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周处用计赚石阳(加更!)
越折腾越弱。
越弱越折腾。
孙皓其实也曾雄心壮志过,在登基当了皇帝之后,吴国曾经一时风光无限。
南征交趾,平定吕兴叛乱势力,九真、苍梧等边陲偏远的地方也被吴军拿下;北伐魏晋,合肥、寿春、庐州一带战火连绵,吴军虽未取得大胜,但好歹也短暂的拿下过寿春。
但这一切风光的背后,却是吴国国力的大幅下降,与孙权时代相比,孙皓治下的吴国,全部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十五万人左右。
剔除交趾陆抗率领的五万余吴军的话,荆州方向满打满算,孙皓能用来与汉军对战的兵卒,也不过四、五万人。
而随着江陵城的失陷,吴国占领的荆南长沙四郡也跟着动荡起来,这段时间内,陆续有吴国所属的各县向汉军投诚,荆南吴军据点,也只余下了长沙和桂阳两座城池。
石阳,云梦泽以东江塞要隘。
汉水与荆江交汇,又与夏口隔江相望,让石阳成为长江北岸的一处重要商贸集散地点。
汉、吴两军决战的第一个导火索,就是石阳城的归属。
拿下石阳,汉军就相当于在后世的武汉三镇的武昌、汉口两个方向均有驻兵,吴军要想逆流而上突破封锁,首先避不开汉军居高临下的眺望,其实还要遭到汉军在蛇山、龟山两处阵地的远程火力打击。
相比寻常的箭矢,汉军发石车若是摆在两山之上,射程更远,吴军舰队来往通行必然受阻。
水军若是通不过封锁,上岸作战吴军更是不行。
所以,石阳的得失,于汉、吴双方来说,都是首要的急所。
鲁淑守卫石阳已经二个来月,由于汉军在夏口驻扎,导致吴军对石阳的增援一直不顺,这段日子来,左将军罗宪也先后派出以蒋显为首的多名使者前往游说,但却始终未能成功说服鲁淑归汉。
与诸葛靓不一样,鲁淑为人方正,谨守礼法,加上其年纪已近七旬,归汉再建功立业什么的对他已经没有诱惑力。
相反,要是忠于吴国,死于任上,对鲁淑来说,倒是有莫大的吸引力。
石阳非强攻不能下。
赵广听得蒋显的回报,也就不再犹豫,汉军将领之中,猛将如云,周处、文武还有刚刚投效的诸葛靓,均是求战意愿强烈,大敌当前,要是再行压制的话,赵广还担心周处等人心中不快。
夏口。
汉军议事厅内,石阳、夏口一带的汉、吴两军布防情况,已经被南参军司参谋给标注了出来,李遗暂代李球职务,向众将介绍了一番战场上的态势。
周处未等听完,已是不耐站起,请令道:“大将军,这别处的情况末将不知,石阳的城防情况倒是知晓几分,这城虽是石城,但城基却半泡在水中,特别是西门一带,与云梦大泽相连,每年的夏季,就要遭受淹没之灾,依末将之见,我们可以遗一部精兵佯攻城门,吸引守军的注意力,再以另一部将士挖开松动的城墙,如此,则城陷之日不远矣。“
”另外,鲁淑虽为守将,但城中守卒,多为江夏郡本地渔民子弟,战意并不甚坚,若是我军倾力猛攻,必能破之。”
周处概概而谈,他的这一番见解,让闻听的汉军众将连连点头。
“大将军,尚愿与周将军一起,先登破敌。”罗尚见周处抢了先机,也跟着跳了出来。
汉军诸将一时间群情勇跃,赵广见众人斗志高昂,也不想拂了周处、罗尚等人的斗志,遂令周、罗两人为先锋,率兵五千进攻石阳。
六月十日。
石阳之战在周处的叫喝声中开始,为了激励士气,周处赤裸着上身,嘴里咬着一把短刃,双手举着一面盾牌,第一个朝着石阳的南城垣冲了过去。
将为兵胆。
周处这一带头,五千汉卒纷纷发一声喊,跟着周处朝城墙根处掩杀过去,鲁淑在城楼上看得真切,急忙下令守军将擂石、滚木等一应辎重准备好,只等周处爬上来时砸下。
周处急步向前,眼神中流露出夺取首功的渴望,高大的身躯在吴军将校眼中,就如一头咆哮怒吼的恶蛟。
“鲁督,那是周子隐,斩蛟的周处?”一名认识周处的吴军裨将惊声大叫起来。
周处的威名,在江东无人不知,这员猛将被汉军俘虏之后,吴国一方考虑到影响,对周处投汉一事进行了隐瞒,以致于低级将校并不知晓周处已经投了汉国。
鲁淑无奈的长叹一声,喝令道:“咄,那汉将只是长得和周处相仿罢了,哪个还敢胡言乱语,拖下去斩了!”
周处降汉之事,鲁淑这个级别自然知晓,但如今大敌当前,军心动摇不得,就算前面就是周处,鲁淑也要极力否认。
将信将疑的吴军将卒远远瞧着周处的身影,心中打鼓,再打起仗来自然就留力了三分,好在汉军的攻势虽然很猛,但也不是蛮干的那种。
一个上午的时间,汉军连续冲锋五次,每一次周处都是进攻时声势浩大,似乎有一下子要登上城池的架式,而到了接近城垣的地方,汉军就迅速的散开,分为十余支小股部队,从城墙的不同地段尝试登城而上。
鲁淑对这种战法很是头疼,周处完全是仗着兵力优势,且利用于吴军将卒战意不强的漏洞,万一有哪一处被汉军突破,则后果不堪设想。
无奈之下,鲁淑只能拆东墙补西墙,从其他几个方向调来守卒,加强南门一带的防御。
西门外。
罗尚带着一队特意从辎重营调来的汉卒拿着铁棒、箩筐等挖石工具,悄然接近人影稀少的石阳西门。
周处佯攻,罗尚挖墙。
这是两人领了将令之后商量出来的招数,周处目标太大,恶名又为吴军将校所熟悉,由他在正面进攻,守城的吴军将领必然大为紧张。
相比而言,罗尚只是汉军中的一员年轻将领,名气虽然有点,但并不是很大,认领挖墙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正合适。
就这样,一连四、五天。
周处每日准时到石阳南门报到,排开阵势讨敌骂阵,然后就率领着汉军将校对城垣发起一次又一次凶狠的进攻,但好巧不巧的每一次,都被顽强的石阳守军给击退。
在汉军最近一次的佯攻中,鲁淑终于察觉出不妙,周处势头很大,但折损的兵卒却是不多,鲁淑想要抽身往另外几个方向看看有无异常,岂料想周处这家伙不按常理出牌,竟然在阵前自报身份,高喊自己的名字,向不知内情的吴军守卒阵前游说起来。
周处这人,在吴国高级将领中口碑很差,但在底层的普通士兵中间,却是人人羡慕的斩蛟英雄好汉。
鲁淑生怕周处嘴巴一忽悠,就拉走守城的兵卒,只能拖着老迈的身躯一步不离的在南门城楼上守着,至于其他几个方向有无汉军来犯,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鲁淑身边无有良将,只能自加压力苦苦支撑。
面对兵多将广的汉军,鲁淑对孙皓插手荆州事务、擅自调离陆抗的举动,越发的气忿难平。
第三百四十三章 向武昌进军
功夫不负有心人。
汉军辎重兵在周处佯攻的掩护下,寻了一处守军视线死角,连续挖掘城墙四天,终于在一处夯土被水浸泡的墙基上,开挖出了一段可供二、三人并行的甬道。
甬道,即坑道,为了不被发现,罗尚还特意用树枝遮盖了甬道的上端。
六月十五日,午后。
正当石阳守军与周处的佯攻部队再次纠缠于南门时,罗尚率领五百精兵杀入石阳城内,这一支生力军从西门突入,相当于从石阳守军的背后猛插了一刀,莫说是鲁淑,就是换了陆抗、丁奉等名将来指挥,也很难再扭转不利局面。
石阳城内,一片混乱。
罗尚猛打猛冲,让腹背受敌的鲁淑再无力招架,老将军在石阳南门的城楼上目睹汉军从城门口进城,一时悲从中来。
“陛下,臣先走一步了!”鲁淑颤颤微微的站起身,朝着东面建业的方向郑重的施了一礼,然后一个转身朝城垣下栽下。
鲁淑跳下城垣身亡!
石阳吴军群龙无首,面对周处、罗尚的二路夹击,就算想逃也是不能,在无奈之下,祖籍在江夏郡的当地郡兵开始投降。
半日混战后,来自江东的吴军将校见逃亡江上无望,也只能放下武器。
汉军顺利拿下石阳,此战周处、罗尚两军配合,以损失不足千人的代价,拿下了鲁淑三千将卒守卫的石阳城,极大的鼓舞了汉军上下的士气。
吴国一方,孙皓闻知石阳失守、鲁淑战死的消息大惊失色,江陵失守、武陵、零陵失守、石阳也失守,这连续的掉城失地,让孙皓对接下来如何应对赵广的猛烈进攻彻底没了信心。
江心楼船上。
孙皓召集滕修、张象等人紧急议事。
滕修一脸颓然,再没有附合陆抗出征交趾时的信心满满,张象、沈莹等人则是面面相觑,昔日站满了将领的楼船大厅内,如今只剩下了他们寥寥几人。
“怎么办,怎么办,都哑巴了吗?难不成朕的大吴,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汉贼猖狂?”孙皓怒气冲冲,拔出佩剑四下乱砍,将雕梁花栋的楼船大厅毁得面目全非。
滕修官居大司空,见张象等人不敢上前,只能硬着头皮谏言道:“陛下,我大吴将士虽然骁勇,但赵广那贼子非寻常人也,据考证,自沓中一战以来,此人屡战屡胜,无人可挡,折损在其手底下的有名将领有数十名之多,鲁都督之败,也是常理。唯今之计,我们不如先退守武昌,待召回陆大司马后,再与赵贼决一雌雄。”
滕修这么一说,张象、沈莹、吾彦等吴将也反应过来,原来失败也有好处,正好可以替陆抗美言一番。
“陛下,要是陆大都督在,这江陵又岂会被诸葛靓给卖了?”吾彦愤愤然说道。
“陛下,滕司空言之有理,我大吴诸路兵马,唯大都督才能发挥其最大本领,这决战在即,时间不等人呐!”
张象、沈莹已经没有了与汉军交战的信心,急于甩锅的他们,口不择言的向孙皓请求,一定要把陆抗调回来坐镇。
孙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些墙头草当初调离陆抗时,可是一个劲的赞扬自己英明神武,而现在情形不对,他们就纷纷站到了陆抗那头。
“够了,陆大司马即便能回来,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诸位还是好好想一想,我们怎么样打败汉军的水泥船队吧!”
孙皓一瞪眼,残暴杀人王的气势显露出来,让滕修、张象等人再无力谏言。
忠言听不进去。
打了败仗却要手下人背锅。
这狗皇帝,能力差的一逼,但脾气却是不小。
滕修等人最怕的倒不是孙皓杀自己,而是孙皓喜欢搞诛连,前丞相张布对孙皓扶立有恩,结果还被孙皓给杀了,杀了之后张布的两个女儿,还被孙皓给睡了。
这样的皇帝,保他作甚?
这一时,滕修不知道张象、沈莹、吾彦等人心里想什么,反正他的心里,已经对孙皓反感的无以复加了。
孙皓一番军议未能得到好的谏议,却被滕修、张象等将领明里暗里的否定了调离陆抗的决策,心中不禁烦闷,回了楼船寝室后,孙皓唤来大小张氏等几个美人陪侍,大张氏因丈夫被孙皓所杀,心中愤恨面无表情,结果被孙皓一剑刺死,尸体也被抛了江中。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这是国人倡导的信条准则。
谁人无父母,谁人无妻儿,孙皓对施恩于自己的张布如此作为,与畜牲已无差别。其荒淫和残暴行径,让吴军将士越发的离心离德。
吴国内部矛盾重重。
夏口的汉军,却是士气高昂,赵广登上巨鲸号的船甲板,眺望江中浩浩荡荡的大舰队,心中也是波澜起伏。
由于在督造战船上的大突破,赵广的龙骨战船技能从lv5直接跳升到了lv7,按赵广对系统的推断,lv8级的造船术估计是要建造适合远洋航行的大海船了。
在连续的收编了诸葛靓军、武陵、零陵的吴军降卒、石阳鲁淑军江夏兵后,汉军水师的总兵力也由二万人扩充到了六万余众。
汉军总兵力第一次超过了吴军,这里面的意义非同寻常。
实力上的碾压,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民心所向。
在见识了汉军夺取一座又一座城池的胜利后,荆州的士族、百姓对新汉这个承继于刘备,在覆灭的危险中又重生的汉国充满了好奇和好感。
“向武昌进军!”
“向柴桑进军,向建业进军!”
“打败吴军,消灭孙皓,复我大汉!”
汉军各部将领也是心中兴奋,他们各自喊出了自己引以为豪的口号,其中尤以周处、文武、罗尚这几人叫喊的最为起劲。
降将方面,诸葛靓也被编练到了汉军舰队之中,不过,他的走舸小舰队被分到了南岸附近,这主要是因为诸船快速行进,掀起的巨浪对于弱小的走舸来说,就是扑面而来的灭顶之灾,在江岸附近行进还算有保障,到了江中则浪头更大,船只随时有倾覆的危险。
这时的诸葛靓并没有料想到,这一场汉、吴之间水军的大决战,第一轮的交锋会幸运的落到他的头上。
在无人可用的情况下,经滕修的推荐,吴将吾彦再次被孙皓启用,担任吴军舰队前军偏将军,负责打探敌情变化情况。
吾彦的艨艟本来隐藏在南岸的湖汊中,但偏偏诸葛靓的小舰队为了避过风浪,也驶进了长江南岸的珞珈山一带。
珞珈山一带,为长江的泄洪区域,也是云梦大泽东端的分支湖泊,这里湖湾密布,湖岸曲折,在后世是东湖风景区所在,武汉大学就坐落于此。
熟人见面,彼此却已陌路。
吾彦是个急性子,见是诸葛靓的旗号,不由得怒从心头起,率领吴军斥候舰队朝着诸葛靓军就扑了过来。
两支小分舰队在东湖湖面上交锋,呐喊之声惊起无数在此安家落户的候鸟,纳闷的盘旋在半空中不知这些外来的强盗究竟为何来了它们的住处。
第三百四十四章 青梅竹马的小娘被抢了
诸葛靓、吾彦在东湖不期而遇。
两人昔日均是吴军中颇有名气的将领,彼此关系属于那种一起赴宴、一起到教坊玩乐的袍泽,这一次分属汉、吴两国,心中滋味复杂得无法名状。
将领之间是如此,两军将卒也是一样。
都是吴军出身,战法上也差不太多,诸葛靓的兵卒不少是陆抗、张咸的部下,凑巧的是吾彦昔日也是陆抗的爱将。
于是乎,东湖之上,随着两军舰队的迫近,将卒呐喊之声越发的响亮,斩钉截铁大有不把对方打落下水就不罢休的意思。
但等到双方将校兵卒近身打照面时,这些士卒们一个个都傻眼了。
习方是吾彦军中的斥候都伯,南郡江陵人氏,习氏在荆州是大族,其中以襄阳人习珍最为知名,此人曾是刘备军的零陵北部都尉,在关羽失荆州之后,习珍在零陵坚守城池不降,最后粮绝援兵不到,只能拔剑自杀报国。
习方也姓习,但江陵习与襄阳习早就在汉武帝时期就分支了,关系远的不能再远,习方的祖上也早早没落,成为江陵的一普通乡民。
吴国占领荆州之后,想要出人投地、改变命运的习方加入了陆抗的队伍,随后又依靠斥候身份立了些许功劳,升到了都伯的位置。
他本想着再立些功劳,再从都伯升到军侯,那样的话,就能以吴军将校的身份荣归故里,到时寻了媒人去邻村的李家,迎娶自小竹马青梅的六娘。
这一次,汉吴大战长江上,习方也是第一个冲在最前面,等他抬眼眺看对面敌船上是何人时,却不想一下愣住了。
两军舰船越来越近,奇怪的是以往远程的箭矢早就射出了,这一回却默契的谁都没有射出第一箭。
笑话!
都是曾经的兄弟,万一流矢无眼,一箭射死了乡中的同党、甚至是自家的亲兄弟,那回家还不被打死。
“李二郎,怎么是你?”习方惊讶出声,李二郎大名李仲,正是他日思暮想的李家小六娘的二哥。
“习四,你小子怎么还在吴国?你大哥、二哥、三哥都穿着汉甲,举了汉旗,你要杀谁去?”李仲脸上不快的说道。
习方排行第四,家中还有三个哥哥,习方勇武早早的入了吴军,江陵失陷之后,他尚未得到家中的情形,只是听上面的将军们说,凡汉军将卒的家眷,都已被汉国强掳为奴了,却不想两军阵前,还能碰上李仲这个故旧。
“嘿,这当兵吃粮,哪里都一样,二郎哥,六娘她还好吧?”习方脸上挂不住,凑近李仲跟前低问道。
李仲嘴角一扬,欣喜的答道:“我妹子成亲了,最近汉国重新丈量了田地,你隔壁的王季,就是王家三郎得了几处上好的水田,又因献城有功得了赏赐,这不家里作主,就把六娘许了王三郎,如今这日子过得美着呢!”
“这王三郎敢抢老子的六娘,老子要和他决斗?”习方闻言大怒,王季在乡里是他习方的跟班小弟,现在却抢了他喜欢的李六娘。
“决什么斗,六娘和王季日子过得好着呢?你习四要想过好日子,娶小娘,就归了大汉,凭你的本事,还怕没有出人投地的机会。”李仲劝说道。
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乡音一样,认识的人也差不多少,彼此之间又都有亲戚血缘关系,李仲和习方一边高呼呐喊,一边又小声叙话,如他们这样情形的,居然不在少数。
如习方一样,吾彦所部将卒听到荆州老家已经变了模样,以前不成器的发小现在都讨了老婆,心中哪里还有什么斗志。
要知道他们这些人能够加入吴军之中,那都是乡邑的勇士,是通过层层的挑选而来的,现在被淘汰的那些人居然抢先一步抱到了女人,这身皮甲还穿个屁。
吴国的国策和兵制,还是承继了孙策、孙权以来的将领部曲制,也就是兵为将有,打仗时皇帝一声令下,将领各自带着本部部曲私兵出征,人要将领出,兵器战甲也是一样。
孙权之所以被人说成孙十万,是因为他就算率领了十万兵马,也打不过魏国的千余人,而细究原因的话,吴国的特殊兵制是主要原因。
在部曲制度下,吴军将领对实力的关注程度,比汉、魏晋两国都要大的多,因为在吴军将领们眼里,要是没了部曲,那他们在孙权、孙皓面前也就没有了作用。
诸葛靓其实也没有想到,他这一次出征,碰上吾彦的概率估计二成都不到,但事实就是这么奇妙,在东湖这个相对封闭的小战场上,两支曾经并肩作战的部队聚到了一处。
“诸葛叛贼,且往哪里走?”吾彦大叫一声,冲着诸葛静的水泥座舰摆出求战的姿态。
“士则,这还打个什么劲?你看不好放下了兵器,我们好好叙一叙?”诸葛靓和颜悦色,低声叫喊一声,并朝吾彦使了个眼色。
吾彦虎吼一声,不甘心的纵身朝诸葛靓的坐舰跳将过来,未等近到船舷,却似一脚踩空,结果“卟嗵”一声掉落水中。
等被诸葛靓船上将卒救起时,吾彦好似认命了般,束手任凭汉军将校绑了自己的双臂。
“仲思,你这叛贼,要投汉也不等吾一下?”吾彦神情视死如归,对近前的诸葛靓怒目而视,口中低低叫骂。
诸葛靓哈哈一笑:“士则,你这戏演得过了,哈哈!”
吾彦被孙皓一顿痛斥之后,心中已生去意,这一回临阵投降,也是看到了诸葛靓被赵广重用的示范作用。
吾彦军中将卒见主将被缚,战意更是大跌。
习方已经早早的带着本部将卒反正,急于立功的他,带着李仲等人朝着监军孙苗的坐船杀将过去。
孙苗是吴国宗室,祖父是孙贲、父亲是孙邻,两个兄弟也是老熟人孙述、孙歆,现在这两位都喂了江中的鱼虾。
吾彦被重新启用,孙皓按照惯例,也是寻了一宗室子弟负责监军,孙家能打仗的将领如孙秀等人,已经被孙皓给驱离,剩下的孙苗这样的,哪有什么本领?
听到吾彦被俘,吴军四散,溃兵正向自己这边杀来的消息,孙苗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聚拢败兵,坚守待援,而是赶紧驾船逃离。
东湖与孙皓的主力舰队只隔了几个泻湖的距离,只要跑得快,就能抢在汉军追到自己之前,逃进孙皓大楼船的蔽护范围内。
孙苗想的挺好,但却没想到,他这一逃,本来战意不坚的吴军将校见监军孙苗都跑了,那还等什么,也跟着跑吧。
诸葛靓船少兵力不多,围歼吴军全部没有实力,但如掩杀这样的击溃战却是没有问题。
汉军一路尾追!
从东湖向长江江心附近乘胜追杀,孙苗的败兵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章法,他这一败带动吴军主力舰队的左翼张象部也跟着乱了起来,让孙皓的中军楼船舰队立时处于进退不能的窘境。
第三百四十五章 疯狂作死的孙皓
盛夏六、七月,江面上的热浪与战场上的肃杀交织,让两军将士倍感疲惫和焦虑。
汉军一方这些年战事经历多了,军中老兵居多,面对这等数万人搏杀的大场面还算镇定,吴军一方则新卒居多,越发激烈的号角和战鼓,让他们紧张的心绪更加的狂跳,有心理素质差的兵卒耐不住压力,竟然卟嗵一声跳进了江中。
未战先怯。
吴军将领中,还算有能力的张象、沈莹见此情景,心中越发的着急。
相反,倒是站立在七层楼船上的孙皓不以为意,他的目光已经越过附近的汉吴两军小舰,向悬挂着“汉大将军赵”的那一艘不败艨艟战舰看去。
“哈,什么巨鲸号,也不过如此,还没有朕大吴的二层楼船高大威猛?”孙皓轻蔑的朝汉军舰队睨了一眼,对身旁的滕修说道。
滕修一脸苦相,躬身谏言道:“陛下,这江河水战,大小只是决定胜负的重要因素,还有其他........。”
孙皓大笑一声,打断滕修的话头,道:“滕司空,这一次朕就要以大欺小,就要让那赵广瞧瞧,大吴的楼船是如何破敌的?”
孙皓信心满满的定下基调,滕修只能摇头不再说话,他要是再反驳孙皓的话,那就是命嫌太长了。
与前任皇帝孙亮不同,孙皓这人好大喜功,尤其是对兵法韬略这些军事战法感兴趣,按后世的话来说,就属于半瓶子晃荡的喷子一类。
这样的人,在未被教训之时,往往最为执着和坚持,往往会坚定的认为自己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而且还根本不听劝。
汉军舰队顺江而下,一路劈波斩浪。
赵广的巨鲸号夹杂在数艘的水泥战船中间,与西陵之战时相比,这艘重新打造的巨鲸号2.0版的船身和之前相差不大。
主要的区别在于船体的构造,铁骨密集为架、水泥铸体的船体能够抵御刀劈斧砍,除非吴军用发石车连续发射大石猛砸,从坚固程度来看,这艘战船要想击沉,难度相当的大。
同时,巨鲸号的吨位和体形虽然没有楼船那么高大,但中型的艨艟舰相当于后世的驱逐舰,速度更快,转向也更为灵活。
艨艟舰也是这个时代水战的主力舰船,相反,楼船虽然看上去威猛,但实际上震慑的意味居多,实战的作用并不明显。
“目标,吴军楼船,围上去,莫让它跑了!”赵广拔剑大喝,剑尖遥指向孙皓七层楼船旗舰的方向。
楼船的上层建筑高达七层,这孙皓也是骚包的紧。
他以为层数越高,看得更远,就能占据水战的优势了,这种想法也太天真了。
听到赵广的命令,汉军将校一个个嗥嗥叫的拼命划桨向楼船靠去,水泥船好是很好,但船体相比木船沉重这一点劣势无法改进,若是此战没能困住吴军的楼船,那汉军面对更为轻便的木船,就只能望而兴叹,追之不及了。
楼船胜艨艟,艨艟胜走舸,走舸胜飞舟,飞舟胜水泥船,水泥船又胜楼船。
打仗就是这样,蕴含了中国象棋的环环相扣、物物相克的原理。
吴军左翼,张象舰队所在。
前将军张象脸色发青,气愤填膺。
孙家的人,打仗方面都是弱智加无能。
孙苗这衰人尤其无能,打不过诸葛靓也就罢了,竟然还带着败兵将自己的舰队给冲得七零八落,要不是孙苗姓孙,又是吴国宗室,张象恨不得立马上前,将孙苗斩于剑下。
或许是孙坚、孙策两个人把孙家能打的运气都用光了,轮到孙权及孙家诸后辈时,就成了战场上的残次品。
“传令下去,让孙苗的兵船都到后面去,半个时辰之后,还在前军停留的,全部当成敌船处置。”张象冷声怒道。
张象在吴军中的资历虽然不比陆抗、丁奉,但也是与周鲂等人并称的中坚将领,在吴国军事将领日渐稀少的时候,张象更得孙皓的器重。
在座舰楼船的第三层上,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张象远望汉军方向,只见密密麻麻的船只呈三路纵向突击的架式,正急速朝已方驶来。
“罗宪,对面的敌船挂的是罗宪的旗号?”张象眯着眼睛,汉军右翼将领旌旗让他感到压力倍增。
大敌当前,对面的汉军右翼舰队,领军之将是汉国左将军罗宪,此人声名在吴国不在姜维之下,尤其是水战本领更是了得。
当年,吴将盛曼领军攻永安,结果被罗宪率少量的汉军击退,陆抗又领军攻打,结局还是一样,也没能将罗宪给怎么样?
张象自问单比拼能力,他就不是罗宪的对手,要不是孙皓给他拔出了一艘三层楼船,张象连与罗宪对战的信心都没有。
这是一场恶战!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吴军处于下游逆风向,虽然战船的吨位上有优势,但数量不够,箭矢的射程也不如汉军顺风来的远,张象对此也是苦恼之极。
船大有船大的优势,但也有不足。
比如现在,若是走舸飞舟,那他完全可以下令吴军以纯熟的操舟技能侧向行进,抢占上风口,然后再呈一字纵队,对汉军舰队进行箭矢覆盖。
有楼船则不能。
楼船作战更多的是靠密集的箭矢射杀,近战的话强力的拍杆可以将靠近的敌船拍得粉碎,同时,船首的撞角也能保证在冲撞中少受损伤。
但这一次,汉军出动的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水泥船。
这种船船体很奇怪,以铁架为龙骨,让它比一般的走舸要坚实耐操的多,拍杆拍打到铁骨上,水泥船可能没什么事,拍杆的杆子却要折断了。
另外,拍杆若是打到无龙骨的船壁,水泥船又变得脆弱不堪,无铁骨架子的泥壁立马就会被打穿一个大洞。
这种情况下,考验吴军将士的就是准度和精度,但可惜的是,张象手底下的士卒以新卒居多,在拍杆操练上并不熟练。
张象此时,万分的庆幸他们前不久俘获了一条水泥船,要不然的话,他们不明底细与汉军新型战舰交锋,失败的概率很大。
“快,快堵住敌舰。”
张象久经战阵,自家楼船长处是哪里,短处是哪里,自然清清楚楚,此时一见汉军诸船向着自己这边飞驶而来,心中不由得大惊。
“楼船后撤!”
张象连续下令,指挥麾下的走舸、飞舟上前,替自己挡住汉船的去路,但在惊惶之下他却犯了一个大错。
走舸、飞舟的速度确实胜过水泥船,但要想胜过水泥船,靠的是速度,而不是硬碰硬。
木船和水泥船死拼的结果,那木头显然不是泥沙石的对手。
第三百四十六章 水鬼猛凿楼船
“碰!”
“吱呀呀!”
两船相撞的尖锐声响此起彼伏,中间夹杂着士卒落水的绝望叫喊声,好在夏天天气炎热,这些将卒又多会水,运气不是太差的话,总能寻到周围的兵船爬上来。
当然,也有倒霉鬼被敌方的船只救起,那就只能当俘虏了。
在张象的严令下,吴军各舰听从命令,全力向前,两军越来越近,吴军不停的射出箭矢,试图大量杀伤将水泥船上的汉军士兵,汉船则祭出了一块块盾牌,将自己遮盖得严严实实。
罗宪在右翼与张象缠斗,在江心位置,汉军水军大将周处只穿着一件单衣,一手握着把小锤,一手持着短刃,从巨鲸号的船尾处潜入水中。
在他的身后,五百名精心挑选出来的汉军水卒跟着周处跳入水中,然后迅速的朝孙皓的楼船方向潜泳过去。
赵广站在巨鲸号的船甲板上,注视着周处等人渐渐消失的身影,心中也是思潮起伏。
夏口江心这一战,对于汉、吴双方来说,均是决定最后胜负的搏命一战,汉军若是失利,则损失的不仅仅是数万的精兵,还有汉军一直以来战无不胜的傲气和自信。
水泥船在实战中虽然有优势,但也有劣势,速度不快的弱点也很容易被针对,这个时候,赵广需要有另外的一张王牌,给孙皓以重重一击。
周处率领的五百水中健儿,就是赵广精心准备的一记杀招。
论及水战本领,周处说第一,无人说第二。
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周处在水下潜游的时间很长,当年他斩杀恶蛟,曾经在水中与蛟龙激战三天三夜,这体力和毅力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
在周处的挑选下,五百精于水战的汉卒被选中,他们的主要任务,是从水下接近吴军战船,用锤子和钉子凿穿船底的木板,迫使船上的吴军兵卒惊慌失措溃逃。
水面上,汉军战舰疾冲精进,用战鼓和喊杀的巨大声响、用猛烈的冲撞和不计代价的损失比,冲散吴军舰队的队形。
水面下,周处等战卒则悄然接近吴军楼船的底部,开始一锤又一锤的凿开船底坚硬的木板,这个作业过程相当的危险,其中换气的时间非常重要,一旦探头出水的一瞬被船上兵卒发现,那乱箭齐下,缺少铠甲的汉军水卒将惨死于江水之下。
不精于潜水者,不能担此重任。
无坚韧毅力者,无法承受重压。
周处的双眼圆睁,嘴里含着芦苇的空心杆子,从舰队的空隙中穿行而过。
吴军战舰上的士卒这时注意力均被赵广舰队所吸引,完全没有注意到水中动静。
江水浑浊,视野受限,周处只能依靠自己的身体,感知楼船划桨引发的水流波动,从而确定楼船的大致方位。
这种本领其他人难以拥有,周处也是在斩蛟时偶尔发现自己有这个奇异本领,要不然的话,那恶蛟潜游极快,周处根本追之不及。
孙皓手扶楼船栏杆,指点方遒,江面上汉、吴两军战船交织杀在一处,犹如一盘未下完的棋。
在吴军的左翼,汉军的右翼,张象在罗宪的猛攻下,苦苦支撑舰队阵形,张象座舰的位置已经被十余艘汉军水泥船包围,想要冲出重围千难万难。
在另一侧,吴将沈莹倒是打得有声有色,沈莹这回也是豁出了本钱,把吴兴沈家的子弟兵悉数派了出来,终于将文武、罗尚二员年轻汉将给压制住了。
胜负只在一瞬间。
胜负就在水底下。
孙皓兴致勃勃,他的座舰楼船周围有二十余艘艨艟战舰保护着,根本不惧汉军杀来。
江水起伏,浪花奔涌。
七层楼船的尾部,一截截的芦苇杆冒了出来,象极了飘浮在水中的枯草杂枝,此时战事正急,罗宪猛攻张象不止,负责划桨的吴军操舟力士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汉船上,没料想水底会有什么异常。
周处在水下潜入至楼船的龙骨与底层甲板的结合部,这里是楼船最为薄弱的地方,虽然有鱼鳔胶的粘合,但相比整块船板来说,还会有细小的缝隙留存。
“凿!”周处猛力的挥动手锤,双腿借着水势一蹬,即一锤钉在了缝隙之下,尖锐的钉子立时穿入甲板深入一大截。
在周处的周围,五百汉军水卒也是有学有样,纷纷寻找到适合穿凿的地方,用力的锤打起来。
水中使劲不易,这些水卒的潜游技术与周处相比,也有不同程度的差距,开始时他们还能借着一股子猛劲支撑,等到力气用尽时,失氧的炫晕袭来,有的士卒脸上憋的通红,最后终于飘浮上了水面。
“有人,船下有人?”眼尖的吴军操舟士卒惊叫起来。
这时,楼船上的吴军将校注意力才始转到水下,咚咚咚的敲击声越来越大,让吴军士卒绝望的是,船舱底层的有些地方甚至已经被凿穿漏水。
“快,快快,射箭!”楼船上的吴军将校疯狂大叫起来。
孙皓座舰上的箭手立即探出身子,向水下盲射起来,间或有体力不支的汉军水卒浮上水面,却不料被箭雨覆盖,鲜血立时染红了江面。
“哈哈,果然有敌卒,再射,射死他们。”兴奋的吴卒大声叫喊着,浑不知楼船因船舱进水而开始倾斜起来。
孙皓的这艘楼船座舰,上层建筑多达七层,这一船体构造下水之后,很容易造成上重下轻的结果,而一旦船舱因进水而左右配重失衡,则倾覆难以避免。
滕修听到急报,刚想要到船舱察看,忽听到底下操舟力士一阵惊呼:“破舱,破舱了,船要沉了?”
滕修大惊,连忙爬上顶楼,边爬边叫喊道:“陛下,大事不好,船底有水鬼,快转到艨艟舰上,这楼船保不住了?”
滕修说这话时,楼船已经开始朝一侧大幅度倾斜,孙皓的位置最高,倾斜的角度最大,他只能紧紧抓住栏杆,希翼将肥胖沉重的身体挂在上面。
在孙皓的身畔,被宠幸的二个美人也吓得脸色惨白,她们一人抱住孙皓的一条腿,将自己挂在孙皓的腿上,随着船体的晃荡,两个女人的惊慌尖叫声也越发的刺耳。
第三百四十七章 美人是垫脚石
孙皓的身体本就肥胖,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唯一的体力活动就是床上运动,而且为了省力,他还特喜欢在下面。
仰看河山观风景。
这是孙皓最喜欢的一件事情,不管是波澜起伏的丘陵,还是一眼到头的平原,都能让他有一种强烈的征服感。
但现在,孙皓却万分后悔,仅一会儿,他的手臂就已酸麻不堪,要是仅仅他自身的体重,那还能多支撑一会儿,但身下两个美人不停的尖叫,又死命的扑腾,让孙皓的身体不停的左摇右晃,这无形中更加消耗其有限的力气。
“陛下,救命!”
“陛下,臣妾抱不住了。”
“你们两个,先松一下手,待朕拉你们上来。”孙皓语气柔和的安慰道,但他的眼睛里却流露出凶狠之色。
两个女人是孙皓的宠妃,这些天来也是天天和孙皓睡在一张床上,自认为已经对这个大吴皇帝比较了解,于是便放心的稍松了松手臂。
孙皓恶从胆边生,感受到双腿的压迫稍松一些,便猛的一咬牙,双腿使力曲起,再往下一蹬,立时将两个措不及防的女人给踩了下去,而同时,借着这一股反弹之力,孙皓也终于顺利的翻到了楼船的第六层船舱中。
千娇百媚也抵不过自家性命。
孙皓天性凉薄,女人于他来说,就是玩物。
而在这个性命交关的当口,孙皓更不可能为了两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而丧送了自己的小命。
刚才,两个美人的惨叫声,让他心烦不已,女人就是麻烦,动不动就要死要活,也罢,再拖延下去他的手臂也没力气了,就这让两个美人替自己去死吧。
滕修跌跌撞撞,好不容易冲进船舱内,见孙皓虽然跌的额角俱是鲜血,但好歹保全了一条命。
“陛下,龙体保重呐!”滕修一声痛呼,急忙将孙皓扶起。
孙皓方才被摔得头昏脑涨,好不容易见到熟人,顿时如见到了亲人一般,急唤道:“滕司空,这仗太可怕了,朕不打了,朕要回武昌,回建业.........。”
孙皓紧紧扯住滕修的衣袖,委屈的诉说着。
这一回,他是真怕了。
以往在淮南战场,虽然晋军也不好对付,但像这样惊险的情形还没碰到,这赵广阎王的绰号果然不虚。
“陛下........。”滕修无言以对。
这打仗之前说豪言壮语的,是孙皓。
仗打到这个份上,熊成这般狗样的,也是孙皓。
在滕修等人的保护下,孙皓狼狈不堪的从楼船一侧登上走舸,然后又转移到一艘艟艟快舰上面,就在他惊魂未定之时,七层楼船猛然发出巨大的声响,然后如同一只翻转的碗,倒扣在江面上。
那些没有来得及逃生的吴军将卒、操舟力士被困在船上,幸运一点的被翻转的惯性抛到半空中,然后掉落进江中,不幸的则直接被扣在水下,不一会儿就会窒息而死。
就在孙皓逃亡后不久,在楼船翻转的船底附近,周处艰难的将身体靠在船体上,借着木船的浮力让自己节省一点力气,在他的身边,慢慢的有汉军水卒跟着靠拢上来。
周处红着眼睛,一个又一个的数着,一遍没数精楚,又数一遍,但最后,他口中念着的数字,只停留在六十一个上面。
连同周处在内,五百零一人入水,最后还活着的,只有六十一人。
其余的潜游汉卒,或许还有个别飘到其他地方的,但这样的幸运儿不会很多,周处心中已经明了,起码有四百余水军将士不会再出现了。
他们为了凿穿楼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孙皓的七层楼船旗舰倾覆,立时让战场上的形势剧变。
本来占了一点优势的沈莹听到动静,抬眼望去,只见江面上狼籍一片,从他这个方向看去,已不见孙皓那艘高大楼船巨舰的影子。
文武、罗尚被更为熟悉水情的沈家子弟兵打的郁闷,这时见到孙皓的旗舰果然被周处凿穿了,士气立时大振。
“吴军主舰被凿穿了,进攻,进攻!”
“杀吴狗,诛孙皓。”
汉军喊杀之声此起彼伏,士气大涨的汉军将卒个个奋勇,人人争先,与之相比,吴军则士气低落,不等将校号令就在节节后退。
沈莹也在撤退的船队中,吴军沈家子弟兵在方才的几次激战中,损失将卒接近千人,这让沈莹心痛不已。
在吴军的左翼,张象没有沈莹那么幸运,他现在处于孤船奋战的极度不利态势。
诸葛靓与罗宪两军合攻,让张象吃力异常,本来他的楼船周围还有五、六条走舸保护,但孙皓的楼船舰一覆没,这几条走舸再无战斗的念头,船上吴军将卒也是四散。
汉军一方,早在孙皓楼船有晃动时,赵广就已经早早的察觉到周处凿船的迹象,巨鲸号立时如野马一般,朝着吴军的本阵猛冲猛撞过来。
冲撞战术,一直是赵广的最强手段,只不过永安之战后,汉军诸将一个个挡在他前面,使得赵广没有机会再祭出这一搏命战术罢了。
这一次,孙皓的座舰已经倾覆在即,赵广再不肯放过这一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而汉军诸将如诸葛靓、文武、罗宪等人,这时也没功夫顾及巨鲸号的动向,反正吴军已经兵败如山倒,赵广的个人武力已是数一数二,能伤到他的人还没出生呐。
孙皓和滕修从战场上逃亡,为保全性命,这两人都没有告知两翼的张象、沈莹就跑了。
等到张、沈两人反应过来时,孙皓借着有吴军残船阻挡的机会,顺江而下远离了主战场,汉军战船速度不快,一时也是追之不及。
张象被围攻一阵后,孤船终于抵挡不住,诸葛靓率军冲入楼船内,一番近战肉搏之后,张象死于乱军之中。
沈莹没有张象那样死板,见势不妙的他迅速的作出了投降的决定,吴家沈家的子弟兵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即将覆灭的孙吴政权而赔上一切。
只要有实力,为汉国效力也可以。
沈莹相信,凭自己的一身本领,在赵广的麾下会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七月十日,汉吴夏口之战,在经过了整整三个月的拉据战后,终于以汉胜吴败而结束。
汉军在此次水战中,先后运用了水泥船、水卒潜游凿船、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等战术,战役的进程也由双方力量均等,到汉军占据上风,最后再到孙皓兵败逃亡而结束。
此役过后,吴军水军精锐丧失殆尽,除了扬州一带还有吴国的一部分军队外,武昌、柴桑一带的吴军已经被抽调一空。
在孙皓的胡乱指挥下,日暮西山的吴国已经大势已去,长沙、桂阳两城的吴军在听闻孙皓大败的消息后,急忙开城向汉军投降。
至七月末的时候,汉军对荆州各地的收复行动基本告一段落,在关羽丢失荆州整整五十余年后,荆州全境终于悉数归汉。
第三百四十八章 陆抗你快回来
汉建隆八年八月至九月间。
赵广在取得夏口战役的胜利后,即率汉军主力沿江东进,向武昌也就是后世的鄂州方向进军。九月二十九日,曾经的吴国故都武昌,也被汉军力战拿下。
鄂州城在孙权的黄龙年间曾作为吴国的都城,孙皓刚刚登基为帝时,也曾短暂的将武昌作为其都城。
就吴国来说,武昌的地位相当于曹魏的许昌、晋国的洛阳,武昌被汉军夺取,在吴国各地引发了强烈的震动。
在汉、吴夏口大战的当口,吴国大司马陆抗正在率领交趾军北上,经过艰难的跋涉,交趾吴军终于进军到了夜郎国腹地,这一路之上,吴军进展并不如想象的顺利。
夜郎道的艰险出乎吴军将校的意料,而南中诸蛮的态度也让他们感到不解,这些蛮族之中,虽然也有不少对新汉不满的人,但在真正面临选择时,蛮族竟然又想两不相帮,保持中立态度。
陆抗久经战事,对此倒也看得很透,这些蛮族不过是想趁火打劫,借着吴、汉两家争斗的机会,壮大自己的力量,从而实现割据或者占领南中的意图。
对此,陆抗的态度很明确,先灭异族,再行北上。
昔日吴蜀联盟,那是兄弟内斗,而汉人与蛮族之间的战事,则是关系两大族群的大事。
就在陆抗征战夜郎之时,吴军在夏口战败,荆南四郡易手的消息传来,陆抗无奈之下,只得下令先撤军回转交州。
没了交州这个后路,他就算占领了巴蜀,也无法独立生存。
而且以陆抗对孙皓的了解,这位快要走投无路的主君,征调他回转建业的诏令估计已经在路上了。
陆抗猜测的很准确。
孙皓从夏口一逃离,即连续的向吴国各地驻守的将领发出勤王诏令,陆抗这里因路途遥远,还没有接到诏令,就近的扬州庐江郡驻防吴军已经开始集结,随时准备开拔西进。
庐江这一支吴军位于吴、晋两国前线,也是吴国进攻和防御北方魏晋进攻的主要力量,在丁奉去世之后,隶属到丞相张悌、左御史大夫丁固所辖。
扬州吴军与魏军、晋军多次交锋,战阵经验相对来说比较丰富,得悉孙皓在夏口兵败,张悌迅速的调动了守卫庐州的丁固、伍延所部,紧急驰援柴桑。
丁固的父亲丁览是会稽郡人氏,当年与名士虞翻齐名,丁固出仕之后,也是多与丁奉、陆凯、陆抗相睦,在吴国的名望仅次于丁、陆二人。
也正是因为丁固名头太盛,脾气又固执,以往仗着资历老,是孙权时候的老人,对孙皓这个年轻的皇帝多有规劝,孙皓对他颇为反感。
前一年,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原则,丁固被孙皓打发到了庐州,结果倒让他捡了接收丁奉所部的大便宜。
在丁固、张悌等人被重用的同时,滕修这个救了孙皓一命的吴国司空,则被免了官职,遣返回了故里会稽郡。
一场惨败,总要有人负责?
这责任当然不可能由孙皓来承担,所以,这场败仗最合适的背锅侠就是滕修。
朝中官职上,滕修是司空,已是朝中三名重臣之一。
个性上,滕修为人温和,不像陆抗那般刚烈,就算受点气也不会多作声张,这样为主君着想的臣子,也是孙皓看重滕修的原因之一。
面对孙皓甩来的大锅,滕修含着眼泪,悲愤的向孙皓上书,请求乞骸骨,归乡里,这吴国的官当的太憋屈了。
孙皓心中也是难得有愧,在连连败仗丧地的情况下,孙皓动不动就杀人的残暴脾气也收敛了不少。
再不改一改脾气,吴国就要亡了。
亡国之君的骂名,孙皓觉得自己还背负不起来。
其实,不管孙皓承不承认,就他的所作所为,吴国亡于他手也是必然。
柴桑。
柴桑是吴国沿江防线上的最后一道屏障,这里也是后世九江的地理位置,这里已是扬州刺史部的地界。
柴桑的周围,有彭蠡泽,即鄱阳湖,在云梦大泽消失后,彭泽成为中国的第一大淡水湖,长江中下游最大的支流赣水从南方汇入彭泽,形成浩荡开阔的湖面。
退守到柴桑,孙皓就无法再退了。
建业一带,几无险地可以固守,吴军据守于此,可以依托鄱阳湖发达的水系运送兵力和辎重,再整合交趾、豫章、吴郡、会稽等地的力量,以为援兵所需。
吴国在经历了一场场惨败后,各支军队的战斗力也在发生变化,如今最强的吴军已经不是荆扬的兵卒,而是交趾兵。这些南方的吴卒长年与诸蛮交战,有丰富的山地作战经验,耐力和持久力都相当不错。
身边没了谄媚之人,孙皓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些,丁固这老臣虽然脾气臭,但能力上确实不错,更为关键的一点,丁固与豫章郡一带的山越宗族关系不错。
东吴在沿江一线,已无精兵强将,要想在柴桑有所作为,还要依仗山越兵的帮助,而这其中,丁固能否发挥作用是重中之重。
“丁卿,这柴桑就交给你和伍将军了,朕要立即赶回建业,征召各地兵卒派发到柴桑来,朕还要遣信使往开封,联晋共击伪汉,另外,陆大司马那里朕也已经遣了信使,相信就快要赶回来了。”
孙皓连续的给丁固画着大饼,在陆抗的问题上,也终于服软认输,想要重新召回其回转江东。
这次兵败,让孙皓彻底的认清了自己在军事指挥上的无能,而遍数吴军诸将,也唯有陆抗一人可以依靠了。
可怜陆抗,已经是七旬老人,身体也不好,但却还要为吴国奔波劳累,这等情况和蜀汉覆亡时的姜维如出一辙。
孙皓、刘禅这等君王,看似可怜,但却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丁固无奈之下,只能领令守卫柴桑,由于手头无兵,丁固与伍延一番商议后,决定征召豫章山越施氏、贺氏等宗族协助守城。
山越兵,在东吴的历史上占据着重要的一笔。
东吴之所以对外作战不利,原因之一就是山越宗族屡屡叛乱,而同时,这些地方土豪宗帅投靠吴国效力的也不少。
第三百四十九章 四面都是敌人
没有经历挫折,不知世道深浅。
被赵广狠狠的教训了一番后,孙皓终于老实了。
在丁固的提议下,吴国对山越的政策改剿为抚,如彭旦、祖和、尤虎等宗帅在丁固的游说下,纷纷带着宗族下山接受吴国的任命。
山越宗帅们乌鸡变凤凰,从被吴军驱赶的盗贼,一下变成吴国的将军,彭泽附近肥沃的田地也被划到了宗帅们的治下。
为了保全这一份新得的宗族基业,彭旦等人纷纷向孙皓、丁固表示,他们要率宗族中的勇士,与来犯的汉军作殊死的拼杀。
收编山越兵暂时缓解了吴军大败后兵力微弱的难题,而要想守住柴桑,孙皓还需要一员能够挡得住赵广疯狂进攻的统帅。
在诸葛靓、吾彦、沈莹等吴将接二连三的投降映衬下,孙皓痛定思痛,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陆抗身上。
“唯陆幼节不会负朕。”当着张悌、丁固、胡冲等臣属的面,孙皓掩面长叹息道。
当年,汉吴夷陵大战,陆逊火烧连营,让蜀汉昭烈皇帝刘备大败而归,蜀军将士死伤惨重,这个死结就算后面吴蜀联盟也没完全解开。
孙皓的祖父,孙权这个吴国大帝之所以将荆州牧、镇西大将军的职位放心交给陆逊、陆抗父子,就是看中了谁都有可能叛变,唯陆家之人不会投蜀。
忠诚比什么都重要。
在此时的孙皓看来,其他人都不怎么可靠,都有可能卖了他,争相向势大的赵广去求荣。
只有陆抗不会这样,陆家与蜀汉仇深似海。
在孙皓的连续命令下,陆抗也是抱病从交州返回江东,一路之上为缩短时间,陆抗乘船从海上回返,交趾军主力则由陆晏、陆机等人率领,从交州沿赣水向柴桑方向增援。
武昌。
在赵广的主持下,一场关系到汉国对吴整体战略的军议刚刚结束。
汉军连续战胜水军力量第一的吴军,这给了军中将领很大的自信,尤其是罗尚、文武等年轻将领,更是一力谏言迅速出兵东征。
“大将军,攻取建业,灭亡吴国正当其时。孙皓众叛亲离,朝中无有能人,吴军实力大衰,在我强大的水军面前,已无反抗之力,末将建议,立即挥师东进,扫平江东诸郡。”
“大将军,征讨东吴,末将请缨为先锋!”
“大将军,末将.........。”
周处、诸葛靓等汉军诸将的脸上,一个个欣喜加兴奋,打仗对于他们来说,是军功,是荣耀,是惠及子孙后代的实惠,不打仗,他们这些将领就只能在平淡中渐渐老去,李广易老的悲剧,发生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与将领们相比,参军司这边势单力弱,李遗虽然资格够老,但投奔赵广的时间不算长,还镇不住周处等人,幸好的是,南参军司真正的大佬,侍中李球正在从巴蜀赶来,不出三日就能到达武昌。
“都静一静,是否东征,来日再议,今日要告知诸位一个最新的军情,晋国大将军,大司马,太尉,都督扬州诸军事陈骞已经领二万晋兵到了皖城,就在柴桑的对面寻阳驻扎。”
李遗见众将求战欲望强烈,不得已抛出晋军进驻庐州的情报,他这一番话说出,诸葛靓的脸色立即难看起来。
“大将军,陈骞此人可不一般,当年在曹魏为官时,陈休渊就是军中宿将,为人极是狡诈,吾父在淮南时,就被此人骗了才使得兵败。尤其是在投晋之后,其与石苞一起久镇扬州,就是丁奉也没能占到陈骞什么便宜。”
诸葛靓心生怯意,当年诸葛诞起兵反晋,没想到遇上陈骞这等对手,诸葛诞轻信其言,结果阖家被砍了头颅,诸葛靓虽然很想报仇,但现在他更希望自己在汉国这条大船上,站得稳,行得远,不想白白枉送了性命。
“好了,诸葛将军的话,你们都听到了,还有哪个想要进攻吴国的,且先拿出一个击败陈骞的方略出来。”
赵广摆了摆手,借着诸葛靓的话头,结束了这场是否继续讨吴的军议,罗尚、文武等人心中虽然不甘,但却只能面面相觑,再无言话。
冲锋陷阵,他们可以搏命,出谋划策,他们这几个哪是这块料。
赵广没有立即决策是否讨吴,除了晋、吴已经在柴桑、皖城、寻阳一线联合布防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在等李球的到来。
这一次荆州二次战役,不知详情的人看到的是汉军沿江东进,连克江陵、夏口、石阳、武昌诸城,风头一时无量。
但在赵广和李球的眼里,则是另外的一番见解。
李球是江油关投奔赵广的第一批元从后人,在马融没有出采之前,是赵广麾下参军司的实际掌控者,也相当于谋主的角色。
因身体无恙,李球在汉国定都长安后渐渐从朝堂淡出,但这并不表示李球在赵广心中的地位下降,相反,在此次处理吴国交趾军进攻夜郎事件时,李球被赵广直接委以了重任,整个巴蜀的全部力量都由李球一言而决。
这一份器重,让李球对赵广感激万分。
十月二日。
李球终于从遥远的成都赶到武昌,陆抗兵退夜郎,让勉力支撑的李球长出了一口气,也让他能够腾出时间来荆州与赵广会面一趟。
“大将军,属下有一言相告,只不知当讲不当讲?”甫一见赵广的面,李球面露犹豫,支唔着问道。
“仲和,有话只管讲当面,我来猜一猜,你是不是要谏言,这荆州战事要告一段落,先稳一稳再东进?”赵广轻笑一声,看了一眼李球,问道。
“大将军,你也看出我大汉现存的问题了?”李球一怔,哑然道,他本来还想着怎么劝说赵广,现在话未开口就被识破,让他心中顿有士为知已者死的感动。
赵广淡淡摆手道:“仲和,其实你不说我也清楚,虽然朝堂上、军中的年轻人都在叫嚷着要大军东进,一举扫平吴国,但此次汉国连续与魏国、吴国交锋,时间长达一年之久,国内的支持估计也快到极限了吧。”
稍顿了一下,赵广轻抿了口茶水,道:“不讲他地,就说蜀中,青壮不是被征募到了军中,就是担当运输的辅兵,耕种的劳力多是老弱,这些情况在奏报上都有说明,我在夏口、公安两地时就看过了,也正因如此,打孙皓之时,我才会大力简拔诸葛靓等降将为先锋,不然的话,单靠我们手里的二万将卒,就算有水泥船的加成,也难以一战而胜吴国水军。”
李球听到赵广分析得透彻,也感叹一声道:“大将军,不只是蜀中,南中的情况,其实也很不乐观,夜郎一带吴军虽然退了,但在永昌郡、建兴郡的诸蛮还需要安抚,另外,阴平、陇上、西海一带,白马羌杨部发展得不顺利,慕容鲜卑吐谷浑部已经在西海站稳了脚跟,他们与烧当羌姚弋伯部残余势力结成联盟,正在从西海向陇上渗透..........。”
与汉军其余诸将不同,李球这段时间长居巴蜀、陇上,对汉国的民生更加的关注和敏感。
慕容鲜卑、烧当羌,李球提到的这两个部落名字,还有慕容氏、姚氏这两个姓氏,让赵广心中立时警惕起来。
五胡十六国时期,慕容家族名将辈出、姚氏也是一样,慕容氏燕国、姚氏后秦都是雄起一时的割据政权,虽然慕容垂、姚襄、姚苌等名将还未出生,但谁又能料到,这两个家族中会不会有历史上没有记载,但却是很厉害的人物横空出世。
第三百五十章 张星彩投怀送抱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汉国的地盘现在横跨南北东西,每个方向都有敌对势力环伺,有区分的是在不同的时间段内,哪一个敌人会跳出来作乱。
西海、陇上一带,相当于后世的青海、陇西一带,这里地广人稀,生存条件恶劣,农耕的汉人族群很难在此长期生存。
白马羌虽然是以放牧为主,但因为与汉人接触频繁,也渐渐的从游牧民族向农耕民族过渡,这使得杨飞龙所部在与更为凶蛮的烧当羌、慕容鲜卑争斗时,屡屡吃到败仗。
慕容吐谷浑从辽东长途跋涉而来,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所以,慕容部落打仗的话,全员皆兵,男女老幼齐上阵,他们没有什么后方根据地,没有城池。
白马羌则不然,他们又要保护寨子,又要护着牧场,等到反应过来想要寻人决战,也一时找不到对手。
“陆抗、陈骞都不是好对付的,要是逼急了,他们拼老命就不妙了,我赵广年轻等得起,陆、陈二人都是七旬老家伙,估计也没几年好活了。”赵广想了又想,最后终于下了先稳定荆州,再伺机而动的方略。
从暗中投靠过来的薛莹送来的情报看,孙皓是亡国之君不假,但似乎也不全是废物。比如这一次召回陆抗、招募山越,都是续命的关键招数。
按薛莹信中所描述的,孙皓似乎有点恢复刚登基时的智慧来,杀人也收敛了,女人也不怎么掳掠了,为了拉拢陆抗,孙皓甚至下诏将自己的表妹小张氏许给了陆晏。
陆家与孙家的关系,错综复杂得紧。
有皇位继承的恩怨,有势大难制的隐忧。
但这一切,在吴国面临覆亡的危机面前,都已不再重要。
唯有亲上加亲,才能凝聚人心。
孙皓这一手,显然是得到了高人的指点。
决定回师之后,赵广以罗宪督荆州诸军事,以周处为武昌太守,以张翼为江陵太守,以诸葛靓为长沙太守,其余东征的罗尚、文武等诸将也各有封赏。
李遗领荆州从事之职,率领南参军司的众参谋主管情报、民政诸事,为了增强参军司的力量,赵广也把周巨、杜轸等人划归到了李遗麾下。
其中:周巨主管对晋事务,杜轸负责对吴事务,两人算是李遗的左膀右臂。经过一次次战事的历练,如周巨、杜轸这般蜀汉末年没能展现才能的年轻人,也终于成熟了起来。
荆州地区汉军的兵力约有三万人留下,其中一半左右是荆州本地归降汉国的兵卒,这些兵卒擅长水战,而忠诚度上并不很高,需要时间的锤打才能真正对汉国有归属感起来。
汉、吴大战暂告一段落。
赵广回师长安,去处置安定西陲边境事宜,安内的同时,攘外同样重要。
纵观五胡乱华那段历史,表面上来看,是西晋八王之乱,导致国力日衰,加上诸胡内附,乘隙入侵,实质上却是汉王朝对周围诸胡的威慑力下降的使然。
曹魏前期,曹操雄才伟略,在与刘备、孙权决战的同时,尚能遣了曹彰、田豫等将领安定北境,杀退乌桓等诸胡。
西晋的前期,司马炎在治理边患上面,也曾下过大力气,灵州之战击退丁零等诸胡,文鸯、马隆、孟观又平定了郝散、齐万年等氐羌族人叛乱,但当年晋国的朝政已经开始混乱。
司马炎治边乱没有几年,诸胡就再次起兵,而这一次,司马炎的后任司马衷,已经再没有能力弹压了。
一个傻皇帝,着实指望不上什么。
贾南风这个妒后,对治边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对汉人被胡虏奴役也漠不关心。
从时间点上来看,西北边患也就是在司马炎死后集中爆发,秃发树机能只是一个起因,而后的大西北,除凉州归属张轨,建立了的汉人政权外,其余陇西、雍州诸地都是胡人的天下。
要改变历史上的这一切,新汉朝廷必须统一思想,提高对胡族内附和作战危险性的认识,集中力量对敢于拔汉国虎须的敌对胡族部落给予重创,甚至于全族俱灭,唯有这样,才让震慑宵小,才能扬吾大汉之威。
长安城中。
通往西域的商道,因为慕容鲜卑、氐、羌等胡部的作乱而中断,这让张星彩很是恼火。
“不等了,来人备车,我要出城到水埠。”
张星彩气得粉脸含煞,大汉商贸自从交到她的手上,还没有象今年这样业绩如此之差,从原因来说,汉晋、汉吴之间全面交恶是重要因素。
司马炎和孙皓已经结成联盟,这一回他们也是狠下了决心,就算宫中和大臣们再有不满,也决不再从汉国这边购进奢侈的西域宝石、玉器等玩物。
为此,司马炎没少受皇帝杨艳和宫中诸美人的埋怨,但与晋国的存亡相比,司马炎觉得,区区玩物等灭了汉国,杀了赵广再玩也不迟。
张星彩到渭水畔水埠码头迎候,赵广得到消息,急忙星夜兼程返回,好在他乘坐的船队已经到达了灞桥附近,跟离埠头只一个时辰的行程。
等船只靠岸,张星彩从皇辇出来,在胡芳、左芬等人的携扶下进了船舱,服侍在她身后的侍婢也跟着退了出来。
胡芳痴痴的盯着张星彩进舱的方向,良久沉默无语。
“人生若遇一知已,足矣!名份什么的,又有什么打紧,别人说什么,评论什么,也不需要去在意。”
张星彩的这一句话,让胡芳心中波澜阵阵。
是非功过,是褒是贬,不过是后人的想法附加罢了,张星彩不曾去关注,她只要自己活得开心,活得精彩就行。
左芬则寻了一处僻静的所在,命人放上一张锦案,就着渭水畔的景致书画起来。
大汉的国势蒸蒸日上,左芬也就安心的在长安停留了下来,她已经给还在青州的兄长左思写了信,让其带着家眷尽快搬到关中来居住。
“早来,朝中尚有一席之地,晚了,则只能外放当一郡县小吏。”左芬对左思的犹豫不决很有些恼火,在她看来,晋国就是一条破船,早早晚晚要沉没,又何必留恋开封虚假的繁荣。
且说船舱内,赵广与张星彩难得私下里见面,不免有些想念,于是一番旖旎自不可免。
久别相见胜过千言万语。
张星彩只是画了淡妆,但三十上下的女人,正是最为成熟的年龄,青涩俱去,唯有果实。
“三姐,这商路之事,急也急不得。西海地处高原,我大汉兵卒适应起来,也需要时间,既然南面的商路不通,那就走北面的凉州方向,张轨、郭统还有牵弘都在河西走廊,有他们保护着,看谁敢劫大汉的商队。”赵广安慰道。
张星彩的事业心重,对男女之情不甚热衷,这一回也是被大汉贸易的事情给弄急了,想着找赵广要个主意,却不想到了埠头,却正好被赵广逮了个正着。
“可是,走北路的话,到身毒的路程就远了,月支、大宛与身毒相比,除了战马之外,宝石,玉器都少得可怜。”张星彩俏脸红晕未褪,低首靠在赵广胸前,轻声道。
赵广轻抚了下张星彩柔软的身躯,摇头道:“宝石那些东西,接下来估计不会有多少市场了,战马则不然,大汉要想在北方的平原上称雄,上好的大宛马是骑兵的必备,大汉商贸接下来的方向,就是效仿汉武大帝,掳良马,育马种,练精骑。”
南方的战事,随着孙皓的溃败,已经掀不起什么大浪。
吴国启用陆抗,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而北方则不然,从韩寿传来的消息来看,司马炎这段时间屡次遣使与刘渊、段乞珍、拓跋悉鹿、宇文莫槐等诸胡来往,颇有联合起来共抗汉国的意思。
南联吴、北联胡,西结慕容,形成四面包围汉国的大包围圈。
司马炎这一次,也是使出了全部的招数,一心想要将疆域广阔的汉国给拖垮拖崩。
“你赵广不是强吗,不是能打吗?那好,南边的吴国打完,北方还有诸胡等着,北面打完,还有西面的慕容鲜卑、氐羌部落作乱........。”
“当年的汉武大帝,也是杀戮果断的铁血君王,但其执政却毁誉参半,有赞者认为其驱逐了匈奴,让汉帝国的威望如日中天,有毁者认为其穷兵黩武,将文景之治的财富消耗一空,是汉王朝由盛转衰的开始。”
司马炎在与晋国朝堂的众臣多番研讨赵广的性格、脾气、作为后,一致得出结论,赵广这人就是活生生的汉武帝刘彻的翻版。
连年征战不断。
一次次不听劝告的出兵,这样的人,最终的结局就是败亡。
而司马炎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就是给赵广寻找一个又一个的对手,让他奔波在南征北战的路途上。
“除非赵广长着三头六臂,有分身之术,有神佛保佑,否则的话,一次次的征战,就算是铁打的人也禁受不住。”
在韩寿送回的情报中,司马炎的这一句原话也会记录了下来。
不得不承认,司马炎的能力和眼光,还是在水准线之上的。
在经受住了赵广的一次次打击之后,这位晚年荒淫的晋国开国君王终于振作起来,开始用一个政治家的思维来谋划对汉的策略来。
第三百五十三章 反汉大联盟
王浚先抑后扬,想要凭籍晋国的名头占据谈判的主动权。
如果是历史上那个灭了蜀汉、即将实现大一统的晋国,王浚的话纵算刘渊等人听不进去,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晋王朝实力强大,司马炎也是一方雄主。
但现在,晋国这块金字招牌不顶用了,一个只占了半壁江山都不到的割据政权,和他们这些胡族也没多大的区别。
还有就是王浚的态度,高高在上,眼神中带着鄙视,言语就如同是来拯救诸胡一般。
求人不是这么求的。
一个过气的晋国皇帝,一个没落的大族子弟,让这些凭实力说话、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的酋帅、头人怎么可能服膺。
再说了,这幽州、冀州一带晋国治理混乱,他们打一打草谷,掳掠一些汉民,又怎么样?两脚羊不就是给他们胡人在灾荒之年当食物的吗?
诸胡酋帅,头人心中不服,脸上就显露出轻视之意来,这让一贯自视甚高的王浚脸色越发的铁青,一时间冷场有些下不了台。
在临来之前,虽然裴秀等人也告知了他此行可能不利,但王浚觉得情形还不至于太糟糕,现在来看,幽州的汉胡矛盾已经到了火山口上,只要一颗火星就会被点燃。
“王彭祖,你要是没其他的话,那就早早退下,这会盟之事,由我刘元海来主持。”刘渊微捋了下胡须,大声冲着王浚叫道。
诸胡之中,刘渊汉化最为彻底,这等踩着晋使出彩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在冷眼打量和实际分析了晋、汉,晋、胡之间实力对比后,刘渊对司马炎已经不像在洛阳游学时那样畏惧。
王浚卧眉一挑,眼睛微微眯起,心头恨意涌起,他太原王氏大族出身,那是什么身份,跑到这渔阳荒野小城来与诸胡会面,已是自降了身份,而这刘渊居然还想抢了他的风头,真是不知死活。
刘渊还真没猜错,追究责任一说,不过是王浚在虚张声势罢了。
司马炎在他离开开封之时,千叮嘱万叮嘱,莫要因为区区小事惹了诸胡头人的不满,以致于影响反汉大联盟的总策略。
对此,王浚只能无奈的摇头叹息。其实,他也不是真为汉人两脚羊的命运而担心,地位和身份、官职和权力,才是他的最爱。
在历史上,王浚官职幽州刺史时,曾经权倾一时,其间与鲜卑诸部关系相当不错,只是后来随着晋国的覆亡,王浚没了依靠,遂被反复无常的段氏鲜卑所杀。
没实力硬撑场面,下场往往很悲惨。
“哈哈,大单于何必着急,陛下对幽冀之事虽有斥责,但念在草原受灾,生活艰难,已决定不予追究诸位的责任。不过,赵广那贼子不仅占我大晋之洛阳,而且野心勃勃,有吞并幽燕的企图,各部单于、头人要是不想为他人作嫁衣的话,还是要听从大晋的号令,联合起来,共抗伪汉。”
王浚这么一说,刘渊、慕容涉归、宇文莫槐等人脸色才始好转过来,汉人就是这样,喜欢卖关子,喜欢大喘气说话。
中原的情况已经大不一样,除了最北方的柔然胡族外,就连辽东的慕容鲜卑也知道,南方中原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杀戮无数,铁血无情,这样的人才是草原群豪佩服的英雄。至于司马炎,那阴险小人般的行径,慕容涉归等人实在瞧不上眼。
赵阎王?这绰号霸气。
会盟的这一段时间,慕容涉归、宇文莫槐等人聚在一起,没事就高谈阔论,取个什么样的响亮的绰号,能够盖过赵广来?
司马炎委托王浚转达了晋国对胡族内附的欢迎态度,并宽宏大量的赦免了胡人焚毁汉人坞堡的行为,当然,这一切并不是没有代价的,司马炎的要求就是北方的胡族各部,必须不停歇的对汉国的北方边境线进行袭扰。
大仗打不过,那就小仗不断。
从不同的方向,对汉国的边境进行袭扰,让赵广疲于奔命,无暇顾及晋国这一边。
司马炎这一计谋若是得逞,对赵广来说,倒是颇难应对。
匈奴、鲜卑等族头人听到晋国有求于自己,立时兴奋起来,纷纷向王浚开出自己出兵的价码,兵械、铠甲、粮秣等等,都是他们所需要的东西。
王浚见大的方向定下,心中一块石头也是落地。
具体的细节方面,则交给手底下的佐吏、从事去详谈,他和司马伷则立即返回开封,向司马炎报告联盟成功的喜讯。
一场联盟,乱哄哄中开始,乱哄哄中结束。
随着汉王朝的衰落,诸胡对汉人的态度也在发生改变,从曹操时期的畏惧,到曹丕、司马师时期的平视,再到司马炎时的鄙视,不少的胡族头人开始认识到,他们翻身的机会快到了。
晋廷的软弱,只要是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诸胡各部酋帅回转驻地。
有老实讲诚信一点的,如段氏鲜卑则开始向河套一带用兵,以小股骑兵部队对汉国的美稷一带发动袭击。
有狡猾不讲信誉的,如慕容鲜卑转头回去就把所谓的盟约丢在了脑后,一门心思想着先把周围的胡族部落给吞并了再说。
匈奴大单于刘渊在送走王浚之后,即与刘宣、崔游、文立等心腹商议下一步的对策。
经过这一场闹剧式的联盟,刘渊对赵广和司马炎两人的评价发生了变化。
司马炎格局太小,整天想着游说他人为其取栗的好事,这天底下的豪杰,又不是个个脑子如孙皓这样的。
这么一想,刘渊对司马炎的能力评价又降了一个层级。
相比来说,对赵广这个汉国大将军,刘渊的评价又高了一级。
作为赵广的老对手,刘渊已经渡过了最开始时的沮丧期,而逐渐转为自豪期。
师从崔游之后,刘渊对汉人文化进行了系统的研究,对于前三国的历史也能倒背如流,其中,他最为钟爱的就是曹操和刘备的事迹。
汉末三国,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
那三国末年,天下又有谁是英雄?
在刘渊看来,唯赵使君与我刘某人两人。至于其他人,包括晋国皇帝司马炎在内,皆是袁绍、袁术、公孙瓒之流,不值得相提并论。
第三百五十一章 发现石油了
司马炎想躲在背后算计赵广。
这差使是他们司马家的长项,司马懿就特别擅长阴谋鬼计,故而有冢虎之称。司马炎在这方面的能力虽然不如其祖父,但遗传的力量还是很强大。
比如这一次,孙皓就被司马炎坑了一把。
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吴亡国君王被赵广一顿痛殴,差一点点就亡了国。
司马徵与孙瑾一场婚事,就酿成汉、吴之间大战连连,对于坐山观虎斗的晋国来说,这便是大好的发展机会。
失去洛阳,不算什么?
从北到南,中原最为肥沃、最为富庶,人口最多的几个州还在司马炎手里,晋国的底蕴比看似幅员广阔的汉国要强得多。
司马炎现在需要的是喘息的时间,他要励精图治,发展生产,将大晋治理得更加强大,唯有这样,才能与赵广相抗衡。
孙皓大败而逃的事实摆在面前,让刘渊、慕容涉归等胡族单于、头人心存畏惧。
既然大家都不是赵广的对手,那么就联合起来,一起和以赵广为首的汉国势力拼个死活。
不得不说,司马炎的脑子一但灵动起来,鬼点子也是一个接一个,怪不得老实人刘禅、暴君孙皓两个家伙玩不过他。
赵广回转长安。
汉国的朝堂运转速度也随之更加高效起来。
黄崇、苏愉、诸葛绪等人受限于这个时代,对新生的事物敏锐感不强,而赵广则不一样,灵魂来自于后世的他,更关注一些不受人重视,但却足以影响发展的事件。
比如:张星彩在无意中提到的高奴一带发现石脂水的传言,就让赵广非常的感兴趣。
石脂水是石油的中国古代的叫法,这是后世工业革命的基石,对这种影响深远的矿产资源,赵广在蜀中时就曾留意过,但很不幸,由于地质构造的原因,成都平原一带的裸露地表,不可能找到石油的存在。
到了关中之后,赵广被司马炎、刘渊、孙皓、曹昙等对手步步紧逼,只能将有限的精力关注到战场上面,采矿术也停留在lv7级长久没有提升。这一回,借着平灭曹昙、击败孙皓的声望,汉军震慑住了四周的敌人,赵广也终于有时间好好的梳理一下个人能力的短板。
从汉国朝堂的奏章中,赵广找到了石油第一次被发现的记载:“高奴县有洧水,肥可燃。水上有肥,可接取用之。”
据《汉书·地理志》记录,“高奴有洧水可”。高奴,秦时置的县名,在后世的陕西延长一带,洧水是延河的一条支流。
在延安、延长一带发现石油矿藏,这个结果并不让赵广感到意外。
黄土高原看上去是一片台地土塬,只能在有河流经过的谷地才能种植农作物,但实际上,在其地下,却蕴含着丰富的石油和煤炭资源。
这两样矿产,是支撑国家经济命脉的支柱。
不过,就公元三世纪末的技术条件来说,赵广对深矿的开采不敢抱多大的希望,他更加在意的是露天矿。
高奴发现的石油矿,就是一座露天矿,是洧水经过长年的冲涮之后,将石油矿表面的岩石和泥土给冲走了,底下的石油才始从岩石的缝隙中涌了出来。
在大汉矿业的理司糜立的陪同下,赵广即骑马往高奴察看石油溢出的现场,后世的延安一带有一座著名的延长油田。也是中国乃至世界发现最早的天然油矿之一。
中国陆上第一口油井由诞生在延长,中国陆上不产石油的历史由延长结束,延长油田最为光荣的一段历史就是抗战时期,这里生产的汽油、煤油、石蜡、油墨、擦枪油、凡士林等产品,保证了整个根据地的用油需求。
洧水从高奴流过,赵广一路上对断裂的河谷地带进行勘探,昔日黄金部队时掌握的知识再一次派上了用处。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经过连续一个多月的探索,就在糜立身上的肥肉减去二十斤的时候,赵广终于在一处叫呼家川的地方,发现了他想要见到的,黑褐色与绿色交织的粘稠性油状液体。
石油的最初样子原油,就是这样的颜色和气味,在未分馏加工之前,它的作用主要是照明和制作烟墨,而在分馏之后,汽油和柴油就会因沸点的不同,而从原油中分离出来,成为工业生产的血液和命脉。
以赵广的经验和判断,洧水畔的这座石油矿露出地表的部分还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大宝藏就在地下。
“糜胖子,这石脂水矿就交给你了,分馏的方法我都写在帛书上了,你好好看看,明白了就先干起来。”
临回长安之时,赵广对哭丧着脸的糜立吩咐道。
糜立哀求道:“大将军,噢,不,二哥,这采矿的活计太苦了,我糜立哪是这块料,能否换一个人来主持。”
赵广一瞪眼,喝道:“废什么瞎话,石脂水矿的重要性,这些天来都和你说清楚了,它关系到大汉的生死存亡,关系我们打拼下来的这份基业能否长久繁荣。”
“再说了,你要是不干,谁来干,我们这一群老兄弟,打打杀杀的多,会管辎重、会经营的少,要是因为你的原因,让大汉败亡了,你对得起谁?”
“二哥,别说了,这话我糜立干了,要是干砸了,你撤我的职,抄我的家。”糜立红着眼睛大声道。
赵广一番义正词严的话语,说得糜立羞愧万分,他一直觉得自己能力有限,又上不了战场,只能帮着赵广在后面打打杂,却没想到在赵广的心里,自己的地位会这么重要。
成功忽悠了糜立,赵广也是心情大好,他虽然懂探矿,但却不怎么懂炼油,这分馏的工艺也是草草参观过一遍炼油厂的流程图得来,糜立领了这重任,等待他的就是如何来攻克一个又一个技术上的难关。
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科技也是国家强盛和强大的支撑。
四周均是想要拿新生汉国当作垫脚石的对手,赵广头脑很清醒,继续纠缠于边境线的小冲突,只能消耗掉有限的国力。
而今,汉国的根基已经稳固了下来,他的主要精力开始投入到提高汉国的工农商业发展上。
第三百五十五章 贞观之治
渔阳会盟结束后,诸胡各怀心思离开。
司马炎在渔阳召集诸胡组建反汉联盟的事情,赵广在不久之后,即从出使鲜卑的卫操那里,得知了个大概。
卫操出使拓跋鲜卑的次数多了,与拓跋悉鹿等人把酒言欢,很是熟悉,晋国一方对保密还算有点常识,而鲜卑诸胡则根本没有这个意识。
在拓跋悉鹿、拓跋绰等鲜卑大人看来,这一场汉、晋之间的争斗,与他们草原部落关系并不是很大。
相比与汉国多次交锋的匈奴刘渊,拓跋鲜卑部落对于南方的中原归汉还是归晋,并不是多在意,他们更佩服强者。
在赵广和司马炎之间,拓跋鲜卑毫无疑问,倾向前者。
这时的拓跋鲜卑人,还不是五胡十六国后期的建立北魏的大鲜卑,他们更愿意在草原上迁移放牧,南方就算再好,也不适合他们长期居住。
让鲜卑人谈虎色变的,不仅仅是中原汉人王朝的实力,还因为疾病。
三国时期,瘟疫横行,一场大疫下来,往往成片成片的百姓死亡,尽管有张仲景、华佗等名医为治疫想了很多方子,但要想彻底的根除,确是千难万难。
从气候条件来看,北方的草原上由于太过寒冷,瘟疫倒是流行的范围不大,在这个崇尚神灵的时候,鲜卑人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们只有在草原上,才会受到了神女的保护和眷顾。
对于这个所谓的反汉大联盟,汉国朝堂上不少的重臣气愤难平,纷纷向赵广请令击破诸胡,将那些敢于反汉的胡虏给一一剿灭。
赵广倒是对这些小伎俩不怎么在意。
司马炎要耍阴谋,要拼实力,那也就拼一场好了,反正赵广下一次军事进攻的方向就是开封,就是要大军东进,一举灭了晋国。
单单种田的话,汉国也许土壤不如晋国来得肥沃,但胜在国土广阔,关中收成不好,还有巴蜀,巴蜀也不行的话,还有并州。
农业上晋国或许还能拼一把,在其他的工业、商业方面,则全面处于劣势,汉国工业的基础已经建立,假以时日,以水力为动能的原始手工业作坊将在国民经济中发挥支柱作用。
商业方面,由于造船技术和远洋航行的危险性,三国时代的海上贸易并不活跃,只有吴国在这方面有些优势,但也只局限于近海航行,卫温远航夷州那一次,虽然到达了台湾,但却因水土不服而伤亡惨重,最后不得不退回大陆。
与海上贸易相比,陆上商贸随着凉州的安定,西域与长安之间的丝绸商路,又一次迎来了大发展的关键时期。
汉国朝堂已经下了死令,晋、吴两国的商贾要想从汉国的领土上通过,不仅仅要交重税,而且还不得运输如战马之类的战略物资。
当然,晋国也可以有另一种选择,比如向北方的鲜卑、匈奴求援,以中原的瓷器、茶叶等物品,交换皮毛、战马等急需物资,至于到手的战马品种是否优良,那就要看鲜卑、匈奴等部族与晋国的关系是否密切了。
时间匆匆即逝,一晃又是一年(公元277年)。
大汉建隆这个年号,在延续了八年之后,被“贞观”所替代。
熟知中国历史的人都知道,贞观两个字意味着什么,那位天可汗皇帝的年号不是谁都有勇气叫的,幸好的是,在汉晋这个交际的时代,唐王朝还没有出现。
赵广在陈述取贞观之名时,引用了《易经·系辞下》:“天地之道,贞观者也”的名句。并以此来和司马炎的太康之治相对。
究竟是汉国的贞观之治强、还是晋国的太康之治强,一切都交给时间来论证。
在随后的时间里,赵广或巡视各地,或回归长安,或与张星彩、诸葛婉、糜立等人一起商议大汉商贸事宜。
军事指挥作战方面,谋略布局多交给了羊祜、杜预等人,具体指挥则交给了魏容、文鸯、傅佥等一方边将。
比如在汉国西线的陇西方向,面对慕容吐谷浑部的扩张,赵广与张华、黄崇、羊祜等留守朝臣一番商议之后,即征调杜预为将军,率杨飞龙白马羌部、牵弘部、杨欣部共计一万五千人进驻沓中,直接威胁慕容吐谷浑的大本营西海。
在凉州方面,命郭统为将军,北宫纯、独孤信为副将,率凉州大马六千骑、汉军步卒一万人,进驻金城,侧击慕容吐谷浑的身后。
边屯田、屯紧逼。
汉军这一次稳扎稳打的策略,让慕容吐谷浑部落难受之极,他们本来只是想打打草谷,缓解一下天灾引起的灾荒时景。
打草谷其实也并不是游牧民族的专利,早在先秦战国时代,打一场胜仗割几座城池、得多少赔偿就是诸侯们一次次征伐的动力。
慕容吐谷浑不想这么快与强大的汉军决战,但这由不得他。
沓中、金城两地距离慕容部落、烧当羌部落的老巢西海很近,万一在放牧时被杜预、郭统偷袭,则慕容鲜卑就很可能全族俱灭。
无奈之下,慕容吐谷浑和姚弋伯决定先发制人,出动两个部族全部的三万男丁进攻金城,试图切断汉国与凉州的联系,进而完全占领河西走廊。
贞观二年(公元278年),十一月。
在持续的小冲突之后,汉军与吐谷浑、烧当羌之间的金城战役全面爆发。
郭统与独孤信率八千步卒守卫金城,北宫纯率凉州大马在武威一带游巡,两军沿着黄河小规模的游斗不断。
慕容、烧当两部依仗全员骑兵、一人多马的优势,试图将汉军从坚固的城垣出诱出,再施之以重兵围歼。
郭统对守城很有耐心,对胡人的挑衅不为所动,他一面坚守城中,通过黄河与陇西的牵弘部联络,一面遣信使向酒泉方向送信,命令归附的半独立势力胡渊、李雄、李痒等部迅速的东进,与北宫纯一起合击慕容、烧当两部反叛势力。
自胡奋归汉之后,作为侄子的胡渊对归附汉国已经没有什么抵触,安定胡家也不允许胡渊继续与汉国对抗。
一朝天子一朝臣,赵广对胡渊的态度不偏不倚,唯一要求的,就是胡渊要对成都之事进行赔罪,对此,已经成熟起来的胡渊态度倒也端正,表示在归汉之后,将亲往成都向当年被杀的百姓家眷郑重赔罪。
氐人宗帅李氏三雄之中,李特在前年已经因病去逝,李痒、李流两人在统御部众的能力上不如李特,又见汉国的国势蒸蒸日上,他们这一支氐部在酒泉靠着丝绸之路的贸易,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心中也熄了要搏一把举事的念头。
汉国这些年,致于力开拓西域垦边,来往商贸关于西域一带风土人情的描述,让李氏兄弟对拓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次要不是慕容吐谷浑发难,他们准备率一支氐部人马向罗布大泽进军。想当年,东汉大军曾经占领过西域,班固等人俱是豪杰之士,李流、李痒也有意为汉军作一次先驱,让自己在青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三百五十二章 建设原始工业
开采石油,办炼油厂。
汽油和柴油的半成品如果能批量生产,那就是绝佳的燃料,用柴油制作而成的猛火弹,在战场上的作用堪比后世的原子弹。
而更重要意义还是民生方面,豆油灯受原料限制太大,以至于到了晚上,就算是赵广这样的身份,也无法做到夜夜点灯照明。
如史书上记载的长明灯彻夜不熄,要是被御史和百姓知道,那就要被斥骂为昏君狗官。
光有燃油,不做相关上下游供应链产品着急浪费,第一次工业革命什么的赵广不敢去想,但搞搞水力动能还是可以的。
赵广一想到要在三国时期搞原始工业,先是为自己这个疯狂的想法而自豪了一下。
别人不敢想,他赵广就敢想。
而且已经开始实施了,铁矿那点简陋的基础只是小打小闹,现在他好甩开膀子好好的大干一场。
司马炎不是想要埋头苦干拼发展吗?那就来吧。
且看看是他司马家种田厉害,还是赵广搞工业更厉害?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赵广忽然间有了一种即将上阵冲锋陷阵的畅快感觉,这时他才真正体会到,种花家为什么热衷于在经济领域高速发展,这种从后面超越对手的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相反,打仗的乐趣于赵广来说,已经没有多少了。
将领间的单挑,谁和他这个武力值90以上的单干,找不出来?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如诸葛丞相那样,六出祁山一次次征战,但这种以弱胜强的仗,赵广也很难能体会到了,与吴国在夏口的一场水军决战,已经是赵广能够找到的极少数有点挑战性的战役了。
至于司马炎这个对手,要是赵广真的不顾一切发动大军平推过去的话,估计司马炎立马卷起铺盖就跑路。
什么三千美人,留给赵广了。
什么江山基业,命都快没有了,江山也就丢了,而只要命保住了,江山总有一天还会夺回来。
隐忍是司马家的传统,司马炎自小就接受家族的教育,对此深有体会,只要他比赵广活得长,活得久,那失去的土地就还会夺回来。
回转长安之后,赵广即召来张华、苏愉、黄崇等人商讨石油工业配套相关设施建设。
首先,建造一条从长安至高奴的陆上直道是必须的工程,虽然洧水(延河)最终汇入黄河,走水路的话,也能绕过渭水到达长安。
但从路程来看,就是绕了一个大圈,距离远不说,黄河的水路运输也不如长江来得稳当。
夏天的洪峰、冬天的凌汛,都会制约船只的航行。
走陆路的话,虽然独轮车的运载量比较小,但胜在稳定,只要人力充足,汉国不用担心运输方面的问题。
其次,炼油厂的选址也是关键。
按理来说,在洧水就近选址比较合适,成本也能降低,但是考虑到炼油需要石炭,而石炭出产量最多的地方正好是冯翊郡的频阳县一带。
由长安至冯翊,再从冯翊至高奴,这一条直道一旦连结起来,就能形成石油开采、煤炭开挖、炼油加工的生产链。
赵广不停的向张华、黄崇、苏愉等人描绘未来的前景,说得几位汉国重臣们一头雾水,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要不是赵广是汉国大将军,要不是赵广以前的话都灵验了,他们就要把赵广当成疯子带到皇甫谧那里医治了。
张华等人听不懂,好在汉国朝中也不是没有懂一点的人,马远在听到赵广的构想之后,沉思了好一阵,最后青筋暴露的双手紧握起来。
“大将军,你说的猛火弹,应该能制造出来,还有水力的冲床也可以,我们在渭水畔建造一座有落差的水车,依靠水车转动的冲击力,带动铁坊的批量生产,其实这个事情我们已经开始做了,要不然的话,大汉军队的甲具供应会跟不上。”
果然,专业的事情要由专业的人来做,张华、黄崇这样的管理型人才,研究选人用人、制度流程都是好手,但具体到工业领域的深层次知识点,他们就抓瞎了。
不过,五十笑百步。
赵广其实也一样,只比张华等人稍好一点,当马远拉住赵广引为知已,想要具体讨论水力冲床的改进问题时,赵广借口诸葛婉有事找自己开溜了。
赵广、司马炎都在闷头发展,一个猛力发展工业,一个大力发展农业,都想要憋一次暴兵,一举平推把对手干趴下。
汉国、晋国都是巨无霸,有这样底蕴和实力,相比而言,匈奴五部大单于刘渊则没办法这么干,他这个大单于困守在幽州北部一带,想要发展的话,还要看晋国的眼色。
汉建隆八年,晋咸宁元年,十一月。
幽州,上谷郡,渔阳,晋国与诸胡接壤的边境小城。
由司马炎的大晋发起,刘渊的匈奴五部协助,由鲜卑诸部、氐羌各部、匈奴、丁零、铁弗、羯及黑山群盗共同参与的十七家联盟大会刚刚结束。
晋国的代表,正使是琅邪王司马伷、副使是青州刺史王浚。
司马伷虽然是正使,但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不可能具体参与到联合诸胡的事务中,司马伷丢不起这个脸,也不想被汉家士族子弟斥骂。
这个时候,王浚就是最佳的背锅侠,太原王氏出身,名气大,地位高,由他出面,也是给足了匈奴、鲜卑等诸胡面子。
王浚,字彭祖,是名士王沈的儿子,这个人在历史上曾做到西晋的幽州刺史,长期在幽州、冀州一带担任郡中从事,具备丰富的与诸胡族交往经验。
联盟大会一开始,王浚向诸胡传达了大晋皇帝司马炎对诸胡在幽、冀等地占领城池、烧毁坞堡、掳掠百姓的严重关注,并重点指出,要是诸胡再不收敛,大晋将出兵讨伐敢于冒犯大晋子民的胡虏,将他们的头颅悬挂于城头示众。
这一声明让刘渊、慕容涉归、宇文莫槐等人很是不快。
他们这些“心怀大志”的“英雄豪杰”们来到渔阳,参与由司马炎发起的北方反汉大联盟,是来谋取好处的,可不是来听训斥的。
第三百五十四章 匈奴要西迁
对赵广实力和能力的认可,是刘渊在经受了挫折和考验之后得出的结论。
“右贤王,老师,文先生,司马炎搞的这个联盟,依我看怕是不成,万一赵阎王发起怒来,杀到幽州,我们这弹丸之地,如何能保全?”刘渊唉声叹气,还未到而立之年,却已显出了些许的暮气。
一年半前,他被赵广打得差一点族灭,好不容易依靠孙皓、曹昙两个不怕死的跳出来续命,才使得这位前赵大帝没早早的领了盒饭。
痛定思痛,刘渊也是认清了汉国强大、汉军不好惹的严峻形势。
赵广这等强人,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大单于,能躲则躲吧,这幽州的县城、坞堡我们也打下不少了,财帛、人口抢到的也足够了,要是再留恋下去,大匈奴迟早有一天会和汉人一样,失了进取的锐气,成为鲜卑、柔然等部族的俘虏。”刘宣已经老的连站也站不太稳,但头脑倒还很清晰,给刘渊出出点子还行。
人老成精。
与一心一意要汉化的刘渊不同,刘宣对匈奴汉化很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从汉人那里抢东西、拿好处没问题,但学汉人夸夸其谈,敞着胸膛服食五石散,那就敬谢不敏了。
“大单于,这一年来,我们已经争取了不少的幽州士族、豪帅支持,要是就这么放弃,实在太可惜了,再说了,就是要走,我们也要有个方向才行,翰海也在被鲜卑人占领着,焉支山也归了伪汉,我们又能往哪里去?”
崔游横睨了一眼老迈不堪的刘宣,这老家伙失了本部,没了实力,就相当于老掉牙的老虎,这一次也不知为什么,刘渊又把他请了出来。
刘渊见左膀右臂又争执起来,只能把目光投向小透明第三人文立:“广休先生,你看接下来我大匈奴当如何取舍为好,是留还是走?”
文立被刘渊紧盯着,心中一阵发慌,稍臾一会后说道:“大单于,文某以为,走亦可,留亦可,一切要看赵广、司马炎之间谁胜谁败,要是赵广胜了,则我们只能走,而且还要马上走,晚了被赵阎王堵住就完了。要是司马炎胜了,则我们可以留在幽冀,徐徐图之,再效司马代魏之事。”
文立这话说了几乎等于没说,不过,倒也挺好两边都不得罪。
刘渊其实心里也颇为矛盾,按他的真实想法,当然是崔游说的那样,立足幽州,吸纳汉人中的有才能之士,壮大匈奴五部实力,建立一个汉匈混合的新政权。
但刘宣说的也不无道理。赵广的厉害他已经亲身领教了三回,要是再战一次,还能不能从赵广手底下逃生,刘渊心中已无把握。
“贤王的意思,是要我们向西迁移,寻找二百年前西去的匈奴诸部吗?”刘渊出声询问道。
东汉时期,匈奴在汉王朝的打击下,分裂为南北匈奴,刘渊这一部为南匈奴,北匈奴则一路向西迁移。
从来往的胡商口中得知,这部分匈奴人已经在咸海、里海、图兰低地(河中谷地,今土库曼斯坦)、顿河一带定居了下来。
凭籍着与汉人作战的丰富经验,匈奴人在与斯拉夫人、日尔曼人、罗马人的战斗中,屡屡占得上风,经过数年的扩张,北匈奴各部的实力又开始恢复。
刘宣捋了捋苍老的发须,叹息道:“元海,听我一句劝,这中原自古以来,就是汉人的天下,我们大匈奴的前途在草原,在一望无际的北方大漠,你要是允许的话,我即带着一部骑兵向西去寻找,要是那些西迁的先祖真的强大起来了,我们再游说他们打回来,消灭这残暴的伪汉,让他赵广也尝一尝失去亲人的痛苦。”
刘宣眼睛里流露出恶毒的光芒,他的右部在赵广的打击下,被全部落诛杀,这其中有他刘宣的妻儿、孙子、曾孙,这仇不共戴天,纵算拼了这条老命,刘宣也要和赵广斗到最后一刻。
刘渊被刘宣不屈的斗志所打动,沉默了好一阵,道:“贤王,你既有复我大匈奴之志,我刘渊要是不支持一把,枉为五部大单于,明日一早,我拔给你一千户部众,你再带着永明一起西去,也好有一个照应。”
“永明随我西去,元海你真舍得?”刘宣大喜过望道。
刘曜,字永明,现年八岁。出生后不久父亲失陷于军中,由刘渊抚养长大,算是刘渊的养子,这人喜读书,兵书战策更是熟读于心,同时,箭术也非常了得,八岁年纪已经能和族中的壮士相抗衡了,刘宣更是将他视为匈奴族中的乐毅。
刘渊点头道:“有什么舍不得的,说不定永明跟了你去,还是一条好的出路。幽州这边,我们且再等等着,要是赵阎王真的杀将过来,说不定我们也要往西而迁移。”
刘渊说罢,命人向刘曜叫了进来,八岁的匈奴少年身材高大,气度不凡,已经有了些许成人的模样。
听到刘渊让他跟着刘宣西迁,刘曜先是一愣,随后神情坚定的说道:“阿父放心,此去西方,不管千难万险,一定会带着大匈奴的勇士回返,汉人从我们手里夺走的,我刘曜总有一天会亲手拿回来。”
刘曜被刘渊抚养长大,其志向与刘渊差不太多,建立一个以匈奴人为主、汉人为辅的胡汉政权,也是刘曜的心愿。
在历史上,刘曜在刘渊死后,在长安重新建立了汉赵政权,要不是碰上石勒这个命中注定的克星,刘曜的王朝不会那么短命。
“好,永明有此雄心,不愧是吾儿。放心吧,我刘元海也不是好惹的,还有宇文、慕容、拓跋、段氏等部相帮,赵阎王要是真来幽州,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刘渊抚了下刘曜的额头,安慰道。
单独面对赵广,刘渊已然没有了信心,幸好他还有诸胡盟友。
同时,刘渊的心里,也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希冀赵广哪一天死于意外事件,比如瘟疫、疾病或者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后起之秀给刺杀了。
要是运气实在太差的话,那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天下大的很,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中原呆不下去,刘渊觉得刘宣提议的西迁也是不错的主意。
远遁西方,去遥远的地方开拓一片新的天地,又何尝不可。
第三百五十七章 阵杀慕容吐谷浑
慕容吐谷浑居然不怕死,主动找上门来,让胡渊狂喜万分。
“四妹,你且压阵,看世元哥哥斩杀敌酋首级?”胡渊眼睛瞪着慕容鲜卑的王旗,对着身畔顶盔贯甲的胡芳说道。
胡芳排行第四,是胡渊的堂妹,这一次游说胡渊归汉,胡芳也是出了大力。
“世元哥哥,安定胡氏,后继无人,你可不能负了鹞鸱之名呐!”胡芳娇嗔一声道。俏脸因激动而泛着红晕,乌溜溜的眼睛微微眯起,紧盯向着越来越近的鲜卑胡骑。
胡芳本就生得极是美貌,要不然的话,也不会被纳入宫中。
而更让人惊异的是,她这一身戎装打扮,正好符合了男子对心目中女子的无限想象,美人在旁,胡渊所部将卒一个个如打了鸡血一般。
鹞鸱,天空中疾飞的一种鹰。
胡渊额头青筋暴起,这个绰号曾经带给他荣耀,也让他压力倍增。
尤其是当年与秃发乌丸的一场追逐战,他轻敌中伏,不想竟搭上了老爹胡烈的性命,这让胡渊心中始终有一根刺扎着。
在曹魏一朝,安定胡氏是先后涌现出了胡遵、胡奋、胡烈三员大将,为魏国立下了赫赫战功,但如今,胡遵年老逝去,胡烈在讨伐秃发鲜卑时战死,唯胡奋一人归了汉国苦苦支撑。
年轻一辈中,胡渊正当壮年,却因征蜀之时在酒泉闲居,这对于想要在汉国谋求壮大发展的安定胡氏来说,是极大的人才浪费。
“儿郎们,杀胡!”胡渊暴喝一声,被堂妹瞧不起,这羞辱如何能忍得。
胡渊双腿一挟马腹,战马打了个响鼻,缓缓放开四蹄开始小跑,在他身后,二千余汉军骑兵亦步亦趋。
马蹄声由缓到促,在喊杀之声震耳欲聋时,战马已经开始全速冲刺,朔风吹荡起胡渊身后的大红披风,猎猎作响。
“鼓槌,拿鼓槌来!”胡芳娇喝一声,伸手从鼓手处抢过槌棒,用力的敲击了下去。
“咚咚咚!”
战鼓激昂响起。
汉军骑卒被这一阵急促的鼓声催促,心中战意更加的激荡,“杀胡、杀胡”的叫喊声更是响彻了黄河两岸。
胡渊这一部汉骑反杀过来,让慕容吐谷浑神情有些慌张,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这不是瞻前顾后的时候,只有击破对面的汉军,他的部落才有活路。
骑兵与骑兵的一场对冲!
比拼的除了个人的勇武外,还有甲具、兵器、战马等方方面面的优劣,胡渊这一部汉骑皆是百战老卒,有些还是曹魏在时的骑兵,他们打老了仗,本来并不想打这种拼消耗的恶战,但这一次,为了回归汉国,他们不得不拼命。
汉国的疆域越来越大,这些老魏卒的家乡亲人,也渐渐的成为了汉国的子民,而他们这些流落在河西的遗卒,日思夜想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回归故乡。
但是,寸功未立,像一个打了败仗的溃卒一样回去,这些心高气傲的老卒是绝对不干的。
这一场歼灭慕容吐谷浑部落的战役,就是他们回归家乡的投名状。
两支骑兵很快就绞杀在一起,慕容吐谷浑甫一接战,就发现他上了汉军一个大当。
鲜卑骑兵的战马经过长时间的奔跑后,渐渐的失去了冲击力,即便是换乘了备用马之后,速度上也还是提不起来。
这种情况的出现,最大的可能就是慕容鲜卑部众的战斗意志在减弱,他们对这一场远离了老巢进行的战事信心不足。
仅仅一个对冲,慕容部落就有无数人从马上掉了下去。
幸好的是,单比人数的话,还是慕容吐谷浑这边人多。
不过,慕容吐谷浑庆幸的有点早,他忘了堵截的汉军并不只有胡渊一部,李流、李痒见胡渊率先杀出,心中早就不耐。
“四弟,你带着人从右侧冲上去,击溃右侧的胡骑,我从左侧攻过去,然后在胡虏王旗下会师!”李痒看了一眼李流,沉声喝道。
“好,三哥,我们氐部勇士大显身手的时候到了。”李流兴奋的大叫一声,挥动手中长刀催马上前。
慕容吐谷浑左冲右杀,艰难的向前挺进,好几次,连他都要挥刀上阵,才始能稍稍的前进一小步,而且,让慕容吐谷浑绝望的是,他身边的勇士越来越少了。
“胡虏,授死!”
一声叫喝从慕容吐谷浑耳边响起,他就觉得后腰处一阵剧痛,待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一员全身已经杀得血淋淋的汉将正瞪视着自已。
剧痛再次袭来。
慕容吐谷浑低头看去,只见汉将手中的短戟已经深深刺入自己的身体里,随着戟尖的抖动,腹中就象被锯子在拉扯一般。
“啊!”
“杀汝者,胡渊也。”汉将轻喝一声,猛的拔出短戟,立时鲜血喷涌而出。
慕容吐谷浑身体一个摇晃,不甘心的从马上栽了下去,再无声息。
在郭统、胡渊、李流李痒的合围下,慕容鲜卑部落吐谷浑一部三万不到部众,被绞杀在了黄河岸边,被当场斩杀者多达七千余众,有近二万人投降,从战场上幸运冲出去的不到三千人。
汉军在西线大获全胜,一举解决了两线作战的隐忧。
慕容部落的这些部众,都是年轻力壮的上好俘虏,押送到大汉矿业的话,正好可以弥补矿工人力上的不足。
贞观二年,就在汉军大胜的捷报中过去。
两年来,汉国依仗雄厚的国力,不间断的对各部将卒进行实战轮训,作战的对象就是慕容吐谷浑部落这样的对手。
难度不大,又能获得实战经验,瞧见胡渊立下大功,汉军诸将也个个眼红不已。
晋国一方,司马炎得益于诸胡帮着自己转移了焦点,开始大力屯田起来,井田制在晋国被快速推广,抛荒的田地也被开垦种上粮秣,一时间,晋国开始呈现出太康之治的迹象来。
吴国一方,孙皓在陆抗的建言下,也有了些振作的迹象,吴国水军开始编练新军,重新组建新的水师船队。
贞观三年,四月上。
经过长达近三年的准备,赵广下令在河内地的洛阳、河东郡的安邑一带聚集将卒,准备伐晋大计,按参军司的部署,汉国将出动多达十万的大军用于此次战事。
汉、晋之间最后的大决战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