧,否则自己才是冤死的。
“别乱想,我家二弟说了到时定有田亩,到时俺与二弟说说,尽快给你也弄些田亩耕种。”方东门安慰路全。
“好勒,方大哥,俺最信你的话,方二哥被老爷抬了旗,他说的话能有错。”路全傻笑着说道。
方东门笑着摇摇头,用手一指,“你小子不是真傻啊,该听谁的话门清啊。”此话又换来了路全一阵傻笑。
方东门说是说,不过路全早先不胖,不过绝对不瘦,应当是很壮实,六七年下来在领催阿克丹家里煎熬到如今这般模样,也是可怜,他要不是有着二弟照看估计如今早就同爹娘相聚去了。
一座座的麦垛堆积起来,等待着俘获的上万明人人扛马拉的运返回去。
而他们的主人,去年秋末辛劳播下希望种子的明人军户或是被俘,或是被杀,或是躲入城中敢怒不敢言,心如刀绞般的看着建奴将粮食抢掠一空。
其后数天,建奴大军从四面攻击宁远,在袁承焕统领下,大明守军拼死搏杀,远处用红夷大炮轰击,近处弓箭、火油、滚木擂石,先后击退建奴三次大军攻城。
屡攻宁远坚城不下的皇太极失望的撤兵回返,他登基后的第一次远征只是成功了一半,不过,也是探明了宁锦乃是坚城,如果强攻即使攻下两城,八旗也得半残,而女真最珍贵的就是丁口,着实折损不起。
皇太极晓得从这个方向攻伐大明,不太可能了,但是如果从北方迂回绕过辽西明军的重兵防御呢。
当然在此之前,内部的不靖也是极大的难题,急需解决。
当建奴撤军的消息传来,袁承焕即刻统带左右登上城头眺望,几条黑色的巨龙蜿蜒远行,兵甲的寒光闪烁期间,各色战旗随风傲然飘舞。
大股的黑烟相续腾起,炙热的火焰将附近的城堡、墩台、麦田席卷其中。
尽管使尽了全力。逼迫万余明人不顾死活的抢收,但是几天内也不能将十余万亩麦田和杂粮全部收割,那么建奴解决的方式简单粗暴,放火焚烧。疲敝辽东明军,让大明只能消耗大量人力物力从关内调拨。
烈焰焚烧剩余的灰烬随风飘散,将宁远城头弄的灰突突的。
袁承焕用手接住了几片灰色的尘埃,他看了看灰白色灰烬,挥手弹落。
他伸手除下头盔。放置一旁,看着宁远城外如末日降临的灰色的天空以及烈焰蒸腾的大地,一股温热润湿了双眼。
他明白此番战后,就是他去职丢官回归故里之时,虽说此番击败建奴举国大军的攻击,但是折损数万百姓,被焚毁数十屯堡,加上十余万亩粮米的损失,已经给了魏阉足够的口实了。
他着实不舍这块广袤的黑土地,这里是他成就威名所在。同时对面的建奴经过数年的倒行逆施,辽民逃亡,田亩荒芜,实力不进反退,辽事正是大有可为之时。可惜,可叹啊。
袁承焕用袍袖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
马道上马蹄声纷杂的响起。
一队马队跑上了城墙。
他们大多血染征衣,很多人的甲胄破损。
当先颇为雄壮的两名军将下得马来,近前跪拜。建奴撤军,他们终于可以回城休整,入城第一件事。当然是拜见辽东巡抚袁承焕袁大人。
“满桂、尤世威拜见巡抚大人。”
袁承焕疾走两步上前搀扶,“两位大人请起,数日城外激战,让建奴收尾不能相顾。保全宁远不失,两位当得首功。”
“大人谬赞了,大人统领全城军民抵挡住建奴大军数天攻击,没有大人的筹谋宁远必不能保。”粗壮黝黑的满桂拱手道。
满桂虽说因去年同赵率教的冲突,被袁承焕不喜,两人间埋下了嫌隙。但是他对袁承焕守城的功底极为信服,毕竟袁承焕在两度不利的情形下保全了宁远城,也就保存了大明在关外最后的根本。
“满桂大人所言极是,我等惭愧不能击败建奴大队,只能在外围游斗,着实惭愧。”瘦高的尤世威拱手道,他的左脸有一条清晰的箭痕,这是那日激战的结果。
堂堂总兵副将接连受创,可见当日战况的激烈。
“此番虽说建奴大军撤围而去,但锦州还被围困,再者损失了数万军民以及很多屯堡,去岁的冬麦也尽皆被毁。”袁承焕抬眼望望灰暗的天空,“朝野恐怕会极为不满。”
“袁大人,我等可是激战数日,在数万建奴大军攻伐下力保宁远不失,否则直到山海,尽是建奴天下,朝廷有何不满。”满桂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在他看来,此番宁锦大战可谓大胜,何来败绩,何来申斥不满。
“唉,满桂大人,朝中的文臣可是不晓得我等出生入死的艰难,只晓得又损毁了几十屯堡,十几万亩米粮。”尤世威摇了摇头,身为汉将,他对朝廷的魏阉一党同东林越演越烈的纷争晓得一二,这两派如今势如水火,你赞成的,我必反对,反之亦然,当然,有天启帝作为后台的魏忠贤如今占尽上风。
此番宁远之战就看魏忠贤如何决断了。尤世威可是晓得袁承焕同魏忠贤可是不怎么对付。
袁承焕摆了摆手,安抚了一下两位,“两位大人在辽东同建奴交战多时,其攻占宁锦,直驱山海之野心久矣,老奴在时就攻伐宁锦。”
满桂,尤世威屏息闻听。
“日后本官不在宁远,你等千万小心建奴偷袭,切记切记。”袁承焕盯着两人道。
“谨遵大人谕令。”满桂、尤世威正容拱手道。
只是袁承焕不晓得,皇太极已经放弃了强攻宁锦的念头。(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可怜的运力是个问题
济州的夏天不是很热,因为此地是海洋气候,很是湿润养人。
春耕完毕,朝鲜官奴和后来辽民对于济州当下的生活很是满意,分田的分田,即使是作为佃户,也只是上交三成租子,或者成为牧农,种植苜蓿,成为牧场的一部分。
如是作为劳作大军更会满意,每月一两多的银子,三顿饱饭,都是建造的粗活,虽说比耕种劳累,不过粮饷更多。
济州港的炮台,港口扩建,军营、匠户营等处都是在这般劳作大军的努力下建造完成,如今他们的任务是建造、拓宽全岛的道路,这也是一项大工程。
总得来说,这是济州人过的最惬意的一个春天了。
辽东烽火离这里太过遥远了,这里是平和宁静的海岛,如今是大明朝鲜管辖之外的所谓化外之地。
赵烈此时根本不晓得宁锦大战信息,在他记忆中有这么回事,但是,具体时间无从记起。
他也不晓得自家送去巩固自家老子权位的建奴兵甲首级,将赵家面临的此番危机化为无形,间接巩固了他的后方根基。
毕竟这个年代的信息的传递还是太慢了。
赵烈此时却是正同万基、黄汉、李虎、马涛等人困在房间里商议船运的事情,当真是很愁人的事情。
“大人,这个月建造试航完毕的八艘五百吨盖伦战舰已经投入抢运身弥岛军户,月内最后的两个千总也要退回济州,不过,将石岛近二十万难民运到济州按当前的运力也要一年多的时间。现下运力是最大的难题。好在六个月后将有十艘盖伦船投入使用,到时运力将大增。”
马涛估算了接下一年多的时间,济州所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如何将数万难民运送到济州,身弥岛离着朝鲜和东江太近了,不是久留之地。
“最难的是从济州岛到达虾夷地的航程,近一个月的航行时间。来回一个半月有余,一年只有八个月的航运时间,其他近四个月海冰封海,如此就是船队全员出动也只能一次运载万人。需用四年多的时间才能全数到达虾夷地,加上粮食的运载,就得五年多的时间。好在这都在凉爽地区航行,基本可以做到全员运送,不用如炎热地区般的减半运送。”
万基愁眉苦脸的说道。他算计的是从济州岛虾夷岛的距离。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此前,李猛、万基、马涛等人对于赵烈疯狂的造舰行为还是颇有微词的。
毕竟每一艘五百吨盖伦造价达到了五千余两银子,这一年多盖伦船已经建造了十四艘,只是裸船就已经支出十余万两白银,加上火炮、船员饷银,种种开销不知繁几,大大加重了石岛的财政危机,石岛的银山是以可以看到的速度消减。
这是极为致命的,石岛抢劫西班牙人堆满的银库是破虏军财政的根基。如果它枯竭,破虏军将寸步难行。
不过,当赵烈说出目标是将倭国北方的虾夷地变成自己的领地时,一干人等惊喜过后,苦恼的发现船只不足啊,现有的十一艘盖伦商船,十八艘的盖伦战舰,三十艘的飞剪船,三十余艘的大小福船就是石岛水师的全部。
这还是掠夺船队奉上十来艘海船后的结果,就是加上正在建造的十艘五百吨级的盖伦战舰。运力一次也不过将一万多人运送到虾夷地,还得造船啊。
“已经建造的不算,还得建造二十艘盖伦船。这才能在三年的时间里将这些人运送到虾夷地的同时,同时保持济州、石岛的防御力。”赵烈下了结论。
万基等人一咧嘴。这就是又有二十余万两银子的支出,这还不算火炮的支出,毕竟这些船大部分还是先当作运输船使用,只是安放几门自卫的火炮。
“万基,给石岛船厂发布命令吧,在接下来一多年的时间里准备建造二十到三十艘五百吨的盖伦船。此外,命令石岛扩大食盐产量,必要时从济州向朝鲜走私食盐,增加财赋收入。”
赵烈目下只有私盐这一条稳定的财赋收入,掠夺船队的收获是看天吃饭的,赵烈不是不想增加收入,可惜当下真是没有太好的创收途径,商业上除了食盐、粮食没有太多的大众性的商品,工坊上赵烈是真不知晓布匹、玻璃等物件的制作方法。
赵烈在前世不过是个文科小白,对这些东西真是一窍不通。
二十余万难民的重任,赵烈还得背负几年,只有辽民在虾夷地耕种自己的土地后,赵烈才能卸下这些包袱,到时赵烈才能真正的享受到这些人口的红利,在此之前就是前途是光明的,路途是艰辛的。
当下赵烈就陷入这种矛盾之中,要想早点开发虾夷地,就得多造盖伦海船,如此就会极快的消耗赵烈的钱财,如果按部就班的循序造船,那么难民每年的消耗是几十万两银子,不出数年赵烈就得破产。如此只能是尽快造船,开发虾夷地,早日去掉重担。
统一意见后,赵烈又开始同万基、马涛,商议马上开始的虾夷地之行,此行的困难是既不能打断石岛运送难民的步伐,还得早日前往虾夷地建立码头、军营,开拓屯堡等场所。
“大人,朝鲜当下北方不靖,建奴抢走了数万丁口,死伤十余万百姓,整个北方一片狼藉,李朝绝没有胆量在此时与我军开战,如此济州岛方面防御的五艘战舰和身弥岛就快返回的五艘战舰在此没有用武之地,不如,留两艘炮舰,其他先将大炮拆下,改作运送船。如此可有十艘盖伦开赴虾夷地,却不会减少石岛运送难民船只的数量。”万基说道。
万基万般无奈想出了这么个拆东墙补西墙的注意。
“黄汉,如果有数千朝鲜兵丁登陆济州,你能否战而胜之。”赵烈略一思量,向黄汉问道。
“大人放心,建奴两月间占据朝鲜平安道全境,可见朝鲜兵丁羸弱,别说是数千,就是数万我破虏军也可战而胜之。”黄汉如今是信心满满。
铁山之战破虏军的损伤也是不小,不过。此战证明破虏军可与建奴精锐八旗正面野战不败,如此被建奴打的满地找牙的朝鲜兵丁早已不放在心上。
“黄汉,不可大意,”赵烈板起面孔。“今日济州不同往日,如果朝鲜兵丁不在济州炮台前登陆,而是在其他位置登陆,先期找到他们,消灭他们才是关键。不能让他们打破我等辛辛苦苦建立起的坛坛罐罐。如何派出飞剪船找到朝鲜登陆船队,发现其登陆地点就是你须及早做到的。”
“遵命,属下一定不负大人所托。”黄汉急忙起身恭敬施礼。
“万基,提议很好,这能大大增加我军运力。”赵烈赞许的点点头。“不过,出入长崎的弗朗机和尼德兰盖伦海船还是对我等船队有一定的威胁。”
“大人放心,根据海沧等船的哨探,弗朗机人和尼德兰人目下从不向朝鲜海岸靠近,都是从长崎南下。”李虎躬身说道。
“嗯,如此。可以放心让战舰前往北部。”赵烈永远对尼德兰人和西班牙人心存戒心。
“大人,虾夷地都是未开垦的林地草原,不同撂荒地,只靠人工速度太慢,济州岛的马倒是可以帮上大忙。不过,运力极为紧缺。”马涛说道。
“再是运力紧缺也得将马匹运到虾夷地,一是马匹在济州靡费钱粮,二是虾夷地确实缺少开荒耕种的大牲畜,济州马当作战马不行,当作耕马还算凑合。还可以在虾夷地当作坐骑使用。”万基说道。
赵烈点头,济州马也只能有这个用途了。
“大人,可在三月到十月间派船队抢运去往虾夷地人员马匹粮食,待到当地冬季封海时船队主力可返回石岛抢运难民。”李虎在旁说道。
赵烈一拍额头。是啊,船队主力在夏季可安排前往北部,冬季返回石岛,毕竟石岛和济州冬天是不封海的。
“姜还是老的辣,李虎,记你一功。”赵烈一竖大拇指。
“不敢当。属下也就是在海上时日多些,不敢居功。”李虎谦逊道。
“我军建军以来赏罚分明,也只能赏罚分明,否则战阵之上谁会奋勇当先,如我十六岁无功而授百户,大明军将家中个个如此,前方杀敌之功被夺的将士如何不寒心,我军绝不可重导覆辙,本人功绩必是重奖,不过不会荫子,下一代的功名让小子们自己去取。”赵烈点点在座各位。
毕竟都是从龙功臣,事前建立制度总比以后废旧迎新经历阵痛为好,明白告诉众人,跟从建国你们的富贵不可少,不过后代的荣华后代自己马上取。
“遵命。”众人齐齐躬身应答。
这帮二小子们都没有成亲,只有李虎有一儿一女,所以当下感触不深,失去就失去了,如果是没有这个制度,将来如大明般功勋遍地,都会成为国家负担,早晚拖垮财政。
为了探查虾夷地的海湾,建立港口停泊船只,卸载货物人员,众人决定派出五艘飞剪船前往虾夷地西北开始探查。
天启七年六月初五,身弥岛港外五里处,霍去病号、彭越号等三艘战舰同十余艘福船,二十余艘海沧,沙鸟船的皮岛水师船队相会。
顾五岳乘坐吨位较小的彭越号和毛文龙乘坐的福船靠上了身弥岛的栈桥,如今的身弥岛渺无人烟,在此耕种的几百军户也被破虏军拉走了。
剩余的两万两白银同建奴的甲勒额真和牛录额真的旗帜盔甲交换。被俘的以毛有俊为首的几十个军将以及其家眷都被奉还。
都司鲁铭德没有被交换,他是实在无颜回返皮岛,毕竟攻占铁山的破虏军是他引进铁山的,如今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至于此前说好的五百建奴首级早在月前就交给了毛文龙,破虏军经过上番示威之后,并不怕东江反悔,破虏军水师会让皮岛成为孤岛。毛文龙则用这些首级应付朝廷和登莱,建奴攻击宁锦甚急,内阁、登莱日日催逼毛文龙发动攻势,以期围魏救赵。
毛文龙此来只是想见见破虏军水师的全貌,而破虏军早有准备,几十艘船早已离港十余里处等待三艘战舰。毛文龙只是用望远镜看了大略,只能说是风帆铺满了东方的海面,这是毛文龙至今为止看到的最强大的舰队。
“毛帅,今日在下就将南下济州岛,临行之时我军统领有言相告,”顾五岳恭敬的向南方一拱手。“毛帅既非勋贵之后,也非朝廷在后支撑,只带家丁数百人出海击奴,数年间纵横东江,成建奴心腹之患,明人之抗金英雄,古今少有,我家首领深为敬佩,”
毛文龙傲然拱手相谢,此乃是其一生骄傲,孤身蹈海,与异族激战,从无到有建立东江,敢想敢做有担当。
“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今毛帅在大明被疑拥兵自重,在建奴被视为后方心头大患,此乃生死存亡之秋,毛帅不可不查。”顾五岳拱手恭敬施礼,“毛帅若有内外交困之时,可向我济州告急,我家首领必倾力相助。”
“哦,”毛文龙惊疑不定,破虏军首领道出了皮岛最大的忧患,,“不知你家首领所求为何。”
“架长车,踏破贺兰山缺,痛饮胡虏血酒既是我家首领所求,毛帅日后自知。”顾五岳行了个破虏军军礼返身上船。
毛文龙望着南去的船队心绪翻腾,他深知皮岛如今是骑虎难下,沈世魁、毛承禄、耿忠明、尚可喜等诸将当下皆是只听命于他,对于登莱辽东都是阴奉阳违,甚至有的已经有了自立的心思。
朝廷,登莱诸位大人的猜测大半为真,他虽与建奴虚与委蛇,不过却从没有投贼之心,如此,却是内外交困,攻则无法与建奴野战,败多胜少,不出击,则被视为拥兵自重,如他真有叛敌之心,反倒是没有如此进退两难了。
毛文龙听凭海风吹乱了自己的须发,一时想的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