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十六章 投降大臣来摘桃
赵广班师回朝。
让平静的汉国朝堂激荡起层层波澜。
赵广不在长安之时,朝堂辅政的黄崇、诸葛绪、苏愉、张华四人,分别代表了蜀中元从、外戚、关中大族、新附势力,总体上保证了朝政的运转正常。
胜利掩盖矛盾,汉、晋大势已经明朗,汉军在战场上的节节胜利,也昭示着统一天下的步伐正在加快,这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也是一个野心家施展权谋的时代。
大将军府上。
诸葛婉在厅堂已经等了好久,派出去的仆妇不时的回来给她报信,大将军的车队已经过了城门,经过未央宫时没有停留,现在正朝府里而来。
“没在宫中停留?”诸葛婉俏脸上掠过一丝惊异,赵广之前的也回师过长安,大多会先到未央宫见张星彩一面,然后再往家中来,这一次行程竟然改变了。
这么看的话,赵广心里还有这个家。
诸葛婉本来想着,要冷着脸给赵广一点颜色看看,但想到自己的位置比张星彩要高,心中又隐隐的有些兴奋。
女人的虚荣心让她原本幽怨的心里得到了满足,当府门外的人喊马嘶声传来时,她却再也坐不住跑到了门口。
“大将军.........。”瞧着赵广的身影从马上下来,诸葛婉眼眸里已是雾气一片,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她的天和地,但现在,却有一个角被别人给偷去了。
赵广凝神见诸葛婉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连忙一把抱在怀中,然后旁若无人的抱起,朝着府内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自家女人欲哭含泪,一点小心思全摆在脸上,让赵广有些过意不去。
怎么办?无其他办法,只有一个哄字。
相比这个时代的男子,赵广有后世万万千千的情爱经典事例熏陶,要应付诸葛婉这样的小少妇,计谋自然一个接一个。
有国才有家,有家才有国。
国与家密不可分,赵广可不想自已拼死拼活,后院却不慎失火。
幸好的是,诸葛婉也不是任性之人,她也只是想让赵广知晓下自己的委屈罢了,这个兵荒马乱的年头,男人才是大权在握的人,女人没有多少发言权。
当晚,赵广与诸葛婉长谈了一次,对赵广提出的要求,诸葛婉虽然羞羞答答,最后还是半推半就的同意了,这让赵广的弟弟很是兴奋,表现也格外的勇猛。
长安城中。
这一晚未眠的人还有很多。
关注的人明里、暗里都有不少,除了诸葛婉、张星彩外,小皇帝刘衡也对这个相父兼大将军的回归充满了期许。
自小失了父亲,母亲费氏又被掳走,是张星彩的母亲将其从成都抱了出来,然后又是张星彩一手将其养大,刘衡从内心来讲,对张星彩的感情亦如母亲。
也正因如此,所以他才会在稍有学识后,认赵广为相父。
相父的称号,源于先秦,是国君对丞相的极为尊敬的称号,表示视之如父。
一般老的国君驾崩之后,新国君遵从父亲的意见,对待丞相就像对待自己的父亲一样,对其言听计从,恭敬有加。
比如周武王的相父姜子牙,刘禅的相父诸葛亮。
蜀汉于覆亡的边缘重建,刘衡虽然年幼,并不是十分清楚具体的过程,但他也从姜维、黄崇、马融等蜀汉旧臣那里,了解了祖父刘禅投降后,父亲刘璿及一众叔父被押送到洛阳,最后成为司马炎手里一枚棋子的事情。
“大将军挽汉室于危亡,是国之栋梁,亦是朕之相父。”刘衡六岁时,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赵广行了相父之礼。
其后,汉军攻取凉州,刘衡的亲生母亲费氏被汉军从胡虏那里解救了回来,开始时,刘衡心里还是很兴奋的,他对费氏的印象很模糊,在确认了是亲生母亲之后,本以为费氏会和张星彩一样,对自己关爱有加。
但让刘衡失望的是,费氏在刚开始回来时,还有几分装出来的疼爱,随后就暴露出了争权、贪财和专横的本性。
长安,吉庆坊。
皇帝刘衡的舅父,郎中费承的府上,一场私下的聚会,在赵广回转长安之时召开。
参与此时会议的人员,有官员,有将领,也有失意的隐士,其中不乏熟悉的名字。
官员之中,费承、董宏两个前蜀汉的官员俱在,将领之中,凉州酒泉氐人酋帅李流在列,隐士也有好几个人,为首一人,已是白发苍苍,正是前蜀汉尚书令樊建。
樊建在随同刘禅到达洛阳后,就消失在了汉晋争斗的视野之中,与文立不同,樊建在投晋之后,迅速的见风使舵,很受司马炎的重用,被任命为了散骑常侍,给事中。
文立上窜下跳,结果跑到刘渊那里当谋士,被冤枉后只能自杀以证清白,樊建则不然,他明智的选择了隐身。
不引人注意,不出头露面,不和赵广正面为敌,是樊建保全自己的方法。
聪明的人,总能比别人更快的看出端倪。
在司马炎死后,樊建察觉到晋国行将不保,立即辞官西来,到达长安寻找故友,看看能不能在汉国这边谋一份好差使。
汉国国势蒸蒸日上,但皇帝刘衡年幼,急需要名望高、有德才、有宽宏之心的贤臣辅佐,樊建觉得汉国的大权,不应该有赵广这个武夫来操弄,而应由他这样的贤臣来治理。
想当年,在成都时樊建就有忠贞正直,少有文名的雅号,同时,他还曾经追随诸葛亮北伐,可以说是蜀汉一朝硕果仅存的元老了。
如果一直在蜀汉的话,他的地位不会比姜维差多少,但可惜的是,如今的汉国,是新一辈年轻人的天下。
樊建认识的蜀汉的老一辈旧臣中,仅有姜维、张翼、罗宪等寥寥几人在朝,而不幸的是,樊建和这几位还分属两个阵营。
樊建和姜维,分属主和、主战两派。
诸葛亮病逝之后,蒋琬、费袆、董允等人先后接任丞相,樊建是最后一任尚书令。
费、董两人曾是蜀汉的丞相,在任期间,基本保持了诸葛亮丞相府时的政策,但在北伐这一件大事上,费祎、董允的态度与诸葛亮截然相反。
费祎、董允等人认为,蜀汉国小力弱,连年北伐劳民伤财,与其伐而无功,还不如休养生息,先把国力提升上去。
樊建也是费董一系的干将,只不过当年他是年轻后辈,如今是“德高望重”的长辈。
第四百十七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在樊建未到长安之前,费承、董宏这些人是一盘散沙,心中对赵广虽然怨言,但也只能忍气吞声承受。
樊建的到来,让这些深藏于臭水沟里的争权夺利之人找到了主心骨。
费宅。
七旬老者,前蜀汉重臣樊建正襟危坐,道貌岸然的样子,让人肃然起敬。
见一众人到齐,樊建挺了挺微微弯曲的胸膛,将目光从费承、李流等人身上,转移到在帘子后面端坐的费氏那里。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樊建与费瑶是旧识,当年在费祎的府上,樊建也曾到访过多次,这次回转长安,也是多亏了费氏从中牵线,才让樊建重新找到了组织。
樊建朝费氏一拱手,道:“禀太后,今日所议之事,关系重大,在座诸位,皆是经过仔细挑选的可信之人,大汉如今国运昌盛,但权力却被赵广、张星彩这两个利欲熏心之人把控,我们不能视若无睹,我们要行动起来,运用一切的手段,让皇帝亲政,保证大汉的有功之臣都得到公平的对待。”
费氏现在不是大汉国的太后,汉国真正的太后是张星彩,不过,在樊建看来,费氏当太后是迟早的事,等刘衡成年之后,总要认自己亲生母亲的。
皇帝是费氏的儿子,身份显赫,只要好好利用,就会给樊建带来源源不断的政治资源。
樊建的声音沉重又悲痛,仿佛带着天大的怨气,他的这一陈述,立即让费承、费氏等人赞同起来。
“张星彩,这女人与吾儿无半点血缘关系,怎么有资格窃占太后的位置,诸位臣工,你们的心里都明白,我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费氏恶狠狠的说道,眼眸中妒忌的怒火正熊熊燃烧。
这一时,费氏已经将是谁把她从胡虏那里解救出来的事情,忘了个干净,在她的心里,唯有权力才是最重要的。
太后,这个高贵又显赫的称号,就应该属于她,而且,必须属于她。
沦落到凉州之后,费氏如果刚烈,早就自尽身亡了,但她偏偏没有,就算被胡人凌辱,费氏也顽强的活了下来,直到被接回长安的那一天。
费氏回长安后,没有被安排到刘衡所居的宫中。
这是张星彩为了防止费氏对刘衡控制所采取的预防措施,当然,费氏要来看刘衡,张星彩也不便阻拦,毕竟人家才是亲生的。
这么一来二去,费氏心里的不满越发的累积。
自家的皇帝儿子,心却不向着自己,反而对一个外人言听计从。
女人善妒。
特别是心眼小的女人,费氏年轻的时候个性还算宽宏,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被选为太子妃,要知道刘璿在刘禅百年之后,可是要接任蜀汉皇帝的,那样的话,费氏就是皇后。
只是,历史无情的嘲弄了这一对夫妻。
刘璿是一个酒鬼,费瑶是一个怨妇,这样的人,就算机会摆在他们面前,也一样抓不住,就好比蜀汉最后的那段日子,刘璿完全有机会挺身而出,以太子的身份号令全蜀将士,继续与入境的魏军作顽强抵抗。
刘谌一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能做到的事,偏偏刘璿贵为太子却没做到。
等到现在赵广将蜀汉从深渊中解救出来,费氏、樊建等人才跳出来,认为赵广只不过是运气好,要是他们和赵广一样有兵有将,说不定比赵广做得更好。
费氏心气不顺,费承也是一样,没什么大本事,又不肯吃苦的他,仅仅在参军司做了一年,就自动离开了。
一进参军司,踏进阎王殿。
在赵广的严格要求下,参军司不仅要探察战事的各个方面,还在查阅诸多的资料,能够坚持到最后的,莫不是有大毅力之人。
很显然,费承还有董宏都不是能吃苦的人。
在汉国朝堂上,靠着蜀汉旧臣的一点点余荫,还有与皇帝刘衡的那一点关系,费承如果安心的当个闲散郎中,倒也没什么,但他偏偏不满足于此。
董宏的情况与费承基本相同,想当年,他们和诸葛尚、黄崇、李球等几个一样,都是丞相府的一员,但现在,这些人一个个飞黄腾达了,但却没有一个伸出手来拉他一把,董宏觉得他被抛弃了,他要报复,要让看不起自己的人付出代价。
“太后,你说怎么干,我李流就怎么干,咱一个粗人,不会别的,就会上阵撕杀。”费氏的话音刚落,一直沉默不语的氐人帅李流猛的站起,嗡声嗡气的喝道。
李流与费氏在凉州酒泉时相识,说出来也是不堪,当时费氏为胡贾所买,在酒泉的酒肆中当个酒娘,而李流正好带着队伍流落到酒泉。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费氏也不是什么贞节烈妇,既然委身胡商都没有自尽,在李流这等氐人酋帅面前,自然也不会守身如玉。
两人勾搭起火,倒也是一段露水情缘。
金城战事后,李特身死,曾经在关中一带流窜的氐人流民势力归属李流、李痒两人指挥,相比一心一意跟着赵广走的关中苏家、韦家、杜家等大族,李氏兄弟虽然也跟着魏容、寇林为汉军效力过一阵,但中间却有反复。
在将近五年的时间里,李特等人脱离了汉军指挥,在凉州一带游离,处于一种半独立的状态。而随后,他们还与秃发鲜卑结盟,一起合兵进攻过金城,差一点将汉将牵弘困死在城中。
随后,迫于汉军在凉州屡屡大胜的局势,李特等人与胡渊一起在酒泉投降,有这一段反复无常的经历,再加上历史上建立成汉政权的记录,赵广又怎么可能再重用李流、李痒等人。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左传中早有这样的记载,赵广也不会天真到认为李流等人再归汉之后,就会老老实实的甘做一名汉将。
不被汉国重用,李流、李痒等人就再起异心。
这一次,他们也学精了,不再明目张胆的起兵反汉,而是选择投靠汉国内部对赵广不满的费氏等人。
在李流、李痒等人看来,赵广得意的日子也就这几年了,等到刘衡亲政,收回汉国大权,那赵广和追随他的汉军将领,都会被一个个的夺去兵权,不复今日之威。
第四百十八章 编写《三国志》
费承府中,以樊建、费氏为首的反赵力量进一步整合。
在一番密谋之后,樊建最后总结陈词:“太后,诸位,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绝不能干等下去,不能让赵广那阎王将陛下废了.......。”
“有句老话说的好,灯下黑,赵广那厮在军中,有将卒保护,我们不能奈他如何,现在,他回到了长安,我们的机会来了,太后,你的任务是想方设法,接近陛下,还有张星彩、诸葛婉等人,从她们那里套取赵广的行踪。李流,你从氐人勇士中挑选死士百名,随时等候刺杀的命令。”
“还有费承,你和董宏负责联系撤退的路线,事若不成,我们当速往天水郡,在那里李痒、蒲怀归两支氐族联军已经控制住了白马羌,杨飞龙那厮要是不听话,砍了他的头颅,为吾大军祭旗。”
樊建杀气腾腾,豪言壮语迭出,让费氏等人茫然间生出几分敬意来。
这样一个即将入土的老者,为了皇帝刘衡能够亲政,甘愿冒失败被杀的风险,这是何等的一种气魄。
费氏等人一一允诺离去。
李流等氐人士兵,就隐在吉庆坊的周围,这里的费氏的别宅,相对来说比较安全,没有特殊的原因,汉国的巡城士兵也不会到皇帝母亲的府上来察看。
董宏从费承的府上出来,一路急匆匆的向自已的家中而去。
他的神情略有些慌张,今日所议之事,樊建叙述之时,直让人热血沸腾,而当出门被风一吹,冷静下来,董宏猛然清醒过来。
“这是谋逆呀,什么皇帝亲政,刘衡他同意吗?什么刺杀赵广,赵大将军的战绩全胜,单挑更是无敌,就凭一百多人氐人去围攻他,也不知是谁杀谁?”
什么办,这贼船上了要下来就难了。
谁叫他整天和费承形影不离,好的快要共妻一样,这会儿发觉不对了,他董宏说的话,又有哪个会信?
要不,找谁先行告发,也好立功脱罪?
这个念头在董宏心中一滋生,就如同野草一般,疯狂的生长起来。
董宏和费承虽然在汉国都不得志,但董宏在长安城中,还负责了协助陈寿处理郡务的事宜,虽然只是些琐事,但非常的考验人的治政能力。
“也罢,这事还得和陈太守报告,听说太守与大将军是沓中的旧识,由他来传达,比旁人要可信得多。”
董宏快到家门口时,终于想通了其中的要害,一个转身朝陈寿的府上走去。
在自己的地盘上夜行,董宏放心得很。
长安是汉国的都城。
不比寻常的城市,这里的晚上会有宵禁,董宏这样有官身的人行走,遇上巡察的队伍只需出示身份证明即可放行,而李流等氐人却是不行。
长安太守,陈寿府上。
最近的几年里,陈寿这个追随赵广最久的老部下,已经渐渐淡出了汉国的权力中枢,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编写《三国志》上面。
书房内,豆油灯依旧亮着,陈寿正捧着一卷刚刚书写好的《三国志.魏志》,来回反复的朗读着,想要找出字句里的毛病。
魏国早亡,汉国朝堂上羊祜、苏愉、牵弘等人,都是前魏的旧臣,对魏国建安之后的变故甚为熟悉,能够给陈寿提供第一手的史料。
相比魏志,吴志陈寿已经开始书写,但由于东吴还存在,有些隐秘的事例,比如孙皓滥杀孙亮四子的经过,还无法得到证人的佐证,陈寿只能先放一放。
至于说最为重要、也是最难写的汉志,陈寿几次动笔又放下,这汉志的前半部分蜀汉志,他倒是颇有信心,毕竟,刘备、诸葛亮时代的事情,陈寿在天府学宫时就认真的学习过,而且也有姜维、罗宪等人帮着回忆。
但汉志的后半部分,特别是赵广沓中起兵以来的事略,陈寿虽然也经历了一段光荣的岁月,但那种如梦如幻,英雄无敌,血染沙场的场景,每每回想起来,都让陈寿感到激动万分。
“大将军,真天神也!”
“陈某有幸,与大将军一同征战于沓中,死而无憾矣!”
在后汉志的开篇,陈寿只写了这一句话,就搁笔再也写不下去了,他觉得再华丽的词语,也无法描述当年沓中孤军断后,千里转战又绝处逢生的境遇。
“也罢,待明日一早,某去一趟大将军府上,好好的问询一番。”陈寿揉了揉酸涨的眼睛,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随着新汉统一步伐的加快,陈寿只觉得每天的时间不够用,这次赵广班师回来,陈寿已经预约了时间,要找赵大将军好好的叙一叙,力争把汉军征战冀州的具体经过了解个透,以便在撰写战例时更加生动,更有说服力。
董宏来的正是时候。
陈寿听到董宏来访,心中不禁一愣,这个部下平素里也没什么亲密的交往,怎么突然在晚上来看望自己。
等董宏进了书房,摒退左右向陈寿言及樊建、费氏等人谋划之事时,陈寿立时大惊失色。
刺杀大将军!
这帮人真是疯了。
他们难道不知道,汉国是靠谁建立起来的吗?他们还有没有脑子,没了赵广,本来奄奄一息的晋国、吴国都有可能反扑过来,还有北方穷凶极恶的胡虏,更是会把进攻的矛头直指向富庶的关中。
“来人,备车驾,往大将军府上。”陈寿冷声叫喝,拉着董宏急急上车,往长安城中赵广的大将军府邸驶去。
一路急如星火的陈寿,这时还不知道,赵广此时,正在调兵遣将,准备一举围歼费府的这些害群之马。
樊建等人,以常理来揣度有系统辅佐的赵广,只能是痴人说梦。
在回转长安的第一瞬间,赵广就敏锐的察觉到,长安城中风起云涌,似有暗潮涌动,这不是迷信,也不是神异,而是赵广多年征战累积起来的一种感觉。
随后,马融和陈寿几乎前后脚的来到,让赵广对整个事件的过程更加清楚,尤其是董宏的亲口陈述,更让樊建等人的小丑行径暴露于前。
第四百十九章 皇帝亲政的危机
董宏眼眸中俱是兴奋,脸上神情狰狞,在说话时双手不住的颤抖!
他太激动了。
告密这一步,看来是走对了!陈寿是个老实人,没有贪墨自己的功劳。
赵广和风细雨的问询,让董宏感受到浓浓的“关爱”,在一五一十的说出樊建等人的图谋后,董宏还添油加醋将费氏和李流的丑事也描述了一遍。
费氏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董宏与费承接近,心里其实也有些不堪的想法,当然,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等野心极大又不知进退的女人,早晚会出事。离得远远的,才是最稳妥的应对之策。
董宏怀着被重用的憧憬被带了下去,全不知,盯着他离开的身影,马融、陈寿俱是冷意森森,这等无义小人,今日能出卖樊建、费氏,他日也会出卖其他人。
要不是留着他作个证人,这一会董宏就已经凉凉了。
马融在听罢董宏告发之言后,点了点头道:“大将军,这些日子来,参军司也已察探到,汉国朝堂上,还有各地郡县中,有不少的官员对陛下亲政呼声渐炽,这个势头要是不加以制止,一旦形成风潮,将会给大汉带来内部局势的不稳定和动荡。”
相比其他蜀中出仕的官员,马融是赵广在北伐关中之时一力提拔的年轻官员,也是赵广核心团队的重要成员,他的地位和荣耀都是赵广给的,在旁人看来,马融就是赵广的铁杆心腹。
陈寿的情况基本也是一样。
这位大学者心思相对单纯一点,但并不代表他看不到问题的严重性。
读史可以明智。
汉国是什么情况,陈寿一清二楚。
在其他人看来,汉国的强大主要是赵广一人所为,汉军的常胜战绩也是因赵广无敌而存在,但背后的真正原因,他们却不知道。
陈寿却是看清楚了,这些年来,赵广力排众议,大力推进了一系列的改革措施,比如军功受爵制度的恢复,不法坞堡豪族被重点打击,鼓励农桑、商贸等等,看似不起眼,却在潜移默化中提升着汉国的实力,这为汉军四处征战取得胜利提供了强大的物质保障。
没有后方支持,单靠汉军不断的征战,结果只能是穷兵黩武,无法继续。
外部的威胁,赵广不担心,不服就干,直到将来犯之敌打趴下为止。
内部的危机,赵广心有戚戚,蜀汉在诸葛亮死后,之所以很快就衰败下来,不就是主战派、主和派、荆州派、巴蜀本土派内部争权夺利,导致朝政不能很好施行,最后无奈走向亡国。
权力,是一剂让人无法抗拒的毒药。
该来了,早晚要来。
皇权和相权的争夺战,从先秦两汉开始起,就没有停歇过。
最为有名的就是始皇帝亲政前后,相邦吕不韦和嬴政为了秦国的大权,明争暗斗不断,直到最后始皇胜出为止。
樊建这个伪君子、费氏这个忘恩负义的女人,在闻到味道后就“奋不顾身”的扑上来了。
这一场汉国内部的权力争斗,看似是樊建等人在郁郁不得志之后的爆发,但究其根源,还是皇帝刘衡即将成年,大权却旁落到了赵广手中,在一些心怀异志的人看来,这是他们推翻赵广“独裁”统治的好借口。
其实,樊建等人并不明白,并不是赵广挡了他们升官发财的路,而是他们这些无能又无为的垃圾,在汉国崛起的过程中掉队了。
就比如樊建,有多次选择的机会,只要他压中一次,就能在汉国享受被推崇、被尊重的待遇,但偏偏是他自己,把路给走死了。
在忠诚方面,樊建远不如宗预,宗大司马虽然刚烈耿直,但却能陪着刘谌一直战斗到最后一息,他的事略也在汉国屡屡被年轻后辈提起。
在能力方面,樊建虽然曾是蜀汉的尚书令,也有一些好评,但综合来看,赵广却认为樊建的好名声就是和稀泥,做老好人。
堂堂尚书令,为了在青史上留下好名声,完全不顾蜀汉当时岌岌可危的局面,搞平衡,搞牵制,搞皇帝刘禅要投降,也跟着投降,这样的人和谯周等人也没什么区别。
谯周的伪装是蜀中孔圣的大儒身份,樊建的伪装是忠贞正直的名声。
至于费氏,赵广已经不想多说了。
放在后世,她是妥妥的绿茶婊,装可怜的小白菜。
当初,张星彩一时心软,将其接回长安,本想着让失去父母的刘衡能够再见到亲人,弥补自小失去母爱的缺憾,现在看来,起到反作用了。
“想当太后,她也配?”赵广心中对这个水性扬花的女人无比的厌恶。
汉国这些年战场上节节胜利,地盘也急剧扩张,大发展时期容易召来心怀不轨之徒,汉国官员包括将领龙蛇混杂,是应该好好的清扫一番了。
否则的话,万一哪一次赵广征战在外,说不定就又有如樊建这样的跳梁小丑跳出来,劝说刘衡效始皇“亲政”。
赵广来回的在书房内踱着步,没有立即表态该如何处置,兼听则明,刚刚回到长安,他还需要更多的了解情况,比如说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的支持刘衡亲政的主张,这一点不弄清楚,就算这有一次压下去了,下一次还会有人跳出来。
是夜。
大将军府,戒备森严,薛季带着亲兵守在外面,不得征召,不许任何人进入。
赵广的书房内,油灯一夜通亮,除了陈寿、马融外,参与机密要事的,又增加了一人:张宾。
这个刚刚投靠赵广即受到重用的冀州士子,马融和陈寿在汉国官员的名刺中看到过名字,但真人是第一次见到。
“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竟然会得到大将军这般信任?”马融一见张宾,就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浮于心头。
双方都是谋士,都靠出主意吃饭,竞争关系不可避免。
马融心中不安,隐隐觉得张宾受到重用,是不是大将军对北参军司的运转不太满意。要不然的话,不会把张宾带在身边。
其实,这是马融想多了,张宾和马融都是谋士,但不是同一个路子,要形容的话,相当于曹操身边的荀彧和贾诩。
一个出谋划策堂堂正正,一个喜欢剑走偏门,不走寻常路。
第四百二十章 赵广的弱点
一人计短,三人计长。
赵广不表态,马融、陈寿两人对视了一眼,相互间眼神有一个交流,最后,马融决定后发制人,让陈寿先说一说想法。
“大将军,长安城中,巡城郡兵皆是淘汰下来的三线杂兵,人数虽然不少,但平素也就维护一下秩序,突然之下,恐不如氐人凶悍,依寿之见,不如暂且权当不知,等暗中调集的兵将到后,再一举围歼,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陈寿这段时间编写三国志很有心得,在计谋的运用上也不再傍徨无计,不过,也有可能受诸葛亮影响,陈寿用计也多以稳为主,冒险是绝对不干的。
汉国国势强盛,又加上赵广个性强硬,不愿意妥胁,从周边的局势来看,也就南方的巴蜀还算平静,其他各个地方,都有敌人环伺,以致于汉军虽然强大,但却多部署于边境地带,关中腹地留驻的强军基本没有。
马融的战术策划能力显然强过陈寿,在分析了形势之后,他立即提出了速战速胜的看法:“大将军,融以为,陈侯之策过于保守,如今敌明我暗,正是围捕的大好时机,要是拖延下去,等樊建老贼知晓董郎中已告密,那极有可能挺而走险.........。”
赵广微一颌首,追问道:“李流的氐兵战力不弱,长安附近可有得力之师?”
马融想了想,说道:“大将军,可调扶风、冯翊、京兆三地的郡兵在外围布防,吉庆坊那里,莫如让薛季将军率亲兵营参与围杀,同时,北宫将军的凉州大马负责封锁各处要道路口,要是李流等残兵突围,正好一举歼灭。”
赵广这次回师,所带兵马中,薛季、北宫纯正在其中,马融这么一分派,正好将赵广手底下的得力将领给悉数遣上了阵。
薛季这糙汉要是听到这个消息,估摸着要笑弯了腰,在冀州战场上没捞到什么好处,没想到回了长安有份大功劳在等着他。
马融见自己的意见得到肯定,紧张的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同时,眼睛朝着默不作声的张宾挑衅似的瞄了一眼。
张宾也是自负之人。
他本来不想与马融这等汉国重臣有冲突,但马融的眼神中流露出嘲讽之意,这让张宾如何忍得下气来。
张宾的眼神犀利,盯着马融一字一句的问道:“马参军,敢问,董宏所言俱真乎?万一有假,万一是樊建等人的识破了董宏,来一个声东击西,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另外的地方?比如挟持刘衡,比如突袭大将军府,我等又当如何应对?”
马融被张宾这一连串的问话怔住,他倒真没想过,董宏所言不实,察颜观色的本事,马融自问还是不差的,董宏要是说了慌话,他的神情不会这么逼真。
但是,正如张宾所说,万一樊建等人留了后手,或者有两手准备,那刚才他提议将薛季的亲兵营调离大将军府,岂不是大错特错。
赵广听着张宾和马融的辩论,心中对此次围捕的计划有了更为清晰的把握。
正如张宾所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赵广的弱点是什么?身边的亲人。
赵统去世之后,让赵广重视的人,就是张星彩和诸葛婉。
她们一个居住在未央宫中,一个居住在大将军府,这两处的防护如果疏忽了,被李流的死士突袭进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大将军府,由薛季带着亲兵营守护,我的身边,调大汉军校的学生兵保护就行,将领方面,王训不是在长安吗?薛季之前,他就是亲将帐下督,学生兵归他率领就行。”
“未央宫那里,交给守卫皇宫的禁卫,如果这点事情都做不好,那他们也不用在长安了,都给我到大西北去,灵州前线马上就要开战,胡奋那里正缺兵呢?”
“另外,陛下即将成年,是时候让他看清楚这个世道了,一直保护着,终归是娇弱的花朵,经不起风吹雨打的考验。”
赵广冷声连续下令。
这一场因刘衡亲政而引起的内乱,最好的结果就是让刘衡亲眼目睹樊建、费氏等人借“亲政”之名,行窃权之实的真相,要不然的话,刘衡哪天头脑不清醒,被人再利用一回,汉国就要再生动荡了。
虽然这些年,刘衡一直在张星彩的教导下,总体表现尚佳,心性还算不错,对养育其长大的张老夫人、张星彩颇为感激。
但有其父必有其子,刘璿、费瑶都不算品性端正之人,赵广担心刘衡的本性会不会也是一样。让刘衡早早的经历人心的险恶,也能让这个汉国的小皇帝,更加看清楚这个复杂的世道。
长安街市。
人流往来不息。
大将军府的门吱呀呀的开启,一队铠甲锃亮的仪仗兵从府中快步奔出,促拥着赵广向未央宫的方向而去。
在安抚好了诸葛婉之后,赵广还要前往大汉的中枢朝堂,听取黄崇等人关于汉国经济形势和民生内政一揽子的报告。
一路之上,赵广开启了明察秋毫9级技能,长安的街道两侧,虽然有隐秘藏匿的地方,但在火眼金晴之下,绝不可能逃过赵广的法眼。
如果按董宏所说,樊建等人担心暴露行迹,行动应该就在这几日内,李流的人要伏袭的话,应当会选择赵广经常走的路线。
然而,让赵广稍有惊讶的是,一路风平浪静,连一个可疑之人都没有看到。
不过,赵广也不急。
樊建定下了计划,具体执行的人不是他,而是氐人酋帅李流,这中间是否有变化,还需要进一步的探究。
赵广布下天罗地网,李流也不是没脑子。
长安街面上的微小变化,已经让他察觉到,半道伏袭赵广不可行。
当年秃发树机能的鲜卑兵卒,比氐兵要厉害得多,最后还是被赵广强大的武力给杀败了。
冷静下来之后,李流找到了费氏,两个勾搭在一起的男女,经过灵与肉的交融,又想出了一个新的点子。
既然赵广那里没有可能,直接找张星彩、诸葛婉目标又太明显,那换个思路,从皇帝刘衡那里下手。
先挟持了刘衡,再以看望张星彩的名义伺机接近未央宫,等到把汉国的皇帝、还有汉国的太后都掌握住了,赵广除非冒大不违杀死全部的人。
轼杀刘衡,对于赵广来说,就是谋逆。
按李流和费氏的谋划,在控制住刘衡和张星彩后,以汉国皇帝诏令罢免赵广的官职,将他囚禁或者干脆杀死,再依靠权谋,逐步清除那些赵系的死忠将领。
这一个招数当年周勃、陈平铲除吕后势力时就用过,结果吕氏诸王被杀,汉国迎来文景之治的太平盛世。
风险和机遇并存,李流已经开始憧憬,将自己想象为周勃那样的汉朝的开国名将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大汉是刘家的,不是赵家的?
人一旦有了欲望和私心,就会冲动,会盲目不顾一切。
李流、费瑶就是这样。
他们沉浸在当上汉国大将军、汉国太后的美梦中,不去发现这刺杀的计划是多么的不靠谱。
骑虎难下,没有退路。
或许刚开始时,樊建等人聚在一起还只是发泄一下不满,而随着聚会次数的增多,对赵广和现在汉国的不满也与日俱增,直到一个漏洞百出的计划出笼。
有董宏的告发,费承的府邸,还有吉庆坊都被陈寿带人监控了起来。
“大将军,这长安城没有谁比我更熟悉的了,你瞧好了,若是让这些祸害大汉的氐胡逃脱了,你撤了我的郡守。”
陈寿在天将微明时离开,给赵广留下了这一句豪言壮语。
他倒真不是吹牛,因为这长安新城,就是陈寿一手督造的,别人看到的是局部,而陈寿纵观的是全城。
李流的氐兵虽然假扮巫汉甚是逼真,但长安城的街道设计却让他们无处遁形。
新汉治下的长安,仿照了唐时国都的布局,分成了八大坊区,皇宫就位于正北方,李流等人从吉庆坊去往皇宫,要穿过三个街区才能到达。
光天花日之下,一群可疑之人没有合适的身份掩护,直接杀向皇宫肯定不行,那样的话,没等到达汉宫门口,这群人就要被发现了。
好在费瑶、费承仗着皇帝母亲、舅舅的身份,经常往刘衡的宫中,打着费府的旗号前往,多少能遮掩一二。
就这样,李流能带进宫的人数,也不会超过二十人,其余的氐族死士,则假扮成商贾、游人等等,在外面接应。
二十人不多,但用来对付弱鸡的禁卫,李流觉得勉强也够了。
长安城中,缺兵少将,守卫皇宫的禁卫侍从,战斗力如何,李流已经察知清楚,不客气的讲,他这二十人可以打败皇宫禁卫二百人。
长乐宫,前殿。
皇帝刘衡得到费氏进宫的消息,在随同宦官、侍人的陪同下,兴致勃勃的在明光殿接见费氏、李流等人。
自幼失了父母,让刘衡的心里极度的敏感。
虽然张星彩时时教诲,但相比费氏这个亲生母亲来说,张星彩的话,刘衡从小听到大了,隐隐的内心开始叛逆,他现在更相信费氏的话。
一个严厉,一个纵容。
一个严格教导,一个刻意讨好。
每次费氏进宫,都会给他带些宫里见不到的东西,比如上一次,费氏将一双从凉州胡商处购得的小胡娘送了进来,异域的风情,婀娜的身姿,都让刘衡喜欢不已。
“阿娘,你的身体可好了,要是还没好的话,请皇甫神医的医坊开些药来,保证药到病除,对了,这些人就是从凉州来的巫神吗?他们怎么不象我大汉的人?”刘衡一见费氏的面,立即关切的问道。
刘衡心理的天平开始倾斜,这种情况也正常,对于一个即将步入青春期的少年来说,苦口婆心的规劝往往不如纵容和宠溺来得有效果。
费瑶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道:“陛下,阿娘的病是心病,这心病还是用心来治,什么时候陛下亲政了,阿家这病就好了?”
刘衡一皱眉,亲政这两个字近日他已听到过多次,不仅费瑶和他说过,就是身边的侍人,也会隐秘的提及,只是汉国的朝政,不都是由大将军和朝中诸公在作主吗?
他要是亲政了,那相父和太后会不会不高兴?
随着年纪的增长,刘衡隐隐的对赵广有了些许忌惮,这赵大将军经常冷着脸,动不动就杀人,还没走近就杀意袭来,实在让人不喜欢。
费氏见刘衡面有犹豫,立即添油加醋道:“陛下,这大汉终究是刘家的,而不是赵家的,赵广的父亲赵云,只是汝曾祖昭烈帝手下的一员普通将领,现在,陛下已经将赵广晋升为一人之下,万将之上的大将军,他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大汉的兴盛,需要陛下亲政,大汉的百姓,期盼这一天到来已经太久了。”
费氏语声哽咽,带着无尽的伤悲。
蜀汉覆亡,她这个太子妃也沦为胡虏的玩物,这要怪谁?
怪刘禅无能吗?
这是她的公公,也是蜀汉的前任皇帝,现在刘禅已经死了,要怪罪也没有用处。
这一切的一切,要怪的话,只有赵广。
“陛下,你已经长大了,你好好的想想,当初成都被围时,赵广在江油关拥兵上万,但他却按兵不动,没有及时出兵救援成都,这是为什么?这是有异心呐!”
“还有北伐关中的决策,明明先帝还在蜀郡抵抗魏军,赵广只需要按部就班的听从命令,收复成都就行,而他非要带着蜀军主力北上,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
“后面的结果,你也看到了,赵广率军一路势若破竹,将空虚的魏国后方一一占领,赢得了声望,获得了军队的支持,但在南方的巴蜀,先帝却因为兵微将少,只能苦苦支撑,最后被魏军追上,战死在退往南中的路上。”
“这所有的一切,才是事实的真相,陛下,你要看清楚这个世道啊!曹家的教训就在眼前,汉家的江山,绝不能落到旁姓的手里。”
费氏最后这一句话,重重的击打在刘衡的胸口,让他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无比。
曹魏被司马晋纂代,这个事例就在几年前,那时刘衡也已经懂事,而汉国朝堂上如苏愉、张华等重臣,也多是原先魏国的官员。
“阿娘,那你说怎么办?”刘衡被费氏一吓,六神无主起来,他毕竟只十岁出头,心智远不如成年人来得成熟。
费氏眼眸中掠过一丝疯狂,道:“陛下,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赵广这次回转长安,没有带多少兵马,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只要控制住长安,慑伏百官,再诏告天下,号令各地将领清除逆赵死忠,这大汉就是陛下你作主了。”
刘衡被费氏的狰狞神情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大将军神勇无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就.....就算没有兵,也没人打得过?”
李流在费氏的身后听到此言,大踏步上前,抱拳道:“陛下,赵广虽然勇悍,但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好女色,特别是对宫里的张太后,噢,也就是伪后张星彩非常的依赖,要是我们控制住张后,那大将军要么放弃抵抗,要么失去心爱的女人........。”
李流越说越是得意,仿佛马上就要胜利在望一样。
刘衡听到李流竟然想劫持张星彩,心中不由得不满起来:“万万不可伤了太后......。”
张星彩的养育之恩,刘衡多少还记得,但这一点的恩情,在叛逆期少年的心里,也只剩下一丁点了。
费氏见刘衡松口,怕节外生枝,连忙答应道:“陛下放心,张星彩怎么说,也是救了我们母子,我们绝对不能忘恩负义,等到一切安定下来,我们给她安排一个清静的住处,让她安享晚年。”
无耻两个字,挂在费氏的脸上。
留张星彩一条命,是她报答救命之恩的方式。
对于一个窃占了“太后”位置的落魄女人,费氏并不认为她还要做什么。
第四百二十二章 皇帝死于宫廷政变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费氏、李流等人与刘衡的密谈,不多一会就被人告密了。
刘衡的身边,虽然有费氏的人,但更多的是太后张星彩的人,相比没什么筹码的费氏,张星彩控制着大汉商贸、大汉矿业,张家几乎占据了汉国三分之一的经济命脉。
侍人也有家人。
父母亲人也需要眷养,能够提供这一切的,只有张星彩那里。
最近这几年,张星彩将精力重点放在了经商和矿业上面,特别是糜立在高奴开设的石脂矿,提炼出来的灯油已经远销到了西域及更为遥远的大秦一带。
她淡出汉国朝堂,也是听了左芬的劝,赵广既然已经娶了诸葛婉,政事就由诸葛婉来安排为好,而她若是再参与进去,总会产生矛盾,也会给人误会。
可惜的是,诸葛婉温婉的性子,哪里是能纵横权谋的人,两人一谦让,倒让野心勃勃的费氏占了空子。
未央宫。
由陈寿重建的这座宫殿,是整个汉国皇宫的最高处,登上三层的殿楼,极目远眺,可以将大汉皇宫的城门尽收眼底。
就在费氏、李流一行人密谋之时,赵广陪着张星彩登上殿楼。元月的寒风凛冽,张星彩驻足在高楼上,目视明光殿方向,久久无语。
赵广扶住张星彩,凌风而立下,这熟悉的女子一身淡素的锦袍,斜斜的披在肩上,露出丰腴的一处腰身,让人暇想无边。
岁月不饶人。
当年那个天府旧宫时的蜀汉皇后,已经随着时间逝去,留给张星彩的除了回忆之外,还有眼角眉梢的淡淡皱纹。
恍惚间,赵广又似回到了成都时的那段青葱岁月。
那时,季汉的天空很蓝。
人很天真。
“二郎,你说,人怎么能这么健忘,陛下他真的忘记了吗?是谁将他从陷落的城中救出,是谁又将他扶上了皇位,是谁又艰难拼杀,为大汉收复疆土,延续了大汉的昭统?”张星彩幽幽一声长叹,神情落寞。
“恐怕不是忘了,是觉得我们这些武人,为刘家打江山是应该的吧。”赵广没有张星彩那般的感叹,在知晓了费氏、樊建的阴谋之后,他立即向朝中重臣问询了刘衡的情况,得到的结果让他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再抱有希望。
刘衡这少年,被宠溺过头了。
或许本质上还可以,但缺少父母的正确劝导,让他叛逆心理严重,就从赵广这一次班师,他没有到灞桥相迎,就已经能察觉到一二。
对劳苦功高的大将,这般不放在心上。
以后若是亲政了,那还不是另一个孙皓,要知道孙皓在没当上吴国皇帝时,名声也是不差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被张布等人推选上来。
赵广解下大氅,披到张星彩的肩膀上,道:“上面风大,我们下去吧,刘衡怎么选择,是他的决定,你虽然养育了他,但怎么走人生的路,还要由他自己来决定。”
刘衡若是能有感恩之心,那赵广并不会把他怎么样?
有刘家这面大旗,汉国的人心更齐,那些心念汉室的臣子,也不会有什么别的心思。
刘衡若是被费氏说服,执拗于一定要亲政,那赵广也不是善男信女,这汉国的江山是他一场战事一场战事打下来的,岂能拱手送与一小儿。
要争取汉国的人心,就必须先揭穿费氏、樊建勾结氐人,作乱朝政的证据。
赵广此时,已决定不再犹豫不决,他要一举平定这一场宫廷内乱。
未央宫,宫门。
苏愉、张华、黄崇三个重臣带着十余名朝中官员忐忑不安的等在那里,赵大将军每次回朝,都会在张星彩处歇息,这些汉臣们现在也习惯了,要想见到赵广,就到未央宫来。
今天是大将军赵广回朝后的第三天,内政军事诸事需要这位大将军来定夺,可不敢稍有怠慢。
“诸葛御史怎么没来?他莫不是被小妾弄得起不来床了?”众官员之中,不乏年轻活泛性子的人,等了一会后见四大辅臣中,唯独少了诸葛绪,遂低声调笑起来。
“慎言,慎言,汝不知道,前一晚,大将军歇在将军府吗?御史大人估计早就见过大将军了,我们可没有这个便利.......。”
句安就在这群人中间,一本正经的提醒身边的同伴,开大将军老丈人的玩笑,万一被听到,那麻烦就大了。
“快看,那是什么?怎么陛下带着兵卒冲这边来了?”苏绍就在这一群官员中间,手指向明光殿的方向惊叫起来。
苏愉等人寻声看去,却见黄罗伞盖下,刘衡在一群赤膊的氐人巫汉的促拥下,正快速的向未央宫而来。
领头一人,长得甚是凶恶,句安眼力甚好,赫然发现竟是有过一次照面的氐人酋帅李流。
这人怎么到了长安,还进入皇宫,还和皇帝混在一起?
“陛下,未央宫是太后寝宫,汝带着氐胡意欲何为?”苏愉在汉国朝中,资格最老,见到这等荒唐的情景,连忙上前喝斥起来。
李流正自带兵疾冲,迎面见一群人挡住去路,有一老头还上前来指责自己,不由得心头怒火迸起。
“老狗,刮噪!”李流双目一瞪,冲着苏愉一刀捅刺了过去。
苏愉已经六旬,身体早已不再灵便,李流这一刀猛刺,笔直的捅进了他的腹腔,剧烈的刺痛袭来,让苏愉双手胡乱的抓住了李流的衣襟,再随即就软倒了下去。
血流一地。
苏愉这个汉国的重臣,就这么活生生的被流窜入皇宫的暴徒给杀了。
张华、黄崇等人目睹这一情景,皆愣住不知所措,苏绍笑容还凝结在脸上没退去,转眼老爹就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一路跌跌撞撞的哀嚎着冲了上来。
苏绍趴在苏愉的身上,哀哀痛哭不已。
李流恶狠狠的瞪视血泊中的苏氏父子,他这时也认出来了,刚才杀的是关中大族苏家的人,这苏家是赵广的忠实追随者,杀了倒也爽快。
“杀,杀,杀,都杀了!”
李流见局面失控,高举起染血的利刃狂叫起来。
在他身后,氐人死士见行迹败露,一个个嚎叫着向惊徨失色的汉国重臣们杀将过来,这些文臣平素出出主意,谈论政事皆是好手,上阵死斗又哪里能是氐卒的对手。
氐人行凶。
皇帝刘衡竟然与之混在一起。
连侍中苏愉也不幸丧命于乱军之中。
这一连串的变故,让人心惊不已。
就在李流得意洋洋之际,紧闭的未央宫宫门被一下打开,张宾拍了拍王训的肩膀,两人眼神一交流,王训会意的一笑,即带着一众汉国学堂的学兵逆冲了过来。
这些学兵是汉国朝堂下一代将校的苗子,他们对赵广的事迹敬若神明,他们对逆转复兴的大汉充满了自豪,他们对惑乱杀戮的诸胡无比的痛恨。
如今令人敬重的老臣苏愉被李流这个氐胡无端杀死,学兵们哪里还管得了什么皇帝不皇帝,他们要报仇,要杀胡,要血债血还。
学兵与氐卒一场混战。
汉国学堂的学兵们虽然稚嫩,但他们热血高涨,悍不畏死,他们的胸膛里,跳动的是一颗为大汉献出生命的年轻的心。
王训直接盯牢了李流,这个氐胡酋帅,是这一场变乱的主谋之一。
在学兵凶悍的进攻狂潮下,仅半个时辰,氐人就开始溃败。
不是他们不死战,而是对面这些年轻汉兵太疯狂了,他们甚至连刘衡也没放在眼里,刀枪毫不犹豫的劈刺上来。
李流一把将刘衡拉扯到身前,想要用刘衡作挡箭牌,但王训的动作比他更快,早早盯住李流的他,径直一枪从刘衡的颈项边上掠过,刺进了李流张开喊叫的嘴里。
“噗!”
李流满口俱是鲜血,脑子猛然轰了一声,随后就感到一阵剧痛,他软倒着翻滚了下,最后终于仆倒不起。
刘衡呆愣愣的两股颤颤。
锋利的枪芒在他颈间留下一道血痕,王训冷酷无比的眼神更让刘衡心头狂跳起来。
“这是赵大将军的亲将,他要杀我,他要杀我了。”刘衡跌倒于地,哀哀嚎哭起来,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一个十余岁的少儿。
乱战中,一旁的侍人早已逃之一空。
王训大步跨过刘衡身边,挥动兵器指挥继续追杀逃窜的氐兵,这些死士杂胡单兵战斗力强悍,要是躲进了宫殿中,要想清除很是困难。
费氏一介女流,她没有逃跑,而是“有情有义”的趴在了李流的身上,身体不停的抖动着,不知是悲伤情夫不幸身亡,还是哀叹太后美梦的破碎。
“朕,朕在这里?快来救朕。”刘衡忽然嘶哑着叫喊起来。
亲眼目睹这一场因他而起的宫廷政变,脸上已无半点血色,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回悟过来,什么亲政,什么收回大权,什么汉国是刘家的,都是费氏欺骗他的慌言?
这时,正痛哭中的费氏突然的起身,手里紧握着李流那把胡刀,然后用力的朝着不及防备的刘衡划了过去。
刀锋极处。
刘衡的颈间血管被割断,眼睛也在一刹间失去了光泽,这个汉国小皇帝本来会有远大的未来,但却一时叛逆,偏听偏信亲生母亲费氏的妄言,而丧生于从小抛弃他的母亲刀下。
至此,汉国皇位继承顺表上,再无一个合适的刘姓子嗣。
“死吧,一起死吧,谁也别想活着,别想过好日子。张星彩,这是我的儿子,你夺不走,永远夺不走!”
费氏疯狂的绝望吼叫,刘衡软倒于地的身躯,还有氐胡死士急促奔逃的身影,让目睹这一切的汉国众臣感到万分窒息。
第四百二十三章 汉国新皇帝赵广
刘衡糊里糊涂的死了。
至死他也不明白,费氏为什么要杀他。
虎毒尚不食子,而费氏却丧心病狂的将刀刺向了自己的儿子。
若是不知刘衡从小被抛弃的经历,一般人是难以理解费氏的举动的。其实,在这个自艾自怜一心想当太后的女人心中,刘衡不过是一个利用的工具。
儿子,她在成都时就失去了。
当她再见到刘衡时,这个已经八岁的少儿,是如此的陌生,刘衡的一切,她都不知道,刘衡平素说的最多的,是张星彩,张星彩,张星彩。
费氏的怨恨就在一天天中累积,终于在最后混乱的关头爆发了出来。
一刀杀死刘衡之后,费氏也疯了。
巨大的失望失落,让她的心理彻底崩溃了,除了不停的念叨自己是汉国太后外,再问不出其他话来。
皇宫内一片狼籍,张华、黄崇带着一众官员一边安抚苏绍,一边急差人入宫,通知赵广和张星彩,这一场政变乱局当如何收拾。
在宫门口撕杀之际,赵广刚刚送张星彩回寝宫,这个青梅竹马的女人太过敏感,不忍见到血腥的场面,但她却不知,唯有铁和血,才能保护大汉这一方国土。
“主公,宫门政变,侍中苏愉不幸被杀,胡将李流被王训将军削首,皇帝刘衡也被其母费氏刺死,氐胡残部正在追杀中。”
张宾低眉顺目,早一步抢到了赵广身旁,禀报起宫门口的变故。
赵广冷眼看了看张宾,淡淡道:“刘衡死了,你没做手脚?”
张宾一凛,急忙道:“没有,绝对没有,我张孟孙使计谋堂堂正正,阴谋诡计那是绝对不干的?”
“堂堂正正,好,非常好。张宾,你速给薛季传令,将樊建、费承这些参与谋逆刺杀皇帝的叛乱份子,全部抓捕,一个不得逃脱?”赵广厉声下令道。
张宾点头领令下去。
在转身的一瞬,他有些恍惚的发现,赵广的剑眉微微一扬,似乎有一种解脱放松的畅快在荡漾。
谋刺皇帝!
这个罪名好呀!
刘衡是费氏亲手刺死的。
就在张华、黄崇、苏绍、句安等汉国大臣面前,就是樊建、费承等人想要抵赖也没有说辞,而更令人称绝的是,费氏还没有死,她只是疯了。
这一个疯子女人,什么话都能说,只要稍稍加以诱导,她就会本能的将心中谋算的阴暗秘事一一抖落出来。
张宾的脚步轻快的像要飞出来。
刘衡一死,汉国上下作主的,唯有赵广一人。
而他这个一心一意出谋划策的人,将平步青云,成为赵大将军最为信任的人。
张宾离开后没多久,张华、黄崇战战兢兢的带着众官员进来,一见赵广的面,苏绍就痛哭失声起来。
“大将军,吾父,吾父只是上前规劝,那李流就拿刀刺过来,这事情不查清楚,我扶风苏家绝不答应。”
“大将军,还有我们韦家也不干休,这次发生在宫中的氐人作乱,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要是宫门前没有众臣阻挡,李流等氐胡就杀进宫来了。”少府韦皋跟着出声道。
关中大姓中,苏、杜、韦三族同气连枝,他们也是最早追随赵广的士族,苏愉这些年就是三家的领头人,这次身死对于关中诸大族来说,直如晴天霹雳。
赵广语气沉痛的说道:“苏卿跟随我一路征杀,汉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苏卿和苏家,更离不开关中诸大族子弟的付出,放心吧,我赵广一定会给诸位一个公道。”
说罢,赵广将视线转向黄崇,说道:“陛下遭此不幸,实在令人痛惜,你速命人,将陛下的遗身好好收敛,等城中乱党悉数抓捕之后,押至陛下灵前,削首殉葬。”
黄崇点头应允,苏愉死后,他这个排名第二的辅臣就顺序来到了第一的位置,在黄崇的后面,是投奔汉国不久的张华,暂时来说,其他人无法憾动黄崇的地位。
作为跟随着赵广北伐的元从,黄崇深得巴蜀出身的蜀汉系官员信任,由他来主持朝政,正好可以稳定因刘衡被刺引发的动荡。
到了日暮时分。
这一场因费氏、樊建私心而引发的政变渐渐水落石出。
在黄崇等人的焦虑期盼下,先是王训浑身是血的来报,潜入宫中的氐胡死士已经被他肃清,在报告好消息的同时,王训乘机将学生兵中表现出色的李柔、刘琨举荐了上来。
李柔在早前跟着赵广在军中历练过,统兵打仗还有些经验,让赵广惊讶的是刘琨,只有十岁的刘越石竟然也上了战场。
“将刘琨的名字去掉,关进学堂,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他出来?”赵广不满的冷哼一声,厉声下令道。
刘琨和祖逖一样,都是赵广为五胡百年乱华所培养的种子,祖逖已经成年,带兵在幽州打仗历练,刘琨年幼,万一有个闪失,那岂不是汉人的一大损失。
汉国四周,遍是诸胡。
在群狼环伺的危机面前,每一个汉人英雄都是宝贵的,赵广可不想刘琨未发挥其作用,就早早的夭折。
王训神色一垮,低头领令,他本想着提携一下刘琨这个后辈,却不想马屁没拍上,反而给刘琨招来了麻烦。
可怜的刘琨,这时还在宫外兴高采烈的吹嘘自己如何英雄了得,浑不知即将要迎来闭关苦读的艰难日子。
王训走后不多一会,陈寿和薛季一起进来,向赵广带来了费承、樊建等人悉数落网的消息,抓捕的过程很顺利,费承听说宫中大乱,心中大喜以为李流马到功成,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薛季亲兵营的敲门声。
樊建活得潇洒,在谋定了刺杀的计划后,他便心安理得的享受起田园生活来。
长安乐原上费家的别宅内,有面容姣好的小婢女,有诗情画意的农舍人家,有远眺秦岭群山的大好景色,樊建在期待中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的别宅,到那时,他的家族也会兴盛起来,成为关中大族中的一员。
“什么?谋逆刺杀陛下?你们弄弄清楚,我樊建樊长元是蜀汉的尚书令,你们的大将军当年都是我的属下,还有黄崇黄尚书,也是我的部下,还有.........。”
陈寿一脸不齿的来到樊建跟前,道:“接下来,是不是说我陈承祚也是你的学生,樊建,你要点脸吧,费承已经全部说了。”
樊建看到老熟人陈寿,正想急喊救命,猛然却听到陈寿揭自己老底,一张老脸终于再也挂不住涨红了起来。
“来人,将这老匹夫带走!”薛季厉喝一声,指挥兵卒将樊建抓了起来。
“承祚,噢不,陈郡守,看在以往共事一场的份上,看在宗大司马的份上,看在诸葛丞相的份上,饶樊某一条性命。”
樊建哀哀泣泪,这时也终于明白过来,他们的图谋已经彻底暴露,再无辩解勇气的他,只能无奈的低下苍头。
自杀。
樊建是绝没有勇气的。
当年,蜀汉亡国时,宗预选择了英勇战斗到底,而樊建却可耻的选择了投降,从那一刻起,樊建这个人就和节操两个字没有什么关系了。
汉贞观四年,二月十九日。
大汉朝堂正式对外宣告,汉国的第二任皇帝,年仅十一岁的刘衡因病去逝,其葬礼在长安西固原上进行。
病逝是朝堂诸公一致同意的说法,毕竟刺杀一事,实在让人惊骇,传扬出去徒让敌国笑话,也不利于汉国内部的稳定。
太后张星彩、大将军赵广一并参加了葬礼仪式,汉国在长安的重要文武、将领也悉数参加。
樊建、费承等被抓捕的谋逆份子,随着监斩的王训一声令下,一颗颗人头滚落,也算为刘衡之死划上了一个句号。
费氏这个疯掉的女人,按理来说,也应在被监斩殉葬的人之列,但由于其特殊的身份,经汉国朝堂上商议,决定“网开一面”,把费氏的刑罚改为“活埋”殉葬。
等到刘衡下葬之时,费氏将作为陪葬品一起埋入墓中,将墓道被封死后,费氏将会因呼吸困难而窒息而死。
至于若干年后,会不会成为考古发现,赵广及汉国群臣表示,他们当时没有考虑到这个可能性。
安葬完刘衡之后,汉国上下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谁来当皇帝?
蜀汉覆亡时,昭烈帝刘备的直系子孙留在蜀中的,只有刘谌和刘衡叔侄二人,现在他们两个都不在了,汉国皇位继承顺表上,再无一个合适的刘姓子嗣。
再寻一个远支旁系来当汉国皇帝?
这个想法有人刚一提出,就被否定了,刘衡的教训就在眼前,一个没有名望,只靠血缘的人,即便被扶上皇位,也坐不安稳。
刘衡好歹还算正统,也是张星彩一手养大,还被费氏鼓惑迷了心智,要是换其他的旁支,那说不得过个几年又是一场内乱。
为保汉国的稳定大局,黄崇、张华、诸葛绪等文臣分头寻人,黄崇前往天水郡大司马姜维的老家冀城,去问询这位蜀汉硕果仅存的重臣、大将军,张华则出使四方,一一和驻守边陲的汉军将领交谈,讲明内乱当日发生的情况,以免被敌方屑小利用。
姜维因患风疾,已经不良于行,回转天水养老过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时光,是他征战在外多年的宿愿。
而当听到刘衡竟被其母刺杀的消息,姜维默然良久,好半天才始长叹一声:“大将军一手扶立大汉,正是最为合适的人选,汝等何必舍近求远?”
第四百二十四章 低调的登基称帝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蜀汉覆亡之前,姜维就是大将军,在这个职位上,姜维几起几落,前后长达二十年之久。
不过,与军政一手掌控的诸葛亮、赵广不同,姜维的大将军名不符实,朝堂方面由蒋琬、费祎、董允、陈祇、黄皓等人说了算,军队方面,姜维就算是权力最大的那几年,也没有完全掌握蜀汉的全部军队。
为了实现诸葛亮北伐中原,恢复汉室的遗志,姜维十一次北伐,其中有胜有败,最接近胜利的一次就是狄道大捷,但正当姜维要兵进关中时,刘禅却听信谗言,害怕姜维坐大一纸诏令下来,蜀军只能大胜无功而返。
为将者的无奈和悲凉,在姜维身上体现得最为明显。
有志不能伸,有才不得展,这背后的冷暖辛酸,非经历者不能知晓。
历史上,姜维一生忠义无双,为蜀汉战至最后一息,就算无奈投降,也在暗中谋划游说钟会自立,可惜的是结果不如人意,姜维被乱兵所杀,连胆子都被人剖出来,其状之惨,无人可及。
相比之下,刘禅这个无能懦弱的荒唐皇帝却是结局甚好,到了洛阳之后,还有心思畅谈:此间乐,不思蜀。这个小名叫阿斗的懦夫,最合适的岗位不是皇帝,而是厨子,或者是美食评论员。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
蜀军在矢志北伐,刘禅一群人在享乐,这国家能强盛才怪。
姜维对大汉作出的贡献有目共睹,他的话对罗宪、李遗、李球、黄崇、马融、诸葛尚等蜀汉系官员、将领影响甚大。
实际上,对赵广登基称帝有不同意见的,也主要是原蜀国的官员,他们心中多多少少还念想着曾经的那个季汉。
“谁能让大汉强大起来,谁能让汉人不受胡虏欺凌,谁能勒马阴山、燕然立碑,谁就是大汉的皇帝。”
而在淡出朝堂之后,从第三者的角度来看待蜀汉至新汉的这一段历史,姜维终于看清楚了:唯有能者,方能居其位。若是无能之辈,一旦为皇,只能损兵折将,只能误国害民,只能让前线作战的将士流血又流汗。
身为武将,姜维对赵广统兵征战的战绩高度肯定,孤军出关中,建都长安城,收复洛阳城,冀州破胡虏,这些辉煌的战绩,让姜维每每谈及,都恨不得化身汉军一将,撕杀于赵广的将旗之下,甘做阵前一陷阱小卒。
这朝代变了。
谁能让国家强大起来,谁就是皇帝,相反,愚昧的守着昭烈帝刘备的血脉,让一个德能皆不配位的人在朝堂上惑乱朝纲,将整个国家带入不覆境地,那才是不忠不义的行径。
至于以后的朝代,是汉,还是其他,姜维已经不再关心。
他现在最大的快乐,就是柱着拐杖,顺着儿时的那条山道,寻觅童年和少时的那份记忆,曾经的玩伴,一个个都去了,姜维一边回忆,一边微笑,他过一段时间,也要去该去的地方了。
黄崇带着姜维最后的嘱托返回长安,为赵广登基铺平了道路。
赵广的影响力无疑要比姜维大的多,从沓中孤军断后起步,一路血战一路搏杀,赵广没有依靠过蜀汉朝堂什么,他也没指望刘禅能给予什么帮助。
在姜维表态支持之后,罗宪、傅佥两个掌握兵权的汉国大将也表达了拥立赵广的愿望。
罗宪久镇永安,当时就是被黄皓排挤出成都的,对刘禅一系殊无好感,如今赵广挟连胜的功绩,又有众多将领、官员的拥戴,罗宪觉得这样水到渠成的交接也是不错。傅佥与赵广交情莫逆,在赵广任大将军期间又屡屡被重用,自不可能有反对的意见。
真正指责和反对赵广的,只是一些不上台面的小鱼小虾。
比如在天水郡西海一带的氐胡李痒所部,在得知了二哥李流被杀之后,狂怒之下立即召集本部族兵,向汉国边境发起了袭击。
单凭李痒那点人,自然掀不起什么大浪,为了扩充实力,李痒在西海召集周围的氐、羌诸部,成立了一个所谓的讨逆同盟,参加这个临时联合的成员,是被赵广打得哭爹叫娘的诸胡残部。
羌人姚弋伯、姚弋仲带着烧当羌从高原上杀来,自从西海失去后,他们不得已退到了黄河源头的高山草甸一带,日子过得艰苦异常。
氐人酋帅蒲怀归带着儿子蒲洪也参加了这次联盟,蒲怀归倒不是和赵广有多大的怨仇,而是李痒和蒲氏都是氐人,同宗同源要是不出兵说不过去。
在西北方向的灵州一带,齐万年这个氐人流寇也闻到了血腥之气,立即祭起大旗,号令起灵州一带被汉军打散的秃发鲜卑、河西鲜卑、氐羌、匈奴诸胡,一时间,以灵州为中心,响应齐万年起兵的队伍声势浩大。
面对西部边境的严峻形势,赵广已经无暇举行盛大的登基典礼,要是西部边城一个个沦陷,那对于汉国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强大是相对的。
大汉的周围,俱是诸胡,盟友一个也没有。
晋国、吴国两个汉人政权,还是拖后腿的角色,依照赵广的判断,晋、吴两国朝堂上,此时估计已经在讨论,如何趁着汉国皇帝更迭的有利时机,出兵伐汉收复失地了。
汉贞观四年,六月十六日。
赵广在这一日,接受了百官的朝贺,在长安未央宫登基称帝,相比其它人当皇帝时的轰动,赵广这个皇帝低调得不能再低调。
四周皆是外敌,国内还有动荡,于赵广来说,真正扫平外虏,平定天下之时,才是他大庆的时候。
国号没有变,依旧为汉,这是赵广的意思。
其实,拥立的群臣对国号也议了多次,汉这个国号是前朝的,继续用似乎不适合,毕竟,赵广不姓刘,而是姓赵。
对改国号这件事,赵广没有采纳。在他看来,汉这个词已经不只是一个朝代的名称,而是代表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这个民族。
汉人,汉族,强盛如斯。
新皇登基,国号不改,年号再不改说不过去,在刚刚被提拔为少府詹事的张宾提议下,改贞观为大业,其的出处来自《易经·系辞上》,即“盛德大业至矣哉,富有之谓大业,日新之谓盛德”。
朝堂方面,汉国诸臣、将领本来就是赵广一手提拔,自然不用多作变动,一切以稳定为主,要清除的,只是一小部分跟着费氏的死忠和投机份子。
至于后宫,也没什么复杂的。
赵广眼下真正有肌肤之亲的,也就三个女人,张星彩为皇后,诸葛婉、胡芳为东、西两宫的嫔妃,莫说与司马炎相比,就是与朝中的一些大臣相比,赵广都显得寒酸。
张星彩为人霸气又坚定,在赵广不在的情况下,能够临朝称制,代理主持朝政,相比之下,诸葛婉的性子显然无法胜任皇后。
张星彩本不欲为后,毕竟她的身份特殊,赵广对此并不以为然。
皇后德行亏不亏,不是闲杂人等说了算,而是他赵广说了算,确切的说,是赵广的兄弟说了算,在这一点上,赵广绝对相信自己的兄弟。
亲身经历,总比道听途说要可信的多。
第四百二十五章 赵广称帝是找死
赵广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登基称帝!
这大大出乎常人的意料。
两汉再加上蜀汉,延续的时间长达五百年,汉之名、汉之威、汉之昌盛已经深入人心,而现在老刘家辛苦建立的大汉王朝,竟然被一个外姓人给窃占了。
消息传出,让晋国、吴国上下一片哗然,他们没想到,一向标榜自己正统的汉国,也会发生权臣篡位的事情。
“屠夫,刽子手,可怜赵云这个忠勇无双之人,怎么会生出这等大逆不道的儿子?”
“诸位,汉国内部,一定有许多不满赵广的仁人志士,我们要联络他们,里应外合,推翻赵阎王的暴政!”
“起兵伐赵,诛赵广,复汉室!不对,复晋室。”
在晋国的清淡圈子里,司马亮、贾充、荀勖等晋国众臣齐声欢庆,谈笑风生,晋国终于有了翻身的希望,被赵广这个屠夫压制这么多年,多少的同道好友,因为一招不慎,逃跑不及,遭了赵阎王的毒手。
王戎、王衍等玄学名士更是举办起了一场又一场的清谈会。太原王氏的中坚王浑、王湛已经投靠了汉国,现在的晋国,王氏中最有地位和实力的,是琅琊王氏,他们也是后来东晋王与马,共天下的那一支王侯之家。
赵广这个乱世枭雄,终于露出了他篡位的本来面目。
坚持就是胜利。
这句话果然有道理,奔走呼号的晋国官员们干劲十足,开始四处联络反对赵广的各方势力,重新组建第三次反赵大同盟。
没错,已经第三次了,前面二次的同盟,在赵广的强力打击下,已经土崩瓦解。
晋国这个主谋,被赵阎王打得连都城洛阳都丢了,只剩下了兖、徐、扬、青四州的弹丸之地。
匈奴这个帮凶,被赵阎王打得四处乱窜,如今可怜兮兮的借居在兖州东平国一带,虽然刘渊还有屡败屡战的决心,但匈奴人的士气已经快被汉军给打没了。
五月至七月,经过二个多月的奔走联络,参与第三次反赵同盟的各方力量终于凑齐。
晋国方面,已经晋升为战将级别的苟晞率领所部淮扬兵三万人,从开封出发,由东向西进攻汉国的中牟、洛阳等地,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拿下洛阳后,苟晞将直接兵发函谷关,向汉国的腹地关中进军,这将是一场名扬天下,名垂青史的战役,苟晞要是胜了,凭此役将上升到名将级别。
单凭苟晞一支力量,势单力薄,汉国在中牟一带的大将文鸯不是吃素的,晋国又派出使者荀勖,前往豫州汝南一带,游说独立发展的徐胤所部归晋。
徐胤本来就是晋国将领,在魏国覆灭之后,徐胤听从谋士荀頵的建议,率部脱离曹昙的掌控,遁入伏牛山、大别山一带,这一决策回过头来看,相当的高明,要是徐胤跟着曹昙的话,这会儿已经在子午谷里化为白骨了。
只是,豫南山区地贫出产不多,徐胤的日子过得也不容易,这会儿晋国有意让自己归建,徐胤终于心动了。
一番言语的讨价还价后,徐胤答应在苟晞攻打洛阳的同时,率部从南面夹击镇守洛阳的羊祜,对于这一位老上司的能力,徐胤一清二楚,单靠他一支力量,是绝对不敢与羊祜放对的。
黄河以南的布局,有苟晞和徐胤二支力量,前往吴国的使者何邵也正在游说孙皓再次出兵,这样的话,荆州的汉军也被牵制住了。
在黄河以北,那就只能靠刘渊的队伍了,好在经过半年的休整,刘渊又恢复了几分漳水之战前的实力,只不过,麾下的头号大将,已经由常败将军刘灵变为了新晋少年将领石勒。
石勒这段时间在温县一带与魏容缠战,对游击战术那一套无师自通,再加上温县是司马家的老巢,魏容虽然兵力上占优,但却进展不大。
刘渊进攻冀州,牵制傅佥所部南下,给苟晞、徐胤围攻洛阳创造机会。若是没有来自关中的增援部队,汉军在司州一带的境况将变得极为艰难。
晋国发生的这些变化,传到赵广耳朵里时,苟晞的晋军已经和文鸯打了起来。
自从韩寿暴露撤出开封后,汉国对于晋国朝堂的情报就不容易获取了,吃一堑长一智,贾充等晋国朝臣们也明白了间作的厉害,要是泄露机密出去,那他们就不用打直接投降算了。
汉国西部的边患尚未平息,东部又面临着晋国的反扑,这样被东西夹击的严峻形势,冲淡了赵广登基称帝的喜庆。
“看来,晋国那帮屑小又皮痒了,他们是以为,我赵广当了皇帝就不会打仗了?还是觉得汉国的国势已衰,连两个方向的敌人都应对不了了。”
当着张华、黄崇等重臣,赵广脸色沉峻,杀气又一次浮上眉梢。
大业这个年号刚刚诏告天下,赵广这个新皇帝也还没有立威,看来不打一次大胜仗,是无法彻底的震慑晋国的那些清淡玄学之士。
“陛下,如今杜预将军在金城主持西部边事,关中的增援重心也多倾向于陇西、凉州一带,能够给予洛阳方向的支援不多,依臣之见,为稳妥起见,是否暂时从洛阳撤退,先守住函谷关,等杜镇西平定了齐万年、李痒之后,再收复洛阳。”
张华愁眉苦脸,负责汉国军械粮草转运的他,最近一个月焦头烂额,若不是有弟子张轨帮忙,张华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倒下了。
杜预已经出征,西部战事停歇不得。
东面的洛阳如果再开战,汉国的国力再强,也禁不住两面受敌的压力,而且,据从吴国薛莹那里送回的情报,孙皓也开始不安份起来,正召集将领商议出征之事,若不是陆抗坚定的反对,这会儿吴军已经和武昌的罗宪一部交战上了。
“洛阳,那洛阳怎么办?”马融惊呼起来迭声问道。
真的要先西后东,任由晋军猖狂,任由洛阳失陷?
洛阳这座汉时的旧都,晋国的故都,其归属意义重大,一旦被晋军收复,那将是左右天下人望的大事,会被许多有识之士认定为晋兴汉衰的转折点。
第四百二十六章 大汉每一寸土地都不是多余的
放弃洛阳?
这是什么谏议?赵广心头火起,自从沓中出道以来,只有他赵广打别人的,还没有被人欺负到大门上过。
苟晞这人虽然自我膨胀号称是晋国的战神,但充其量是矮子里面拔高个,能力和表现顶多是个中上水平。
从历史记载来看,他苟道将要是能打得过羊祜、杜预,也就不会有晋国被胡虏灭亡的悲剧了。
“众卿,汉国虽然广阔,但每一寸土地都不是多余的,东到瀛海,西到瀚海,北到北海,南到涨海,这四海之内,皆是汉海,汉旗树立之处,皆是汉土。”
“众卿,汉国已经复兴,胡虏虽多,但哪一个胡族不是我们的手下败将,晋国虽谋,但他们又有哪一回能占了我大汉的便宜.......。”
赵广眉宇间的凌厉杀气弥漫开来,他的话语掷地有声,让人听了格外的振奋。
大敌当前,赵广对羊祜有信心,对文鸯有信心,对东线战场上正浴血奋战的汉军将士有信心。
“汉国虽大,但每一寸土地都不是多余的!”张华脸上俱是憧憬,他怔怔的小声复述着赵广这一句话,心中波澜起伏,不能平静。
“茂先,朕意已决,西线由杜镇西继续统领诸部人马,进攻灵州、西海,后勤保障方面,由你来一力统筹,不得有丝毫的懈怠,记住,就算再艰苦再难,也要保证前方将士的供给。告诉杜元凯,我等着他封狼居胥的那一刻。”
“至于东线战场,朕已有打算,洛阳方向要倾力给予增援,增援部队关中派不出来,那就从并州调,从太原调,从巴蜀调,从荆襄调,司马晋要比拼国力,那就比一比,看看谁的底蕴深厚,谁先被干趴下。”
赵广手按剑柄,眸中的决战意味浓烈,这是他当上大汉皇帝之后的第一战,是新朝立国的开篇之战。
胜则大汉复兴,败则汉室危殆。
赵广清楚,在这个诸胡侵华的乱世,唯有马背上得天下才是最稳当的,唯有在战场上继续证明自己,才能坐稳这个大汉皇帝的位子。
汉武帝刘彻之所以被人尊敬,不是他治政能力有多强,而是刘彻在与匈奴的争霸战中,将这个老对手直接打趴下了。
而今,赵广要想赢得天下人的拥护,就要在战场上再次证明自己。
无敌能够震慑一切敌人。
无敌也是延续大汉文明的最有力武器。
相比西线的边患,中原腹地的争夺更为重要,既然杜预那里已经开战,那也不要再调来调去,干脆一点调动并州、益州等地的郡兵增援洛阳好了。
这样的话,增援部队路途上用的时间会久一些,羊祜和文鸯要面对晋军二部的夹击,死守中牟一座小城已经没有意义,还不如退守洛阳,以虎牢关、伏牛山、少室山为环形防御体系,先拖住西进的晋军,等到并、益两地的增援兵力一到,再一举将苟晞、徐胤包围歼灭。
论国力,汉国已经今非昔比。
苟晞能从晋国那里获得的,只不过是一点多余的粮秣罢了,再要的话,估计司马亮等人也不会给了。
毕竟,徐、扬两州就算年年丰收,也架不住有多处食客来吃白食。
羊祜是这个时代难得的名将,赵广要做的是充分的相信他,给予羊祜指挥作战的自主权,至于说损耗多少兵员,不在赵广的考虑范围内。
“马融,你速给文武、罗尚的水军下令,调集船只,随我东下。河东、河内方向的魏容所部、无当营张瑛所部,司州方向的文虎一部,立即分赴各地渡口,听从中军将令,随时准备东征。”
“再给冀州的镇北将军傅佥下令,常山营即日起划拔中军麾下,归朕亲自指挥,平阳营移驻魏郡一带,对兖州方向发动袭击。”
“武昌方向,镇南将军罗宪所部,要严密监视吴军的动向,特别是要关注交州方向,切不可让交趾的吴军突入荆南一带。”
赵广连续的调兵遣将,他已然下了决心,要率军亲征洛阳,一举扫平晋、吴反叛势力,不获全胜,绝不收兵。
洛阳。
这座东汉时的都城,已经成为新汉关东区域的中心城市,赵广登基之后,也将羊祜提拔了镇东将军,南乡侯,统一负责东线战场诸事。
旧日的晋国宫殿,现已成了官署,阁邸内。
羊祜手持一卷从长安送来的诏令,疲惫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赵大将军,噢不,陛下没有让他失望,在纷乱中看清楚了东线战事的重要程度。
不同于关中的平静,在洛阳以东的中牟一带,晋军动作频频,文鸯军与苟晞的部队数次交锋,战斗非常激烈。
文虎的五千将兵已经回师洛阳,使得文鸯在中牟一线的兵力只有万余人,相比苟晞来说要少了三分之一,好在汉军皆是百战精兵,装具、铠甲、刀枪都比晋国的淮扬兵勇锐得多。
面对苟晞的挑衅,文鸯早就按耐不住屡次列阵邀战,但苟晞却一次次的避而不战,不同于以往的晋将,苟晞军阵经验丰富,这是他多年担任晋军下级将校时积累下来的,文鸯纵然单挑无有敌手,但对方不和你独斗,文鸯也没好的办法。
在个人能力方面,猛将和统帅这一步,文鸯还没完全迈过去,不过,他能挡住三倍于已的晋军,也是不容易了。
与长安朝堂的那些文臣看法不同,身处在洛阳,羊祜、文鸯、杜模等人对晋国及中原的情况更为了解,在他们看来,汉国目前最大的危险,不是西边的杂胡,而恰恰是大举南侵的匈奴、鲜卑等胡族。
一旦这些胡族在汉人的地盘上扎下根来,胡虏的勇猛与汉人谋士的学识结合起来,将是一场民族间生死存亡的大灾难。
赵广要亲征,这是东线的大好消息,羊祜担忧了多日的心情终于安定下来,眼神中也不再有犹豫不定的表情。
以羊祜对赵广的了解,这位杀戮君王要么不出手,要是出手的话,选择的方向一定是敌人的七寸所在。
只不过,晋国的弱点在哪里?
羊祜围着沙盘转了好几遍,也没有找到大的破绽来。
第四百二十七章 真假大汉皇帝
赵广要怎么样应对第三次反赵联盟?
羊祜单单从军事层面分析,猜测不到具体的方向。
而随着苟晞、徐胤对洛阳的包围越来越紧,羊祜也无暇再去关心赵广接下来要干什么,守住洛阳,已是羊祜每日第一过问的事情。
“羊篇,速书一封,送往虎牢关,告诉文鸯、杜模,继续坚守二十天,到时候我亲自带兵替换他们。若是完不成任务,军法从事。”
“再书急报,许昌方向,晋军徐胤部突然增兵,我军张微、张统两部接战不利,正在后撤中,下一步,拟利用少室山、太室山一带的有利地形、山间庙宇作节节阻击,提请陛下速速增援。”羊祜手拈一把炒熟的椒豆,快速的说道。
椒豆熟了之后,咬开放进嘴里,有一种淡淡的香气四溢开来。
羊祜在运筹帷幄思考时,就喜欢拈几颗放在嘴里慢慢的嚼着,这个习惯他已经坚持着多年,就算现在牙齿已经不给力了,也没有放下。
羊篇苦着一张脸提笔如飞,在自家叔父跟前做事,来不得半点马虎,稍有不慎他就要被喝斥,看着羊祜日渐消瘦的面容,羊篇心里沉甸甸的。
在羊祜的严厉管教下,那个曾经放荡只知玄学清淡的浪荡子已经不复存在,羊篇现在对女人也没有了多大的兴趣,他的人生目标更改为了学习杜模,超越杜模,他要成为羊家下一代的领军人物。
后继乏人的困境,对于羊家这样的新崛起家族来说非常致命。
前年,羊徽瑜在长安安详逝去,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祚,老人家是在和皇甫谧说话的过程中渐渐闭了眼睛,她的一生从苦难开始,由幸福结束,在阖上眼睛的那一瞬,羊徽瑜已经放下一切了。
历史上羊祜因为思念姑母伤心过度,也在不久之后病逝,而今他没有这个遗憾,他现在是汉国的镇东将军,是洛阳方面的重将。
汉大业元年(公元280年),七月至九月。
围绕洛阳归属的争夺战,已经持续了将近二个月,文鸯依托虎牢关的有利地形,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几乎再现了当年吕布独挡关东诸侯的神勇。
苟晞对此也是一筹莫展,无奈之下,只得连连催促徐胤出兵,从南面的许昌对洛阳进行夹击,以分散文鸯军的兵力。
面对苟、徐二军的夹击,羊祜终于展现出了其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汉军依托有利地势,对晋军的主攻方向层层阻击,洛阳城就像一个飘浮在海中的大岛,面对风浪的袭击一次次巍然不动。
有这一段时间的缓冲,赵广终于调集起了足够的增援力量。
九月间。
汉军中军舰队以破竹之势,朝着兖州的东平国巨野泽一带而去。
一路东进,赵广先是在长安城外接了张瑛的无当飞军上船,又在河东郡的茅津渡口接上了魏容部七千精兵,再往后又在洛阳附近的孟津,将文虎所部五千人带上了战船。
这一番扩充下来,等到了兖州东郡附近的延津渡口时,赵广率领的汉军已经有近二万余众。
在东西皆是敌人,按部就班的打呆仗没有意义的情况下,赵广这一次出征不准备走寻常路。
东线之敌,看似强大,但其实强弱不一。
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一次,反赵联盟中的弱鸡,倒不是一向拖后腿的晋军,而是曾经的强者,匈奴五部大单于刘渊。
相比登基称帝的赵广,自立为汉国皇帝的刘渊最近的日子过得凄惨。
漳水大败后,他本想着躲进开封城内,狠狠的啃一口晋国这块尚有肉食的骨头,但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苟晞,让他如意算盘泡了汤。
在有合适领军将领的情况下,司马亮、贾充、王戎等人也不是傻子,也知道刘渊狼子野心,一旦进城晋国作主的就不是他们这些旧臣了。
不得已的情况下,刘渊只能接受晋国朝堂的安排,带着残兵败将前往兖州郡治雍丘一带,西至东郡、北至济北,靠近黄河岸边的狭长水泽地带,就是刘渊所部暂时休整的地方。
雍丘一带水泽密布,当年这块地方是大盗彭越纵横往来的所在,也是后来宋朝时水泊梁山晁盖、宋江起事的地方。
水泽,对于刘渊等胡人来说,那是避之不及的泅笼,因为北方胡族自小生活在草原,马背上的民族,他们多为旱鸭子,根本不习水战。
而对于汉军将士来说,水是生命之源,也是来往纵横的交通要道,文武和罗尚的水师对于黄河这一条水道来回了多次,已经熟得不能再熟。
地形地貌决定战斗力,在江河水泽地带,拥有舰船的汉军成了水上的骑兵,而只会骑马的匈奴胡骑却成了不会作战的软脚蟹。
除了不习水战外,瘟疫和寄生虫也让匈奴人苦不堪言,他们的马匹喝了不干净的水,要腹泄虚脱而死,他们的士兵因食用了有寄生物的鱼贝、因蚊虫的叮咬,而早早的丧了性命。
总而言之,兖州这个地方不是匈奴人的久居之地。
雍丘。
兖州郡治所在。
夏日的暴雨连绵不绝,让黄河上游的水量猛增,其支流洛水,渭水、汾水同时涨水,使得下游河道来不及泄洪,只能任其撕开口子,将河水灌入兖州腹地。
水龙所经之处,农田变泽国,沼泽成湖泊,雍丘也被滔滔水势围困,成为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城。
屋漏偏遭连夜雨。
正被暴雨淋得焦头烂额的刘渊,得悉赵广竟然从水路奔袭自己的急报,紫膛色的脸庞上再也掩饰不住怒气。
“赵阎王,真真气杀我也!”
刘渊一把推开身畔的护从,冲入大雨之中仰天大叫。
这赵阎王怎么只盯着自己打,在雍丘的西面,南岸有晋国的军队,北岸有石勒的军队,赵广他凭什么,敢直接穿越两军的防线,进攻位于后方的雍丘。
“赵广他想干什么?他到底想要我刘渊怎么样?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刘元海惹得他什么了,我父刘豹被他杀了,我左部的驻地离石被他占了,我的部众被他打败了一次又一次,现在,他还不放过我,他是要我死呀!”
刘渊手指天上,眼眸中尽是怒气,一双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大单于且休怒,我军士气不振,东平一带又是水泽地带,这最好的办法就是守城,当年秦末群雄并起,秦国将领李由就带着一支人马守在雍丘,楚军大将武信侯项梁久攻不下,最后还丧了性命,我们不如坚守城池,伺机待援。”
崔游年老体弱,在弟子朱纪的携扶下,站在廊前不停的劝说这个匈奴胡族弟子要冷静再冷静,切切不能中了赵广的圈套。
对赵广这种得了便宜还要穷追猛打的作风,崔游也是很不习惯,汉人以儒治国,讲究得饶人处且饶人,怎么到了赵广这里,变成了能欺负人就欺负人。
“老师,坚守,孤城一座,无有粮草,军心动荡,如何守来,我大匈奴的勇士只擅冲杀野战,这守城的本领学之不来。”
刘渊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转头冲着崔游大声说道。
“大单于,我们没有粮草,赵广他也没多少呀,要是石勒将军能截断汉军的退路,我等有城池在手,现在已是九月,再过一个月就是冬季了,那时河泽结冰,大湖封冻,我们大匈奴骑兵就能出城野战了.....。”
崔游苦口婆心的劝说着,试图坚定刘渊的信心和斗志。
雍丘已经是匈奴人最后的城池了,再往后撤退就是徐州、扬州,那里距离北方越来越远,匈奴人将更不习惯南方的气候。
“石勒?”刘渊一听到这个名字,心中恨意更浓。
这个该死的羯胡,竟然借着独立领军的机会,伺机扩充军队,在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内,原本应该归附刘渊的杂胡,被石勒收编了大半。
投奔石勒的胡人中,也有刘渊的一些部下,他们实在不耐巨野泽的环境,干脆的投奔到了河内温县石勒那里。
诸胡南附,其人数毕竟有限,石勒扩充了力量,刘渊就没了后备的兵员。此消彼长,石勒踩着刘渊上位,队伍倒是象吹气球一样的膨胀了起来,这和历史发展惊人的相似。
相比更为年轻,更为朝气的石世龙,刘渊这个屡败于赵广之手的匈奴酋帅,在众多的杂胡和投机的士子眼中,已经退化为了不值得投资的垃圾股。
刘渊因此而元气大伤,麾下除了刘灵等败将外,再无可战之勇士。
“大单于,忍一时之气海阔天空,唇亡齿寒,石勒不是不知轻重的人,他应该看得出来,要是赵阎王打败了我们,接下来就要轮到他了。”
崔游一边说着,一边闭上眼睛养了养神,他这段日子实在太累了。
不仅是身体,更多的心理上的。
清河崔家已经传来消息,崔家已经将他除名了,也就是逐出崔家,连族谱也不能列进去了,这个惩处让崔游对赵广的恨意更加炽烈。
杀人不过头点地。
他崔游做错了什么?
他不过是收了一个胡族弟子,不过是效力了一个胡人皇帝而已。
这算得了什么?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赵广能当皇帝,刘渊怎么就不能当皇帝,还一次次的追杀上来,要赶尽杀绝,真是不可理喻。
石勒和崔游在为如何守住雍丘忧心冲冲,他们既盼望石勒能救自己一把,又期待晋军在洛阳方向取得突破,逼使赵广撤围而走。
时过境迁。
命运造化就是这样,让人无法猜透。
一直以来都是包围别人的匈奴人,这一回在水灾的影响下,不得不困守于雍丘,能不能守住城池,刘渊没有一丁点把握。
天时助汉。
刘渊刘元海这条匈奴的恶狼,这个一手将晋国覆灭的胡族大单于,被滔滔黄河水泽给困住了,这个结果让赵广大喜过望。
汉军舰队从黄河上穿行于巨野泽中,一队队的汉卒被运输到已经孤岛的雍丘城外,这一场攻城之战,也是汉军东征以来主动出击的第一战。
“元海,元海,原来是要困于海呀!”赵广面露恍然,心中对刘渊的表字调侃起来。
刘元海,这表字起的妙啊!
“张瑛,你的无当飞军保护好陛下就行了,先登入城的事情,交给我的河东将士,还有,刘渊的首级谁也别跟我抢,这小子在平阳城跑得快,这回在雍丘,我看他逃得哪里去?”汉军大将魏容哈哈大笑,冲着雍丘城的方向,对汉军诸将大发感慨。
“猛火弹,多运点上来?”
“发石车,架到船首,等接近城垣,将猛火弹抛射入城。”
“机弩,瞄准城上的胡虏,别放跑一个。”
汉军各级将校斗志昂扬,特别是魏容,又一次归属赵广的麾下指挥,这让他有一种再回阴平道、再战汉中的痛快淋漓。
九月十九日。
准备停当的汉军诸部,开始对雍丘城发动进攻,这座城在后世的名字叫杞县,没错就是杞人忧天这个成语的出处,这一回杞人忧不忧天别人不知道,匈奴人忧惧这老天不给他们逃生之路是肯定的。
刘渊、刘灵分守东西两座城门,在西门外,汉军魏容部奉命先登,汉军将士冒着匈奴人的弓箭精准射杀,支盾向前靠近。
云梯、橦木还有盾车,这些攻城器械沉重异常,要是依靠人力运输的话,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而这一次,黄河倒灌水路通畅,汉军的辎重补给一下子全运上来了。
刘渊在城楼上瞧得真切,眼前直冒金星。
汉贼怎么运来了这么多的攻城器械,他们是生孩子吗?一窝一窝的,自己这边也有崔游、朱纪等汉人谋士,怎么他们就没这个本事。
崔游在旁,感觉到刘渊目光不善,再瞧城下汉军的阵势,心里也是一阵发悚。
这器械打造,是低下的匠人才做的事情,他们这些饱读诗书,学富五车的名士,平素最擅长的是动嘴皮子,动手的能力几近于无。
第四百三十五章 宜将剩勇追穷寇
赵广与刘渊的最后大决战,整整持续了三个月之久。
其间,各方势力或观望,或警觉,但就是没有一个敢出手来救援刘渊,这其中的原因,很是耐人寻味。
这是大业元年最为引人注目的战事,相比汉晋在洛阳周围的小打小闹,更让四方群雄关心和关切。
原因无它,这是两个汉国皇帝之间的较量。
究竟是赵广这个汉人皇帝战胜刘渊这个匈奴皇帝,还是翻转过来,结果让人期待不已。
秦灭六国,秦与赵长平、邯郸大战,赵国多次向其余各国求援,但就是没人敢相救,最后还是靠信陵君窃兵符才算救了赵国,六国为什么不敢救赵,原因就是有血的教训在前。
秦军太强大了,他们不敢慑其锋芒,只能把头埋在沙土里,假作什么也看不见。
这些年,赵广和他麾下的汉军几乎百战百胜,尤其是赵广亲自统兵作战的大小战役,更是无一不胜,在晋、吴两国的官员、将领圈子里,隐隐的已经把赵广视为“当世白起”。
白起,战神和屠夫的混合体。
赵广,战神和阎王合而为一。
晋军、吴军不敢与赵广交锋,诸胡方面,这些年也一样被杀怕了,唯一一个还有勇力的胡将石勒,对刘渊又没有什么忠义之心。
在刘渊被杀的时候,距离白沟最近的胡人部队是已经渡过漳水的石勒所部,两者之间的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里。
九月末,雍丘之战的余烟还没有散尽,石勒接到刘渊救援的命令,就敏锐的察觉到了形势不对,去救刘渊,对不住,咱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
在打着增援刘渊的旗号聚拢了部队之后,石勒和汲桑率军立即北上冲过黄河、白河、漳水,退守襄国一带。
襄国在历史上是后赵的都城,石勒这一群由杂胡、汉寇组成的超级杂牌军游击战能力出众,汉人的坞堡大一点的也就千人,小一点的只有百余人,面对多达上万的石勒军,实在没有抵抗的能力。
此一时,彼一时。
现在的襄国却是汉国的地盘,镇北将军傅佥驻守的常山郡真定距离襄国并不远,石勒现在的队伍数量看似多达二万余众,但真实的战斗力却是谁带谁清楚。
“什么,刘渊已经死了,汉军传首军前,这........这真是太好了?”石勒在襄国一处刚刚打下的小型坞堡前,听到汲桑来报刘渊身死的消息,禁不住拍着大腿叫唤起来。
“世龙,且噤声,大单于为国捐躯,其志可嘉,其勇可叹,我们不如打出为大单于复仇的口号,召集余众伺机壮大,再寻一地余图发展。”汲桑眼珠子一转,劝说道。
汲桑是汉人,最初在并州一带放牧,号称牧帅,其实就是牧马人。
随后,汲桑开始化身为盗寇,又兼职贩卖人丁,渐渐成为并州、冀州一带有名的人贩子。
从表面上来看,汲桑的主业是贩马、贩布,实际上是依靠掳掠的青壮、妇孺贩卖发财,其年纪比石勒要大了二十岁,流窜各地的经验相当丰富。
在与石勒一起投靠了刘渊之后,汲桑也效仿刘渊,给自己找了一个好祖宗,西汉直臣汲黯,也就是在汉武帝时期很有政绩的九卿之一。
可怜汲黯要是在九泉之下知晓,自己还有一个人贩子后代,不知道会不会从坟墓里跳出来,指着汲桑的鼻子怒骂。
在投奔了石勒之后,汲桑也是识趣,对自己的定位很明确,就是当石勒身边的智士。
石勒神情却有些灰暗,刘渊之死让他有些胆落:“这次退守冀州,我本想着在司隶打不过赵阎王,就到冀州发展,这里土地肥沃,民风膘悍,又是当年赵国故地,正是我们大显身手的好地方。但现在来看,赵广这厮借着是祖籍常山的便利,抢先一步占据了冀州,收了这一带的民心,我们还是晚了,你说赵阎王怎么就那么神算,一次次的抢在我们前面。”
石勒也是被赵广的提前落子给搞怕了。
他刚刚想到下一步,赵广已经落子在三步之外了,这仗还怎么打,这和当年天选之子光武帝刘秀有什么区别。
汲桑也是沉默了一阵,道:“世龙,这天下九州虽大,但能让我等容身的地方却是不多,司州、青州、徐州一带,俱是汉人占多数的地方,我们一旦南进,就会和刘渊一样,陷入被汉人围攻的困境,现在冀州又呆不住,依桑之见,我们能去的地方,或许只有幽州了。”
“前些年,我贩马到过范阳郡以北右北平、渔阳等地,那里与大草原接壤,又是昔日七雄之一燕国的疆土,汉胡杂居,民风勇烈,心向汉国的人并不是太多,我们只要振臂一呼,就能招募部众,假以时日,也能聚起一支不输于白马义从的劲骑。”
“唯一可虑的是,北方的鲜卑人正在崛起,要是他们的铁骑南下,我们这些步卒为主的部队,不是鲜卑骑兵的对手。”
汲桑通晓北地情况,给尚且年轻的石勒普及着这些在后世看来很浅显的知识,在三国时代,这些都是最为宝贵的财富。
石勒想了一阵,终于咬了咬牙,道:“也罢,我们就去幽州,离赵阎王越远越好,让晋国的汉狗、吴国的汉狗,与他赵阎王先打一个你死我活,说不定等我们壮大起来,赵阎王已经败亡了。”
石勒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心中希翼起来。
乱世争霸,名将被无名小卒所杀的战例举不胜举,按石勒对赵广这人的了解,像赵广这样喜欢冲杀在前、又极度自负的主将,总有一天会遭到不测,而到那时,他石勒的机会就来了。
毕竟,论年纪,赵广要大了石勒不少。
时间,在石勒这一边。
石勒此时还不知道,刚刚在白沟取了刘渊首级的赵广,并没有收兵回师的想法,相比和晋、吴汉人之间的内斗,赵广更关注石勒这个后赵残暴皇帝的死活。
“全军继续北上,追杀逃窜之胡骑,发现石勒旗号,速速回报。”
“命令平阳营,在范阳一带阻击逃窜之敌,告诉李矩,就算打光了整个平阳营,也不能放跑了石勒。”
赵广对击胡、杀胡的执着,让不曾见识过胡虏残暴的马融、张瑛等人有些不理解,相比而言,傅佥、祖逖、夏侯泽等久在北地的汉将则雀跃不已。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教员的这句名言,赵广始终铭记于心,相比傻子司马衷、暴徒孙皓,石勒无疑是这个时代最为危险的对手。
趁着石勒势力未成、羽翼未丰之机,早早的了结了这个羯胡的性命,才是汉国当下最为重要的任务。
幽州南,范阳郡与渤海郡交界处,高阳郡,平阳营驻地。
十月下旬的时候,易水已经开始封冻,来自西北冰原的寒风就像刀一样,刮过平阳营将士的脸上,生生的疼痛。
李矩在祖逖的常山营南下之后,独立承担起了幽州一带的袭扰任务,平阳营也在这段时间,迎来了兵力暴增的契机。
祖逖用兵,和赵广一样,兵不精不用,常山营的战斗力已经直追汉军的七大主力营。
而李矩则不然,出身县丞的他,更熟悉活跃在北方的多支乞活军的情况,在他的联络和感召下,冀州北部和幽州一带的大大小小汉人武装,纷纷投奔李矩,这使得李矩的平阳营兵力达到了令人不敢想象的二万人。
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赵广的中军也不过三万人,而李矩一个新附的营头,就有中军的三分之二。
“矩用兵不如陛下,也不如祖士稚,要挡住北上的胡虏,唯有靠人数来堆砌,否则的话,阻敌的任务势难完成。”
面对参军祖纳、部将郭默的担忧,李矩概概而谈,心中豪情万丈,直舒胸意。
要是能够将石勒等惑乱中原的胡虏歼灭,他李矩就完成了心中所愿,至于说被人猜忌,那又有什么要紧。
天下若是太平,他李矩没有兵权,只当一个闲职县吏又有何妨。
汉军继续北上围追石勒,出人意料的没有先转头灭晋、灭吴,句安领导的博闻司将这一动向广为宣讲后,让天下汉人士子议论纷纷。
有民族情结强烈的汉人有识之士,对赵广顾大义舍小利的行为大加赞许。
而随着汉国博闻司将一桩桩、一件件胡虏残害汉人的事件揭露出来,北上的汉军,还有赵广的一言一行,更是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唯心中有大义,方能统一宇内,振我华夏。赵广汉人之英雄也,汝等好自为知,不可自误。”在江东的建业,已经在病榻上躺了一年多的陆抗,在临终之前,当着陆晏、陆景、陆机等人的面,说出了心中真实的想法。
吴国最后的擎天柱倒了下去。
不过,陆抗是带着微笑阖上眼睛的,他没有遗憾,为了吴国,他已经尽了全力,至于以后天下归属,陆抗已经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第四百二十八章 大匈奴的勇士全死光了
汉人手巧,善于制作和使用器械;胡族力猛,依靠强壮的力量野战取胜。
传言中,诸胡不擅守城,其实并不是他们真不能守御,而是学习能力和动手能力比不上汉人,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诸胡酋帅对中原军队层出不穷的攻城器械感到头痛。
魏容等汉将靠着器械,要打一场城池攻坚城,崔游探头看去,只见密密麻麻的汉军器械正向城墙处运来,大吃了一惊。
“大单于,快叫勇士们冲一冲,绝不能让汉贼将那些大家伙运上来。”崔游急急道。
不知不觉间,崔游这个汉人的叛徒,也开始把汉贼两个字挂在嘴边了,虽然真正的汉奸、汉贼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这真是世间最莫大的讽刺。
“谁,谁敢出战毁了这些器械?”刘渊大叫一声,周围却是鸦雀无声,身边的几员将领,包括儿子刘和在内,都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勇士,呵呵,我大匈奴的勇士,都在哪里?”刘渊一一环扫众人,盯着一张张惊惧的面孔怒火中烧。
匈奴人的元气已经被一次次的失败耗尽,刘渊麾下曾经勇士无数,战将如云,但如今那些追随他的勇士又在哪里?
没有人了。
一个失败了多次的大单于,已经不值得匈奴酋帅们追随,他们现在有了更好的效忠对象:石勒。
这是一个比刘渊更加凶残,更加狡诈的胡人。
许多被赵广打败过的杂胡都相信,石勒是命中注定来对付赵广的那个人,而刘渊则不是。
“来人,狼旗给我树起来,我要出城,杀汉贼!”刘渊在等不到人请令的情况下,骑虎难下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大声的呼喝起来。
大单于要亲自出城,去冲乱汉军的进攻阵形。
刘渊的这个冒失的决定让崔游吓了一大跳,将军难免阵前亡,要是刘渊死于城下,那这城也就不用守了,更可怕的是,要是没了这个得意弟子的保护,他崔游立马就会被忿怒的匈奴人撕成碎片。
想到这里,崔游一把拉住刘渊的征袍,迭声道:“大单于何致于斯,刘灵将军不是在东门吗?可让刘和接替守东门,刘灵率军冲杀一阵,只要能一挫汉贼的锐气即可,相信刘灵将军定能办到这件事情。”
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好不容易靠着部下遮护,从漳水上侥幸逃脱的刘灵,没有想到崔游又在给自己下圈套。
刘渊稍一沉吟,假作个样子挣扎了下,遂吩咐侍从道:“给刘灵将军下令,率一部人马出城,不惜一切代价劫杀烧毁汉人的器械。”
刘渊其实根本不想这么快出城,他只是做个样子。
守在城中,至少还有翻盘的希望,若是出城,以匈奴人现在的士气,估计结果够呛。
但是眼睁睁的瞧着汉人逼近,他这个大单于却没有什么反应,那匈奴人的士气会更加的低落,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合适的背锅者来出城冲一冲。
刘灵的身份和地位,正好合适当一名舍身为公的替死鬼。
论身份,刘灵是匈奴北部校尉,一度地位与刘渊并列,特别是在右贤王刘宣远遁河西走廊之后,刘灵凭着资格老,渐渐成了刘渊手底下的一员宿将。
宿将这个词,换一个通俗的说法,就是老将,还是不怎么听从命令的将领。
论能力,匈奴诸酋帅中,其他人和赵广打过一、二仗就或死或降,唯有刘灵虽然屡屡吃到败仗,但让人惊奇的是,这家伙居然每一回都能死里逃生。
逃生也是一种能力。
在这方面,刘灵和寇林,还有投靠了汉国的晋将杨欣有得一拼,寇林在谷城大败之后,终于又在奇袭铜雀台一役中找回了自信,杨欣现在已经是杜预手底下的一员战将,改换了门庭之后混得风生水起,专门负责刺探齐万年、李痒等胡将的情报。
其实,像刘灵、寇林、杨欣这样有一技之长,但又无能力独挡一面的将领,只要用对了地方,他们也可以成为某一领域的名将。
刘灵正在东门布防,听到刘渊的这个命令,气得脸色铁青。
漳水大败,最惨的不是别人,就是刘灵的北部校尉,打仗在最前面,撤退在最后面,相比之下,由刘和指挥的王帐军损失微小几可不计。
好不容易从漳水逃得一条性命,可部下却尽数战死,没了亲信,就是没有翅膀的飞鸟,只能无奈的叫唤几声,刘渊的命令,他不想执行也得执行。
就算被吭大败,刘灵也没有脱离刘渊,自找出路,但他这一份忠心,在刘渊那里,却得不到半点的回报。
人心之凉薄,于汉人、胡人都是一样。
刘渊的心里,始终是倾向刘和多一点,也是刘和是刘渊的长子,是匈奴人中的后起之秀。
“失我焉支山,令我妇女无颜色。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在东城往西城的一路上,刘灵一字一句的唱起了这一首令匈奴人哀婉不已的歌谣。
他的声音悲怆嘶哑,带着无限的哀痛。
周围的匈奴将卒听到这歌声,也跟着轻声的哼唱起来,渐渐的,这一股歌声就仿佛有魔力一般,让出城求战的匈奴胡骑斗志复涨起来。
绝地孤城。
匈奴人已经兵临绝境,没有什么再可以失去的了。
哀兵出战,就算与汉人拼到最后一口气,刘灵也绝不放弃。
“出城,随我屠汉狗?”刘灵仰天大喝一声,打马杀将而出,在他身后,五百匈奴胡骑呼啸而出,他们紧紧的跟在刘灵的身后,朝着汉军辎重、器械阵地猛扑了过来。
刘渊定定的站在城楼上,目光一直追随着刘灵的身影,这个曾经一起并肩作战的同伴,曾经见风使舵,只能打顺风仗的同族竞争者,终于被自己逼出了城。
按理说,刘渊心里会有些得意,但不知怎得,听着刘灵嘶哑难听的匈奴战歌,刘渊的眼睛不知不觉也湿润了。
“赵广,赵阎王,此生要是不将你碎尸万段,我刘渊死不瞑目。”刘渊手扶在雍丘城头,对着城外的汉营中军所在大声叫喊。
第四百二十九章 鹰扬将军魏容
胡骑突袭!
汉军阵中,早就不耐的魏容哇呀呀兴奋的叫喝起来。
其父魏延当年守汉中,有二个绝技,一是箭术精湛,虽然比不上老黄忠百步穿杨的本事,但在蜀汉军中也是佼佼者,二是刀术纯熟。魏延最开始在刘表手下时,趁手的兵器的长枪,但在跟随着刘备之后,渐渐的改成了镔铁刀。
刀与枪相比,劈砍的威猛度更盛,寒芒闪过,立时让对手胆丧,魏延最喜欢看的就是对手脸上惊惧的表情。
有其父必有其子,魏容的喜好也是一样。
在河东驻守的这一段时间,魏容化了大功夫,狠练了一下魏家的刀法,这使得他的武力值达到了85的最顶点。
85相比赵广的95要差了10个点,相比文鸯90以上的武力值,也还有5点的差距,但这个级别在晋朝与五胡交错的这个时代,已经相当高了。
武悼天王冉闵、慕容鲜卑家的子弟慕容恪、慕容垂等人都还没有出现,刘渊的武力值大约在80上下,而刘灵则是75左右。
面对绝望冲杀过来的刘灵匈奴骑兵,魏容将自己的两个技能运用的炉火纯青。
河东军弓箭手训练有素的移开前面遮挡的盾牌,后面露出一排排床弩。
床弩这种远程打击武器在两汉之时已经出现,汉将陈球曾以“弦大木为弓,羽矛为矢,引机发之,远射千余步,多所杀伤”。
陈球所用的大弩仅用手擘、足踏之力难以张开,因此就是床弩。在前三国时期,床弩也曾大发神威,最为有名的一次大规模运用,就是袁绍和公孙瓒的界桥之战。
当时,公孙瓒的白马义从纵横幽州无敌手,但却被鞠义以千张强弩所破,大将严纲战死于斯役,公孙瓒这个白马将军由此转入衰亡。
赵广在父亲赵云留下的信件中,找到了当时鞠义所用强弩的叙述,从表述来看,鞠义用的绝不是简单的弓箭,而恰恰就是床弩。
闲言少叙。
魏容祭出床弩来对付刘灵,第一波的强矢射杀过去,河东军在野王城与石勒部数次交手,对诸胡来去如风的作战风格也不陌生。
在射出弩矢的时候,指挥的将校还预估了提前量,这使得胡骑还没等靠近汉军阵前,就被当头一顿箭雨招呼了个通透。
箭雨如蝗,立时让刘灵的五百胡骑连连落马,哀嚎声中有近六十骑折损,等到刘灵好不容易凭着高超的骑术杀到汉军近前时,魏容这厮又狞笑着,举起了镔铁大刀,毫不客气的朝着已经胆丧的胡骑逆杀过去。
没错,当年魏延就是这么打仗的。
第一波弓箭,虐得你死去活来。
第二波劈杀,把你最后一点士气打没。
要是还有余力,那好再来一波箭矢,让你彻底的凉凉,一般的对手,碰上箭术出众的魏大将军,还真没有活路。
这也是当年刘备问询魏延,汉中如何守御时,魏文长信心十足说那句豪言壮语:“若曹操举天下而来,请为大王拒之;偏将十万之众至,请为大王吞之。”
比起独挡一面担任河东方向的领军之将,魏容其实更喜欢在赵广的麾下,当一员冲锋陷锋的猛将,这一次机会来了,魏容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单挑,谁怕谁?
魏容在汉军中号称蛮子,说的就是这家伙力气甚大,凛然不惧胡虏的挑战,而更重要的一点,在魏容的身后,随军的工匠正在组装箭楼和撞车,他要是一退,就把这些工匠和未来得及组装的器械掉在刘灵跟前了。
这怎么可以?他老魏是汉军中的头号猛将,难道还怕区区一无名胡将?
刘灵虽然打着北部校尉的狼旗,但在魏容的眼里,他只认识刘渊的那一面黑色头狼大旗,至于像刘灵这样杂部匈奴旗帜,魏容摇头表示他不认识。
刘灵心胆俱裂。
刚才在雍丘城中,他用一首《焉支山》壮了胆气,总算是激荡起了心底深处的匈奴血性,但临到阵前被魏容这么一搞,刘灵的气又泄了。
两马交错。
魏容大刀泰山压顶劈下,刘灵赶紧举刀相迎,呛啷声响处,刘灵两臂一阵酸麻,差一点手中胡刀握之不住。
前一阵子,匈奴军中将士因食用鱼虾而闹肚子,刘灵也是不幸中招一个,这会儿虽然好了,但力气明显比以前小了。
让刘灵绝望的还不只是自己打不过魏容,就连胯下的战马在面对更为高大的凉州大马时也落了下风。
匈奴人最为丰饶的草场有两处,一是河西走廊的焉支山,二是黄河九曲的河套平原,这两个地方现在都归了汉国,刘渊、刘灵的坐骑只能通过和辽东、辽西的鲜卑诸部交换获得,这种交换来的战马显然不会是最好的战马。
魏容刀快马疾。
在一招试探之后,即拔马朝着刘灵又冲杀过来,在魏容的身后,汉骑一部也是紧紧跟随,拦腰撞入匈奴骑兵阵中。
“咚咚咚!”
“大汉,威武!”
“大汉,杀胡!”
鼓声如雷,呐喊声响彻战场,赵广亲自击鼓,为魏容擂鼓助威,汉军各部士气高涨,尤其是魏容所部的河东军将士,更是激动的喊出了“鹰扬,天下无敌!”的口号。
鹰扬,魏容的将军号。
这个称号听起来像是杂号将军,但偏偏魏容就是喜欢,为了让赵广赐下这个名号,他甚至连镇北将军也不愿意当,好说歹说的让给了傅佥,这倒让傅佥颇不好意思。
刘灵被魏容在后面一阵猛追。
等他一圈逃窜下来,再看身后的胡骑,只剩下了百骑都不到,其余掉队的骑兵大多被汉军分散歼灭,仅有几处还在撕杀的,也渐渐的没了声息。
绝望之下,刘灵转头冲着雍丘城头悲声大呼:“大单于,我刘灵尽力了!”
叫喊声刚罢,魏容已经杀到刘灵跟前,大刀如匹炼般的掠过刘灵的脖子,一颗髡头的首级就在血光中冲天而起。
刘渊在城楼上,目视这大败的战况,嘴里一阵发甜,等到刘灵人头飞起,一口鲜血即忍不住喷射而出,溅了青石城垣大半个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