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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晶晶亮     三国:我的父亲是赵云txt下载     三国:我的父亲是赵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三十章 武悼天王冉闵的祖父

    雍丘城垣高大,居高临下的匈奴诸将卒亲眼目睹,刘灵无头的躯体被数个汉军士兵大卸成好几块,其中一个瘦削的汉卒抢到了刘灵的一截躯干,跪在地上哭喊着,一刀又一刀的猛力捅向模糊不堪的肉块。

    这个叫冉隆的汉子并不出名,只是生活在冀州内黄郡一带的一名普通汉人,但他的孙子冉闵以后会大大有名。

    武悼天王冉闵,这个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汉人英雄,挽救了无数中原汉人的性命。

    一刀,是给被胡虏害了的父亲。

    又一刀,是给被胡虏凌辱后自杀的妻子。

    再一刀,是给被胡虏摔死的幼女。

    冉隆的刀连续的落下,仿佛在控诉这个残酷之极的世道,怎么不给想要安宁日子的汉人一条活路。

    胡骑一路南下,内黄郡是必经之路,汉人破家死伤者,不计其数。

    汉人两脚羊对于匈奴骑兵来说,既是美味的食物,又是凌辱的对象。

    在胡骑的眼里,汉人不是人。

    汉人是玩物,是奴隶,是发泄私欲的通道。

    而今,汉人在赵广的带领下,终于开始了反击,而刘渊、刘灵这些胡虏们曾经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落魄。

    刘灵及五百胡骑俱墨!

    汉、胡攻守逆转,整整五百精骑悉数阵亡,这可不是刘灵原先的杂胡,而是刘渊王帐军中的精锐,现在却连个泡沫也没冒,就死伤了个干净。

    雍丘城上,刘渊心丧吐血,他的眼睛紧紧的闭着,再无半分言语。

    刘渊被刘和等人扶了下去,城头只剩下崔游、朱纪等汉人谋士,他们本就没有胆气上阵,这会儿更是吓得两腿抖了不停。

    “守吧,死守!快遣斥候信使出城,向石勒将军求援!向大晋朝堂求援,向徐州的司马颙求援!”崔游在一阵恍然之后,终于回过神来,这个时候,再指望出城野战是不可能了,他们这些孤城困兵,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援兵快快到来。

    晋国那边能不能指望上,崔游不敢保证,但石勒那边,还有司马颙那边,崔游觉得再不济也会派出一支援兵来解救。

    毕竟,同出一枝,要是见死不救,那以后自己陷入困境,谁还会来救你。

    没有了胡骑的突袭,汉军对于此次攻城战的信心更足。

    赵广坐镇于中军,与张宾、马融相商战事,魏容阵斩胡将刘灵的过程他看得一清二楚,甚至于刘渊在城楼上摇摇欲坠的身影也看了个大略。

    马、张两人一正一奇,相得益彰。

    思路不同,决定了策略的方法不同,赵广虽然有系统傍身,但多听听其他人的意见,对于全面盘算战局变化也是有好处的。

    比如在雍丘围城战进入中局时,汉军该如何应对各种变化,马融和张宾就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陛下,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匈奴已经胆丧,明日一战,我军当倾全力进攻城垣,不破城池,绝不收兵!”

    马融春风得意,兴致勃勃的谏议道。

    “陛下,马参军此言差矣,所谓困兽犹斗,今日只不过是小试牛刀,刘渊的王帐军元气尚在,要是我军猛攻城池,匈奴人绝望之下,必然拼死抵抗,如此则我军纵算拿下雍丘,也会因为损失太大,而失去了进一步作战的能力。”

    “所以,臣以为,我军当下的选择,应以围困为主,打援为上,争取寻找有利战机,打断一、二支增援雍丘的敌军,再挟大胜之势,耀威于城下,到时候匈奴人见援兵已败,必然无有战意,如此雍丘指日可下。”

    张宾毫不示弱的提出不同的看法,他的建议就是围点打援,通过雍丘这个点,也吸引敌方援兵到来,然后歼灭敌之有生力量。

    赵广呷了一口淡茶,嚼着微苦的叶子,说道:“刘渊势穷兵困,其援兵无非是石勒、徐州司马家和开封的晋国朝堂,你们以为,哪一家会来增援,这样我们三个,各写一个答案,然后一起打开,且看看谁的答案更正确?”

    马融、张宾一听赵广这番话,心中也是欣喜起来,两个对视了一眼,各自侧转身躯,用袍袖遮挡住半边身子,手中握笔书写起来。

    张宾心中早有答案,写得极快,未等墨干,就转身朝马融的方向看去。

    马融刚才只想着堂堂正正作战,没有思考过援兵事宜,这会儿正在思考,所以起笔之后迟迟没有落下,待发现张宾的眼睛睨过来,马融连忙将身躯背了过去。

    “张孟孙,你还要不要脸?”马融急声大叫。

    张宾哈哈大笑:“马季长,我听说你父马忠本名狐笃,这么说的话,你的名字应是狐融,狐者,智谋出众,狡诈无比,这一点小考验,还能难得倒你?”

    “吾父官至庲降都督、镇南大将军、平尚书事,一生平叛、扫荡、慑服诸夷无数,融不才,也学得先父之一二。”马融骄傲的仰了下头,气哼哼的不再理会张宾,自顾自的书写起来。

    等马融写罢,赵广也早早的书写完毕。

    三人叫过一旁侍立的刘琨,齐齐打开看去,却见马融那一张帛书上,书写的是石勒两个字。

    张宾的帛书上,却是司马两字。

    而赵广的答案是什么?

    刘琨好奇心起,脸上越发的期待起来,他这一时迫切的想知道自己恩师写了什么?

    赵广哈哈一笑,摊开书中的帛信,亮出自己的答案来。

    “什么?怎么一个字都没有?”刘琨惊呼起来。

    张宾、马融听刘琨这么一叫,也齐齐的凑过来,展开一看,赵广的帛书上确实没有留下一个字的痕迹。

    “陛下,你这是何意?你的意思是说..........。”马融跟随赵广的时间长了,自然不会认为赵广是拿自己和张宾开涮,而没有写哪一路援兵的意思,极有可能是赵广另有想法。

    张宾脸上一惊一乍,自诩当世毒士的他,自从在长安城显示了一把智谋之后,心中膨胀起来,隐隐的张宾也把自已放到了与马融平级,甚至于高于马融的位置上,而现在,赵广却既没有纳马融的谏议,而没有采纳自己的想法,这又是为何?

    赵广收敛笑意,正色道:“没错。雍丘之战,依朕的判断,刘渊不会有援兵,也没有人会来救援于他。司马颙不会来,石勒也不会来,至于说晋国朝堂,再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可能派兵来,原因嘛,你们两个回去再好好想一想,明日呈上来且让朕看看,你们是否说的在理?”

第四百三十一章 效仿韩信四面楚歌计谋

    君无戏言。

    张宾、马融被赵广一句话堵住,两个自诩智略出众的谋士在这一刻突然发现,在赵广登基当了皇帝之后,性子和以前不一样了。

    赵广目送张、马二人离开,至于他们是一个人独处不受打扰的苦想,还是召集部下的众参谋一起集思广益,都由他们自己来选择。

    小弟子刘琨在旁侍立,欲言又止。

    赵广看着这小弟子的表情,心中甚是好笑:“越石,心中可有疑问?”

    刘琨连连点头,问道:“恩师为何断定,三路援兵皆不会来增援,依琨之见,最起码石勒是刘渊麾下部将,别人不来,他总要来的?”

    赵广见刘琨说起石勒,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历史上刘琨孤军守卫晋阳,主要的对手就是石勒石世龙,这两人可以说是天生的冤家对手,很可惜的是,刘越石才华出众,但却是大族出身,行事讲究礼法,不像石勒无所不用其及。

    刘琨的这点孤傲很致命,趁着现在他还未成年,好好的教导一番,让他看清楚这个残酷的世道很有必要。

    比如石勒这个人,赵广就觉得必须好好与刘琨说一说。

    “越石,石勒,非匈奴正种,其先祖为康居羯胡,羯胡者,西方之白种人,与我大汉肤色不同,血统不同,其信仰也是不同,在这些异种人的心里,没有礼义廉耻,没有道德准则,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两个字,也就是说唯利是图,这一点你要切切记住。”

    赵广一边说着,一边将刘琨带到沙盘前:“越石,你来看这里,石勒的祖父耶奕于在槐里之战中,死于我大汉之手,其父亲周曷朱,在安邑之战中为我汉军所诛,其人之残暴,对我汉国之恨意,比刘渊更甚。”

    叙说到此处,赵广特意顿了一顿,又道:“石勒前年在王浑军中为晋将,于虎牢关接战文鸯文虎而不败,于洛阳周旋于羊祜围剿大军中而逃脱,于河内与魏容数次交锋却能全身而退,这样一个狡诈的胡将,他会为了区区一点薄名,自陷于死地,刘渊对他石勒,可没有多少关照的地方,听说最近一段时间,因为争夺杂胡兵力,双方很不愉快。”

    刘琨听赵广对石勒的评价如此之高,心中也是惊讶,他没想到,一个异种奴隶出身的胡儿,竟然能在大汉皇帝心中留下印象,这让一向自视甚高的刘琨重视起来。

    徐州司马家、开封晋廷会不会派兵,刘琨没有再问,这是明摆着的事情,司马颙和司马亮、司马骏、司马玮等族中诸王已经会合,并利用徐、扬两州发展力量,司马家现在的主要方向,是向东往江东渡江南下。

    中原战乱纷纷,徐、扬、青一带的大族为避战乱,开始分族举家南下,司马家在温县一带被汉军占领后,也开始向长江以南分支。

    至于晋国朝堂的决策,贾充和贾南风表示,刘渊这条胡狗若是咽气了,他们还有石勒这条羯狗,还有鲜卑各部这些草原上的野狼可以利用,若是刘渊在死之前,能够为大晋复兴大业出一点力,晋国会在他死后追封一个高贵的谥号。

    竖日。

    张宾顶着通红的眼睛,一早就等在了赵广的寝帐门口。

    马融仅比张宾稍晚了半步,他倒是神情轻松,脸上也没有多少疲惫之色,看得起来,张宾是一人通宵苦想,而马融则是召集了众参谋一起商量。

    在如何发挥集体的智慧方向,马融这个北参军司大佬的底蕴要比张宾强得多。

    赵广见两人进帐,脸色一沉,道:“军国大事,事关将士生死,汝二人是大汉重臣,不可轻怠,昨晚所议之事,要是还有想不明白的,那就回转长安去,这军中不是争斗的地方,军中也不养无能之辈。”

    马融和张宾脸色皆是一凛,赵广话没有多说,但意思却很明白,你们两个要是还不认真,还有私心,那就统统不要跟着我赵广了。

    半响之后,赵广见身边两人已经认识到了内斗的严重性,也就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在未登基之前,赵广担任大将军,领军作战与身边的人讨论敌情,每每都是主动出击,先启开头,然后再加以引导,让众人拾遗补漏。

    但在登基之后,赵广发现身边的人看自己的目光,出谋划策时的想法不一样了。

    比如张宾昨天的举动,就有失公仪,要是放任下去,很有可能造成朝臣同僚间的私怨,一旦私心作崇过头,这个新生的汉国也会和当年的老大汉国一样,渐渐步入腐朽的泥潭,最终深陷进去不能自拔。

    而要想扼止这一切的发生,赵广这个皇帝的态度至关重要。

    时时的加以敲打,警告手底下的朝臣、官员不可越过红线,这是赵广现在给予张宾、马融的提示,当然,这中间给张宾的警告要多一些,毕竟在历史上,这个后赵国的丞相民族是非观模糊,典型就是有奶就是娘的货色。

    说的不好听一点,张宾这人有才,但却是歪才。

    要是不用他,张宾怀才不遇,立马就会跑到其他人比如石勒那里,这是赵广不能接受的。

    杀了张宾那也不行。

    张宾是冀州名士,现在还没有多少的恶行,要是杀了他,天下士子和读书人怎么看赵广,那岂不是坐落了屠夫和阎王的名头。

    所以,张宾要用,但要放在规矩和制度的笼子里来用,这是赵广从后世太上那一句“权力进制度笼子”名言中学到的。

    “孟孙,你等会传令给句安,在军中挑选熟悉匈奴语言的将士,给我习练胡歌,主要有二首,其一就是刘灵出城时唱的那首《焉支山》;还有一首《敕勒川》,我写在帛书上了,你告诉他,这二首歌关系重大,若是练好了,能抵上万兵卒。”

    张宾将信将疑,接过帛书一看,脸上一惊一喜:“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陛下,这歌好呀,当年在垓下,霸王项羽的楚卒听闻家乡的歌声,纷纷逃散,而今匈奴将卒也听一听家乡的歌,且看看他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赵广淡笑一声,摆手道:“没那么神奇,这歌只是辅助,主要是消解匈奴人的斗志,季长,你给魏容、张瑛等围城各部传令,即日起,雍丘围城当围三阙一,给刘渊留北门一条逃生之路,其余三门,要严加防范,不得稍有松懈。”

    “再给夏侯泽、祖逖下令,清河郡一带的常山营要立时南下,在魏郡一带堵截住逃窜的匈奴诸胡骑兵,不得放匈奴各部酋帅逃脱。”

    马融接令后连忙安排下去。

    赵广连续下达三道命令,从瓦解胡人斗志、给予逃生之路、堵绝最后通道三个方面入手,对此次雍丘之战进行全面动员。

    刘渊这条匈奴恶狼,赵广不想再放掉了。

    一旦让刘渊逃回北方,凭着胡骑来回如风的速度,汉军就算想要围堵住他,也希望不大,而这一次,有老天帮忙,再让刘渊跑了那真说不过去了。

    雍丘城内。

    一番凄惨落魄的场景,城内的汉人早就在匈奴人进驻之前,或逃或被杀了,现在城中虽然有妇孺儿童,但多是匈奴诸部酋帅及将领的家眷。

    普通部卒没有地位,女人于这些胡人来说,就是一件件战利品。

    胜了,带回家,狠狠的操弄几把,争取快速的生下儿子,为繁衍种族出力。

    至于感情,那不是普通人能够享受的。能够跟着刘渊等人到达雍丘的,俱是些有名有姓的大小酋帅的家人,她们享受惯了被人伺侯的舒适生活。

    离开了地位高高在上的男人,她们既没有地位,也没有谋生的能力,就算是送上门给人按在床榻上,估计也没多久就厌了。

    刘渊吐血不起。

    把照顾他的女人累得不轻,呼延氏是刘渊的阏氏,本来按封地称呼的话,她的正名应是离石阏氏,但很可惜,离石她是再也回不去了。

    曾经有一段时间,呼延氏还当过皇后,也就是刘渊在并州自封为汉国皇帝的时候,那时候呼延氏也是春风得意,三十余岁的徐娘打扮好了之后,妆容一上,容貌不输给那些只会抛媚眼的年轻小娘,然而好景不久,随着匈奴各部被汉军逐出并州,呼延氏的苦日子就来了。

    一路南下,一路流离。

    呼延氏也和诸多的匈奴女人一样,患上了水土不服的病症,这些时间虽然稍好一点,但还是不良于行。

    城中的几个汉人婢女早就被当作两脚羊杀了,剩下的匈奴女眷也不可靠,比如刘灵的妻子,说不定早暗生怨恨,万一要是起了歹意行刺,那昏迷中的刘渊就危险了。

    无奈之下,呼延氏强忍着行动不便,亲自服侍刘渊起居。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呼延氏心中渐渐绝望,这时,她忽然隐隐约约的听到有熟悉的歌声传来。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歌是鲜卑人常吟唱的歌曲,在匈奴人中也同样很流行,许多的匈奴少年少女在放牧之时,就会哼唱这歌,呼延氏年轻时也是草原歌唱家中的一员。

    听到这歌声的,当然不止是呼延氏一个人。

    雍丘城中的匈奴士兵,听到城外汉军将士唱《焉支山》《敕勒川》,开始时还有些不以为然,带兵的小酋帅还来回的巡视,喝斥各部骑卒不得喧哗,以免中了汉军的圈套。

    第二天,汉军的歌声一如昨日。

    第三天,声势似乎更加的响亮,匈奴诸部士兵开始噪动不安起来,有零星的士兵趁着黑夜,翻出城垣向北方逃遁。

    第四天,句安这家伙见有效果,脑子一下转动起来,他见男儿哼唱效果不太明显,就从周围征募来女子,教会她们简单哼唱后,开始向城中发动新一轮的宣传攻势。

    第五天,第六天,女声的《焉支山》《敕勒川》更加的凄婉和悲戚,仿佛歌声中带着无尽的遗憾和哀伤。

    匈奴士兵在这一波波的宣传攻势下,终于失去了抵抗的意志。

    先是铁弗、沮渠等杂胡士兵成群结队的逃跑,然后是来自匈奴右部、北部、南部的普通士卒遁出城外,等到巡视的刘和、崔游等人发现情况不妙时,城中的近万余匈奴士兵,已经跑了将近三分之一。

    若不是王帐军还算忠诚,等刘渊这个大单于彻底苏醒过来时,估计也就成了光杆司令了。

    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呼延氏作主,命巫者用银针扎向刘渊的穴位,利用剧烈的疼痛让这位大单于清醒过来。

    “什么,你们说城中将士跑了三千人,你们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刘和,你脑子进水了吗?不会杀掉几个带头的震慑余众吗?”刘渊面如金纸,连声的咳了好几声,冲着儿子刘和骂道。

    刘和被父亲一顿喝斥,心中也是委屈,他才刚刚十六岁,嘴边的稚毛还没有完全褪去,又如何能震慑得住一群年纪比他大了一圈不止的酋帅。

    呼延氏见儿子被喝骂,心中不快,扶着刘渊的手重重的一捏,道:“大单于,这城怕是守不得了,趁着和儿的王帐军还在,我们不如立即北上,冀州那地方被汉狗占了,咱们不去想,幽州的燕山一带牧场,可是我们从并州出来后的歇息之地,那里水草丰美,牛羊成群,马儿也是强健有力,等来年儿郎们都成长起来了,我们再南下,报今日羞辱之仇。”

    呼延氏这番话至情至理,一下说到刘渊的心坎里了。

    天高地阔,这沼泽密布的南方,哪里有北方的牧场来得亲切,来得让人心喜愉悦。

    天地苍苍,四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一想到这里,刘渊动容了。

    “这几日,我耳边常常听到这北地熟悉的歌声,原来是汉狗在城外唱歌,赵阎王这人行军用兵堪比昔日淮阴侯韩信,我们要是再不走,怕是要和项羽一样不得不自刎乌江了。”刘渊自嘲了一句,向崔游这个忠心耿耿的恩师兼谋士说道。

    经过半个月的僵持,刘渊终于顶不住要逃跑了。

    而在北归的路上,赵广已经早早的张开了大网,准备捕捉刘渊这一群离群疲惫不堪的恶狼。

第四百三十二章 冒牌大单于

    雍丘被围近二个月,粮秣虽然还能支撑,但期盼的援兵却迟迟不见。

    匈奴人的士气,在四面胡歌声中,一天天的跌落。

    刘渊在呼延氏的劝说下,坚定了北撤的策略,天气在渐渐转冷,往北走的话,对习惯了寒冷气候的匈奴骑兵有利。

    唯一要担心的是雍丘的北面,有黄河、白沟、漳水等数条大河,在河水尚未封冻结冰的情况下,匈奴人要想安全渡河,也不太容易。

    “恩师,要想从雍丘突围,我有一个好计策........。”刘渊示意摒退左右,将崔游单独留了下来。

    赵广四面楚歌的计策让刘渊心有触动,赵广能用计,他刘渊也不是没头脑,一番苦思冥想之后,刘渊终于想到了一个金蝉脱壳的计策。

    “恩师,记得上次你曾有言,师弟朱纪与我身量相仿,面相也相似,为此,朱师弟还穿了一身胡服,模样很是威猛......。”刘渊微笑着对崔游说道。

    崔游心里咯噔一下,刘渊这个匈奴弟子的性情,他已经摸得很透,要是脸色难看,张口骂人,这说明刘渊心里有你,当你是自家人,被骂骂没什么,或许还是重用的信号。

    而要是刘渊和颜悦色,笑意盈盈,那就大事不好了,说明刘渊对你已经有了戒备,接下来他关照的事情,你不办也得办,要是硬顶,那就有血光之灾。

    好半天,崔游一脸阴郁的从刘渊住处出来,在崔游的身后,还跟着一队王帐军的胡卒。

    等在门口的弟子朱纪连忙迎了上来,扶住自己的老师,不知怎么回事,朱纪忽然感觉到崔游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

    “老师,你身体是疲乏了吧,我扶你回去歇息。”朱纪用力将崔游携起,命家仆将牛车停靠好,然后自己规规矩矩的坐在车辕的边上。

    车轮滚动的声音渐渐响起,隐隐约约的,朱纪听到车后传来崔游一声叹息。

    在崔游车驾的后面,一队胡骑紧紧跟随着,寸步不离左右,在旁人看来,刘渊对这位汉人恩师礼遇有加得紧。

    “老师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离开大单于的住处,就脸色不好看?”朱纪心中七上八下,为崔游心情不好而担忧。

    等回到崔游住处,朱纪被崔游留了下来,等崔游将刘渊有意让朱纪假扮大单于,留守雍丘吸引汉军注意的决定告知时,朱纪一下子崩溃了。

    “恩师,这怎么可以,这怎么能这样,我是朱纪,不是大单于,不是他刘渊刘元海呐!”朱纪痛声大呼。

    崔游沉痛的表情不似作假,他用颤抖的手擦了一下眼角:“阿纪,车上有一套大单于的胡服,你且去换了,还有,让家仆给梳一个髡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刘渊的命令,崔游不敢反抗。

    匈奴人的残暴,他已经亲眼目睹了多次,在这件事情上,由不得朱纪使性子。

    朱纪哭哭啼啼的依言下去,等他再出来时,崔游打眼看去,却见一个穿着大单于绛绢长衣、长裤和革靴的三旬匈奴汉子正朝自己走来。

    凭崔游这一对老花眼,不走近了根本分辩不出来,是朱纪还是刘渊?

    “像,真像!若是扮作大单于,还真看不出来。”崔游惊叹道。

    朱纪还没有从哀痛中走出来,听到崔游这话,终于惊醒过来:“老师,这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我是汉人,是汉人呐!”

    崔游长叹一声,朝着左右的王帐军士卒指了指,道:“汉人,朱纪,你且睁大眼睛看一看,这天底下的汉人,哪是如你这般模样,不,你是大匈奴的单于,你的名字叫刘渊。”

    朱纪泪流满面,已经说不出话来。

    假扮刘渊是什么结果,他不用去猜就知道,那就是替死鬼,要是那些汉军将校看到他的装扮,刘灵是什么下场,他朱纪就是什么下场,或许比刘灵还要惨也说不定。

    崔游沉默了好一会,抖抖瑟瑟的上前,拍了拍朱纪的肩膀,低声道:“阿纪,委屈你了,你放心,家中一切有我。”

    崔游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朱纪更加哭得伤心起来。

    老师崔游现在就是条落水狗,连自保都不能,他这一句话不是在安慰朱纪,而是在猛捅朱纪的伤心处,屁股眼。

    “老师,你放心,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老师让我做大单于,我便是大单于,这雍丘城会见证,我朱纪英勇战死的时刻。”

    朱纪擦轼了一把泪水,对崔游保证道。

    在朱纪身后,一队保护他的王帐军死士在当户的带领下,簇拥着这位冒牌大单于而去。

    汉大业元年,十月上。

    刘渊率王帐军主力四千骑遁出雍丘,向着正北方向急速的奔逃而去。

    为了迷惑汉军的注意力,刘渊在临行时,没有通知城中的其他胡骑,甚至于家眷方面,也仅带上了呼延氏和刘和两个人,剩下的那些美貌更加年轻的阏氏,刘渊都“好心”的留给了朱纪这个冒牌大单于。

    按刘渊的说法,朱纪这次也算是劳苦功高,现在他也没什么可以奖励的,就赏赐几个玩剩下的女人吧!

    至于朱纪接下来有没有玩弄女人的心思,刘渊已经不关心了,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如何快速的突破黄河天险上面。

    黎阳,长寿津。

    延津渡口再往黄河下游的渡口,这里距离青州地界已经不远,刘渊和崔游在仔细的察看了河道情况后,决定选择在这个地方渡河北上。

    晋军在官渡兵败之后,延津渡的晋军水军也跟着被打败,剩余的二十余条走舸小舰在运送了孟观的败兵之后,一路向东退守到了长寿津一带。

    现在,这些船只就是刘渊保命的关健。

    晋国朝堂上,贾充、贾南风等人虽然不会派兵,但毕竟同属一个阵营,刘渊在放弃了汉国皇帝的身份后,也算是晋国的附庸势力,借几条船渡河是没问题的。

    且说雍丘城中,王帐军主力遁逃,这个消息很快就在城中传扬开来,朱纪在一队留守王帐军士兵的押送下,沿着城内的主干道、还有城垣、城楼等地巡视了一圈,总算是安定了一下军心。

    为了不被起疑,朱纪甚至还强忍着胡人女子的狐臭,与刘渊最为心爱的小阏氏胡天胡地了一回,由于朱纪过于紧张,表现让小阏氏颇不满意,一大早的时候又强行拖着朱纪逆行征伐了一次,等日上中午时分,朱纪已经快要被炸干了。

    城外。

    汉军军营内。

    来来往往的报信斥候不时进出,向参军司报来最近的情报,雍丘城中胡骑一部北逃的消息,在刘渊出城后没多久,就被汉军斥候探知。

    “约有四千余骑,这可不是小数目,陛下,这里面绝对有大鱼?”张宾兴奋的跺着脚,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腿骨。

    赵广点了点头,吩咐道:“令文虎、张瑛各率一部,攻打雍丘南门、西门,试探下城中之敌的反应,令魏容率河东军北上,追杀逃窜之敌,重点是打探清楚,刘渊这个匈奴五部大单于,是否就在其中?”

    “另外,给文武的舰队下令,长途奔袭长寿津渡口一带,遇有敌军大队渡河,力阻之。”

    “常山营的位置,要迅速向黎阳方向靠拢,对逃脱之敌,要坚决打击,一个不得逃脱。再给幽州范阳的平阳营下令,他们是堵截的最后一道防线,最后的大鱼归属他们。”

    赵广下达的命令让人眼花缭乱,这是他早就谋划好了的堵截策略,在刘渊未逃之前,这些布置都只是张网以待,而若是确定了刘渊已经雍丘,那么层层叠叠的堵截,将让刘渊陷入到汉人队伍的汪洋大海之中。

    文虎、张瑛休整多日,这一回捞到攻城的任务,将士皆兴奋不已。

    雍丘城头,汉军将士已经冲上了城垣,云梯紧靠在城墙上,一个又一个的无当飞军将士正攀附而上,对于习惯了在山地飞檐走壁的他们来说,这青石城墙虽然难攀,但也并不是不能上去。

    城楼上。

    朱纪一身绢袍,外罩着胡铠,头上戴着两肩毡帽,面孔深藏在帽沿底下,在他身旁,一个王帐军的当户正声嘶力竭的叫喊着,指挥为数不多的守卒挡住猛扑上来的汉军。

    “大单于,挡,挡不住了,我们撤退吧!”一名沮渠部落出身的杂胡小酋帅惊惶的跑了过来,冲着朱纪大喊。

    他这一声不喊,刚刚登城的文虎还没察觉到城楼上有这么一尊大神,瞧见“刘渊”竟然就在眼前,文虎兴奋的大叫起来。

    “哈哈哈.......,我文虎也有运气爆了的一天,爽!”

    一声大笑后,文虎抢在张瑛没上城之前,持三棱锏朝着朱纪所在的地方杀了过去。

    那一队保护假刘渊的王帐军经过半天的恶战,剩余的只有寥寥十余人,被文虎一个冲锋,就扫了个七零八落。

    “啪!”文虎一锏狠狠打下,匈奴无名当户的面门即被打得稀烂。

    朱纪正站在匈奴当户的身后,飞散而出的血沫与碎肉迎面而来,让半张着嘴巴的朱纪狠狠的吃了一口的“人肉人血汤”。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朱纪被血腥的场面给吓傻了。

    等他感觉到嘴里的“这块肉”味道不对时,文虎已一把扯落了他的帽子。

    “刘渊,你是我的了?”文虎大喝一声,锏交左手,右手猛力一拳,重击朱纪的面门。这个胡虏太过狡猾,文虎可不想临到最后被算计。

    朱纪眼前一黑,一记拳头即打在他的鼻梁上,让他一张脸顿时如桃花般的盛开了朵朵的血花。

    没脸了。

    被毁容了。

    这以后还怎么活。

    朱纪凄惨的叫喊起来,他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可能被当作刘渊,成为眼前汉将锏下的亡魂。

    “你是汉人,不是胡虏?”文虎从朱纪的叫声中发现了异常,一把扯过朱纪的衣襟喝问道。

    朱纪在慌乱中听到有人问话,又是熟悉的汉人口音,立时急叫起来:“汉,汉人,我是汉人,我不是胡人,不是大单于。”

    文虎听到这个回答,气得一把将朱纪甩到地上,眼前这汉人是谁,他已经没兴趣关心了,刘渊是假的,那真刘渊一定是跑了。

    “追!”文虎大叫一声,指挥将士冲入城中。

    朱纪如一条死狗一样,瘫在城楼上,没有谁有兴趣过问,反正这等替死鬼又跑不到哪里去,等到雍丘城收复之时,再问上一遍也来得及。

    张宾入城的时候,城中的撕杀声已经渐歇。

    城外的汉营中,已没有了多少的部队,就连赵广的中军大纛也已经离开,在知晓了刘渊不在城中的消息后,赵广自然不会对一座无意义的孤城有什么兴趣。

    张宾负责留后。

    这也是他第一次单独的负责军中事务,赵广想借这次机会,再考校一下张宾的治政能力,如果他能迅速的平息雍丘及兖州北部一带的动荡,那么接下来可以作为朝中辅政大臣的后备人选为培养,反之,如果张宾没能处理好这些琐事,那就只能一直跟在赵广身边,当一个出谋划策的参军司负责人。

    张宾对这个机会很珍惜。

    在被赵广敲打了一次后,他终于醒悟过来,耍小聪明的结果,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相比马融这些蜀中跟随赵广的元从,他张宾势单力孤,没有抗衡的可能。

    “这是何人?”在登上城楼的时候,张宾看到有汉军小校押着一个血流满面的胡人迎面而来。

    押解的小校来自文虎军中,没捞到大功,却在后方处置一个汉奸,这小校的脾气也上了来:“禀张参军,这人假扮匈奴胡虏的大单于,被文将军抓住了,我们正在押送到陛下那里去。”

    张宾一听,忙喊住道:“不用去了,陛下.......,这人交给我吧。”

    张宾刚想说赵广不在城外汉营中,转眼一想这是军事机密,万一泄露出去,那会影响大局,连忙改口道。

    朱纪一听自己有人收留,而且口音还是北方冀、幽一带,急忙强睁开眼想看看是谁?

    “孟孙,张孟孙,我是朱纪呀,范阳朱纪。”朱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冲着张宾连连拱手,见张宾没什么反应,干脆一下跪了下来。

    张宾一怔,朱纪,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噢,对了,崔游的三弟子是叫朱纪,好像在前年的诗会上见过一面,这人怎么穿起了胡服,还戴起了胡帽。

    朱纪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熟识的人,哪里肯放过,本来还想要视死如归的他,这时如竹筒子倒黄豆,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讲了个干脆。

    金蝉脱壳。

    这刘渊倒是好算计。

    朱纪一个无节操文人,张宾对其生死也没放在心上,这人活着,也有一个用处,那就是用来向那些被俘的胡虏士兵讲述刘渊背弃他们,无耻逃生的事实。

    还有什么比自己人的劝说更能打动人?

    在张宾的眼中,朱纪已是汉军在宣传阵线上的一个“典型”,他的任务将是继续扮演好假刘渊的角色,然后再毫不留情的揭露这一切,让刘渊的名声彻底的臭掉。

    雍丘城中的胡虏俘虏,约有近三千人。

    杀俘,赵广在固原时就干过。

    在没有能力榨干这些优质壮劳力的情况下,杀了确实能一劳永逸,不过,在大汉矿业、手工业大发展的今天,这些胡虏是开矿的最主要力量,他们接下来会在深不见底、一片漆黑的矿洞中,迎来自己苦不堪言的后半生,一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大汉皇帝陛下有好生之德,留你们一条狗命,等到了矿上,你们就能用劳动换取食物,换来财帛,换来女人,你们会在有一天,凭着为大汉立下的功劳,成为千千万万汉国百姓中的一员。”

    朱纪的口才不错,一番说辞下来,让听着的胡虏俘虏一个个眼睛里放出希翼的光芒。

    成为汉人。

    这是多么令人向往的目标,这是他们梦昧以求的愿望,没想到在打了败仗之后,还有这样的机会。

    “大汉万岁,陛下万岁!”

    “可汗万万岁!”

    一个个胡虏感动的大叫起来,他们胡乱的欢呼着,浑不知自己将被送到矿洞当苦力,至于说有没有可能脱离苦海,机会当然是有的,只不过一千人里面,有一个就算是不错的了。

    黎明,长寿津渡口。

    文武带着船队到达的时候,刘渊带着王帐军正在渡河,十月的河面水量已经不大,晋军的走舸只需要划过不宽的河面,就能到达北岸。

    刘渊率一部王帐军抢先渡河,手底下无人,唯一可以用用的刘和还是个稚儿,刘渊只能亲自上阵充当先锋。

    崔游和呼延氏位于后阵,这时正在渡河,他们两个一老一妇,行动上自然不如壮年男子来得快捷,这渡河的速度慢了之后,就被文武截了个正着。

    “胡寇,哪里走?”

    文武大喝一声,指挥着水军就扑了过去。

    操舟的晋军舟卒本来就不愿意载这些胡虏过河,只是迫于朝堂的命令,还有匈奴人的刀枪压迫,这会儿看到汉军水军杀到,立时弃了桨橹,朝着水中猛的一扎。

    呼延氏坐于船舱内,行动不便的她正有些内急,但这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出声只能憋着,涨红了一张脸的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船上的梢公、桨手竟然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大单于,大单于快来救我?”

    呼延氏急声大呼,心头一松,胯下就有滴滴的水流涌了出来。

    崔游在呼延氏的身后,一瞥眼看见这水渍在单于阏氏身下出现,还以为自己一紧张刹不住,尿渍射到了呼延氏的胡裤上面。

    人老了,有时候没办法。

    崔游唉叹了一声,突然眼睛一下睁得很大,他终于发现,不是自己把持不住射到了呼延氏的裤子上,而是眼前这个高贵的匈奴女人自己失禁了。

    “原来,也不过如此。”崔游心中掠过一阵快意。

    在崔游有奇异发现的同时,文武的汉船已经撞上了晋军走舸上,坚实的水泥船首一下切入走舸单薄的木料中,哗拉一声就将晋军船只撞散了架。

    呼延氏身体一个后仰,直接扑进了崔游的怀中。

    这三十如狼的女人,浑身都是媚惑,又加上失禁带来的阵阵骚意,让崔游这个七旬的老男人再也控制不住。

    “夫人?”崔游急呼一声,一双如枯藤般的手搭上了呼延氏的胸前。

    船体进水,在翻转中渐渐沉了下去。

    呼延氏不会泅水,在挣扎中紧紧的抱住崔游这个唯一的依靠,刘渊在北岸上远远眺望,只能看到呼延氏和崔游紧紧的抱在一起,像极了一对殉情的男女。

    “这,这.......无耻!”刘渊恨恨的怒骂一声,朝着呆呆愣愣的刘和瞪了一眼,然后带着已先行渡河的千余王帐军胡卒朝北而去。

    四千胡骑,先行过河的只有千人,被文武拦截在河中的也有三百余人,剩下的部众没有船只渡河,只能沿着黄河四下里寻找别的渡口。

    时间在寻找中逝去。

    一个时辰后,魏容带着河东军杀到渡口,好不容易逮到杀敌机会的魏鹰扬哪里还耐得住性子,汉军一通箭雨射杀过来,立时让已群龙无首的王帐军伏尸一片。

    魏容没有留俘。

    张宾在雍丘游说降俘,那是看在城中守敌大多是杂胡的份上,对刘渊的忠诚度也不高,而滞留在黄河南岸的这群王帐军,皆是刘渊匈奴左部控弦之士,这些人留之不得。

    且说刘渊带着羞辱北遁,行至白沟一带时,前面又有一支汉军阻路,看旗号正是夏侯泽和祖逖的常山营将士。

    祖逖在得了赵广命令后,早已在白沟一带等了多时,这时瞧见有匈奴胡骑拖着狼旗逃窜过来,祖逖兴奋的朝着夏侯泽大叫起来:“列阵,列阵,莫让刘渊跑了?”

    刘渊这时已是人困马乏,本想着在白沟劫掠一个小型的坞堡,暂作休整,但祖逖却根本不想给刘渊这个喘息的机会。

    常山营部卒呐喊着杀出,他们与汉军其他诸营不同,他们在冀州生,在冀州长,对这片土地的感情深厚,也对破坏和毁掠汉人坞堡、城池的胡虏深恶痛绝。

第四百三十四章 割了刘渊头颅,悬首军前!

    幽州范阳祖氏,北地大族,已经传承了有三百年。

    祖家的先辈老祖,在易水畔生息耕作,建设起了一个个繁荣鼎盛的汉人坞堡、集市,但却在匈奴人的劫掠中,成为一片废墟。

    死于胡人洗掠兵灾之中的,不仅有祖逖的族人,还有他的祖母、母亲及姐姐。

    祖逖只要一闭眼,心头就是自家姐姐绝望又无助的身影,那一年,祖逖只有六岁。这一份刻骨的仇恨,祖逖忍了又忍,只为等到这一天。

    “常山营,有我无敌!”

    “常山营,不留俘虏。”

    “杀胡杀胡!”

    汉军将校的叫喊声整齐有序,经过幽州战场的历练,这支由常山、真定一带乡兵组成的杂牌部队,渐渐的有了几分正规军的样子。

    在夏侯泽、祖逖的指挥下,常山营分成七支队伍,每一队兵士有五百人上下,由一名汉军军侯指挥,一名参军协助,下辖二个战斗小队,再由二名都伯具体指挥战事。

    军卒之中,有重甲步兵、弓手,有长枪兵,有刀盾兵,还有让胡虏闻之色变的掷弹兵,重步用于阻挡敌骑近距离冲杀,弓手负责远程打击,长枪兵的作用是卸力,不让敌骑的撞击力拍打到已方将士身上,刀盾兵负责遮护胡骑的骨箭。

    最后一个兵种掷弹兵,是汉军中因猛火油弹的广泛使用,而新增出来的一个兵种,随着工匠技术的不断改进,猛火油弹的外形越来越有后世的手雷,外面是一层陶制的盅体,出口处是一根引火的导线,扔出之后掉落地上,再随着导火与火油的作用,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种还略显原始的热武器,让诸胡闻风丧胆,特别是一些中亚来的杂胡,如羯胡、沮渠、铁弗等部落,对火本来就敬若神明,只要汉军一拿出猛火油弹,即望风而逃。

    祖逖搞出的这个综合了各个兵种的小型战斗集团,是见识了胡虏骑兵来去如风的作战风格后,谋想出了以步御骑的招数,这一次正好趁着围捕刘渊,拿出来试试效果。

    刘渊见对面的汉军搞出一个个小步阵出来,心中一颗悬着的心安定起来,骑兵对步兵有天然的优势,凭籍速度的加成,骑兵可以我打我的,你打不到我的,在汉胡对垒时占尽了上风。

    “父亲,待儿去取了那汉将首级。”刘和一声呼喝,带着一队王帐军冲了过去。

    对面的汉将很年轻,看旗号“祖”字将旗,应是赵广收的那个叫祖逖的弟子,听说此人深得赵阎王的信任。

    “要是能够杀了赵广的亲传弟子,那他刘和必将扬名天下。”这个念头一起,刘和就兴奋得不能自制。

    自打跟着父亲刘渊南下,刘和碰到的汉将,不是魏容这等正值巅峰时期的名将,就是柳初、张瑛、文虎这些作战经验丰富,同时又有杀手锏的战将,刘和还没有成长起来,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尤其是漳水那一仗,赵广指挥的汉军各部之骁勇,给刘和留下了难以忘记的印象,如果有可能,他这辈子都不想直接面对赵阎王。

    师傅打不过,那就先找弟子练练手,终于找到合适对手的刘和信心倍增。

    祖逖必须得死。

    祖逖的首级一定会是他刘和的。

    在刘和的执念牵引下,王帐军一队胡骑朝着祖逖的将旗所在冲杀了上来,祖逖本想还想着怎么样吸引胡骑入阵,现在发现刘和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

    “先放胡骑入阵,然后,关门打狗!”祖逖大喝一声,眼眸中燃起熊熊烈火,若是胡骑不惜马力,绕过白沟北上,祖逖只能咬住其尾部追杀,能不能全歼没有把握,而现在刘和这一队胡骑竟然想直接刺穿汉阵,真是不知死活。

    “希咧咧!”

    战马嘶鸣,士卒呐喊,夹杂着兵器碰撞的声音,在白沟南岸响彻一片。

    常山营掷弹兵队率陈午紧张的盯着刚刚掠过的胡骑,心里不住的盘算,手里的猛火油弹还有三颗,他必须一击必中,最好的结果就是抛射到胡骑的前方五步距离。

    距离正好,等导线燃烧结束,猛油剧烈燃烧爆炸开来,战马被火光亮瞎眼睛必然受惊,接下来的战斗就没什么悬念了。

    但就是这么一个操作,对掷弹兵的要求却非常高,不仅仅是臂力,还是精密的计算,陈午要不是勇战又有智略,也不会被祖逖从投奔的流民中挑选出来。

    “来了!”

    刘和的狼旗正在接近,他的脸上狰狞的青筋暴露,一手扯着马缰,一手弯弓搭箭,这等高难度的骑战对于马背上的民族匈奴人来说,已是家常便饭。

    “掷!”

    陈午呼喝一声,率先将猛火油弹抛出,在他身畔,七个汉军士兵也跟着将手中的油弹投了出去,从抛物线来看,他们显然没有陈午来得更远。

    “蓬!”

    火光四起,陈午的投弹位置正好是在刘和战马奔跑路线的前方,而眼中只有祖逖的刘和,怎么也没想到,两侧那些看上去没有多少威胁的汉军步卒会给自己带来巨大的痛苦。

    惊吓充盈了战马的全部神经,使得刘和的坐骑前蹄高高扬起,一下将单手持缰的刘和从马上摔了下来。

    刘和身后,五百王帐军正急速的跟着疾冲,身边的亲骑虽然看到刘和落马,但他们也没有办法面对火油弹的爆炸袭击。

    马蹄踏过。

    刘和被踩得如一团血泥,开始时还略有抽搐,很快就彻底的没了声息。

    作为匈奴大单于之子,刘和没能有机会显示自已的勇猛,他的死也让王帐军最后的一点余勇不复存在。

    祖逖在将旗下看的真切,脸上喜色渐显,胡骑不知死活的朝自已杀来,浑不管两翼的汉军步阵,这是最为理想的结果,吃掉这一股突进的胡骑,就相当于打断了刘渊的一支胳膊。

    刘渊目睹儿子刘和死于汉军阵中,心头之悲苦无以复加,这一路北撤,他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刘灵死在了雍丘城下,呼延氏和崔游在黄河渡口溺亡,而今大儿子刘和也死了。

    不能再打下去了。

    回到北方,回到草原,东山再起。

    刘渊拔转马头,朝着还在自己身边的四百王帐军骑兵一挥手,即朝着白沟下游的东北方向疾奔了过去。

    打不过就走,这是匈奴人作战的常用招数。

    刘渊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地方。

    “少将军,快看,刘渊要跑?”夏侯泽叫喊的声音,将祖逖从眼前的战事中拉扯回来。

    常山营正副两将,按道理来说,夏侯泽为正,祖逖只是个副将,但实际上,祖逖因为能力和身份使然,真正的指挥作战都是由他来指挥,夏侯泽反而倒像一个副将。

    “追!”

    祖逖呼喝一声,即带着为数不多的汉骑朝着追杀了过去。

    大平原上一望无际,没有一丁点阻挡的地方,这曾经是匈奴人最为理想的战场,而今刘渊却迫切的期盼,前方有一簇树林,一座城池,哪怕几间破败的村舍都行。

    两军顺着白沟一追一逃,渐渐的有匈奴胡骑马力不支掉下队来,刘渊无奈之下,只能下令留下断后部队,以保护自己尽快的摆脱祖逖的追杀。

    刘渊等人的战马虽然是匈奴族中精选出来的良驹,但长期在南方作战,让战马颇不适应潮湿的气候,再加上雍丘距离白沟已经很远,战马在长时间奔跑下脱力,纵算有换乘更替,也比不上祖逖早就蓄养的马力。

    “刘渊狼旗已被缴获,继续追!”

    汉军将士的呼喊声由远及近,中间夹杂着匈奴骑兵忿怒又绝望的叫喊。

    伏在马背上的刘渊痛苦的眯着眼睛,身体微微的颤抖,不用看左右,他就知道一直跟着自己的旗兵也去断后战死了,而自己身边怕是没什么人了。

    马蹄声碎,叫喊声忽远忽近,就在刘渊茫然失措中,胯下战马突然前蹄跪倒,一下将刘渊从马背上掀到地上。

    等他站起来,摇晃着抬眼看时,却赫然发现,眼前密密集集的俱是汉军士兵,中间的两杆明黄色大旗上,书写着汉、赵两个大字。

    “这,这.........。”刘渊连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坐倒在战马的肚子上。

    刚才一阵猛跑,在不知不觉中,刘渊逃跑的方向发生了偏转,他只顾着顺白沟向下游而去,却不想这条由曹操开凿的人工河渠在某些地段竟然转向了南面。

    也就是说,刘渊跑着跑着,反而距离长寿津越来越近,而赵广在杀散了渡口的残敌之后,由直线向北,正好与刘渊撞了个正着。

    “刘渊,刘元海,你还等什么,还不早早投降受缚!”魏容一马冲出,朝着惊惶中的刘渊大喝道。

    刘渊气得脸色刹白,双手紧紧的抓住地上的泥土,他堂堂匈奴大单于,曾经的汉国皇帝,如今虎落平阳,竟被赵广门前一条狗来训斥。

    “哈哈,赵广在哪里,叫赵广来和我说话,我要见赵广?”刘渊激动的嘶喊起来,他要好好的和赵广说一个明白。

    这一仗失败,非他刘渊能力不行,而是晋国朝堂、司马氏还有该死的羯胡石勒,他们背叛了他,他们都是无耻的叛徒。

    刘渊的心中,始终有一个当皇帝的梦想。

    为了这个梦想,他放弃了匈奴人的传承,他选择到洛阳去求学,他拜了冀州名士崔游为老师,他延揽了文立、朱纪等汉人谋士,他不顾右贤王刘宣的反对,一力主张南进中原,在汉人的土地上建立一个以匈奴人为主的国家。

    而今,世事如一场大梦,梦醒了,刘渊发现,他什么都没有了。

    南匈奴五部,从于夫罗单于开始,辛苦积累的实力被他挥霍一空,现在除了远遁河西的刘宣、刘曜一部、还有阴山一带活动的铁弗部落刘虎一部外,匈奴的整个大族群已经不复存在。

    赵广骑着赤兔马立于中军旗下,正自等候祖逖常山营的到来,听到魏容来报刘渊要见自己,心里对这个胡人皇帝的评价又降了几分。

    同样是被围,霸王项羽面对滔滔乌江,宁愿让乌骓马渡河,而不愿独自偷生,面对汉军的围攻,他奋力的杀败了一队又一队的汉卒,直到最后筋疲力尽,不能再战。面对是投降还是自刎的选择题,项羽毫不犹豫的引颈自刎。

    这样的英雄人物,纵算失败了,也能让人敬重,而刘渊现在不赶紧抹了脖子,还想干什么,想要拖延时间等人来救他吗?

    真是太天真了。

    “射杀!割了刘渊的头颅,悬首于军前。”赵广淡淡下令道。

    箭雨如蝗,让人避无可避。

    刘渊绝望的看到密不透风的矢雨迎面而来,紧跟着是身体各处被射穿的刺痛,如同被重锤猛击一般。

    剧烈的疼痛让刘渊膝盖弯了下来,他的身体被数枝利箭射中,其中一支利矢更是从眼眶处射入,又从耳穴穿出,紫黑的污血正伴着铁簇流出。

    “呼!”刘渊趴伏在冰冷的地上,身体渐渐僵硬,黑洞般的眼眶里俱是恐惧。

    “死了没有,没死再戳上一枪。”在意识最后模糊的一瞬,刘渊只隐隐约约的听到有汉卒在身边走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靠近刘渊的汉军来自常山营,祖逖带着追赶的常山精锐适时赶到,对于这个赵广亲授的大弟子,魏容表现得很大度,刘渊一颗人头当作见面礼,也是不薄了。

    陈午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有机会拎着刘渊的首级,这可是大功一件。

    匈奴五部大单于,匈奴汉国皇帝刘渊死于白沟,五胡之中,最先崛起的匈奴胡虏,在赵广的坚决打击下灰飞烟散。

    其时,汉大业元年十月十八日(公元280年),深秋的寒潮正席卷北方草原,大雪覆盖、牧草枯死,牛羊冻毙,部落之间为了生存撕杀不断。

    石勒的羯胡、拓跋氏、慕容氏的鲜卑开始虎视耽耽的盯着中原汉人的疆土。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行而不辍,未来可期。

    这一时,汉军上下都坚信,只要努力,只要前行,在新的大汉皇帝赵广的带领下,在复兴大汉的征程上,会有更多祸乱中原的胡虏授死,刘渊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东晋的稚形

    在赵广北上击胡,收复冀州、幽州之际,陆抗病逝。

    作为吴国最有战略眼光的名将,陆抗对时局看得真切。

    魏蜀吴三国鼎立的局面,到了公元280年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魏国早早就被司马炎的晋国给替代了,虽然后来有曹昙在襄阳短暂的复起了下,但那不能算是真正的重建。

    蜀国在渡过了覆亡的危机之后,重建的新汉国倒是越来越强大,但随着刘谌、刘衡的先后意外身亡,属于昭烈帝刘备一系的皇族已经断了,现在大汉的皇帝赵广之前是汉国的一员将领,也不知道赵广手里的这个汉国还算不算是蜀汉的延续。

    吴国是唯一传承下来的国家,但与孙权时代横跨荆扬两州相比,吴国已经失去了荆州,交州的情况也不乐观,汉军正在从南中、荆南一带向南渗透,吴国仅凭海路是不可能守住交趾的。

    同时,随着司马炎的死去,晋国的衰落,汉国的强势,吴、晋两国之间的地位开始发生变化,从最开始的吴国向晋国称臣,到后来司马徽嫁给太子孙瑾,都在表明,吴国已经渐渐成为主角,而晋国则渐渐开始没落。

    要是孙皓能够振作的话,吴国依靠吸纳晋国的南渡力量,说不定能够和历史上的东晋一样,偏安一隅。

    但孙皓在武昌一役吃了大败仗后,已经没有多少进取之心,他也算明白了,汉国的统一大势不可阻挡,晋国不行,吴国也一样。

    得到陆抗病故的消息,孙皓如丧考妣,本来还有一点点西征伐汉心意的他,一下子失去了进取之心,没了给力的大将,孙皓也清楚,他能保住这江东一隅就算不错了。

    “算了,赵阎王咱惹不起,还是安心在建业混吃等死吧。”孙皓的这一躺平态度,让嫁到孙家的司马徽很是不满。

    身在皇家,司马徽当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深闺少女,事实上她在未出嫁之前,就开始协助司马炎处理政务。

    到了吴国之后,孙皓是个懒散皇帝,只顾着享乐,孙瑾一碌碌之辈,也没有多大的能力,这倒反衬出司马徽的能力来。

    在不知不觉中,吴国大权开始旁落到了太子妃司马徽一系的手中。

    孙家可以躺平,司马家却是不能。

    赵广已经击败了兖州一带的刘渊势力,要是回过身来,再将苟晞、徐胤这二支晋军打败,那父亲司马炎一手建立的晋国就要灭亡了。

    司马家复兴的希望,寄托在傻子皇帝司马衷身上,肯定是没有出路。

    司马徽觉得,有必要和徐州的司马亮、司马骏等叔伯加强联系,让他们将私下里编练的军队向长江北岸靠拢过来,与吴军形成呼应的关系。

    另外,吴军的兵权不能再掌握在陆氏、施氏甚至于孙氏等世居大族手中,司马徽要另选合适的人选来担任吴军的领军将领。

    陆抗之死,对吴国来说是坏消息。

    对司马徽来说,却是好消息。

    陆氏三兄弟在安葬了父亲之后,向孙皓辞行想要回转柴桑军中,但却没有得到准许。

    陆抗留下来的吴军的兵权,司马徽不打算再给陆家了。

    让南渡的侨族掌握吴国的大权,以替代原先江东跟随着孙策、孙权的世居大族,这是司马徽削夺江东固有势力,巩固自身权力的第一步。

    近年来,随着北方战乱的加剧,南渡往江东的侨民也越来越多,他们中间,不乏有名望的大族,比如琅琊王氏,陈郡谢氏都开始遣了分支南渡。

    王氏南渡的是王裁这一支,王裁曾经担任过晋国抚军将军长史,学识和眼界都相当不错,早早看到晋国已经气数尽了的他,辞官带着妻儿南下,王裁本身倒不怎么出名,但他却有一个四岁的儿子,名字叫王导。

    由此,北方的侨居大族渐渐取代了江东陆氏、吴兴陆氏、长兴周氏等原有豪族,成为东吴政权新的支持者。

    历史上的东晋之稚形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形成。

    汉大业元年,十一月上。

    风萧萧兮易水寒。

    李矩带着二万地方武装沿河布防,人喊马嘶,噪杂又乱哄哄的场面,让祖纳和郭默都皱紧了眉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世回,莫非真是想要靠这些杂牌来挡住胡虏?”祖纳嘴里不停的嘟嚷,对李矩不顾一切收编部队的行为表示不满。

    相比祖逖,祖纳的眼光和能力都要差了不少,若是祖逖在此,一定会在李矩的收编举动大加赞赏。

    事急从权。

    到什么山头唱什么经。

    幽州这个地方属于各民族杂居地带,人的是非观不强,李矩清楚,要是他不收编这些人,那么不用多久,这些杂牌队伍就会成为石勒的部下,转头会来对付自己。

    “咳,或许能阻挡住胡虏的,就是这些人,这些只求一口吃的,只求能活下去的乞活汉子。”郭默苦笑了一声,道。

    祖纳是大族出身,不知民间疾苦,不晓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为了有一口饭吃,是如何的挣扎求生,而郭默只是普通的铁匠出身,他比祖纳更清楚眼前这些挖壕挖得满头是汗的乞活流民在想什么。

    热气腾腾的稷米饭。

    夹杂着点点绿色的野菜,间或还有几个杂粮饼子。

    这是李矩军提供的军粮,为了养活这些杂兵,李矩几乎拿出了平阳营全部的粮秣,渗合着野菜糊糊混合着吃,估计还能撑着二十余天。

    至于二十天后怎么办,李矩表示他还没想过。

    郭默本是文鸯军部下,本来赵广率军北上,因其是冀州人氏,又有些才干,遂将其调到了李矩的麾下。

    历史上,郭默也曾是乞活军的一个流民首领,不过,他的节操与李矩相比要差了许多,今日投晋,明日降虏是他保全实力,赖以生存的手段,只不知这一次,他还会不会在汉胡大局面前,无民族气节的苟活。

    这些汉人坞堡、义兵还有乞活流民组成的队伍,之所以投奔李矩,其一是为了活命,混一口饭吃,其二是被汉军击胡破虏的胜绩所惊憾,他们也想趁着这一大捷的东风,傍上已有了明君新朝气象的汉国。

    接下来,面对石勒、汲桑等胡骑的冲击,平阳营新附军、乞活军、流寇杂牌武装会有怎么样的表现,李矩无法预料,他能做到的,唯有死战。

第四百三十七章 反正的杂胡要立功

    石勒在襄国一带无法建立根据地,只能纳汲桑的建议继续北逃。

    沿途的大郡郡治,石勒等人打不下来,但小县及坞堡,却挡不住石勒胡骑的兵锋,汲桑等汉人盗寇混杂其中,让这支混编胡骑战斗力很是顽强。

    让人感概不已的是在清河郡,石勒在听到刘渊、崔游身死的消息后,毫不客气的洗掠了名望冠绝冀州的清河崔氏。

    崔家在清河郡郡内,有大小十余个坞堡,要是强攻的话,石勒的盗寇军没有十天、半个月打不下来。

    但事情有时就出在偶然上面。

    崔游在黄河里淹死之后,跟着他的崔家子弟也四散,其中就有一人跑到了石勒军中,等这一次回到冀州,此人为求得立功机会,献计于石勒里应外合拿下崔氏主堡。

    崔家出了内奸,崔家又对胡虏缺少防范,崔述率崔家子弟拼死抵抗,最后坞堡被焚,崔述、崔谅也在堡破之时,被石勒一刀割了首级,只剩下崔随一人带着家眷逃了出来,但经此役,崔家从冀州名望一下沦落为普通的小士族。

    崔家累世高官,又是清河郡的老大,其财富之盛,让石勒、汲桑等人开心不已,有了崔氏的资财粮秣资助,他们终于能够支撑到达幽州了。

    信都。

    冀州旧郡治,赵广在白沟击破刘渊残部后,即率军尾追石勒北上,诸胡一路望风而逃,信都城归属没有什么悬念。

    参加这次追剿石勒胡骑的汉军部队,除魏容一部回转兖州东郡、河内郡一带,呼应黄河以南作战的羊祜外,其余各部悉数北上。

    当石勒洗掠清河崔氏的消息传回时,汉军上下气愤难平。

    “公纪,这清河崔氏不是早就让他转移了吗?怎么还留在清河没走,他们不知道胡寇的祸害吗?”

    赵广一脸的阴郁,在攻略冀州之后,崔谅、崔述等人与崔游划清界限,带着崔氏主族归附汉国,这本是一件好事,但崔家家大业大,在家族分支和侨迁方面,崔谅等人的魄力明显不够,这一回动作一缓,就被石勒给抓了个正着。

    傅佥脸色也不好看,他这一段时间留驻于常山郡真定,主要的精力放在支援南北两线战事上,地方上的郡务关注的不多。

    “陛下,石勒有了辎重粮秣供给,平阳营的压力太大了,李矩那里,是不是改变命令,以击溃为主,不必全歼石勒等人。”

    马融叹了口气,向赵广急谏道。

    按照参军司原先的谋划,从白沟至易水,汉军主力尾追着石勒的屁股后面,不需要追得太紧,只要一点点的放血,等到石勒逃得筋疲力尽时,再与前面堵截的平阳营合力,将石勒一举歼灭。

    而现在,石勒洗掠了清河崔氏,有了足够的粮秣、布帛,那些跟着他溃逃的杂胡就不会轻易的离开,加上冀州北部一带,一往平川,无山峦阻挡,李矩要想阻截石勒,难度实在太大。

    马融的分析,让汉军各军将领神色严峻,赵广在帛图前来回踱了好几个来回,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先前给李矩的任务,就是要挡住石勒,平阳营为此已经准备了二个月,我们若是改变命令,势必造成混乱。”

    “李矩独立领兵在幽州一年多,他的能力不必质疑,现在,我们要做的,是迅速的穿插疾进,对北逃的石勒所部形成乱战之势。”

    “传令各部,以分进态势向北进攻,左路由傅镇北指挥,下辖独孤胜、寇林、呼延衍三部步骑,中路由朕亲自率领,薛季、柳初二部随我行动,右路由常山营担任箭头,夏侯泽、祖逖领军北上,记住,三路人马之间,要相互呼应,及时通气,不可离得太远,以免被胡骑所趁。”

    赵广连续的下达追击的命令,让众人感到了强烈的紧迫感,而从赵广凌厉的眼神也能看出,对于清河崔氏被石勒所破这件事,赵广很不满意。

    放跑石勒。

    赵广实在不甘心。

    这个羯胡的危害性太大了,而更让赵广不安的是,这次石勒在逆境中想到洗掠清河崔氏,其人之阴险,可见一般。

    崔氏出了内奸,崔氏转移过慢,这都是客观理由,从汉国这边来说,主观上的松懈也是存在的,特别是在刘渊被歼之后,不可否认,傅佥等人松懈了,要是他们不放松的话,石勒在清河郡的行动不会这么顺利。

    三路汉军追杀北上。

    被赵广问责的傅佥回转营中,立即召集本部将校商议北上事宜,对于放跑了石勒这件事,傅佥很是恼火。

    当着独孤胜、寇林等将领的面,傅佥杀气腾腾的下令道:“诸位,信都城中,陛下大为震怒,我们必须知耻而后勇,要是哪一个再拖后腿,我先砍他的脑袋,然后再自取傅某首级,一起呈于陛下帐前。”

    被傅佥一顿痛骂的独孤胜等人不敢怠慢,立即带着所部朝易水方向杀去。

    其中追得最快的一部,倒不是寇林等宿将,而是一支刚刚归汉的杂胡新军,他们隶属于汉军裨将呼延衍部下。

    在雍丘城被攻下时,张宾借着朱纪一张嘴,在城内投降的杂胡中开展“诉苦”教育,朱纪为了立功,添油加醋将刘渊的恶行、丑事一一抖出,其中的一些事有凭有据,还有一些则完全是朱纪胡编乱造出来,但这时,众杂胡只求活命,哪里还会分辩真假。

    等这些胡虏对刘渊吞并诸部、倒行逆施的做法深恶痛绝时,呼延衍这个老熟人出现了,作为匈奴呼延部落的酋帅,呼延衍的身份变化让杂胡们心惊又羡慕不已。

    汉军裨将军。

    这可是他们梦昧以求的地位。

    要是早知道投奔汉国有这等好处,谁还傻乎乎的为刘渊这个蠢材效力,反正他们这些人的祖上,是楼烦、丁零还有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部族。

    “弟兄们,独孤将军也是我们胡人,现在是汉国的偏将军,我呼延衍的祖上呼延部落,还是匈奴五大部落之一,陛下也宽宏的接纳了我,接下来我们只要击败石勒,拎了他的头颅回来,那裨将军的位置就是你们的了。”

    呼延衍一路大声的鼓舞不久前还是刘渊军的杂胡士气,他的话让这些渴望立功、渴望子孙过上汉人一样好日子的杂胡们激动不已。

第四百三十八章 你战死了,我顶上去

    为了立功,为了传宗接代。

    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过上好日子。

    不,错了。

    子孙不急,他们还等得起,他们的娘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相比来说,自已年经三十朝外,要是再不找个女人,谁来给自己生儿子。

    听到呼延衍的鼓惑之言,杂胡们一个个眼睛放光,张开黄臭的嘴巴,浑不知口水已经流了一下巴。

    拼了。

    这条命就卖给汉国了。

    换了汉军的铠甲,又打起汉国旗帜的杂胡们,精气神一下爆棚,战斗力也由之前的鱼腩,变成了一支响当当的劲旅。

    这个改变连呼延衍这个始作俑者也想像不到,就在短短的五天时间内,这支新军连续急行军三个昼夜,从常山郡穿插到了幽州的渔阳一带,正好与石勒的谋士汲桑相遇。

    汲桑在献了洗掠清河崔氏的计谋后,在石勒身边地位大升,本来石勒还有点看不上这个汉人盗寇,现在则完全信任他了。

    面对曾经一起战斗过的同伴,战友,汲桑所部的表现惨不忍睹。

    在呼延衍部的冲击下,这些汉人盗寇仅仅支撑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全军瓦解,四散逃窜,汲桑也想逃跑,但急于立功的杂胡们哪里会放他逃走。

    汲桑善相马,所骑战马奔跑起来速度很快,但杂胡们围堵的人更多,他们盯着汲桑的眼神,已经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金子,看财帛,看官位。

    “前面就是汲桑,快围住莫让他跑了?”

    “汲桑,你也有今日。”

    “噗!”

    “哈哈,老子砍了汲桑的头颅,老子要升官了,要发财了!”

    “啊!谁暗算我,哪个孙子,出来........。”

    杂胡们一场混战,打了一个天昏地黑,先是与汲桑等盗寇交战,后面则是自己人内斗,等到呼延衍赶过来时,刚才参与围攻汲桑这个大寇的胡族士兵,竟然死了个一干二净,没一个活下来。

    呼延衍心中暗喜。

    杂胡们都死了好呀,这些反复无常的胡虏,要是不死,留着也是后患。

    人死绝了,这汲桑的人头就是他呼延衍的了,想到这里,呼延衍的脚步就轻快了起来。

    十一月中。

    天气难得放晴,易水畔。

    石勒与李矩之间的对垒已经有三天,胡骑到易水,按常理来说,就已经到了汉国与草原诸胡接壤的地方,没有意外的话,石勒他们在往北走上一程,就能到达右北平和辽西郡,在那里安顿下来,休养生息,以图东山再起。

    但让石勒想不到的是,李矩这支新组建的汉军突然堵在面前。

    而从易水南岸看去,就见到汉军的营垒如同一条长龙,连锦有五里多地没有尽头,石勒不知道,李矩的人马究竟有多少?

    前有阻敌,后有追兵,时间上耽误不得。

    石勒倒不是不想绕过李矩这支汉军,但幽州一带的地理情况,他不是很清楚,汲桑留给他的也只是一张草草绘制的地图。

    幽州地广人稀,不比中原腹地,处处坞堡,石勒不敢擅自向荒野进军,万一走错方向,全军覆没也不是不可能。

    汲桑在渔阳一带护卫右路,这使得石勒身边没有了谋划之人,若是石勒身边还如历史上那样,有张宾辅佐,又有支雄、孔苌等十八骑的话,他也不至于被李矩所蒙蔽。

    在赵广的强力压迫下,石勒虽然依靠着自己的能力顽强起势了,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他没有伙伴,没有谋士,只能一个人苦思冥想。

    为慎重起见,石勒遣了斥候四处打探,等他弄清楚,李矩所部不过是些杂牌武装时,时间已经过去了有三天。

    宝贵的三天。

    让石勒万万没想到的是,三天之后,二个坏消息传来,让他后悔得直跳脚。

    一是汲桑竟然在渔阳被一部汉国收编的杂胡给打败了,这真是让人大跌眼境,汲桑也是久经战阵之将,在河内郡时,连魏容都奈何他不得,怎么就被杂胡被败了。

    二是对岸李矩的平阳营在三天之内又增加人了,高举起杀胡大旗的李矩,不断的吸引着幽州各地的坞堡和乞活军力量。

    从规模上看,这支超级杂牌武装的人数,在二万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万人。

    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立即进攻,将李矩这些杂鱼烂虾给打趴下,石勒在得知汲桑被一部汉军给打散之后,立即决定猛攻李矩的平阳营阵地。

    “渡河!”

    “骑兵突袭。”

    不再玩虚的石勒第一把就压上了主力,胡骑们在饱餐一顿牛羊肉后,开始吆喝着冲向结冰的河面,在打滑的冰面上,石勒军步卒已经铺上了枯草,以防止战马打滑跌倒。

    “杀!”

    “杀胡!”

    李矩没有退路,他得到的命令,就是坚决的挡住石勒这部胡骑,虽然他不知道赵广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李矩毫不犹豫的坚决执行了。

    一个上午的时间,李矩部已经折损了三千人,战场上的惨烈程度,让天空中盘旋的雄鹰也不敢在此停留。

    经过清河郡的物资补充,石勒所部胡骑的战斗力也算恢复了七七八八,再加上自从征战河内以来,这支胡骑屡经战阵,作战经验丰富,实非李矩草台班子的平阳营所能抵挡。

    幸好李矩有人,有大批的炮灰可以填充上去。

    一个千人队不行,再上一个。

    等到傍晚日落的时候,位于最前沿的汉将郭默铠甲已经流淌下血水,也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麾下的五千战兵,折损了接近一半。

    “李将军,兄弟们死伤太大了,是不是先撤一撤,等胡寇半渡时我们再出击,这样就算逃脱几个,也无关大局。”

    郭默艰难的挪动脚步,找到正在调兵遣将的李矩,恳求道。

    李矩一瞪眼,呛啷一声拔出佩剑,喝斥道:“郭黑狗,你若是敢动摇军心,休怪我李世回取了你的人头,易水之战,我们平阳营的阵地就在这里,我们绝不会后退一步。”

    “你的兵要是打光了,你上去,你若是死了,我李矩上去,就算全军战死,也不能让石勒那羯胡过去。”

    李矩怒目对视郭默,声音悲怆嘶哑,自领令驻守易水的那一刻起,他就下定了决心,平阳营全军死守易水,誓不让石勒过河。

第四百三十九章 吸血鬼石勒

    汉胡激战易水。

    “攻,连夜攻!汉狗有夜盲症,我们必胜!”在白天的强攻无果之后,石勒又想到了一个狠招。

    这个年头,汉人缺少肉食,牛羊猪等家畜对于汉人来说,是极为宝贵的家庭财富,一般情况下不会杀死食用,除非是牛羊死了。

    而胡人则不同,他们本来就是以肉食为主,间或喝些奶制品,这使得他们的肠胃里油腻甚多,必须依靠茶来清胃,食用动物内脏,在后世来说,容易引发三高疾症,而在这个食物缺乏的时代,没有人在意什么三高。

    挑灯夜战。

    不是石勒首创,前三国时期的张飞和马超两个,就曾经连续打了三天三夜,相比耐力更加好的胡骑,李矩所部杂兵的弱点就是耐力差。

    依靠着一股子血勇之气,挡住一时还行。

    而要连续几日的不知疲倦恶战,莫说是李矩的这些杂牌队伍,就是赵广手里的汉军正规营头,也不一定有信心守住易水。

    北岸。

    汉军营地。

    汉将郭默的嗓子已经哑掉了,他的五千部属零零散散的还活着的只有二十几个人,为了让郭默坚持下去,李矩采取添油战术,每隔一个时辰就给郭默送来援兵。

    这些渴望着在汉军中立功的乞活流民队伍带着希望而来,然后在与胡骑的拼杀中消耗得干干净净,其中有畏战而逃的,但还没等他们跑出去多远,就被在后督战的李矩砍了头颅。

    郭默在被李矩叫成黑狗之后,心情一下子不爽起来,默字拆开,不是黑狗是什么,但这只是私下里说说,李矩这厮却依仗着平阳营主将的身份,处处压制自己,这实在让人气愤。

    这一仗之后,郭默已经暗暗决定,要脱离平阳营,另起一军独立发展,就算开始时只能带领一些乞活流民,他也不在乎。

    一穷二白,才能显出他郭默的本事。

    心里发奋的郭默面对石勒的夜战,使出了从军以来的全部本事,一队又一队的炮灰兵被李矩和郭默两个家伙给投进战团,很快就消耗完了。

    而这些炮灰队伍取得的战果,就是消耗了石勒军为数不多的辎重和粮秣,同时,也让胡骑的士气更加的跌落。

    好在,几番恶战下来,郭默倒也不是全无收获,本来他和这些幽州的乞活流民帅没有什么交情,这一回借着同生共死、并肩作战的战友之情,一下关系亲密起来,这种来自于战场上的信任,也是最为宝贵的友谊,甚至于比家族中的亲属关系更加重要。

    家族虽然有血缘关连,有宗族利益,但真正要是谋算起来,亲兄弟都可以反目,而战场上背靠背结下的情谊却不一样。

    刘、关、张桃园三结义,就是战场上的友情。

    南岸。

    石勒已经将中军狼旗前移到河滩上,对面两军撕杀的战况,他看得一清二楚,有好几次,胡骑已经突破了汉军布下的三道垒线,但不知为何,在遍是尸体的战场上,又不时有摇摇晃晃的汉卒站立起来,朝着胡骑扑了过去。

    夜战!

    猛攻!

    收获的竟只是一堆的尸体,有什么用处?

    对面的汉军将领太不要脸了,自己躲在后面,就依靠人数多来填,易水北岸的岸边,已经被死尸堆成了一个人肉山丘。

    其中有石勒部的胡骑,也有拥上来送死的汉卒。

    双方的战损比,已经达到了二十比一,但汉军将领似乎不为所动,真是太无人性了。

    石勒也不知道,自己说无人性这三个字配不配。

    狂攻没有什么大的进展,石勒的脸色白得吓人。

    黄种人若是气着了,那面容是铁青色,而白种胡虏,则是白的无一丝血色,让人一见就如同棺材里爬出来一样。

    在西方,有一个形容词来比喻石勒现在的状态非常适合:吸血鬼。

    没错。

    石勒现在想发泄,想杀人,想吸人的血,他不仅对迟缓不前的胡卒不满意,对麾下没有得力的将领也不满意。

    “孔苌,要是孔叔父在就好了,可惜,虎牢关前........。”石勒一闭眼,就想到一手养育自己长大的孔苌孤军独骑杀入汉军阵中,最后战死的悲怆情景。

    对于自小就从安邑逃出的石勒来说,周曷朱这个父亲没有什么印象,他心中的父亲就是孔苌,如山一样,让人放心让人难以忘怀。

    “鸣镝,收兵!”

    在恶狠狠的盯着对岸那面“郭!”字将旗半响之后,石勒终于泄气下令暂缓进攻,这样消耗下去,汉人那边能不能继续他不知道,但他的人马也坚持不住了。

    郭默这个人?石勒以前没有听说过。

    汉国的郭姓将领,一般就是太原郭氏的子弟。但石勒已经问询了自己的旧日好友,郭家的旁支郭敬,郭家根本没有郭默这个人。

    汉人中的无名英雄,层出不穷,让他倍感失落。

    是夜,胡帐内。

    石勒的身影在火光照映下孤独又孤傲,军中的那些将校面对一个盛怒中的大人,纷纷躲得远远的,他们本来就和石勒不熟,现在眼瞧着石勒不行了,更不想主动凑上来找死。

    “大人,后面,后面汉狗追上来了,怎么办?”一名穿着厚厚羊皮裘服的石军将校突然冲了进来,急声叫喝起来。

    这将校名叫石寇,也出身羯族,与石勒同族,平素仗着这层关系,很是得势,但这一次他却踢到了石勒的铁板上面。

    石勒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只能把同族的族人先提拔起来。石寇这个倒不出名,能力也是一般,不过他有个儿子石虎,却是大大有名,这位后赵历史上最为残暴的君王不仅杀汉人,连胡人也一样不放过。

    石勒的几个老婆、几个儿子,最后都没能逃过石虎的毒手。

    “怎么办?你没脑子吗?你的兵在哪里,都死绝了吗?但凡畏战后退的,都给我杀了,一个都不得放过。”石勒眼眸中浮起羞怒,手中牧马的长鞭狠狠的一挥而出,直接打在石寇的脸上。

    血立时渗了下来,石寇本来就丑陋的脸上,再添一道深痕,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的惊悚。

第四百四十章 美色财帛诱惑

    李矩在易水阻敌四天,平阳营死伤将卒二万三千人,石勒的胡骑折损了四千骑。

    而让人惊叹的是,平阳营恶战连连之后,兵力依旧还有一万五千余人,而战前李矩的兵力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千人。

    死的人越多,手下的兵就越多。

    这个奇怪的现象,让李矩既心痛死伤过甚,又有些期盼战事不要停下来。

    要是一直打下去,那李矩、郭默等人很快就会成为汉国如魏容、傅佥一样的方面军主将,这有可能吗?

    完全可能。

    “大汉统一在即,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万万不可错过。”抱着这样一个目的,渴望投奔汉国的汉人豪杰、流民帅就像飞蛾扑火一样,朝着易水这一处星光飞来。

    他们不在乎手下会死多少人,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名字被记录进汉军将校的名册里,等到赵广军到时,也好露一露脸,搏一个从龙之功。

    北岸汉营。

    李矩、祖纳的中军所在,灯火照得透亮,一个个饶幸未死的流民帅正在兴奋的高谈阔论,吹嘘自己这些天来立下的大功。

    在挺过了最难涯的四天后,这些汉军杂牌将校也开始活跃起来,石勒的进攻势头一天不如一天,四天里面,也就前二天势猛,要是他们还看不出端睨,那就不要在幽州混了。

    南岸石勒营中。

    石寇被石勒抽了一顿鞭子,无处发泄的胡酋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胡裤,跑到后营,将一个个抢掠来的年轻女子拖到帐中,疯狂的发泄起自己的欲望来。

    石勒他比不过。

    那就让下一代继续比,一代又一代下去,总有一天,他石寇的子孙会超过石勒,帮他报今日鞭打之仇。

    除了石寇之外,胡营中发泄兽欲的胡酋还有不少,至于普通的胡卒,则疲惫的在帐中呼呼大睡,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喊不醒他们。

    石勒将石寇这个便宜族叔狠抽了一顿鞭子,一口郁结的恶气总算出了些许,石寇好歹是羯胡族中与自己有些血亲的长辈,石勒也不会真要了石寇的命。

    石勒这一次率军北上,按照他和汲桑的谋划,在过了幽州南部之后,要进入到右北平、上谷、辽西郡一带,然后再周旋于汉胡之间谋一个出路。

    现在被李矩阻于易水,强攻渡河眼见不能,石勒只能按耐住焦噪的心态,把军中只要有一些想法的人都叫了过来。

    手中无人,那就发掘人。

    石勒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和赵广当时在沓中时差不多。

    赵广当时是怎么做的?就是带着陈寿、马承、寇林等一帮军侯、都伯、队率,生生的杀出了一条血路。

    赵广能做到,他石勒凭什么不行,他也能做到?

    赵广能发掘人才,他石勒也一样能行。

    不一会儿,石勒的中军帐中,就足足的站满了十几个人,这些人中官职最大的,文官是书记,也就是记录文稿的佐吏,武将中最大的就是裨将。

    书记程遐,冀州汉人。石勒军过冀州高阳时,其与妹子程芙被掳掠于军中,这人颇为些才干,石勒也是不计汉胡之别,任命其为长史,负责书记事宜。

    参军张越,石勒的姐夫,并州人,早先是一混混,除了一张嘴皮子之外,没有什么本事,这一生唯一显能的事情,就是花言巧语将石勒的姐姐,一个胡人女子给骗上了床。在石勒发达之后,张越就急急的带着胡女来投奔,这几年来在军中的作用,不是参划军事,而是吹牛打屁。

    后营裨将郭敬,就是石勒手底下最大的那个将领,这人早先在上党一带为盗寇,后来为孔苌吞并,算是石勒的军中发小,其人能力平平,但在掌管后勤方面倒是一把好手,石勒这次北撤,也是将军中杂物一并交给了郭敬。

    “现在的战况如何,你们都看见了,也清楚的很,易水那一边,我们是打不过去了,接下来,要是滞留在这里,就等着被赵阎王围歼,我石勒要是死了,你们这些人,也没一个能活?”石勒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的说道。

    程遐、张越、郭敬等人个个脸色倏变,这几年来跟着石勒,他们也没干过什么好事,就拿程遐来说,不仅将妹子程芙献给石勒当侍妾,而且自己还强暴了数个汉人女子,可以说是汉人中的败类。

    上了贼船,要下来哪有那么容易。

    石勒的手里,有他们的把柄,这些劣迹要是落到赵广手里,会怎么样?程遐等人只要稍稍一想就能知道后果。

    “石天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必须趁着赵阎王还没合围过来的空隙,跳出汉贼的包围圈。”

    程遐脑子活泛一些,第一个站了出来,向石勒献计道。天王的称呼,是刘渊死后,程遐给石勒戴的高帽。

    石勒不置可否的问道:“跳出去,往哪里跳,这幽州人生地不熟,万一走错方向,那就是全军覆没的境遇。”

    程遐脸上露出一副甚有把握的样子,道:“蓟城,幽州的腹心,昔日燕国的故都,此为北地之大城,天王若是占之,则进可以谋取幽州诸郡,退可以保全一隅之地,就算赵阎王倾力来攻,我等有坚城在手,有草原诸鲜卑部落为援兵,就算赵阎王领万万兵马,又有何惧哉?”

    蓟城的重要性石勒当然知晓,但以他现在的力量,怎么也不可能拿下蓟城这座大城,除非城中的守将投降,或者里应外合,才有可能。

    不过,等一等。

    蓟城现在还是晋国的地盘,守将是幽州刺史王浚,这人是太原王氏出身,但对汉国没有什么好感,要是能联络上引为奥援,倒也不失为一条退路。

    石勒越想越觉得有门,遂冲着程遐道:“王浚这人,你可认识,有没有联系上的办法,不管是什么招数,能有用处就成?”

    程遐听到石勒相问,面有犹豫道:“王浚王彭祖这人,私生子出身,好财帛,好美色,要是有意结交的话,我们必须准备一大笔的财帛,还有美女.......。”

    石勒一听,立即道:“财帛算什么,后营有的是,你直接去领,要多少拿多少,至于美女,随军的女子虽多,但有绝色的却甚少,这样,你妹程芙就在我夫人跟前,就让她一起去蓟城,能不能引起王浚的注意,就看你们兄妹俩的本事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留侯张良的后人

    程遐出的主意,石勒自然将执行的重任交到他手里。

    程芙年方十二,长得确实是美人胚子,石勒本想着再过个二年,再采摘这朵含苞欲放的鲜花,但现在为了活命,他也只能放弃了。

    这正是,大哥命都不保了,哪里顾得上二弟。

    程遐心头一喜,这胡寇覆没在即,谁跟谁死,程遐不过是石勒半道上掳来的汉人士子,要不是为了活命,他才不会给石勒卖命。

    等到了蓟城,那里是晋国的地盘,他就有机会逃出石勒的掌控,这一次出谋划策,不仅敲诈到一大笔财帛,还能将妹子一起逃离,程遐对自已超高的智商感到无比自豪。

    “胡虏,果然都是没脑子的货。”

    就在程遐心中得意之际,石勒却又道:“这次你代表为出使,书记佐吏虽然不符合身份,这样你就先升为军中长史,待游说成功,再行封赏。另外,王彭祖既是太原王氏子弟,那就和郭将军是同乡,这一次去蓟县,就由郭将军带人路上保护你们兄妹。”

    郭敬听到石勒提到自己,连忙站了出来,道:“遵天王将令。”

    程遐心中失望,但也只好跟在后面,道:“谢天王关心。”

    有郭敬这个尾巴,程遐到了蓟城就不好逃逸了,单独他一个人还好,但还有程芙在郭敬的手上,看来石勒也是对程遐的忠诚不放心。

    私下里策动郭敬和自己一起逃走,这个想法在程遐心里一闪而动,马上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郭敬和石勒那是从小结下的情谊,相当于是结义兄弟,他程遐凭什么能说动郭敬。

    确定了谋夺蓟城的主意后,石勒对易水畔的战事也没有那么上心了,相比极难对付的李矩,石勒对拿下王浚更有信心。

    这些年与晋国、汉国两边打交道的经验告诉他,汉国赵广的部下,那是一个个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就算你占尽了优势,他们也会不依不侥的啃你一口肉下来。

    相反,晋国那边看似人多势众,实力强大,但往往都是些渣渣,只要领了一支骑马去蓟城示一示威,王浚这家伙估计就要屈膝了。

    英雄所见略同。

    当石勒临时抢佛脚,将脱困的希望放到王浚和蓟城时,却不知,赵广已经比他抢先一步,早早的在蓟城布下棋子了。

    幽州南,范阳郡,涿县。

    赵广引中军一路北上,沿途既要石勒留下的杂胡交锋,更要与晋国在幽州的残余势力周旋,这使得他的进军速度无法加快起来。

    杂胡不过是一群流寇,要驱散他们不难,难的是这些流寇像大头苍蝇一样,走了又去,去了又来,让人不胜其扰。

    而更令赵广头疼的,还是那些首鼠两端的汉人豪强,这些表面上正气凛然的大族,有着传承上百年、甚至四、五百年的光荣历史,他们家族中的一些人,就在汉国为官,而且官职还不低,比如汉国辅政四大臣之一的张华。

    张华祖籍幽州范阳郡,张家居说是留侯张良的后代,是真是假反正也分不清了,但张良在两汉时期的名声如日中天,就算是赵广也得罪不起。

    “留侯张良,那是高祖皇帝的智囊,是他一力辅佐高祖击败了暴秦,又打败了勇猛无敌的项羽,建立了大汉.......。”

    张华的人品,赵广信得过,但这并不代表张家的人就是忠臣。

    事实上,范阳张家的节操在胡虏入侵幽州之时,就已经掉了一地,相比同为范阳郡望的祖家,张家是典型的投机家族。

    在幽州刺史王浚那里,张家有投资,蓟城中张家的子弟不下十余人。

    在汉国长安,张华已经官至侍中,由他推荐的张家拈亲带故的官员,也有二十余个。

    让人称绝的是,在石勒那里,张越这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竟然也是范阳张家的人,这正是四处投资,一处不落。

    不管是哪一方势力上台,范阳张家都不会没有关系。

    当然,就现在的形势来说,张家的主事人张和看得也清楚,其他各方势力,都只能算是割据一方的诸侯,真正能够左右天下大势的,唯有长安的汉国皇帝赵广。

    张和是张华的堂兄,还是关切比较亲密的那种,赵广也不好避之不见。

    苏愉不幸被刺杀后,汉国长安朝堂上,黄崇和张华已经渐渐成为赵广的左右手,黄崇主要负责晋、吴两国战事,而西边对付诸胡的事宜,就要依靠张华了,比如杜预在凉州一带的战事,就需要张华来统筹。

    涿县距离蓟城不远,这次北上击胡,赵广除了要歼灭石勒外,也有将幽州并入汉国辖下的意思。不过,幽州的情况比冀州更为复杂,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引发大动荡。

    “陛下,王彭祖此人,虽为晋国幽州刺史,但其近年来真正依仗的,并不是晋廷,而是草原上的鲜卑人,确实的说是段部鲜卑。他与段氏鲜卑部落头人段务目尘相交甚密,段部的鲜卑人在蓟城内有一支骑兵驻扎,要取蓟城,必先击败段部,否则的话,这王浚有持无恐,怕是不会归我大汉。”

    张和久在幽州,对蓟城的情况很是熟悉,相比较而言,汉国虽然有卫操出使鲜卑诸部,但由于鲜卑部落众多,卫操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拓跋部落上面,对段氏鲜卑关注的并不多。

    “王浚是什么态度,朕不关心,但蓟城是我大汉的故土,绝不能放落到胡虏的手里,段氏鲜卑要是识相还好,要是对蓟城有企图,那就休怪朕的大军扫平了那些野蛮胡虏。”赵广杀气腾腾,对着张和发出警告。

    张家虽然口口声声说王浚和段氏鲜卑勾结,但他们也未必清白。

    不过,赵广对段氏鲜卑插手幽州事务,也没有多少的惧意。从历史上来看,段氏鲜卑虽然是四部鲜卑之一,但却是其中最不争气的一部,其余各部好歹都建了国,比如拓跋鲜卑建立了北魏,慕容鲜卑建立了前燕、后燕、南燕等好几国,宇文鲜卑的后人更是厉害,建立的北周是隋王朝的前身。

    唯有段氏鲜卑虽然一度据辽西之地,统三万余家,控弦上马四五万骑。但也只是昙花一现,没有在历史上混出什么名堂来。

第四百四十二章 心有家国唯真英雄

    这是一个家大于国的时代。

    这是一个民族是非观还没有完全成形的时代。

    这是一个汉胡矛盾冲突日渐加剧,汉人被杀得十不存一的时代。

    这是一个大汉军威受到诸胡质疑,必须重新施威于四方的时代。

    这也是一个良将能臣匮乏,急需要英雄站出来振臂一呼的时代。

    赵广穿越来此,不管是老天的安排,还是汉国皇帝的身份,他首要做的事情,就是扫荡胡尘,让幽州的百姓不再为胡虏所杀、所掠。

    至于统一的大业,身后瑟瑟发抖拖后腿的晋、吴残余势力,赵广表示还没有功夫理会他们。

    在事关民族存亡的大局面前,他毫不犹豫的选择先安定幽州,御敌于国门之外,等到幽州这道北方边境的门关上了,再痛打贾南风和司马家那些不识大局的落水狗。

    地域不同,风土人情也不同。

    在推行和实施汉国政策方面,大的原则要坚持,因地制宜的落实也同样需要。

    对于赵广来说,张家虽然是滑头,但这个年头,哪个大家族不一样,比如被后人津津乐道的诸葛家,魏蜀吴三国都有人出仕,颇有一家控制天下的雄心壮志。

    幽州地广人稀,蓟城是唯一大城,拿下此城,汉军此次北伐的目的就完成了一半,至于另一半,当然是拎了石勒的人头回转洛阳。

    如果能够合而为一,既取蓟城,又擒石勒,那就更完美了。

    赵广在涿县张华的老家谋划着具体的方案,张宾和马融在旁补充,要取蓟城,没有张家的配合是不可能成的,而最好的办法就是混进蓟城,制造内乱,伺机夺城。

    按张和所说,王浚本身没什么实力,靠的是段氏鲜卑的支持,这种建立在浮丘之上的权力架构,很不牢靠,在历史上王浚就是因为段氏的叛变,最终兵败被杀。

    只不知,这一次段务目尘还会不会依旧选择背叛的道路。

    汉大业二年,元月。

    天气越发的寒冷,汉胡两军在易水交战,影响面也越来越大,幽州的野外,冻死饿死的人也越来越多,为了生存下去,有相当多的人开始拖家带口的向蓟城涌来。

    城外,施舍义粥的棚子跟前,每日里围着的流民也越来越多,其中,不乏还未成年的汉家少儿,在张家的粥棚跟前,祖逖和刘琨也混在排队等候施舍的队伍里,他们在等着张和派来的人将自己接进城内。

    从流民少儿中挑选合适的人,充入家中为奴,这是汉家大族每遇灾荒之年的救济招数,既救了人得了名声,又给家族增添了人丁,要是少儿中出现一、二个有能力的人,那就是意外之喜。

    张家的做法很平常,蓟城的其他大族也在这么做,包括了王浚的府上,还有刘渊死后,又被晋廷和徐州诸司马王爷排挤到幽州的司马颙。

    这些日子,司马诸王,谁最倒霉?

    非河间王司马颙莫属。

    在刘渊守雍丘时,司马颙跑到了开封和徐州,本想着能得到优待和收留,但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贾南风对这个司马家的长辈没有好感,朝堂上贾家的势力正在替代司马家,这时多一个人出来指手划脚,贾家如何能顺心。

    至于说徐州方面,司马亮、司马骏、司马越等人表示,他们和司马颙虽然都姓司马,但往上数的话,不是一脉,所以,司马颙回转河间封地是最好的选择。

    回河间?

    司马颙一听这个答复,就气急了,河间已经被汉国占领,他回去的话,好一点是做俘虏,差一点就是要被杀头?

    没地方可去的司马颙思来想去,最后终于决定投奔到幽州,河间虽然隶属于冀州,但位置离蓟城很近,司马颙和王浚的关系处得不错,跑到蓟城不管怎么样,总还有口饭吃。

    然而,世事难料,等司马颙到了蓟城之后,才发现赵广这阎王又来打幽州了,这让司马颙经常惊醒,生怕一睁眼,汉军的刀就砍落下来。

    且说祖逖、刘琨各领少儿营一部在张家的帮助下,潜入蓟城,这些少儿也不用掩饰什么,他们本来就是冀州、幽州一带的人,口音也一样,张家以做善事为名,收留百余个少儿也没有人会说三道四。

    祖逖的个头已和成年人没有什么两样,在常山营为将的这段日子,也让他眼眸中更多了几分杀气,这是一个普通少年身上不可能有的。

    所以,潜入蓟城,抛头露面的活计,祖逖已经无法胜任,相比而言,刘琨身上淡淡的世家子弟风范更让人相信,这又是一个被胡虏祸害的可怜汉家士子。

    少儿营要实现里应外合,拿下蓟城的任务,相比在常山郡真定的那一次,祖逖、刘琨这一回的困难更多,也更加的凶险,赵广为了尽快的平定幽州,一下将二个得意弟子派了出去。

    人的名,树的影。

    历史上,祖逖和刘琨虽然齐名,但一南一北,一直没有并肩作战的机会,这一次,赵广也是豁出去了。

    赵广和石勒在幽州大战,据说在易水畔死伤的双方将卒已经达到了数万人,这可是幽州一带自白马将军公孙瓒与诸侯盟主袁绍争霸以来的难得大战。

    按理说,作为幽州名义上的实际统治者,王浚这个幽州刺史总要好好打探一下具体的经过,看看双方折损究竟如何,但实际上王浚对此也不在意。

    这极度严寒的天气,根本不适合野外作战。况且,城中有段氏鲜卑胡骑的支持,又有蓟城这座坚城在手,王浚觉得他并不需要担心什么。

    王浚这段时间和石勒的长史程遐打得火热,噢,不对,严格来说,王浚是和程芙这十二岁的小娘战得火热。

    十二岁,在后世妥妥的犯罪行为,在这个胡虏乱华的时代,竟然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程芙对此也没什么抗拒,王浚长得一表人才,又是太原王氏的子弟,还是晋国的幽州刺史,她一个乡野小娘幸运的攀上王浚的高枝,高兴还来不及,对于王浚晚上的一些恶趣味,程芙也是来者不拒。

    程遐顺利卖妹,心中万分高兴,若是能够趁此机会,攀上王浚这条线,那他就草鸡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至于石勒要率军入蓟城这件事,程遐觉得先放一放再说,毕竟,王浚最器重的段务目尘还在城中,要是两股胡虏为了争权冲突起来,那他程遐小命不保。

    程遐等得起,石勒却是等不起了,这天气太冷了,就算是适应北地气候的胡虏,也无法长期在野外生存下去。

第四百四十三章 英雄所见雷同

    有一种人,很无耻,但却偏偏如鱼得水,到哪里都混得开。

    程遐就是这种人,在傍上王浚之后,开始时他还和郭敬商量几句,待真正见识了蓟城花花世界后,程遐对于劝说王浚放石勒入城就没什么兴趣了。

    有幽州刺史保护自己,程遐哪里会在乎一个胡虏酋帅的威胁。

    石勒,一个残暴的胡酋,不讲信义,不讲人伦,这等莽夫根本不值得效忠。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程遐便开始有意无意的躲着郭敬,要不是担心王浚对自己的“人品”打低分,程遐分分钟就想把郭敬等人出卖掉。

    郭敬没什么眼力,能力也平平,在程遐躲着他之后,还依旧傻乎乎的跑去找,去问有没有游说王浚,一直到碰壁了十余次后,郭敬才回悟过来,程遐另投主子了。

    无计可施的情况下,郭敬只能悄悄的潜出城外,去寻石勒报告蓟城游说不顺事情。

    石勒此时已不在易水一带,严冬在野外作战不是闹着玩的,李矩那等不把人命放在心上的“神将”可以完全不计伤亡,石勒本钱少,手底下的一点点骑兵保护着还来不及,哪里再会继续和李矩对耗下去。

    李矩不知道,自己会在石勒心中有这么高的评价。

    他只是忠实的执行了赵广给予自己的命令。

    消耗对手,消耗自己,拼一个精光。

    平阳营没了。

    赵广答应会给自已重建,而若是放跑了石勒,那他李矩在汉国也不用混了,直接卷了铺盖回老家平阳当一县吏好了。

    石勒被汉军诸部围于易水。

    如程遐、郭敬那样百余人小股队伍假扮商队、流民,逃出汉军包围圈的可能性还是有的,但这等分散突围之后,石勒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人马也就散了。

    三国时代,屡屡可见一时声势浩大的势力转瞬而起,又马上跌落,原因就在于此,在缺少现代化通讯工具的情况下,部队散了也就完了,就算是最为信任的部下,也有可能这一辈子再不能相见。

    这就是为什么徐州兵败后,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在古城重逢时,会激动的泪流满面,不容易呐,他们三个都以为,再见面的机会渺茫之极。

    从十一月下到次年元月,石勒率军在汉军包围圈中左冲右突,李矩这边不行,他就带着精骑冲杀到了西面的独孤胜、呼延衍守卫的上谷一线。

    然而,石勒求战要速战速决,独孤胜却根本不想与石勒硬拼避战。

    收编的那些雍丘杂胡,打打汲桑没有问题,要是碰上石勒这等猛将,那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反正,上谷郡的西边是幽州的代郡、并州的九原郡、雁门郡,王濬调防并州之后,在这三个地方重新修葺了秦汉以来的长城,构筑起一道坚固又有效的防御体系,石勒要去的话,无功而返已是最好的结果。

    代郡以北,则是拓跋鲜卑的放牧地,汉国这些年在拓跋部落身上投入甚多,卫操也是多次出使,与拓跋鲜卑的大人拓跋禄官洽淡朝贡之事。

    没错,随着汉国实力的日益增强,拓跋鲜卑决定向汉国进贡,以此来换得汉国对拓跋部落的支持,草原上的争夺同样血腥又残酷,拓跋部落的对手宇文鲜卑、段氏鲜卑、慕容鲜卑还有匈奴别部铁弗部落,都是不好惹的对手。

    有这一层关系在,石勒不敢往拓跋鲜卑的领地上逃窜,要是被拓跋鲜卑的骑兵追杀,那他这个自封的天王也就做到头了。

    在无奈之下,石勒只能带着剩余的六千胡骑退守渔阳边城,这座城池虽然是当年刘虞驻守过的地方,但只是边地小城,六千人肯定是养不活的,石勒迫切的期盼程遐能够给他带来好消息。

    蓟城。

    北地大城,粮秣众多,铠甲器械充裕,还有无数可以征召的兵员,石勒远眺着蓟城的方向,眼眸中流露出炽热的精光。

    “天王,程遐这小人叛变了,我们被耍了?”就在石勒对蓟城心有念想的时候,郭敬跌跌撞撞的跑来,向他报告坏消息。

    等郭敬一五一十把情况说完,石勒大怒,大骂道:“这个卖妹的小人、汉奸,我石世龙进城之后,一定不放过他,我要将他千刀万剐,让他生不如死。”

    “郭敬,你马上返回,继续与程遐联络,记住不要惊动他。还有,把张越那混蛋给我叫过来,范阳张家不是在蓟城有人吗?让他马上联系,我石勒要亲率精兵夺取蓟城,让赵广、王浚这些汉狗好好的看看,我石勒石世龙是何许人也?”

    石勒在气怒之下,决心破釜沉舟夺取蓟城,让人哭笑不得的是,石勒还命令张越与范阳张家联系,试图依靠张家的力量,将亲信兵卒送进城内。

    这一套路和赵广前不久的计谋是如此的雷同,只不过赵广启用的是祖逖、刘琨的少儿营,好歹还能有个说法,而石勒则干脆不管不顾了,要是被王浚和段务目尘发现,他就直接引兵突袭蓟城。

    在石勒痛骂的时候,程遐正陪笑着在司马颙的王府内,与一众幽州士子清淡歌赋,有王浚的介绍,程遐终于有机会挤身到了晋国上层社会的圈子里。

    王浚在纳了程芙之后,夜夜笙歌了一个多月后,终于过了新鲜劲,这女人嘛,也就那么回事,就算是再鲜嫩,也有吃腻的时候。

    书房内,王浚正在与晋将严询、段务目尘两人叙话,商谈的内容就是赵广、石勒这两支外来军队对幽州的威胁。

    “大人,赵广、石勒停留在幽州不走,皆是意在蓟城,我们必须加强城内城外的排查,把那些潜入的敌间给搜捕出来。”严询捋了一下花白的须然,沉声力谏道。

    护羌校尉严询,晋国北方边地的一员宿将,早先是魏国的将校,入晋后凭军功升为校尉,在渔阳郡一带驻守多年,军中威望很高。

    两年前,严询在渔阳与匈奴刘渊部、慕容鲜卑的联军交战,一招不慎被胡骑偷袭,折损了大半的将士,严询担心晋廷怪罪下来,连忙投奔到王浚的手底下托庇。

第四百四十四章 石勒空欢喜一场

    严询不比王浚,久在边陲的他,对胡人祸害幽州很是警惕。

    在魏晋护羌校尉任上,严询一次次的痛击敢于进入幽州作乱的胡寇,取得的战果虽然都不大,但也正是因为有他这员老将在,还有段氏鲜卑牵制,慕容、宇文这两部鲜卑胡骑才没敢在蓟城出现。

    祖逖、刘琨等少儿混进城内,将主要精力放在御胡上面的严询倒没有察觉到什么,相比胡人的威胁,区区几百个乞儿又算得了什么?

    石勒把张越拎过去痛骂了一顿,张越只能回去向张和哭诉,请求张家将石勒精挑出来的胡儿收入家奴,伺机混入城中。

    这些杂胡在战场上勇悍得紧,但却不会掩饰,又性子鲁莽,在城门口几番争执之后,让听到回报的严询便起了疑心。

    “有胡寇混入,是石勒那羯胡杂种的人吗?”段务目尘眼睛眯起,淡淡的问道。

    相比较其他鲜卑部落的胡人,段务目尘的模样和汉人没有多少的差别,三十上下的年纪,穿着一身汉服,头发也和汉人一样挽起,这些年,段务目尘在幽州居住的时间,要远远大于草原上,这也是后来王浚将女儿嫁给段务目尘的原因之一。

    胡人汉化,最终也和汉人没什么区别了。

    这是王浚的想法,但他却不知,汉胡之间的矛盾并不是简单的一个学习汉朝文化、穿着汉服就能消解的。

    沉浸在骨子里的东西,可能要经过几代,甚至十几代人的同化,才能渐渐的融为一体。

    听到严询说,有胡虏混进城内,似有不轨行为,段务目尘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从去年开始,段氏鲜卑的大权由段乞珍转到了段务目尘手里,这中间自然不可能是风平浪静的禅让,段务目尘为此也是狠下杀手,将几个争权的叔伯从肉体到部落悉数灭了一个干净。

    石勒?

    一个杂种匈奴,有什么能力,不过是群流寇罢了。

    “目尘,这石勒听说是刘渊手下的猛将,曾与那赵阎王打过好几仗,前不久,易水畔更是打得天昏地黑.........。”

    王浚摆出兄长的架式,向段务目尘讲述起石勒的事迹来。却不知,段务目尘越听脸色就越发的难看。

    “严老将军,有没有兴趣,和段某一起好好的教训一番石世龙?”段务目尘向严询问道。王浚虽然官职高,但终是虚职,蓟城的晋军兵权,掌握在严询手里。

    严询心头一喜,连忙道:“贤侄可是要出兵迎战石勒的杂胡,老夫的人马虽然只有二千骑,但个个都是见惯了军阵的精骑,不如一同前往?”

    “同往!”

    段务目尘和严询三言两语,就定下了出城击胡的决定,王浚这个清淡名士在旁听着,只能干瞪眼。

    晋国的名士是什么德行?

    这几年大家也看清楚了,扯淡找他们绝对没错,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办正事找他们,那绝对抓瞎,没门。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段务目尘近年来在蓟城经营,隐隐的已经将这座大城划入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现在石勒困守渔阳,不过是只病虎,竟然还不死心要来谋夺蓟城,真是不知死活之至,这是段务目尘绝对不能容忍的。

    严询在上次被刘渊打败后,心里始终不能放下,这次提议主动出击打石勒,也是想彰显幽州晋军的声威,同时,抢在赵广汉军到达之前,鼓舞有些低迷畏战的士气。

    石勒没想到,他想要谋夺蓟城,而段务目尘、严询反过来想要歼灭他。

    草原上狼群之间的争斗,就是这样。

    今日是盟友,明日就是敌人。

    只有实力才是唯一。

    汉大业二年,元月十九日。

    段务目尘、严询率步骑一万五千出战直趋渔阳,其中段氏鲜卑的轻骑有一万众,严询的晋军有二千人,还有三千负粮辎重兵,这支军队一出城门,石勒派往蓟城打探消息的郭敬就急忙向渔阳飞报情况。

    石勒听到段务目尘竟然反客为主,率先领兵来打自己,气了一个倒仰。

    “段氏鲜卑,一群草原上的蛾蚁罢了,竟然敢出城邀战,我石世龙纵算落魄了,他不是段氏能对付的。”

    战意正炽的石勒立即下令全军动员,六千胡骑正自闲得慌,大冬天的跑连草都没有的大草原上吹风显然不是好主意,听说有机会南下蓟城打草谷,这些胡骑们一个个兴奋的欢呼起来。

    蓟城虽大,但却是晋国的地盘。

    晋军的战斗力如何?

    石勒手底下的胡骑们都清楚,就算是严询的那些边骑,也不过是和他们打一个平手,那还要占了夏天作战的光。

    现在是元月,是严寒,天时在他们这一边。

    从蓟城至渔阳,不过短短的七十余里,两支军队相对着进军,半天的功夫就相遇到了一处,没有什么单挑,邀战之类的花架子,两支骑兵呼啸着就撕杀了起来。

    石勒亲率一支羯胡骑兵冲杀!

    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勇将猛将,唯有亲自上阵,才能激荡士气,才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

    在另一边,段务目尘从容不迫的指挥着一队队部众围堵石勒的狼旗,在晋国呆的时间久了,段务目尘不知不觉中,也开始学晋国将领的做派,什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样子有模有样,一副名将派头,让旁边的老将严询看了只摇头。

    打仗哪有这么打的。

    你躲在后面,让别人上前送死。

    这仗能赢才怪。

    果不其然,在激战了一个多时辰后,段氏鲜卑部众的士气开始跌落下来,严询见势不妙,连忙带着二千骑兵杀入阵中,但此时却已晚矣!

    石勒杀得浑身是血,手中胡刀也连换了好几把,至于跨下战马也是抢自段氏的骑兵手中,严询毕竟年岁已高,在冲击了一阵后被石勒盯上,老将军一个不慎跌落马下,顿时马蹄踏过,气绝身亡。

    严询一死,晋军全线崩溃。

    接下来,段氏鲜卑部众也是一哄而散,段务目尘看着溃败的战况,目瞪口呆不知所措起来,直到有亲随护着朝北方草原狂奔而逃时,他才回悟过来,这万无一失的一仗竟然败了。

    石勒渔阳大捷!

    这一场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大胜,让石勒扬眉吐气,意气风发,接下来,他要挥师南下,直取蓟城,然后以幽州为根基,割据北方,再与赵广决一雌雄。

    正在石勒想入非非之时,便宜姐夫张越打马飞奔而来,急叫道:“天王,天王不好了,那赵阎王突然出兵蓟城,与城内暗间里应外合,把蓟城给占领了。”

    石勒刚刚大喜过望,听到张越这一个消息,心中就如被猛敲了一记重槌一样,眼前一阵发黑,直接从战马上跌落了下来。

第四百四十五章 魏晋名士的虚伪面目

    赵广趁隙取了蓟城。

    这个消息让石勒气忿难平。

    一口气提不上来即从马上跌落,摔了个鼻青脸肿,脸撞到冰冷的地上那一瞬,石勒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拼死拼活打仗的是他,摘取果实的却是赵广。

    “赵阎王,赵广,气杀吾也?”石勒缓过一口气,满面血污的痛呼。

    好不容易打败了段务目尘,石勒的损失也不小,三千一路转战的胡骑死伤,这些忠勇的将卒能不能挺过严冬,石勒没有一点的信心。

    渔阳是座小城,医治伤患的水平很低,死去的士卒不必说了,受伤的将卒要想得到较好的救治,最好的选择就是抬到蓟城去。

    石勒本想着,一场大捷之后,他好歹能拿下一座大城,这回被赵广抢了先,弄得他伤兵都没地方医治。

    张越担心石勒再气死过去,连忙将石勒夫人刘氏、自已老婆石氏喊了过来,让这一群女人帮着石勒缓气。

    等到石勒的情绪稍稍平复,张越才开始在一旁叙述起蓟城的变故来。

    原来段务目尘和严询一出城,祖逖和刘琨就打探到了消息,两个胆大包天的少年一合计,遂决定马上行动,先突袭王浚的幽州刺史府,待拿下王浚之后,再挟刺史令守门士卒开门,迎候赵广大军入城。

    这个临时性的计划,一看就是很仓促做出来的计划,完全没有备选的预案,比如说万一王浚的府邸攻不下来,怎么办?又如强王浚府虽然拿下了,但王浚不在又怎么办?还有城门守卒不开门,又怎么办?开了门,赵广的汉军迟迟不到又怎么办?

    反正,这就是个一堆漏洞的计划,但偏偏它就成功了。

    祖逖带着少儿营冲进幽州刺史府时,王浚因服食了五石散,正在火盆边上敞着怀和小妾程芙嬉戏,做儿童不宜的丑事。

    让少儿们气愤不已的是,王浚这个变态还有虐待狂的倾向,祖逖、刘琨进府看到的是,王浚正扬着皮鞭,将小程芙的后背抽出一条条的血痕。

    同时,在刺史府的后院,更发现了早就掩埋的不下二十具少女尸体,汉军要是不冲进来,用不了一个月,程芙就是最新增加的一具新尸。

    女人,对于出身卑微又靠着名望上位的王浚来说,就是一件玩物。

    等玩腻了,再换一件就是。

    没别的可说,一个失去正常思维的幽州刺史,祖逖说到哪里王浚就到哪里。

    城门在刺史大人的严令下开启,城外的汉军一拥而入,从张家人处得悉祖逖、刘琨这个冒险计划,赵广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个弟子是傻大胆,怎么两个弟子都是傻大胆。

    祖逖要冒险,刘琨也不拦着,赵广记得这个二弟子在身边时还是蛮稳重的,怎么一脱离自己的视线,就无法无天起来。

    从涿县到蓟城,赵广率领着一部骑兵冒着冬雪疾奔,等他到达蓟城南门时,正好看到城头上晋字的旗帜被祖逖给一把扯了下来。

    一面明黄色的汉旗正在升起。

    大汉威武!

    城上城下,少儿营上下欢声雷动!

    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人生中最为刺激的一次冒险。

    王浚束手就缚,听祖逖叙述在刺史府中看到的情景,赵广心中对王浚这个私生子、王家杂种的认识立时变得恶劣无比,这等道貌岸然的家伙竟然还青史留名,真是没天理了。

    “剁了这杂种的头,喂城外的野狗。”赵广冷哼一声,冲着薛季一摆手。魏晋风流的背后,竟是如此肮脏的勾当,真是让人作呕。

    与王浚同命运、共呼吸的还有河间王司马颙,这位东躲西藏的王爷也和刺史大人一样的下场,不过,他相比王浚来说,心态要平和了许多。

    这几年,司马颙也终于看开了,躺平了,反正早晚要被赵广俘虏,晚被抓还不如早被抓。

    最起码,赵广要是想知道司马家的秘事,比如羊车巡幸内情什么的,他司马颙可以毫无保留,将知道的宫廷秘幸全部说出来。

    赵广对司马家的那些丑闻哪有什么兴趣,所以,司马颙想要靠一点点秘闻来保命的企图也落了空。

    进入蓟城之后,赵广即将主要的精力放在了稳定城中局势和应付城外来敌上面。

    石勒与段务目尘之间的战事,哪一方获胜?

    赵广闭着眼睛就能猜到,段务目尘一浮夸公子哥,哪里会是野狼般求生存活下来的石勒的对手,而石勒取得胜利之后,会怎么考虑,当然是兵进蓟城,这样的话,汉胡之间免不了要立即展开一场恶战。

    怎么对付石勒?

    赵广一时无计,张宾这时却跑了过来,兴奋的凑到跟前道:“陛下,我们在河间王府,抓到了一个叫程遐的家伙,这人是石勒军的长史,为了活命,为了给他妹子报仇,献了一条毒计,我看石勒中计的可能性很大。”

    程遐被抓后献计,赵广听了一怔,张宾和程遐在历史上都是后赵国的重要谋士,这两人还相互抵毁属于不对付的一类,怎么这一次竟凑到一起了。

    也对。张宾现在是赵广身边的谋士,程遐这种有奶便是娘的货色没有什么节操,为了保命哪里还会顾及什么名声。

    “程遐这小人有什么计谋?”赵广淡淡问道。一个献妹求荣的家伙,实在让人感到可耻,要不是程遐在历史上还留有名字,赵广都不想听什么计策。

    “陛下,是苦肉计?程遐提议我们痛打了一顿,将其放出城外,由他出面与石勒游说,将其诱到预伏地点一举歼灭?”张宾用力的一挥手,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噢,他想用苦肉计取信石勒?这人倒是颇有光棍气概,给他一个机会,要是能取了石勒的首级,以往之过可以不咎,汉国参军司还会留一个位置给他。”赵广怔了一下,随即点头道。

    小人有小人的用处,程遐这种真小人,在特定的条件下也能发挥重要作用。

    “来人。将程遐带过来,敲断他的腿骨,再断了他的两只手,留一张嘴就可以了,派人送到渔阳石勒军中。”

    赵广眸子里现过一丝寒意,让张宾浑身打了几个哆嗦。

    打断程遐的四肢,那样的话,岂不是形同废人一个,赵广刚才还口口声声说要在参军司给程遐留一个位置,一个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人,还能当官?

    张宾的眼神中惊惧渐增。

    “所谓伴君如伴虎,这赵广平素虽然好相处,但杀起人来却不眨眼,自己可万万不能撞到枪口上。”

    赵广不知道,他不过是效仿春秋之时庞涓孙膑旧事,却让手下素有毒士之称的张宾收敛了狂妄之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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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我的父亲是赵云介绍:
新书《三国从救糜夫人开始》,内容简介:长坂坡,刘封单骑救下义母糜夫人,团结蜀汉二代,改变被赐死的结局。
公元263年,司马昭遣三路大军伐蜀,姜维令牙门将赵广断后。
成为赵云次子,赵广逆势而起,挽救蜀汉覆亡结局,吊打司马家弱晋、改变五胡乱华悲剧、再建煌煌盛世大汉。
其它作品:精品《大秦之小兵传奇》、《新三国策》;完本《强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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