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吐谷浑来找死
金城,也就是后世的兰州。
这座城赫赫有名,有黄河第一城之称,汉代的金城城池就修建在黄河岸边,其东面临水,有水埠可停靠船只直通对岸。
有了这一条退路,金城守军根本不担心长期围城。成语固若金汤之名,说的就是兰州城易守难攻。
从金城向西,至郭煌、玉门,顺着祁连山的走向,有一条狭长的走廊,名为河西走廊。
它的存在意义重大,其狭长的地形就像是汉王朝伸向西域的臂膀,金城就是这一条长臂上的手肘处。
游牧民族要想安稳的在河西发展,金城不打下来,有祁连山脉和黄河阻挡,他们就被这一山一水切割了南北两部分,发展壮大只是一句空话。
从秃发树机能开始,到秃发乌丸,再到慕容吐谷浑,发动对金城的进攻目的,都是为了统一西部边陲,进而从地形上对关中的汉国形成包围圈。
后来大唐盛世时,突厥、回鹘、吐蕃这些游牧民族与唐王朝争夺河西走廊,目的也就是为了实现南北的统一。
历史上的西晋,待司马炎执政晚期时,对河西走廊的控制就渐渐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张轨依靠汉人士族、豪帅的支持,勉强的建立起了前凉政权,算是保住了汉人在河西的一隅之地,但张轨能做的也就这些了。
开拓西海、拓边西域、威加漠北,这些盛世王朝必须要做的事情,司马炎的晋国一样也没有实现过,而这也是后世将其称之为弱晋的原因之一。
赵广之所以迟迟不对司马炎动手,担心的就是西线的安危,从蜀汉末年开始,邓艾等晋国边将引鲜卑、氐、羌入关中、陇西,凉州,看上去壮大了晋军的实力,但实际的危害更大。
烧当羌、秃发鲜卑、乞伏鲜卑,氐人、羌人,慕容鲜卑,一个个胡族在河西崛起又覆灭,给人一种杀之不尽的感觉,这让赵广心里很不踏实。
借着震慑慕容吐谷浑叛乱的有利时机,一举扫平西陲诸胡势力,是赵广与杜预在长安商议西线战事的策略。
慕容吐谷浑这一回碰到杜预,凭他的军事才能,又哪里是连灭了两个皇帝的杜预的对手,按吐谷浑以后建国来算的话,要是杜预再胜慕容吐谷浑的话,那就是连杀三个皇帝了。
杜三杀!
不得不说,牛逼的人,不管在哪里,都能让人眼前一亮。
在赵广的手底下,杜预就像一颗煜煜生辉的明珠,闪烁着令人炫目的光芒。
慕容吐谷浑看到了金城的重要性,却低估了金城的难打程度,在这一点上,当年秃发乌丸犯的错误,慕容吐谷浑又犯了一遍。
慕容鲜卑虽然声势很大,但攻城器械却是不足,面对高大坚固的石城,以慕容吐谷浑的头脑,还想不出应对的策略来。
烧当羌的姚弋伯曾攻打过一次金城,当时他还是秃发乌丸手下的一支生力军,面对牵弘、郭统二员汉将,烧当羌打得倒是不差,但猪对友秃发鲜卑的表现拖了整个联军的后腿。
这次慕容吐谷浑执意要打金城,姚弋伯不想再在金城城下折损兵力,遂请令以偏师一支阻挡沓中方向的杜预援军。
就在郭统守金城之际,杜预突然从沓中出兵,汉军沿着湟水直杀向慕容吐谷浑位于西海一带的老巢。
烧当羌部这一回再没有幸运之神眷顾,在湟水谷地,姚弋伯的部众被凉州大马围住,突围过程中被杀,烧当羌大半投降,仅有零星余部向西南方向的高原逃窜而去。
取得一场胜利之后,汉军继续向西攻占西海,慕容鲜卑在西海牧场的牛羊被汉军一扫而空。
杜预来的这么快,是慕容吐谷浑没有想到的,沓中至关中这一路上,都是秦岭山道,很不好走,按慕容吐谷浑的估计,汉军主力部队要想到达西海一带,最快也要到秋季。
汉军这次行动迅速,其实还是水泥路的铺设使然,为了能顺利的解决慕容吐谷浑部对汉国西线的威胁,赵广与羊祜等人一番商议之后,采取的对策是金城方向的平原地带以守御为主,沓中方向的山地区域以进攻为主。
山地战,一贯是汉军的强项。
以已之长克敌之短,杜预在军事层面的造诣,不是慕容吐谷浑这样的草莽所能比的。
在杜预的统一指挥下,慕容吐谷浑、烧当羌两部在陇西一带的反叛,被汉国大军二路围剿一举荡平。
整个过程顺利的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慕容吐谷浑三万大军进攻金城,却不想碰上了郭统这个异类。
三万胡虏又如何?不会攻城的胡虏,就算再多,在郭统的眼里,也只是一群围在护拦外打圈圈的牛羊,汉军守在金城里面,完全不用担心安全会出问题。
在西海方向,高海拔虽然让汉军士卒呼吸吃力,但他们大半年的时间都是沓中,也就是后世的甘南一带翻山越岭的训练,已经渐渐的适应了高原气候。
杜预等人对征讨胡虏的热情也非常高涨,众汉军将校斗志昂扬,一战即破吐谷浑部万余众。
拿下西海之后,慕容吐谷浑困守在金城城外,老巢没了,金城又打不下来,吐谷浑部接下来的选择就只有一个:向慕容鲜卑的祖居之地辽东一带迁移。
慕容吐谷浑要跑,赵广哪里肯让。
胡渊、李流、李痒从武威一带出兵,绕过灵州沿黄河杀将过来,正好堵住了慕容吐谷浑逃亡的去路。
前有强敌,后有追兵。
慕容吐谷浑在绝望之下,倾力朝胡渊所在的方向扑了过去。
汉军将领中间,杜预、郭统都是猛人,慕容吐谷浑已经领教了这两位的本领和能力,自然不敢再去硬碰硬,想了想去,还是从胡渊这里找突破口最为适当。
胡渊这几年性情已经沉稳了不少,按他年轻时的脾气,这时已经冲杀在慕容鲜卑部落的阵中了,这时见慕容吐谷浑朝着自己的将旗杀来,心中不由得大喜。
第三百五十八章 兵马未到,粮草先行
贞观三年,四月十日。
潼关。
汉军各路兵马云集,东征汉军大本营前进驻地,赵广正召集参加伐晋的诸路将领再次商讨东征诸事。
为慎重起见,这一次起兵伐晋,赵广思之再三,和朝中诸臣、将领研讨商议了多次,马融的北参军司、李球的南参军司联合起来,对可能遇到的突发情况进行推演,比如吴国方面出兵如何应对,匈奴、鲜卑诸胡袭扰又采取什么措施等等。
在赵广的授意下,马融代表参军司走到一幅巨大的帛图前,作为此次伐晋计划的拟定人,他必须要今天的会上,说服心有疑惑的将领,以便在后续的计划推行时顺利执行,不出偏差。
就马融的年龄来说,比在座的汉军诸将、重臣要小了许多,面对羊祜、杜预、傅佥等一众老将,他的脸上神情略有些紧张。
马融大力吸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开口道:“大将军,诸位将军,经过长期的准备,我大汉即将开启讨伐逆晋的军事行动。参军司近期归纳了收集到的晋国方面的情报,主要有以下内容..........。”
晋国方面的大致兵力部署,在成皋、荥阳、尉氏这一条中轴线上,晋国陈兵约有四万到六万人。
其中:王浑、马隆、孟观三人在中牟至陈留驻扎了四万精兵,这部兵卒是晋国当下最为倚仗的军事力量。
在黄河以北的河内郡温县一带,司马攸的家族子弟兵约有二万人,这支由温县民兵组成的军队虽然主动进攻能力不强,但守御方面极是坚韧。
这还只是晋国在正面战场上的兵力,在淮南一线,晋国太尉、大司马陈骞、镇东将军胡威两人已经将驻地从寿春前移至兖豫两州,一方面拱卫开封的安全,另一方面也是随时准备支援王浑,这支扬州刺史部的晋军兵力共有三万人。
为了抵御赵广的进攻,司马炎陈重兵于兖、豫,也是拿出了压箱底的家当。
文鸯在听罢马融的分析后,站了出来表态道:“大将军,如此看来,晋军集重兵于当面,我军若是强行进攻,一时难以找到敌方的空隙,依末将之见,不如另遣一军从太行井径翻越东出,奔袭晋国的幽、冀两州腹地,若是能够成功,则晋国的阵线必然动摇,我军到时再大举东进,则胜算又可高出不少。”
在几年前赵广北伐匈奴时,文鸯为上党太守,对太行群山的八陉情况甚是熟悉,当时他就有意出奇兵东出,只是后来由于战事变化,文鸯也被调到了洛阳驻守,这一计划没能实现,让他深以为憾。
“文将军,奇兵出井径,在参军司看来,没有什么必要,我军已占领了河南、河东还有河内郡的野王一带,向东进攻的缺口已经打开,现在正是一鼓作气,直取晋国都城开封的大好时机,如果分兵攻打幽、冀,孤军深入,又无后援,只会召致覆灭危险。”
当着赵广及汉军诸将的面,马融一脸严肃的告诫文鸯道。
作为北参军司的首席谋士,马融对汉军各位将领的用兵习惯知之甚详,其中,文鸯作为汉军中除了赵广之外的头号猛将,更是参军司重点研究的对象。
论单挑,文鸯无人可敌。
论谋略,文鸯也不是莽夫,但真的把文鸯当作第一等级的统帅来使用的话,却似乎又差了那么一点。不是谁都有系统在后面作弊的,文鸯真正要成熟成长起来,还需要在实战中历练。
说白了,文鸯现在的地位和能力就处于第一级和第二级之间,统帅未满,将领又胜出,在文鸯之前,魏容、傅佥也都曾在这一层级停滞了很长时间。
从井径出兵攻打晋国,在马融看来,文鸯这是执着于效仿淮阴侯韩信了。
汉国如今已经全面压制了晋国,再出奇兵已无意义,还不如堂堂正正的直接进攻晋都开封来的有效果。
同时,幽冀两州,汉胡混杂,盗贼四起,已经是一个泥潭,刘渊的匈奴、慕容涉当、段乞珍的鲜卑部落,最近都在疯狂的向南扩张,与诸胡的骑兵相比,汉骑在速度上的优势并不明显。
若是出动大军征剿诸胡,汉军可能连象样的对手都找不到,若是出动偏师,则万一失利,会对全军士气造成极大的影响。
对于马融的判断,羊祜、杜预两员名将也很是赞同。
自古用兵,无非正奇两个字。
奇兵也就是偏师,虽然有出奇不意的效果,但毕竟远离主战场,就算在幽州、冀州一带取得胜利,一时间也很难真正影响战局的进展。
与其分散兵力,不如老老实实的集中力量打开封。
面对马融、羊祜、杜预的齐声反对,文鸯也没有再坚持,他的目的不是一定要走井陉,而是想凭此来引起注意,争取获得独领一军的机会。
在马融讲述完毕后,赵广又询问起后勤辎重事宜,兵马未到,粮草先行,打仗首先打的是后勤,对于进攻一方来说,后勤补给是否持续,是否顺畅是关键。
就拿战国时最为著名的长平之战来说,秦赵两国在上党一带对峙,秦国国力更强,兵员补充、粮秣补给更有保障,赵国一方则国力贫弊,全国几轮动员都再抽选不出足够的兵力。
后勤保障上的差异,让赵国难以为继,赵王心态急噪,只能以赵括代替廉颇为将,结果赵括一战败亡,从而造就白起的不败战神之名。
而在随后的邯郸保卫战中,赵国死守国都,后勤运输的距离已经短的不能再短,而秦国的大军却是远道而来,结果围城数月不下,秦军也是损失惨重,不得不撤围而退。
汉国的辎重运输由侍中张华来负责,在历史上的晋国伐吴战役中,张华也是担当了总后勤负责人的任务。
张华个人能力属于能臣一级,在晋国时就数一数二,只是由于受到贾充、荀勖等人的压制,没能发挥出最大的潜能来。
投奔新汉后,赵广对张华很是器重,不仅将其提拔到了侍中的位置,而且还让祖纳、诸葛诠、张轨等年轻人跟着张华学习如何处理政事。
收了多个前途无量的弟子,又看到赵广在驱逐胡虏上态度坚决,张华心中对汉国的归属感也更加强烈。
第三百五十九章 战战战!
张华对后勤事宜熟谙的很,听到赵广出言相询,立时站了出来解答起来。
“大将军,诸位:十万大军的补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具体的策略刚才参军司已经完整的阐述了一遍,在此不作累述,从后勤的角度来看,只有从洛阳、安邑两个方向进攻,我大汉才能保证前方的需要,这也是最为便捷最为理想的行军路线。”
“由此可以得出,征讨晋国我大军的补给路线可以确认共有三条,其中水路一条,陆上二条,水路即是渭水、黄河这条大动脉,大型的器械、兵甲皆可用船只运输到洛阳前线。”
“陆上一南一北二条路线,南线即从荆襄至洛阳,从襄阳到洛阳,经南阳盆地一段陆路,再顺着洛水至洛阳,这一条通道主要以运输粮秣为主,南方的巴蜀、荆襄都是产粮区、有这一带的稻米支撑,大军的粮秣供应基本能得到保证。”
“北线即是走潼关、蒲阪、安邑、函谷关、野王的沿河陆路,这一条路线可与水路相通,但由于北线靠近河内郡,有可能会遭到晋国骑兵的突袭,在安全性上无法得到保证。”
张华为官多年,气场强大,一番陈述让众人听了连连点头,赵广一边听着张华的分析,一边心中也在思索考量。
两军对垒,什么时候最难,不是摆开阵势野战之时,而是攻城战时,蚁附人海战术攻城虽然可行,但对士气的影响太大。
此次进攻晋国,司马炎已经丧了野战的胆子,因此,攻城是回避不了的难题,发石车等大型器械的运输就显得尤为重要。
从长安到洛阳,函谷关道经过一年多时间的施工拓宽,水泥硬化,目前已经能够适应辎重大车的通行。
这一条陆路,在黄河河道条件不具备时,比如汛期时可以作为备用线路。
除了汉军的兵械、甲具,发石车需要运往前线外,还有最最重要的一项物资不容有失,那就是由大汉矿业和铁坊研制出来的利器,猛火油弹。
水烧不灭,灼烧不熄。
这是猛油弹最为可怕之处,若是再配上发石车,远程抛射猛油弹,则晋军就算有盾牌遮挡,也难以避过一轮又一轮的空中打击。
辎重、粮秣、兵械等一应事务商量停当,接下来就是选拔随军征战将领事宜,这项任务关系诸将谁立功,唯有赵广这个大将军才有发号施令的资格。
“罗尚、文武接令,你二人率水军船队负责黄河各水埠的辎重运输,同时,要保证前线的各军所需重要物资的安全。”
“诺!”罗尚、文武猛然听到赵广第一个点了他们的名字,心中大喜急急出列领令。
“魏容,你率河东汉军一万将卒镇守在野王,主要是任务有二个,一是保障黄河北岸不受晋军骑兵的袭扰,二是寻找机会收复河内郡的轨县、温县一带,记住,司马攸的温县民兵战斗力不弱,万万不可掉以轻心。”赵广拿起第二支令箭,看向一直深受信任的老弟兄。
“遵大将军令!”魏容沉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些年来,他对赵广的信任始终没有变过,而赵广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接下来,是我们即将重点进攻的成皋虎牢关方向,这里发生过什么著名的战事,我就不再重复了,在此,我要对没有点到名字的将校说一句:扬名立万,就在虎牢。是大汉男儿的,随本大将军出征!”
“出征,出征!”
文鸯、文虎、北宫纯、薛季、程亥等勇将纷纷呐喊起来,虽然没有被点到名字,但能够有机会跟着赵广的中军一起作战,对于他们这些将校来说,也是绝佳的出头机会,更何况,赵广已经把虎牢关的重要性指明了出来。
想当年,关东十八路诸侯合攻董卓,虎牢关前一场恶战,成就英雄无数,刘关张三英战吕布的故事虽然是虚构,但曹操、袁绍、孙坚这些猛人,都是在这一场大战中脱颖而出,最终成为前三国时期称雄一方的诸侯、猛将。
羊祜和杜预也没有被赵广提到,不过,以他们的身份,也不屑和文鸯等人去争先锋之类的军职,赵广将这二人留在身边,主要就是参赞军机,分析敌情,同时,在关键时候,派出去给予晋军给重重一击。
汉军不断的调兵遣将,进攻晋国的迹象越来越明显。
在大战阴云笼罩之下,开封的晋国朝堂也是连续朝会,就如何防御汉军的进攻商讨对策,面对国家覆亡的巨大危险,司马炎也再无心与众美人在宫中嬉戏,失了晋国江山,他就是司马家的罪人,就算到了九泉,也无颜见祖父、伯父和父亲。
司马泰、司马攸、司马骏、司马亮、司马伷、司马颙、司马越七个晋国重要的宗室王爷也被司马炎一并召集到了朝堂,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关系司马家存亡的大事上,就算司马攸和司马炎不睦,这个时候也不再提及。
在被赵广已经杀掉了好几个的情况下,司马家稍稍一张罗,就立即有七个有名有姓有能力的冒出来,在这一点上,着实令人佩服。
晋国统兵将领方面,这些年折损的严重,羊祜、杜预归汉,那是司马炎心中永远的痛,好在他大晋底蕴深厚,皮夹子里有的是人才。
老将层面,太尉陈骞现在是晋国的挚天一柱,这位老将能力相当全面,眼光也极是老辣,两年前要不是他一力坚持兵进庐州,有可能汉军就直接拿下柴桑,灭亡东吴了。
同时,马隆这员善于发明的老将也相当的厉害,这些年来,除偏厢车外,马隆又改进了井阑、三子弩等器械,经过军中将士的试用后,杀伤力甚是惊人。
中坚将领层面,王浑、胡威二将文武双全,都是智谋出众的人物,胡威是曹魏青州刺史胡质之子,在石苞病逝之后接任镇东将军,治理地方很有政绩。
年轻将领层面,相比人才一个接一个涌现的汉国,晋国要弱了不少,但也有几员少年将领冒了出来,比如孟观、马咸、陈舆三人,现在都是深得司马炎器重的将领。
孟、马两人都已和汉军交锋过,陈舆是陈骞的儿子,承继了父亲的学问和能力,在军事层面也颇有造诣。
四月二十六日,汉、晋两国大决战的第一场硬仗,就在虎牢关前打响。
第三百六十章 虎牢关前逞英豪
成皋,虎牢关。
按《穆天子传》记载:天子猎于郑,有虎在葭中,七萃之士擒之以献,命蓄之东虢,因曰虎牢。也就是传闻中周穆王将进献猛虎圈养的地方。
这里的地形情况,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战国时期,齐、楚、燕、韩、赵、魏六国驻兵虎牢关和秦国对抗。
楚汉争霸时,刘邦、项羽在荥阳一带对峙,主要的战场就在汜水关,也就是虎牢关一带。
按史记所载:高祖刘邦与项羽战荥阳、争成皋之口,大战七十,小战四十。最后的结果是项羽大将曹咎兵败失城,汉军夺取成皋,楚汉战争的转折点出现。
到了汉末三国时期,虎牢关一带,又是董卓大军和三国各路诸侯一路追杀与反追杀的必经之地,真实的虎牢关大战虽然并不存在,但是发生在荥阳成皋一带的战事还是不少。
这里要重点提一下曹操,面对心怀鬼胎的袁绍等人,曹公的表现令人刮目相看,从史料记载来看:“公到荥阳汴水,遇卓将徐荣,与战不利,士卒死伤甚多。太祖为流矢所中,所乘马被创,从弟洪以马与太祖,得夜遁去。”
曹操孤军与董卓大将徐荣接战,结果战败了,连曹操本人都被流矢射中,马也不行了,是曹洪将马让给曹操,才始得曹操得以逃脱。
十八路诸侯,真正与董卓军打的,只有曹操一个。
从这一点上来看,不管三国演义如何的黑曹操,都不能掩盖其让人敬服的人格魅力,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英雄气度,也是袁绍、袁术等门阀子弟所不具备的。
赵广在潼关誓师后,即率汉军主力七万余众,水陆两路向洛阳方向进军。
为鼓士气,彰显大汉声威,汉国朝堂博闻司对此次东征加大了宣传的力度,句安、苏惠等重要官员也是随军同行。
“大汉起兵二十万,讨伐逆晋!”
“大将军百战百胜,司马氏望风而逃!”
“打到开封城,生擒司马炎。”
相比晋国清淡士大族推砌词藻的华丽赋文,汉军这边的宣传口号相当的朴实,也可以说是很土气,但效果却很明显。
从三国到魏晋,汉人军队的战斗力呈直线下滑的趋势,有诸多原因,其中之一,就是清淡误国,也就是说晋军将领多由文人来担任,好的来说是文武双全,不好的方面则是这种空降将领,根本不懂得底层的将士期待什么,需要什么,渴望什么。
在两军对垒时,朗读一篇谁都听不懂的骈文,将领说的口干舌燥,士兵听得昏昏欲睡,这仗要是能打赢才怪。
文鸯如愿以偿,领一军五千步骑为先锋,前出洛阳,杀向汜水、虎牢关而来。
手中有猛将不用,那是巨大的浪费,赵广此番伐晋,意在先声夺人,文鸯请战意愿强烈,用他为先登正好合适。
考虑到文鸯有时会杀得性起,赵广又将文虎、杜模两人分派到先锋部队中,文虎武力上相比文鸯要弱一些,但小老虎进步非常的快,在谋略上甚至有时还超过了兄长。
杜模隶属北参军司,在成功游说了羊祜和平献城后,杜模依靠关中大族的支持,依靠杜预在军中的影响力,在参军司地位仅次于马融,就算是文鸯,也要卖杜模三分面子。
汜水由南向北,经成皋城、虎牢关汇入黄河,在河之北岸,是修武县城,这座城池与温县相邻,是晋国西线防御的最北端,驻守有司马攸的三千温县子弟兵。
汜水西岸,一支汉军步骑急速前进,卷起的漫天尘土遮蔽了半边天际。
在烈烈的将旗下,文鸯身穿亮银铠甲,头戴红色盔缨,披着黑色大氅,镔枪梨花枪挂在马鞍得胜钩上,三棱牛角鞭缚于后背,威风凛凛的模样让汉军将校心生倾慕。
“父亲文钦被杀的仇,终于有机会找司马家的人报了。”一想到这里,文鸯的心头就涌起万千的快意。
当年文钦在淮南兵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带着弟弟文虎向司马昭投降,随后就被圈押在了洛阳,这一段时间受到的羞辱,文鸯毕生不会忘记。
“二哥,汜水对岸的晋军守将已经察探清楚,是和我们交过手的孟观,此人用兵甚是狡诈,河内之战,程亥当时就吃了他一个大亏。”
文虎领一队骑兵打探敌情,飞马疾奔回来,满头大汗的向文鸯禀报前方战况。
上阵亲兄弟,打仗父子兵。
就文鸯、文虎二人来说,合起来的威力要强过分开单干,赵广现在兵精将多,文氏兄弟想要一起出战,他自然不会阻拦。
其实,汉军将领中还有一文,就是水军将领文武,不过,文武是江夏郡人氏,老爹文聘,而文鸯的父亲文稷是谯郡人氏,两边的祖上有没有联系,也没有人去考证。
“孟观孟叔时,无当营全营尽墨的仇,正要找他好好的算一算。”文鸯冷哼一声,眸子里精光一闪,全身上下弥漫起浓烈的杀意。
晋军诸将中,孟观属后起之秀,资历虽然不够,但战绩却相当的不错。洛阳之战,孟观临危受命,抵挡住了姜维的进攻,又协助司马伦的温县兵围攻张护雄的无当营。
河内之战,孟观从邺城方向顺着浊漳水向南进攻,把汉军赶出了河内轨县、孟县一带。要不是野王城有魏容守着,孟观很有可能一鼓作气攻入汉国的河东郡一带。
汜水东岸。
孟观年纪在三十左右,颌下微有须然,脸上神情严峻,沿汜水的营垒虽然已经修整了多次,但孟观还不放心,每日早晚都会巡视二遍。
随着汉、晋之间国力的消长,军队的战斗力也在发生变化,如今的晋军士卒,一对一已经不是更为骁勇的汉军将卒的对手,若是面对的是汉军精骑的话,情况则更要糟糕。
“呜,呜呜!”尖利的鸣镝号角声在晋营中响起,这号角是孟观的好友,护羌校尉严询从鲜卑人那里缴获的战利品,用在军中示警作用比战鼓要更加的明显。
“各部谨守营垒,未经同意,不得擅自撤退,违令者,斩!”孟观冷声喝令道。
大敌当前,汉军以骑兵袭扰,早在孟观的意料之中,这一场汉、晋大战持续的时间会很长,孟观不想一开始就折损了本部人马。
孟观手底下有步卒一万人,皆是其在邯郸一带招募的将士,养活这些兵卒,对于朝中没有过硬靠山的孟观来说,已是相当不易。
让汉骑碰一个硬钉子,然后找其他地方晦气,是孟观眼下最为真实的想法。
第三百六十一章 石勒登上历史舞台
孟观一心一意想要靠死守来渡过初战的难关。
按他的预想,汉军初来挑战,士气正旺,先锋又是无敌猛将文鸯,这第一波的攻势必定非同小可,晋军依靠汜水结营坚守是最为稳妥的策略。
还别说,孟观这一招不动如山,让文鸯颇不得意,渡水进攻会招致晋军半渡攻击,文鸯军又多为骑军,在水上战斗力还不如步卒;不渡河进攻的话,那就只能干等着汜水东岸与孟观骂阵,这不痛不痒的,话说的再难听又能如何?
文鸯领军连攻孟观营垒四日,虽然抢占了外围的一些小寨,但却拿孟观依托大伾山山势修造的大寨没有好的办法。
汉军个人的武勇在居高临下的山隘上的守军弓兵面前,没有用武之地,远程的流矢就象夺命的蜂尾,漫天而来让汉军将卒躲无可躲。
汜水岸边,汉营。
文鸯、文虎、杜模三人愁眉不展,甫一出战就碰到孟观这个滑不溜手的对手,让满怀雄心壮志的三人信心大挫。
时不我待,汉军的主力部队已经抵达洛阳,要是文鸯在这几日内还是没能取得进展的话,到时候汉军一众年轻将领到来,文氏兄弟的脸面就没了。
“二哥,明日一早,我便率一营人马先行渡河,要是晋军来攻,则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渡口给抢占下来?”文虎气冲冲的跺着脚,发了狠请令道。
杜模急劝道:“文将军,孟观此人用兵极稳,万万不可冲动,属下以为,与其在汜水畔进退不能,不如干脆直奔虎牢关,去寻那王浑的晦气。”
文鸯一怔,王浑是晋军的主力,手底下将兵多达近三万余众,以自己手底下不过五千人马,去虎牢关前向王浑讨敌骂阵,这胜算又能高到哪里去?
“王浑太原王氏出身,自视甚高,又对我大汉心有怨恨,文将军要是在关前骂阵,说不准会有奇效?”杜模嘿嘿一笑,对文鸯的疑惑稍稍解释了下。
文鸯沉吟了一阵,最后终于点了点头,恨恨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晚饭之后,拔营往虎牢关,就在关前十里扎营,要是王浑敢来,猛火油弹伺候这群孙子。”
文鸯连夜起营,朝孟观营垒的正南方向移营而去,行至三十五里,即是虎牢关方向。
孟观在河水对岸瞧见汉军拔营,急忙出兵袭扰,但只行至中途,就有斥候来报,在大坯山山坳处有一支汉军隐在那里,吓得他连忙下令撤军回营。
文鸯一支疑兵吓退孟观,也不停留即往虎牢而去,明日一早,他还要出战讨敌骂阵,今晚要先休息好了才行。
四月二十九日,晨。
汉军休整一晚之后,文鸯、文虎即引兵出了寨门,在关隘前叫骂起来。
虎牢关城楼上,王浑一身锦袍在身,腰挂嵌着玉石的佩剑,发髻由一根玉笋盘结起来,眼眉修正的极是整齐,气度甚是不凡。
在王浑的身后,十余名晋军将校跟随着,从身段和打扮来看,高矮胖瘦不一,甚至还有一个身躯瘦削、蓝色眼睛、白色皮肤的年轻胡人。
诸胡之中,只有白色人种的羯族眼睛是蓝色,其余鲜卑、匈奴等部落,虽然与汉人出身不同,但还是黄色人种。
“众将校,且看关前,那骂阵之将,就是叛将文鸯,汝等哪个敢出战,为吾大晋擒杀此僚?”王浑气宇轩昂,将审视的目光投向众将。
出关隘去擒杀文鸯?
晋军中资历深一点的将校听到王浑之言,一个个低下头默不作声起来,心中则开始骂王浑老娘,这文人为将就是不靠谱。
晋军上下,单挑打得过文鸯的将领还没生出来呢?
就在众人低首之际,那个嘴唇上稚毛未褪的蓝眼白肤年轻胡将站了起来,正待他要出声请令时,却被旁边的壮汉给一把拉了下来。
“阿勒,且忍耐,你的路还长。”说话的壮汉声音嘶哑,从他脸上的神情来看,年纪在三、四十岁,正是气血最为强盛的时候。
“何人喧哗,既然站起,何不上前请令,当吾王浑不敢杀人吗?”王浑见众人如此不配合,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倒不是一定要斩杀文鸯,而是想瞧一瞧谁听话,谁的勇气可嘉,但很显然,这些晋军将校是指望不上了。
被王浑这么一骂,低头的晋军诸将一个个气不打一处来,纷纷将忿恨的目光投向站起又坐下的少年胡将。
“镇西大将军,末将愿出关挑了文鸯此贼?”就在气氛压抑之时,方才出声劝阻的壮汉猛的站了出来,厉声叫喝道。
“好,好!”王浑大喜出声,打眼看去,却见在众人中间闪出一人,身量中等,袒着胸膛,长方脸上横肉乱抖个不停,这人王浑倒也认识,乃是前不久从太行一带投奔来的贩马贼孔苌。
“孔裨将,还有何求?”王浑高兴的一击手,相问道。
有心栽树树不发,无心栽柳柳成荫。
孔苌等人只不过是王浑为了扩充实力,顺手而为收编的盗贼武装,这些人说白了就是炮灰,死了还可以再招,反正幽、冀、青北方诸州有的是草莽盗贼。
孔苌眼如铜铃,占了一张脸的一半位置,另半边的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从鼻子沿延到耳际,让他整个人都显得诡异得紧。
在众人的注视下,孔苌急步来到王浑跟前,抱拳道:“大将军,此番出战,末将若不能杀了敌将,绝不回关,不过,吾的兄弟富勒,大名石勒,还望将军能多多照看,若是能让其入亲军,跟在大将军左右,孔某纵算是战死也无憾矣。”
孔苌说话之时,手指向年轻胡将的方向。
王浑顺着手势望去,只见这个叫石勒的胡将生得极是威猛,蓝眼赤发,白肤毛长,犹如异族兽人一般,与中原汉人差异甚大。
安邑汉羯一场恶战,羯族首领周曷朱被赵广所杀,城中羯族势力也大部被杀了个干净,但孔苌却带着石勒提前逃出了城。
这些年来,孔苌带着石勒在太行山以东的冀、青两州一带活动,或加入盗寇队伍,或加入商队贩卖战马、奴隶等贵重物资。
就在这样漂泊不定的日子中,石勒在仇恨中渐渐长大,成为一个桀骜不驯的十余岁羯族少年。
孔苌这些年亦父亦叔,在石勒识字之日起,孔苌就开始向他讲述羯族从遥远的西方到达东土的历史,讲述石勒的祖父耶奕于是羌渠别部酋帅、父亲周曷朱在安邑建立羯族政权、最后被残暴的汉国赵广陷城的事迹。
在孔苌的灌输下,石勒视赵广为生死仇敌,每日里勤练武艺不休,因为他已经听说了,赵广这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单挑决胜无人可敌。
“石勒,可是羯胡勇士?”王浑点了点头,盯着少年胡将问道。
石勒见王浑问话,嗡声答道:“小子的祖父耶奕于,并州西河郡羯族酋帅,随同骠骑大将军司马望公征战扶风,不幸为汉贼赵广所害;父亲周曷朱,安邑羯族酋帅,十二年前,河东为汉贼所掠,安邑城陷,父帅亦为赵广所害,两辈之仇,不共戴天!”
石勒声音低沉,语声悲切,一双湛蓝的眼眸里,流露出对汉军、对赵广的切齿痛恨。
又是老套的杀父之仇,噢不对,是杀祖杀父之仇。
这些年,死在赵广赵阎王手里的人实在太多,王浑已经见到过多个年轻后辈,热血上头要寻赵广拼命,结果却一个个有去无回。
眼前的这个胡族少年将领,从面相来看,不是寻常之辈,但要说这人能胜得了赵广,那怕是痴人说梦。
也罢,好歹也是一个好的炮灰。
不能让这些胡族的心寒了。
王浑神情淡淡,等石勒说完,道:“石勒,好一条人中之龙,今赐汝表字世龙,可愿意入我中军,为帐下督?”
石勒被王浑赐字,又要收入帐下督,一时愣住没反应过来,孔苌在旁听得真切,连忙将石勒拉扯过来,向王浑跪下谢恩。
石勒被王浑收为帐下督,那就相当于走上了一条快速升官、迅速壮大实力的捷径。
“多谢大将军成全,孔某此番出战,若战死沙场,也是死得其所,不负周曷朱兄长的托付了。”孔苌喜形于色,向王浑重重的行了一个胡礼。
王浑收石勒为帐下督,当然不是没有代价的。
交换的条件就是孔苌必须杀出虎牢关外,为王浑撑一撑镇西大将军的面子。
士为知已者死。
周曷朱在安邑对孔苌的情谊,让这个汉羯混血的汉子感动莫名,有王浑的照看,石勒接下来的路,由他自己去走,孔苌心中如释重负。
现在,他要用自己的一条命,再拼搏一回。
文鸯的盛名,孔苌自然听说过,不过,他并不惧怕。羯胡是马背上的民族,孔苌在北方混迹多年,骑术自然了得。
在历史上,孔苌是石勒起家时的十八骑之的老大哥。
文鸯再猛,也只是一人而已。
孔苌觉得,只要不是赵广,他都有信心一拼。若是有幸,在两军阵前斩杀文鸯,则不管是他自己,还是石勒,在晋军中的地位将不可动摇。
满怀坚定的信念,孔苌跨马举胡刀,杀将而出!
第三百六十二章 文鸯杀胡不客气
虎牢关门“吱呀呀”开启。
在王浑、石勒等晋军将领的注视下,孔苌率一彪人马冲出关隘,直取阵前讨敌的汉军先锋文鸯。
跟着孔苌出战的晋卒,多是活跃在太行、黑山一带的杂胡,他们不事生产,以打家劫舍为业。
这些胡盗纵横太行八百里,无人敢惹,原本日子过得有滋有润,但随着汉军的到来,这些胡虏被驱赶得走投无路,要是还留在并州的话,就是大汉矿业糜立手下的矿工。
胡盗们恨意滔天。
他们做梦都想着,有一天杀回并州,向汉军讨还血债,而今天,复仇的机会来了。
正午还没有到,阳光由东向西照射过来,对孔苌来说,正是背向日头的方向,而文鸯则很不幸的要面对逆光作战的不利局面。
天助我也!
孔苌心头,又凭添了几分信心。
文鸯在虎牢关前,骂阵已有一阵,他现在的身份,是汉国的征东将军,相当于方面军主将的地位,这次要不是跟着赵广出来,独领一支偏师的资格是没问题的。
所以,真正扯着嗓子叫骂的不会是文鸯,而是一群嗓门大的汉军糙汉。
孔苌提着胡刀出隘,正待拿这群不知死活的家伙出气,却不想文鸯眼疾手快,已经拔马挡在了他的前面。
兵对兵,将对将。
两军混战一场,小卒之间的拼斗,不过是开胃菜。
真正起决定性因素的,是将领的比拼。
“来将何人?”瞧见敌将杀出,文鸯梨花枪一摆,舌涎春雷,冲着孔苌来袭的方向喝问。以文鸯的身份,普通的小校已经激不起什么兴趣。
孔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怨恨和怒气在出关隘之时逐渐累积,现在已经到达了最顶点。
“你家孔爷爷?”孔苌死死的盯着文鸯,左手紧握胡刀,口中哇呀呀的大叫着,速度不减朝着文鸯冲了过去。
报名!
报什么名?
若是单挑胜了文鸯,那他孔苌的大名,天下何人不知?
若是不幸败了,那区区贱名,又何必为文鸯显名?
孔苌不按常理出牌,倒让文鸯有些措不及防。
三言二语间,说是迟那时快,战马的速度一提起来,仅片刻功夫就接近了文鸯跟前。
“文鸯,什么单挑无敌,且看你孔爷爷的本事。”孔苌心头一阵狂喜,文鸯脸上惊讶的神情还未消褪。
以有备胜无备,这一仗稳了。
更何况,孔苌还有一个拿手绝活,那便是左手胡刀耍得极是精妙。
一般人来说,右手是蓄力的一边,而孔苌则是左手力量更强。
这一秘密让孔苌在对敌时占了不少的便宜,逃亡太行以东当贩马贼时,孔苌曾经与十余名盗寇交手,结果连杀九人,自己除了脸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外,再无其他伤口。
胡刀带风扑面。
这一刀借着战马的速度,平推向文鸯的颈项,若是刀势使将开来,文鸯想躲的话,除非马术精湛到以铁板桥的方式躺在马背上。
但若是那样,两将交锋的先机尽为孔苌所夺,接下来再打就麻烦了。
孔苌在冲杀时,左手持刀肩膀微抬,这一小变化若是其他人,自然察觉不知,但文鸯久历战阵,早就从细微之处发现了异常。
胡刀的招势甫一用老,文鸯的镔铁梨花枪枪尖已然微微抬起,隐指向孔苌的腹部。
“不好!孔叔小心........。”在关楼上,石勒惊叫出声,站得高看得远,在他这个角度来看,文鸯枪势已经将孔苌笼罩在阴影下,孔苌危险了。
可惜,距离太远,孔苌不可能听见石勒的提醒。
他还沉浸在即将一刀削了文鸯头颅的喜悦中,对于文鸯隐藏在底下的动作几无所知。
两马即将交错。
文鸯梨花枪如一道闪电刺出,由下而上直撩孔苌的下腹部,这一枪极是狠辣,孔苌骑在马上,其它地方都可以摇摆躲避,唯有腰腹不能,除非他弃了战马选择步战。
孔苌的胡刀先后即后至,这是刀与枪相比最为不利的地方,但胡刀也有胡刀的好处,那就是割人头比枪要方便的多。
文鸯的人头,孔苌肯定是割不到的了。
为了躲避梨花枪的疾刺,孔苌勉强发力,试图来一个蹬里藏身,可是他的身体刚刚侧转,左侧大腿就如被毒蛇咬了一口一般,强烈的疼痛袭来。
中枪了!
孔苌一条腿再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只得弃了马缰滚鞍落马,这一时胡刀也没办法在手里握了,只得先弃了再说。
文鸯一个照面,就将孔苌逼落马下。
这还不算完,孔苌被摔得七昏八素,好不容易站稳想要爬起来,却被拔马而回的文鸯迎头撞了过来。
“碰!卟嗵!”战马的重量足有三百余斤,加上速度的撞击,孔苌的身体凌空飞了出去,斜斜的就象一个破麻袋一般摔倒于地。
文虎在后阵瞧得真切,立即催马上前,朝着孔苌的脖子根处一刀砍了下去,污血顺着断落的脖颈溢出,孔苌的头颅失了支撑,圆滚滚的顺着倾斜的地形,向低洼的地方滚了过去。
方才汉卒骂阵,有几个刺头发狠了,直接掏出二弟放纵了一把,那洼坑之处的水渍正是放水留下的痕迹,孔苌这杂胡的头颅一滚过去,便与尿渍混杂在一起,既腥又臭,立时让文虎没了提拎首级的兴趣。
“嘿嘿,多谢小将军承让!”一名汉军老队率急跑过去,将孔苌的人头从污坑中提出,也不嫌弃的挂在腰间。
文虎瞧不上这晋军胡将首级,他们这些低级将校则不在乎,只要是晋将,管他有名无名,总比没身份的小卒来得值钱。
在王浑的眼皮子底下,孔苌被文鸯所杀,死的方式还是如此憋屈,王浑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好在他也是饱读诗书,涵养上还耐得住。
“孔叔!”石勒紧紧抓住王浑的将旗,牙齿咬得吱吱作响,若不是被任命了帐下督,要保护好王浑这面将旗,石勒现在就想不顾一切的冲下关隘,寻文鸯好好的大杀一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石世龙,你要想寻死,现在就可去,要是想报仇,就好好的在中军呆着。”
王浑气哼哼的甩下一句话,带着众将校下了城楼而去。
单挑文鸯看来只是自取其辱,好在这虎牢关险峻难攻,晋军要是坚守不出,任文鸯有千般万般的本领,也无法强攻拿下关隘。
第三百六十三章 统帅术11级
渴望逆转翻身上位的孔苌死了!
跟着他一并出隘的胡盗们也纷纷四散,为孔苌报仇之类的傻事,杂胡们是绝对不干的,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两个字。
有利则聚,无利即散。
胡盗们信奉的行事原则就是这么简单。
虎牢关上,王浑已经离开,晋军各部将校面面相觑,孔苌的武力如何,他们心中清楚,在文鸯的手底下未能走上一回即败亡,这结果让晋军将校心头大惧,再无一人出关搦战!
文鸯兵少,强攻坚城自不可能,无奈之下,只能先退守营垒,等待赵广的中军到来。
五月一日。
汉国大将军赵广的中军大纛在巩县树了起来,巩县距离虎牢关的距离不远也不近,正好适合作为汉军中军驻地。
随着赵广的到来,沿黄河由洛阳孟津至巩县这一路,河道上船只来往如梭,陆路上车马拥挤不动,汉军的攻城器械陆续送到,即将加入到强攻虎牢的战事中。
中军帐内。
参军司众参谋来来往往,不停的在沙盘的标注汉晋两军的驻防情况,虎牢关周围的地形情况在巨大的沙盘上一目了然,就连黄河以北的温县一带也被标的清清楚楚。
“大将军,文鸯将军旗开得胜,晋军将校皆已胆丧,我军接下来当一鼓作气,以精锐之师强攻虎牢,击破敌之幻想,待拿下关隘之下,举兵再东向开封,则灭亡晋国指日可待。”马融兴致勃勃,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这是他作为战役策划者开启的第一仗,虽然只是杀散了一群杂胡,但意义却非同小可。马融觉得灭晋的时候就快到了。
羊祜身体微恙,跟着赵广身边权当作个谋士,这时却站了出来,指向虎牢关一带的平原:“大将军,马参军,虎牢关不好打,我们万万不可轻敌大意,你们来看,虎牢关的东面,是尉氏、陈留、中牟、谯郡等城池,这些地方都是人烟稠密的县城,战事一旦吃紧,晋国极有可能进行大动员,全民皆兵上关隘守御,到那时我们面对不是四万晋卒,而是十万、二十万、甚至三十万的军民........。”
赵广心头一惊,羊祜的话让他猛然想到了一个词:人海战术,或者更通俗的说,让敌人陷入到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中。
人民战争有多么厉害,多么可怕?别人不清楚,赵广却是有深刻体会的。
在敌国境内作战,最担心的就是敌方清坚壁野,人人都把你当作仇敌,要是那样的话,就算占领了地盘,也无法长久立足。
“大将军,以羊某对司马炎的了解,他在虎牢关陈下重兵,不外乎是想以坚城险关阻挡我大汉强军的去路,若是这一场战事拖延过长,则晋国就能以逸待劳,将我军拖疲拖垮,若是我军选择绕过虎牢关,则偏师入晋,将遭遇晋军多路围攻。”
羊祜一脸凝重,对赵广说出心中之忧。
羊徵瑜在长安的未央宫住了下来,时不时的到皇甫谧的医坊检查一下身体,有胡芳、左芬等年轻小娘在旁,她的心情也跟着好转了起来。
羊祜放下心中所念,又看到汉国统一的势头已见端睨,也就不再执着于原先与司马炎的那一点小恩惠。
赵广绕着沙盘来回的踱着步子,半响无语,司马炎这次部署的防御体系相当完备,可以说化了很大的功夫,这也是晋国两年多来精心布置的一条防线。
要想突破虎牢,取得胜利,看来还必须打破惯性思维,从对手想不到的地方着眼。
就在赵广一筹莫展时,长期闲置的系统面板突然自动跳了出来,在统帅千军技能那一栏内,赵广赫然看到了11级的红色字体。
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10级是满级吗?怎么又跳出来一个11级了,难道说这破系统还有再升级的可能。那这段时间以来,怎么连一个动静都没有。
相比之前淡青色的升级条,11级的红色分外醒目,赵广对突破后的统帅术进行了一番仔仔细细的研究,才始明白其中的奥妙来。
新的11级统帅术技能,已经将整个战场的范围扩展到了敌我双方的每一个角落,也就是说,晋国一方的各郡、县都在这一场战役的波及范围内。
虽然还有距离远近导致的清晰度问题,但相比之前的局部战场探测术,11级统帅术对赵广的帮助无疑更大。
借着技能升级的帮助,赵广的眼睛从沙盘上虎牢关向南看去,只见豫州的谯郡、尉氏再向南去,是伏牛山、桐柏山,然后就是千里茫茫的大别山。
大别山之名,来源于汉武帝南巡有言:“此山之大,别于天下。”,这里是淮河的源头,也是当年雷绪、陈兰等淮左宗帅们聚居之地,就算到了现在,生活在两山之中的流民队伍也是极为膘悍,难以对付。
在不久前,汉国斥候还打探到一个消息,昔日魏国的大将徐胤从洛阳南撤之后,即率本部人马遁入到了伏牛、桐柏、大别山一带。
曹昙在子午谷道覆灭之际,也正是徐胤在大别山区势力迅猛发展的时间段,赵广在夏口之战中打得吴军狼狈不堪,如诸葛靓、沈莹等吴将也纷纷向汉军投降。
而同时,处于魏、晋、吴三国交界处的大别山地区,也就是汝南和谯郡交界地区,变成了无人管的空白地段。
徐胤率部趁机进占这些山区,以他的能力,再加上有荀頵、荀崧父子相辅佐,汝南群寇面对魏军精锐部队,除了投降之后再无他途。
大别山纵横千里,原始丛林、险峻关隘、高峰狭谷林立,徐胤一进驻于此,就如蛟龙入海,喜不自禁。
这一处进可攻,退可守的所在,就是徐胤最佳的容身之处。
汉军向南绕道,极有可能会陷入大别山徐胤所部和晋国的夹击之中,而若是向北渡黄河,河的北岸是温县,正是司马家族的老巢。
温县人在晋国入朝为官者,不知有多少,得了司马家的好处,当然要死命的保住晋国的江山,所以,从北岸进攻也是一条死路。
这一场大决战的突破口,究竟在哪里?
赵广皱着眉头,在缩小比例的沙盘和帛图上来回计算、谋划到大半夜,终于在中牟东北一处叫官渡的地方停了下来。
第三百六十四章 奇袭官渡
官渡。
顾名思义,就是一处渡口。官渡口的位置在睢水与鸿沟的交汇处,鸿沟不用多说,中国象棋里面楚河汉界的中间部分,就是鸿沟。
据《汉书》记载:项羽与汉王战于灵壁东,汉军大败,睢水为之不流。
从项羽、刘邦,到曹操、袁绍,再到后来的隋唐,在争夺中原的大战中,无一不把睢水、鸿沟一带作为重要的战略支撑点。
其意义就在于睢水可运输粮秣、辎重,一旦这条河流被敌军控制,则大军缺少补给,就有可能陷入崩溃的边缘。
这个地方,在汉末三国时期,更加有名。
公元200年,汉建安五年,曹操和袁绍为了争夺北方霸权的官渡之战,是前三国时期三大著名战役之一,而之所以战役发生在官渡,主要还是地理位置使然。
到了隋唐时期,那位被李二陛下黑的不成样子的隋炀帝经汜水、官渡开凿了通济渠,也就是大运河的首期工程,其重要性更加的突显。
古睢水到了北宋时就不复存在,原因是黄河改道入淮,在宋朝之前,睢水是中原的重要河流,担负着沟通黄河水系与淮河水系的运输职能。
官渡的没落,则要到后来黄河夺淮抬高河床,睢水航运条件不再具备,才始渐渐废弃。
“叔子,你来看,我军遣一部精兵突袭这个地方可好?”赵广点指官渡的位置,向羊祜问询道。
羊祜刚才小睡了一会,听到赵广问话,连忙来到帛图前,见赵广手指的方向后,大惊道:“大将军,这官渡位于晋国腹地,我军如何突袭,除非从睢水乘船前往,难不成.......。”
赵广见羊祜猜出自己的意思,点头赞许道:“不错,你来看,从晋国军队的驻扎分布来看,可以作为辎重屯放的地点主要有两处,一是延津渡,二就是官渡,相比更容易遭到水军攻击的延津渡,官渡被当作晋军屯积辎重地点的可能性更大。”
“我军要是控制官渡,则晋军无粮可供,数万大军总不能饿着肚子打仗,到时两相夹攻,再令博闻司散布晋军大溃的消息,则这一仗我大汉必胜。”
赵广有意奇袭官渡,自然不是单单依靠系统,从汉军斥候已探知的情报来看,虎牢关前,汉晋大军云集,汉军在西,晋军在东,这一态势与楚汉相争大致相同,只不过,双方的实力对比上,汉国已经占据了荆襄一带,实力比当年刘邦要强盛得多。
在十万汉军的重压下,司马炎和王浑连连调兵遣将,晋军在温县、汜水关、虎牢关一带聚兵有近五万众,这还不包括辅兵在内。
这么多的军队要吃要补给,依靠什么来运输,最为省力和便捷的就是睢水。
水路运输,在三国这个时代,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限制,但真正打起仗来,粮秣辎重的存放地点都会放在河道的旁边。
乌巢,也就是袁绍大军存粮地点,在黄河北岸的延津渡一带。袁绍之所以选择这里,并不是昏馈,而恰恰是延津渡是黄河下游的重要渡口,袁军从北方冀州一带的粮秣运到这里,需要有一个中转存放的地点。
如今,官渡的地位也和乌巢一样。
睢水只是黄河的支流,水流相对来说比较平缓,适合船只航行,而且官渡就在虎牢关与陈留之间,属于晋国的腹地,不用过度担心汉军的突袭。
黄河畔延津渡的渡口虽然转运能力最强,但相比强大的汉国水军,晋军水军的实力弱的不够看,这使得司马炎和王浑,不敢把其作为存粮地点。
羊祜凑上前盯着帛图良久,最后摇头叹息道:“大将军,这太危险了,官渡四周,皆是晋军重兵驻扎,我军进退唯靠睢水,要是水路被断,则偏师可能有去无回,这等冒险之事,非兵家之所为,莫如再作其他打算,稳扎稳打为好?”
“叔子听说过灯下黑这个词吗?”赵广微微一笑,11级的统帅术加成下,让他对自己的判断更有自信。
羊祜一怔,灯下怎么会黑?
当他将目光转向帐内的豆油灯时,眼睛却是一紧,正如赵广所说,这燃烧照明的油灯虽然将帐内照得分外明亮,但在灯下那部分,却依旧是灰蒙蒙的,看得不甚清楚。
与羊祜一番陈述,天色已经微明。
赵广也不怠慢,立即将马融、文鸯等人召了过来,就奇袭官渡的细节进行商讨。
对于赵广提出的这一惊人的军事冒险行动,汉国的这些重要官员、将领反应不一,稳妥性格的官员认为这般冒险不值得,反正汉国的综合国力已经超过晋国,只要按部就班,一步步的平推过去就行。
激进脾气的官员则大声叫好,认为奇袭官渡利大于弊,若是能成,则晋军不战自溃,若是不能成,反正水路在汉军手里,就凭晋军水军那点小船,根本不能阻挡汉军的来回。
“幽、冀一带,原先属于我们汉人世代居住的地方,如今已被匈奴、鲜卑等诸胡占据,我们要是在此与司马炎打持久战,那接下来如何应对胡虏的骑兵,在开封的间作已经有消息传回,晋国朝堂正在和北方诸胡谈判,借兵攻打我大汉........。”
赵广这么一解释,众人皆一时无语。
北方的情况确实很不乐观,晋国已经完全放弃了在幽州的经营,连范阳郡的治所蓟城也没有了什么兵马,唯一能打的将领,护羌校尉严询已经退守到了青州。
冀州的北部,也有多股的胡盗作战,孔苌这一支杂胡就是从冀州而来。
如果再不加以打击,昔日的燕赵大地,将成为胡族放牧的地盘,而汉人则不得不成为诸胡奴役的对象。
“大将军,若是北伐胡虏,逖愿领一军为先锋,扫荡胡尘,复我河山。”众人中间,十二岁的祖逖挺身而出,稚嫩的声音坚毅如铁。
相比历史上那个闻鸡起舞、击楫中流的祖逖,有了赵广这个师傅的祖逖是幸运的,三年的学习历练,让他的知识积累比原先更加的充裕。
身负阖家遭胡虏所掠所杀之痛,又有赵广时不时的教导,也让祖逖对汉胡矛盾的根源有了更深切的认识。
相比汉晋之间的内斗,真正威胁到汉人生存的,是北方不断南下的胡族,在这个时代,能够看清楚这一点的,只有寥寥几人。
第三百六十五章 魏晋大才女钟琰
赵广的性子杀戮果断,决心既定,也就不再犹豫。
在官渡开辟另一处战场,这个任务相当的危险,非大智大勇之人不能担当。
汉军诸将中,有文鸯这样的猛将,但智谋上却有不足;有羊祜这样的智略出众的名将,但在武勇上又稍有逊色;其余将领,更无法胜任。
在思谋再三之后,赵广决定亲率一支水陆精锐之师直扑官渡,待焚毁了晋军粮秣、辎重之后即速返回。
对于赵广深入敌后、亲自出击的决定,汉军众将纷纷表示反对,他们认为以赵广在汉国的身份和重要性,万一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大厦将倾、基业不存的严重结果。
“若是汝等领军,可有对付晋太尉陈骞的手段,若是没有把握,那就不用多说了。当年曹孟德能亲袭乌巢,我赵广又有什么不能?”赵广大笑回应。
汉晋之战中,要想保存汉人的元气,速战速决是关键,赵广相信,唯有自己的身影出现在官渡,才能最大程度的震慑住晋军将校。
在羊祜、杜预等晋初名将先后投奔汉国之后,司马炎现在最为器重的将领就是太尉陈骞,这个老家伙眼光相当的老辣,要不是他及时的进驻庐州,夏口一战后,汉军可以立即挥师东下,一举将当时已经丧胆的东吴给灭了。
相比在历史上大书特书的羊祜、杜预,陈骞不是那么有名气,但此人的真实本领却是非同小可,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王浑也把陈骞当作老师来看待。
羊祜听到陈骞之名,也不再坚持。
“大将军,要是被司马炎知晓你到了官渡,那..........。”李球、马融等参军司官员依旧一脸的担忧,极力劝阻。
赵广双眸一瞪,拔出青釭剑猛然砍下,一下将案几一角给削了下来:“大丈夫,征战沙场,何惧生死,若是怕死,那我赵广在沓中时就战死了,再说了,这些年来,又有哪一个敌将,能胜得了我?”
面对反对之声,赵广这一次难得的一意孤行,自沓中征战以来,他一次次的置于死地而后生,一步步踏着危险走过来,现在汉国还未完全国家的统一,不是安逸的时候。
出征官渡的决策既定,赵广遂秘密开始选拔精锐将校,文武、罗尚两员水军将领是必然要跟随的,要是水路得不到保障,那赵广就真的成了一支孤军了。
跟随左右的将领方面,文鸯虽然够勇猛,但太过于显眼,虎牢关前的佯攻,要是缺了文鸯吸引王浑等人的注意力,奇袭变成强攻,那就不妙了。
文虎是文鸯之弟,也要跟着老哥在虎牢关时不时的亮亮相,羊祜是赵广现阶段最为放心的统帅型主将,在赵广离开之后,汉军主力的运转托付给羊祜最为合适,当然,要是西线金城的杜预在虎牢关的话,凭杜预的本领也一样可以。
排除了这几个人外,汉将中间,薛季是亲兵营的亲将,自然要跟随着,由于是从水路进军,骑军作用不大,如关彝、北宫纯、独孤胜等几员马上征战的将领这一次都留在了虎牢关,相反,倒是寇林、张瑛、钟毅、张微、许综等将领,被选拔到了跟随队伍中。
寇林在失守谷城后,军职被赵广一撸到底,现在的身份连裨将军都不是,只是薛季的亲兵营一名军侯,当然,以他寇林和赵广的关系,薛季也不可能将寇林真当作军侯来使用。
薛季、寇林作为帐下督,这也是赵广身边最后的护卫力量。
“老魏,你看吧,还是大将军懂我,这帐下督不用动脑,只需要听令就是,正合适我这等粗人。”
寇林这人心大,知晓自己有幸再次成为亲将之后,竟然还大喜过望,跑到老兄弟魏容跟前,好好的显摆了一番。
魏容如今已是汉国负责河东、河内两地的一方主将,黄河以北的诸般事务忙得不可开交,对寇林这个不求上进的老兄弟的显摆,也只能无奈的笑笑不再搭言。
人各有志。
只有找到合适自己的位置,才能发挥最大的潜能。
无当飞军在张瑛手中第三次重建,组建后不久即参与了围攻曹昙魏军的行动,在寇林失守谷城的不利局面下,张瑛率领这一部新军层层阻截魏军,有效的滞缓了魏军对汉中谷地的进攻,凭着这一战绩,张瑛也正式成为了赵广麾下的一员战将。
钟毅是钟会长兄钟毓的儿子,后来又被钟会认了儿子,钟会死后,钟毅归降了汉国,这些年来,钟毅在参军司、汉国郡县多地历练,积累了一些经验,这一次赵广带着他出征,是希望钟毅联络上钟家在晋国做官的人。
再确切的说,就是让钟毅与三个兄弟钟峻、钟辿、钟徽取得联系,钟家在曹魏深耕多年,晋国朝堂的高级官员虽然被清洗了,但低层的郡县官员、名人士子中,擅长书法和刑律的太傅钟繇教导的弟子无数。
另外,钟毅在赵广身边,还有一个妙用,可以离间王浑与司马炎的关系。
王浑的妻子钟琰是钟微的女儿,也相当于是钟毅的侄女,当然,这只是家族的辈份排名,从年龄来说,钟琰和钟毅差不多年纪,在一个大家族中,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
钟琰在魏晋时期名气大得不得了,苏惠、左芬两个加起来,也不如钟琰一个。按《晋书》记载:数岁能属文,及长,聪慧弘雅,博览记籍。美容止,善啸咏,礼仪法度为中表所则。
钟琰的作品《遐思赋》《莺赋》都是传唱一时的佳作,换句话说,这是一个不亚于蔡文姬的女才子。
另外,钟琰还有一套特殊的相人本领,王浑对此也是服气的不得了。
这里有一个典故。有一回王浑和钟琰在闲谈,正好两人儿子王济路过,王浑就高兴地对钟琰说:“生个这样的儿子,满可以安心了。”
结果钟琰笑着说道:“如果我能婚配汝弟王湛,生的儿子本来可以不止是这样的。”
这什么意思?
钟琰这是赤裸裸的告诉王浑,你不如你弟弟王湛,要是我当初嫁给他,那生出来的儿子比王济要强的多。
王浑听了这话,心胸就算再大度,估计心里也是酸溜溜的,这绿帽子戴得实在不舒服。但没办法,谁让自己娶了个名人老婆。
要是钟毅凭着钟琰亲戚的关系,与王浑见上一面,就会有谣言传扬出来,如此一来的话,司马炎必然会起猜忌。
这等一本万利的买卖,赵广觉得很有必要做上一做。
第三百六十六章 虎牢关大战(求月票求打赏支持!)
五月六日,傍晚时分。
经过一番精心的挑选,汉军一部七千将兵在赵广的率领下,从汜水登上战船,一路北上经过孟观军所在地段后,船队进入黄河开阔地带。
夜色之中,船只顺流而下,行进的非常之快,汜水水道在反复争夺之后,如今已被汉军水军所控制。
晋军水军屡战屡败,又拿汉军的水泥战舰没有办法,只能将有限的兵力聚拢到官渡和延津渡两处,依托岸上的水寨坚守。
历史上的黄河以“善淤、善决、善徙”著称,其下游河道的变迁极为复杂,从孟津以东至荥阳(南岸)、武陟(北岸)间,因河身为南岸山脉所约束,只是沿着自西而东的方向发生很小的移动,武陟、荥阳以下,黄河正式进入华北平原,大规模改道的趋势已经无法阻挡。
汜水与睢水这一段,正是黄河决口频繁的地段,周围的水泽一个接着一个,少有人烟,又遍生芦苇,极是合适隐藏。
五月七日至八日,赵广率这支船队在黄河北岸的河汊湖泽中隐匿了起来,之所以选择在北岸,就是要避过晋军斥候的巡探。
相比南岸来说,北岸晋军的防御要松懈了许多,晋军诸将估计也算不到,赵广会跑到荒无人烟、水泽丛生的溃湖隐藏起来。
其实,黄河北岸的这一片水泽,再往北去一点,就是大名鼎鼎的巨野泽所在,昔日楚汉相争时,大盗彭越就在这里不断袭扰楚军,就连勇猛无比的霸王项羽都拿他没有办法。
彭越在此为盗,后来的水泊梁山大致的活动范围也是这一带,有这般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赵广当然要好好的利用起来。
虎牢关前,大战正烈。
这几天时间里,羊祜、文鸯为吸引晋军注意力,开始按照赵广临走前的安排,调兵遣将对虎牢关发动猛攻。
重兵陈于坚城之下,不进攻的话,肯定会让人疑心。
只有打的最为激烈,最为紧张,才能让晋军上下把注意力集中到虎牢关来,而无暇顾及其他。
文鸯、文虎亲冒矢石,带着本部亲兵连番冲杀,有军中猛将带头,汉军上下也是士气高涨,一波又一波的朝晋军关隘冲杀过来。
“杀上虎牢关,活捉王玄冲!”
“诛王济,娶钟琰!”
汉军诸将中,粗鄙之徒不少,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名人的向往,钟琰的年纪三十左右,正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时候,这样的名女人抢回来,纵算不能用,供起来也值得炫耀一番。
不管是什么时代,名人的老婆都是别的男人意淫的对象。
更何况钟琰也有中上之姿,再加上有才华,在被士族读书人口口相传后,王浑的绿帽子越戴越结实,连摘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王浑气量本就不大,听到这些污辱的叫骂声气得脸色铁青,老婆被别人给惦记上了,这婶可忍叔不可忍,气急之下,王浑亲持佩剑上了关城作战。
本来以他的身份,上第一线也只是做做样子,但这一次,王浑火往脑门冲,带着亲卒与先登上城的汉军勇将文虎战了一场。
人的名,树的影。
文氏兄弟齐上阵。
一般的晋将还真顶不住。
文虎跟在文鸯身后杀奔关城,沿着云梯攀上,晋军的箭矢虽然有几枝挂在他铠甲上,但也没伤着什么要害之处。
“弟兄们,跟我上!”
“诛王浑,娶钟琰!”文虎这人嘴巴也损,知道汉军将士最喜欢听这么一句,遂冲着王浑迎上来的方向叫嚷个不休。
文虎在叫喝中登城,汉军士气一时大振,王浑带着亲卒上前,想要将文虎斩杀,但以他养尊处优的身手,又怎是文虎的对手。
“大将军且歇息,石勒来战此将。”一声怪异的呼喝从王浑身后响起,刚刚被任命为帐下督的石勒持着胡刀冲了下来。
石勒、文虎。
两人皆是勇悍之将,战在一处立时杀了一个难解难分,相比之下,文虎作战经验丰富,实力要稍强一些,但随着石勒年龄的增长,这点差距很快就会抹平,而且更有可能,石勒如果足够自律的话,还会反超文虎也说不定。
有石勒挡住文虎,虎牢关的守军终于缓过一口气来,一番恶战之后,文虎见周围上隘的汉卒已经悉数阵亡,只得无奈的虚晃一招,从靠在关墙上的云梯又撤了回去。
石勒本想追杀,但在另一旁文鸯又杀将了上来,急得王浑又忙唤石勒增援被文鸯杀得连连后退的城垣。
一场激战下来,等晋军好不容易打退汉军进攻,清点兵卒一看,折损将卒足有一千之数,幸好的是,关隘下的汉卒死伤更多,仅从城下的遗卒来看,就有近三千人,这还不算轻伤的部众。
石勒先战文虎,再战文鸯,大显神威,本来看不起他的晋军诸将,这时也纷纷佩服起来,王浑更是高兴异常,将石勒倚重为左膀右臂。
晋国苦无猛将久矣!
赵广凭着自身的武力,加上有文鸯、文虎等猛将辅佐,屡屡祭出单挑这等蛮横的招数,让习惯了智谋取胜的晋军将领很不习惯。
这一回有了石勒,不仅是王浑心中高兴,就连开封的司马炎在得知石勒之勇后,也是激动的连连击掌。
晋国朝堂这次的反应相当的快,仅仅二日后,对石勒的嘉奖就已经送到虎牢关。
石勒由帐下督,直接连跳三级,晋升为奋威将军、领三千步骑,奋威将军虽然是杂号将军,但能够独挡一面的率领一支偏师作战,对渴望恢复羯胡势力的石勒来说,地位已经足够了。
五月九日,汉军在羊祜的指挥下,继续加强对虎牢关的进攻,位于后阵的抛石车将猛火油弹抛射到关隘上,引发熊熊火焰,让守隘的晋军士卒在关城不敢多作停留。
面对汉军的攻势之猛烈,让王浑惊惧交加。
虎牢关虽险,但充其量也只是一座平原关隘,要是汉军真的不要命的猛攻的话,晋军士气被夺,想要守住只能靠增援部队来填补。
无奈之下,王浑开始不停的从后方抽调兵卒,轮番换下已不堪战的疲卒,虎牢关争夺战呈现白热化状态。
第三百六十七章 大丈夫何患无妻(求订阅求月票!)
五月十日。
赵广率军从睢水一带的河湾中杀出,突然出现在了虎牢关侧后的中牟。
中牟只是一座县城,在出奇不意的情况下,汉军一举攻占只有百余县兵防御的城池,赵广随后在此与钟毅作别。
钟毅带着几名晋地出身的士卒假作商贾,绕道谯郡、陈郡,再转向往开封,他此次出行,主要的目的就是联系上钟琰,然后通过钟琰再对王浑施加压力。
以赵广的气魄和汉国的实力,拿下虎牢关只是时间问题,统一天下也只是时间问题,钟毅对此甚有信心。
而为了挽救钟家的前途,钟毅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和钟琰见上一面,钟家这么赫赫有名的家族,在汉国这边只有他一个人打拼,实在太苦了。
钟琰若是有意归汉,在太原王氏的另一支,王湛已经归附了汉国的情况下,王浑就算再想给司马炎效力,也不会再得到信任。
如此一来,王浑能够投奔的,也就只有汉国一条道。
拿下中牟之后,赵广与钟毅简短一叙,即又不停歇带着将士直扑睢水上的官渡渡口。
行军打仗,什么最为重要,什么最为油水,自然是粮秣和辎重。
此次大战,司马炎在踌躇再三之后,任命琅邪王司马伷统揽军中一应物资供应,司马伷是司马炎的叔父,司马懿第三子,司马师、司马昭的同父异母弟。这次司马伷被任命为尚书左仆射、加开府仪同三司,身份和地位比真正指挥作战的王浑要高过一头。
近两年来,司马炎在倚重的将领、大臣投汉之后,心中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王浑虽然是亲信重臣,但人心隔着肚皮,谁知道背地里,王浑和王湛有没有就投汉之事商量过,毕竟,在士族大户的眼里,家族的利益比朝堂的利益要高得多。
司马伷这人相比司马望、司马亮、司马伦等人来说,军事能力要强一些,在历史上他担任了镇东大将军,是伐吴诸将中的重要一员。
当然,司马伷伐吴是去摘桃子的,等他到达建业时,孙皓已经递上降表投降了。
就眼下来说,在赵广的“滥杀”下,司马伷这个司马家族的长辈,也是司马炎手里能拿出来的,极少数可以上战场的家族王爷了。
官渡口。
来往于睢水之上的兵船一艘接着一艘,满载着粮秣、辎重和增援兵卒的船只从扬州、兖州一带驶来,在卸下粮草、铠甲等辎重后,又急匆匆的向虎牢关方向西进。
前方战事吃紧,王浑的告急信使一批接着一批的赶回,从虎牢关运送回来的死卒和伤卒,让留在后方的晋军将卒心惊胆战。
司马伷、司马觐父子领一万兵卒驻守渡口。
有乌巢淳于琼贪杯误事的例子,司马伷父子草草的吃过晚饭正在叙话,司马觐最近的心情很不好,原因是说好的老婆没有了。
司马觐的年纪不过二十有二,并不是太大,聘娶的妻子不是别人,正是兖州刺史夏侯威的孙女,淮南太守夏侯庄的女儿夏侯光姬。在历史上的东晋,晋元帝司马睿的生母就是夏侯光姬。
夏侯光姬年幼时颇为聪慧,被司马伷一眼看中,当时司马炎代晋,夏侯威也是落难之时,正要巴结司马家族保全性命,一听说孙女被琅琊王看上了,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谁知后来世事变幻,曹昙在襄阳复立魏国,夏侯威、夏侯庄也跟着跑到了襄阳,夏侯光姬自然不可能再留在晋国。
等到魏军在子午谷被汉军歼灭,夏侯威父子俱死于乱军之中,夏侯光姬跟着张统一起投降,好歹是保全了一条性命。
夏侯这个姓氏,在汉国这边也是响亮的很。
张星彩听说俘虏了夏侯家族的女子,立即送了名刺将夏侯光姬给要了去。
因为张星彩、诸葛婉、苏惠、左芬等女子在汉国朝堂的影响力,女人在汉国的地位和晋国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在晋国,司马炎喜欢在民间选妃,将貌美有才的女子充入宫中作为玩物。
在汉国,这等不经女子同意,即强行剥夺选择权的事情,要是让张星彩、诸葛婉等人知晓,那就算是黄崇、苏愉这样的高官也抵挡不住。
夏侯光姬很不幸,一场战事失了祖父、父亲,但她又很高兴,因为与司马觐的婚事,根本不是她的意思,而是夏侯威、夏侯庄的强行安排。
在长安,夏侯长姬如饥似渴的学习着汉国的知识,为自己以后能够和苏惠、左芬、胡芳他们一样,掌握自己的命运而努力着。
司马觐在晋国听说夏侯光姬在长安,连连遣了亲信去迎接,却不料连夏侯光姬的面都见不着。
“父王,这铜环不愿回来,一定是被伪汉那帮骚娘们给骗了,这奇耻大辱要是不报,枉为司马家男儿?”司马觐涨红了脸,冲着司马伷抱怨道。
夏侯光姬小名铜环,长得极是美貌,司马觐这好色之徒,心里早就按耐不住,要不是司马伷为了拉拢夏侯家的残余势力,非要明媒正娶,这会儿夏侯光姬已经被他按在床榻上不知多少次了。
每每想到这里,司马觐就觉得心口一阵疼痛。
历史上,这位琅琊王也没活过多长时间,三十多岁就死了,甚至于比老爹司马伷还要早死,其中原由很有可能是好色过度所致。
司马伷叹了口气,神色哀伤的说道:“思祖,你这心里头,除了女人,还能有什么?大丈夫何患无妻,我大晋现在的局势危在旦夕,战场上的情况很是不妙,你还看不出来吗?要是让伪汉得了势,你我连命都要没了,还管什么夏侯家的女人?”
司马觐一脸木然,摇头道:“父王,这大晋的江山虽然是司马家的,但我们父子不过是闲王,又哪有什么权利,这一回要不是其他人躲了,守官渡这重任又怎么可能落到咱琅琊王府身上。”
司马家子孙太多,对外虽然颇为团结,但内部勾心斗角一直不断。
历史上的八王之乱,就是司马家诸王谁也不服谁,谁都想当皇帝引发的一场大变乱,现在司马炎虽然还活着,但这种苗头和迹象已经越发的明显。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天灭吾司马氏(求订阅求月票)
遍数司马家的诸王,司马伷这人算是能力中上的一类,比只顾着自己小算盘的司马亮、司马伦等人要靠谱的多。
对司马觐的抱怨他也是感同深受,这些年来,他不停的东奔西走,前几年,还被派到渔阳和诸胡去谈判组建反汉大联盟,看着声势倒是不错,但实际效果只有天知道。
“思祖,为父老了,这琅琊王府,还是要由你来继承,这些天你就再辛苦点,只要不出差错,陛下那里,我豁出这张老脸给你说项,到时迎娶一个比铜环更漂亮、更贤惠的女子回来。”司马伷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侍婢帮自己揉揉酸痛的肩膀。
且说司马觐一脸不开心的从司马伷的住处出来,草草的巡视了一遍后,即转头寻了军中的歌伎作乐去了。
司马觐之所以看中夏侯光姬,这里头主要还是迷信使然。
洛阳还未失陷时,曾有相士谶语传言:“铜马入海建邺期”,这句话虽然说的模模糊糊,但细细分析起来,似乎是说名字里有铜字的人命里大福大贵。
正好夏侯光姬小字铜环,司马觐觉得,自己娶夏侯光姬的话,一定能让子孙飞黄腾达,他的这一想法在历史上倒也有印证,建立了东晋的司马睿就是司马觐和夏侯光姬的儿子,东晋定都就在建业城。
既然夏侯光姬盼不回来,司马觐也只能悻悻作罢,好在琅琊王世子的身份高贵,就算他不主动、不负责,不拒绝,也有美貌的侍婢不要脸的扑上来,争相投入他的怀抱。
在琅琊王府,看上司马觐的女人不说上千,也有百余人,这些女人一个个抢着倒贴上来,美貌虽然不及夏侯光姬,但风骚程度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魏晋时代是士大夫的天堂,只要你有权有势有钱,女人有的是。
这一夜,司马觐在羞辱的压力下,吸食五石散后男性荷尔蒙爆发,半夜连续的与三女激战,至凌晨时分时,才始疲累不堪如死猪般的沉沉睡去。
子夜至凌晨这段时间,正是一个人最为松懈的时候,司马伷父子俱都安睡,手底下的人好不容易伺候了两位王爷睡下,这时哪里还有心思巡视。
赵广率汉军舰队从中牟出发,假扮成晋军将卒的模样,趁着夜色向官渡驶来。
官渡口,晋军营寨中,仅有几处有火把照明,火光昏暗,隐隐约约的能看出,有晋军士卒倦怠的躲在营帐后面。
“大将军,这晋营无备,偷营正当其时?”寇林穿着一身晋军将校的皮甲,兴冲冲的压低了声音,对赵广说道。
赵广的穿着比寇林要稍好一些,是裨将军的铠甲,若不是手中的青釭剑醒目,与一般的晋军将校也没什么两样。
“传令下去,所有将士左臂都系上缟带,寇林,你去叫门,记住,入营之后,即点燃火把,淋上猛火油,将晋军存放在辎重悉数烧光。”赵广冷哼一声,对着寇林、薛季、张瑛等将领吩咐道。
生死成败,在此一举。
薛季、张瑛等人一个个连忙将缟带从怀出取出,仔细的绑在左臂上,要是万一掉了,乱军之中不幸被杀那就惨了。
许综也在袭营的汉军诸将之中,身似黑塔的他,手提两枝短戟,跟着寇林身后,迅速的朝着官渡口的晋军营寨猛扑了过去。
人的运气有时很是玄妙。
相比一同归汉的文武,许综的上升速度要缓慢了许多。
其中原因归纳起来,就是时运不济,文武这家伙运气好,一归汉就碰上了夏口大战,熟悉水军的他立即成为汉军水军的将领,在与东吴将领的激战中,文武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
许综则没有这个运气,水战不是他的强项。
陆上领军作战的话,汉军这边强人太多,许综的综合能力,其实就是当个帐下督、亲兵校尉这样的最为合适,但相比薛季、寇林,他又没有多少的优势。
这一次出征,要不是有文武的极力推荐,许综也难有机会搭上伐晋的最后末班车。
汉军假扮晋卒突袭官渡!
时间点又卡在黎明之前,这个点上人最为困乏,驻守渡口的兵卒不过是三线郡兵,面对汉军精锐的突入,一时间乱作一团,全无还手之力。
司马伷,司马觐父子俱在梦中,两个分别搂着侍婢温软的身子睡得正香,外头已经喊杀声四起,他们两个才始急急忙忙的光着上身跑了出来。
五、六月的天气,已是初夏时分。
锦被盖在身上,都有些嫌热,更何况两人还要折腾一番才会睡下,下身能有个遮掩之物已经算是不错,有的晋军将校比他们更加不堪,赤裸着全身在营中乱窜。
赵广跟在寇林后面杀入晋营。这一次奇袭的重点,并不是司马伷父子的性命,而是堆积在官渡官仓中的粮秣、甲衣和器械等辎重。
相比而言,焚毁粮秣是第一要务,其他的能烧则烧,烧不掉也没有多大关系,汉军的制式战甲比晋国的垃圾装备要好的多。
“寇老二,你杀疯了,别忘了任务?”赵广在火光之中,见寇林杀得性起,带着一彪将卒朝着晋军中军帐所在杀将过去,连忙叫喊让他速转方向。
寇林嘿嘿一笑,听到赵广的呼喊也不生气,这一回确实是他脑子发热,想要拧了司马家的王爷首级下来炫耀。
汉军此次携带的猛火油,都被装进了陶罐中,出口用泥土密封,等到使用时,也不用麻烦,直接将陶罐向目标扔出,落到地上罐中的猛火油飞散而出,再用火把点燃,就能燃起冲天大火。
更为可怕的是,这猛火油极是霸道,落到人身上,用水根本就无济于事。
晋军将卒见粮仓火起,急忙前来救火,不小心粘上火星,火油烧灼皮肤,发出滋滋滋的声响,让受伤的士卒惨叫不已,令人听了毛骨悚然。
司马伷收拾停当,带着亲信士卒跑出中军帐,但却渡口方向的粮仓,冲天大火映红了半边天际,晋国聚全国之力运输到这里的粮秣,在漫天的灰烬中化为乌有。
“呜呜呜!天灭吾司马氏..........!”司马伷惨笑出声,喉咙发甜,一口热血喷涌而出。
第三百六十九章 司马伷死了
司马伷自叹自怜,在极度的绝望之下,这位尚有几分硬骨头的琅琊王没有逃跑,而是带着兵卒朝汉军逆向冲了过去。
“伪汉赵贼,老夫跟你拼了。”
司马伷拔剑怒吼,跟着他的兵卒有千余人左右,多为兖州、青州一带的私奴出身,长期被圈养的结果,就是脑子一根筋,只知道听从命令。
这些晋卒并没有见识过汉军的强大,加上司马伷对待下人还算不错,一条命卖给司马伷也是正常。
汉、晋两军迎头撞上。
司马伷这回也是急眼了,连连遣了招募来的勇士发起反冲锋,寇林不知敌情,被司马伷这一下捅在腰眼上,立时呈溃散之势,幸好许综眼尖,瞧着势头不对,带着一队汉卒增援过来,要不然的话,寇林这第二次兵败,估计跳河的心都有了。
许综生得威猛,黑塔般的身躯在阵前一站,居高临下将战场形势看的真切。
“司马老狗,纳命来!”许综大叫一声,冲着司马伷的方向即扑了过去。
许综的位置在司马伷的侧后方,相比大呼酣战的寇林,许综并不显眼,一众琅琊王府的宾客、家奴见有敌杀来,连忙上前抵挡,却被许综砍瓜切菜般的连续砍翻了好几个壮勇。
许综的兵器火云刀足有一百斤重,相比一般的长刀,使将起来更加的不易,当年虎痴许禇就是凭着这一把刀,与锦马超在潼关打了一个难解难分。
司马伷不及防备背后有人偷袭,等他回过神来时,许综已经杀至跟前,只见其手起刀落,一招立劈华山,当头朝着司马伷的脑门就砍了下去。
“饶命.........。”司马伷大惊失色,想要挪动脚步却像被定住了身体一般,无法动弹。
“噗!”许综憋屈久了,好不容易有个敌将的首级可以炫耀,哪里还顾得上面前这苍须老贼是谁,带着呼呼的劲风,刀锋及发,一下即将司马伷劈成了两半。
污血四溅,许综的脸上、嘴里,俱是司马伷身体喷洒出来的血液,整个人也像被血洗了一般。
司马伷一死,晋军守卒再无斗志,纷纷弃了兵器往黑暗的地方躲去。
司马觐本就没有什么斗志,此时听到老父惨死,更是吓得抖抖瑟瑟迈不开步子,在几个侍从的携扶下,好不容易寻了一处空闲的营帐,便一头钻了进去再不出来。
司马伷、司马觐一死一逃,官渡晋军群龙无首,再无力量发起反扑。
渡口。
赵广登岸后的临时驻地。
来来回回的汉军将卒这时已经脱了晋卒的铠甲,换上了汉军更为结实和轻便的铠甲,赵广瞧见粮仓火起,一颗悬着的心终算落了下来。
焚毁晋军辎重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的主要任务就是安全撤退,这冲天的大火太过扎眼,包括虎牢关、酸枣、温县驻扎的晋军这会应该都惊动了,只要不是太愚蠢,都会猜到官渡出事了。
“大将军,差不多了,该撤了!”张瑛气喘嘘嘘的跑到赵广跟前,神情肃穆的劝说道。
与寇林、薛季这些大老粗不同,张瑛是文官出身,当过一任的县令,考虑问题的角度与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将不同。
就在众将争先恐后的冲在前面时,张瑛却带着无当营一部护卫在赵广的左右,这一份不争功的淡泊让赵广更高看张瑛几分。
“传令各部,向渡口会合。”赵广对张瑛吩咐道。
“诺!”张瑛领令下去。
张瑛相比张护雄来说,年纪虽然要大了几岁,但综合能力方面却要胜过不少,这也得益于张嶷从小的培养。
蜀汉立国起来,对外征战不断,重要将领需要在外驻守,家中事务多托付给女人管理,这种局面下,嫡子和庶子之间受教育的差距就显现了出来。
如赵广和赵统这样一个父母所生、年龄差又在十岁以上的还好,长兄如父,要是只差个三、四岁以内,则府中有限的教育资源一般都会向长子、嫡子倾斜,庶子的话,基本只读过几年的书、识几个字就结束了。
听到撤退的命令,汉军各部且战且退。
这时天已将明,驻守在温县的司马攸部、汜水东岸的孟观部、虎牢关鸿沟一侧的马隆部纷纷朝着官渡靠拢过来。
汉军从原路回返,首先要面对的是孟观所部的袭击,到了黄河之上,又有司马攸的温县民兵阻击,而在汉军的身后,又有马隆率领着虎牢关精锐尾追。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这三支晋军皆是一线精锐部队,非司马伷手底下的三流杂兵可比,对于赵广这支奇兵来说,火烧官渡只是第一个难关,随后的突围才是关键。
众将一番撕杀下来,身体已经疲惫不堪。
相反,倒是赵广没有上阵,精神状态相当的不错,在睢水与鸿沟交汇之处,孟观引一彪军堵在水寨门口,正遇上赵广的先头部队,两军一番混战,赵广亲上战场,龙胆亮银枪疾起,将孟观的盔缨挑落于汜水中。
被赵广这一下震住,孟观吓得抱头逃窜而去。
孟观对司马炎虽然心存感激,但让他舍了一条命为司马家送死,孟观是绝对不干的。
突破了孟观的阻拦后,汉军即已行进到黄河与睢水的交接之处,一旦突破这里,汉军将龙入大海,再无阻挡。
一夜激战,到了这时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时分,司马攸从溃卒口中得知,带领这支突袭汉军的竟然是赵广,立时急红了眼睛。
不只是司马攸,远在开封的司马炎同样得到了这个令人惊喜的消息。
在严厉的喝斥孟观之后,司马炎连续的遣出朝中重臣,到前线诸军督战,这样难得的一战斩杀汉国核心的机会,司马炎不知在梦里想过多少遍。
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梦想成真。
齐王司马攸不敢怠慢,立即尽起温县一万余民兵渡河南下,由于汉军舰队封锁了黄河,司马攸只能将延津渡一带的有限水军舰船全部派了出来,走舸这样的小船充当炮灰,在汜水一带挡住汉军水军的进攻,其余大船则分批将温县民兵运到南岸。
如果文武、罗尚率领汉军水师主力还在汜水的话,司马攸的这一冒险渡河行动极有可能招致全军覆没的危险。
当然,司马攸也不是全然瞎打瞎撞,汉军舰队在什么位置,他大概也猜到了七、八分。
黄昏时分,赵广与司马攸在黄河南岸的湖泽地带遭遇,两军甫一接触,就杀红了眼睛。
第三百七十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温县兵虽然是民兵性质,但作战起来不要命的程度,比强征来的晋卒要旺盛的多,对于他们来说,为司马家效力就是为自家打仗,而赵广这些汉卒就是挡在升官发财道路上的绊脚石。
湖泽地带交战。
骑兵马陷深泥,四蹄动弹不得。
近战肉搏的能力,远程箭矢的打击能力,还有暗藏底牌谁的更多,就成为了决定胜负的关键,可惜,官渡之时汉军带着的猛火油也被用了多半,要不然的话,拿出来冲着温县兵一顿手抛油弹,估计司马攸就算再镇定,也挡不住这一波猛攻。
“狭路相逢勇者胜。大汉儿郎们,杀司马家的走狗!”
听说对手是温县民兵,赵广等汉军将校齐声高呼,疲惫的身躯里又增添了无限的力量,尤其是张瑛及其所部无当营,更是激动的双手颤抖,拼了命的冲到了最前面。
洛阳龙门一战,张护雄的无当营断后,全营将士为了掩护主力部队被温县兵围攻而死,张护雄与晋将张雄拼了一个同归于尽。
这一仗也是赵广江油关起兵以来,最为惨烈的一次失利。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张瑛所部在官渡之战时留在赵广身边,没有过多参与征战,这反倒让他在对阵温县兵时占了便宜。
其余汉军各部,如寇林、薛季、张微等将,虽然也想要统兵上阵,但回头瞧见手底下将卒一张张疲惫不堪的面孔,就算强悍如薛季这等盐汉,也只能无奈的将反攻的任务留给张瑛。
无当营将卒一往无前。
严明的军纪、渴望复仇的斗志,加上经过汉中之战洗礼后的经验,让张瑛在这一场遭遇战中显得更有章法,相比司马攸更加的沉稳。
无当飞军舍生忘死,冲杀在前。
在个人的悍勇上,他们要比温县兵强上不少,张瑛神情肃穆,厉声嘶吼,带着一队亲卒不停的朝着司马攸将旗的方向突进。
斩将夺旗,方是英雄本色。
无当飞军要用这一次实实在在的战绩,也证明自己,不是被人瞧不起的懦弱之师,而是一支英勇善战、顾全大局的精锐之师。
赵广稳坐中军。
司马攸率军南渡黄河,倒还真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不过,晋兵缺少船只,上了岸在滩涂地区作战,灵活性远远不够。
相比有船只舰队加成的汉军,司马攸以已之短攻敌之长,岂有不败之理。
战场正急,在无当飞军与温县兵交战一个时辰后,位于后阵的薛季、寇林等人终算恢复了五成力气,这些糙汉见自己被张瑛抢了个先,不由得心中大急。
汉军众将争先恐后,士气高涨的众汉卒在一条条战船的输送下,不停的从后方投入兵力到战事吃紧的地方,而在占了优势的局部区域,苦苦支撑的温县兵只能绝望的看着面前的对手一个又一个援兵到来。
司马攸神情灰败,开战迄今,他已经连续的派出了四路增援部队上前线,但却仍然挡不住汉军猛攻的势头。
二个时辰后,司马攸的身边,原有的三千精兵只剩下了五百人。
“司马炎,汝是司马家的罪人,这大晋江山,就毁在了你的手里。”司马攸仰天长叹,心中万分的悲苦。
有志不能伸,有能力却被排挤。
司马攸和司马炎是亲兄弟,但又甚比仇人。
这些年来,司马攸可以说是司马家族中最为憋屈的一个人,当初,司马师死后无子,司马攸过续给司马师当儿子,按照兄终弟及的惯例,司马炎死后,这皇帝位置传给司马攸是当然之举。
但司马炎在当上了晋国皇帝后,很快就后悔了。
皇位传给兄弟,哪有传给儿子来得有吸引力,子子孙孙,千秋万代,在司马炎的想像中,大晋的国运会延续很多年,而他司马炎也会成为汉高祖刘邦那样的开国大帝。
坚持再坚持!
司马攸顽强抵抗,时间对他来说,漫长得让人绝望。
温县兵虽然调度不灵,但人数上还是占了优势,战况紧急,赵广也不再留守蓄力,而是持着亮银枪冲到了战阵中。
以他94的武力值,挑杀小卒已经垂钓高手一般,一个接一个的中鱼,温县军诸将校见赵广势头凶猛,只好以一队又一队的团队应对战事变化。
单个打不过,就五、六个一起上。
温县兵的作战方式,从来不以单挑取胜,他们更喜欢用集体的力量来解决强大的对手。
赵广对此并不甚在意。
一个也好,一群也罢,都是来送人头的。
好久没有痛快淋漓的战上一回了,这一次正好薛季等人各有对手,倒是让赵广手中的龙胆亮银枪和青釭剑有了浸血的机会。
“杀!”
呼喝声中,赵广一枪刺出,又一名晋军裨将倒了下去。
杀散挡路的晋卒之后,赵广距离司马攸只有二百步远,连司马攸脸上惊慌的神情都已能瞧得清楚。
“射箭,射死他!”司马攸急声大呼,连连指挥十余个晋军箭手向赵广将旗的方向射箭。
然而,惶急之下,又有黄河上的狂风劲拂,这箭矢的准星就象无助的落叶一般,飘飘荡荡不知去向哪里。
赵广大步流星,只稍臾的功夫,就近到了司马攸的跟前,那些持刀的晋卒见敌方猛将如凶神般的近了跟前,各发一声喊即四散溃逃而去。
人心齐,泰山移。
在赵广这等杀神面前,单个上前迎战就是送死,而抱团也要看大家心往一处使才行,但温县兵如今已经聚不起军心了。
“赵贼,尔敢来杀吾?”司马攸举了举手中的剑,对赵广作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赵广瞧着司马攸两股颤抖个不停,口中却依旧硬气,心中倒是敬佩三分,司马攸没跪下求饶,比司马伷、司马伦等人要有骨气一些。
“司马家敢纂魏,就应该想到会有今日,无须多言,死吧!”赵广冷笑一声,青釭剑向着司马攸的颈项便抹了过去。
一阵天旋地转袭来!
司马攸的眼前,是倒转的大地,浊黄的污水还有一个个嘴里不知在喊叫着什么的兵卒,这一切在他的面前一一掠过,最后化为一片漆黑。
第三百七十一章 杀胡宜早不宜迟
司马攸身死黄河畔。
相比历史上的郁郁而终,司马攸这一回临阵战死,倒也不失为一条汉子。
温县兵在失去主将之后,又坚持了大半响,一直到马隆、孟观等晋将带兵到来,才始放下武器,为了司马家的江山,温县民兵这一仗死伤接近了七千余人。
如果算上解池司马伦兵败时的折损,这几年来,温县民兵的血已经快被抽干了,家家披麻戴孝之后,司马家族在温县的根基终于动摇了。
再好听的话语,抵不过亲人的一条命。
再美好的承诺,终不及现实的一粒粮。
温县人终于认清楚了,他们这些人被司马家的虚伪给害了,要是赵广统领的汉国真的打败了晋国,那他们这些温县民众将成为被人歧视的对象。
黄河口大战之后,赵广带着剩余的四千汉卒冲破重围,回转了虎牢关。这一仗从战术目的来看,汉军无疑是成功的,官渡晋军存粮和辎重尽毁,没了粮秣晋军士气必定大降,但从交换比来看,汉军只是略占了上风。
跟随出击的七千余汉军精锐,损失了三千人,几乎占了一半,兵力折损还是其次,最为关键的是这次出征的汉军将校,许多单放到二线、三线部队,足可以担当都伯、队率等基层军官。
当然,汉军再损失大,也没有晋军来得惨重。
司马伷、司马攸两个实干的王爷战死,温县兵的损失多达八、九千人,再加上官渡的死伤,晋军损失足有三万余众,不客气的讲,这一仗几乎就把晋军二线部队给打没了。
田忌赛马,以上马对中马。
赵广这一次奇袭官渡,起到的效果就是这个,汉军精锐对上晋军一线部队都能稳占上风,更不用说是二线的郡兵、民兵了。
虎牢关上。
汉军旗帜高高飘扬。
晋军正在朝中牟、尉氏、陈留方向溃退。
不久前,官渡的冲天大火,不只晋军看得到,羊祜、文鸯等人也看到清楚。
汉军随即尽起将卒,对虎牢关隘发起猛攻,王浑虽然有石勒这般胡将辅助,但缺少了马隆、马咸、孟观等晋将的支援,虎牢关的兵力越发的单薄。
就在赵广与司马攸在黄河渡激战的当口,文鸯攻破关城,汉军强攻得手,立时如风卷残云一般,将守关的晋军杀得大溃。
在石勒三千步骑的拼命断后下,王浑带着残兵败将好不容易摆脱了文鸯的追杀,石勒刚刚在军中结义的八个好兄弟王阳、夔安、冀保、吴豫、刘鹰、桃豹、逯明、刘征,单单在撤退途中就阵亡了四个。
对于没有家族和兄弟可以依靠的石勒来说,效仿刘备桃园三结义,用不求同年同月生,但求同年同日死的庄严承诺,忽悠热血冲动的汉胡草莽豪杰投奔自己,是唯一能够选择的道路,历史上,石勒靠着起家时的“十八骑”,纵横燕赵大地,建立了五胡十六国中的后赵。
断后的石勒在目送王浑离开之后,即率一千骑兵逆向穿过桐柏山间的林道,朝着汉军的侧后方穿插了进去。
赵广这一次突袭官渡的军事动作,让年轻的石勒大开眼界,甚是胆大的他在绝境之中,爆发出了令人惊叹的军事才能。
能够在乱世中杀戮建国的帝王,又有哪一个是好相与的,更何况是石勒这种开局一个碗的,相比朱元璋也差不了多少。
赵广刚刚从黄河渡抵达虎牢关,即碰上羊祜一脸懊悔的报告,晋军中的胡将石勒带着千余骑兵逆袭到了汉军的后方,如果不加以剿灭的话,极有可能带来巨大的破坏力。
石勒的名字,这些天来,已经名扬天下。
毕竟,能够同时抵挡住文鸯、文虎的晋将,他是第一个。
赵广考虑再三,觉得不能任由石勒在腹地折腾,这个胡人皇帝能力非同小可,要是让他趁着空隙做大,那再想剿灭就晚了。
“命令河东方向,征北将军魏容速领兵马在河内郡沿线布防,以堵截流窜之晋军石勒所部,一旦发现,切勿放走一个。”
“令关中方向,潼关守将王训向东压迫,注意搜索洧山、华山一带,以防有敌窜入。”
“羊公,洛阳是我大汉后方重地,绝对不容有失,围剿石勒的事情,就全托付给你了。”赵广在连续给守卫各地的将领下达命令后,又对羊祜诚恳的说道。
汉军进攻开封在即。
对于羊祜来说,这是证明自己能力的最好机会,但现在,为了一个还不怎么显名的石勒,赵广却要羊祜回转洛阳负责围剿事宜,这要是心胸不宽阔的人听了,绝对会心中存疑。
飞鸟尽,良弓藏。
莫不成赵广是要收兵权,屠良将了,这也太早了些吧。
羊祜听得赵广吩咐,微微一怔,神情稍有些异样,但很快就平复了下来,问道:“这石勒如此得大将军重视,必有非凡之处,若大将军信任,羊某当尽全部力量,力剿之。”
羊祜的这一表态,让赵广心中大定。
为了坚定羊祜围剿石勒所部的决心,赵广又特意的命人将柳初、祖逊、郭正等在并州刺史部、河东郡呆过的将领叫了过来,让他们陈述羯胡对汉人的迫害。
柳隐战死在蒲阪的事迹,羊祜听说过,但具体的细节并不是什么清楚,当柳初讲到安邑之战胡虏将汉人年轻女子当作两脚羊吃食时,一向沉稳的羊祜终于动怒了。
“胡虏,竟敢如此欺吾大汉。”
“羊公,一切拜托了,汉胡争锋,我们万万不可大意。”赵广凝声说道,向羊祜深施一礼。
相比经验丰富的羊祜,石勒就是一头乳虎,虽然凶狠,但还未长出尖利的虎牙。
诸胡之中,羯胡对汉人的迫害最甚,这些来自西方的匈奴奴隶在翻身当上主人之后,立时显露出其骨子里卑劣的本性来。
历史上,冉闵最后带着仅剩的汉人杀胡,主要还是杀羯胡,也就是石胡。
想像一下,要是没有冉闵这一次的反扑,美洲印弟安原住民的悲剧很有可能发生在我们汉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