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值当
循声望去，林慢慢见秦王世子正踏进院子，宋清让落后半步走在他身后，最后面走的是秦王世子的婢女扶柳。
林小满进京之后在京城的书院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别的缘由不再去，一直都是秦王世子在指点他的课业，亦师亦友，如今他高中，秦王世子会过来也不稀奇。
众人给秦王世子行礼问安。
“今日是林公子的好日子，我不过是客人，大家不必拘礼。”
出书房时林小满把宴儿留在书房，叮嘱他千万不能跑出来，刚才宴儿一直扒着门缝看院子里的情形，如今许是见到自己的父亲来了，他拉开门跑到院子里，挤到林慢慢身边，拉住她没拿棍子的那只手，仰头冲她笑：“娘亲。”
林慢慢没答应，只是笑着摸摸宴儿的发顶，碧桃和青桔带着李月娘回房了，如今这里没有能照看宴儿的小丫鬟。
而宋清让只是在宴儿过来的时候看了一眼，如今他依旧站在秦王世子身后，不知情的谁也想不到他才是宴儿的父亲。
“逆女。”林庆平忽的喝了一声，“你这个不知廉耻的逆女，竟做出这等败坏门庭的事来，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敢骗我说我尚未许配人家，你倒是说说这个小野种是哪里来的？”
林庆平指着林慢慢，又指指宴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怕吓到宴儿，早在他喝出那一声“逆女”的时候，林慢慢空着的那只手就揽着宴儿的头靠在自己身上，宴儿一只耳朵贴在她身上，另一只被她的手捂着。
依她看林庆平是真的疯了，如今竟是面子里子都不顾。
宋清让终于从秦王世子身后走出来，孟准把宴儿身边的位置给他让出来。
“我是金玉坊的老板宋清让，宴儿是我的儿子，不知道林大人口中的野种指的是谁？”
“这……”林庆平言语支吾，半天打上来，余光觑向秦王世子，见他只是垂手站在一边，那悠然自得的神情，显然并不打算掺和他们的事。
林庆平知道金玉坊的宋清让，他就是没想明白林慢慢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扯上联系，不是说宋清让的妻子生下孩子就去了吗，怎么那孩子如今又叫林慢慢娘亲？
“我奉劝林大人开口之前先仔细斟酌一番，我宋家虽没有人在朝为官，但也不会任人欺凌。刚才的话，还望林大人给我一个说法。”说完宋清让看向自己的儿子，却见他一脸满足的靠在林慢慢身上。
“慢慢，你先请世子进屋，这里交给我，我来跟他说。”林小满看向林慢慢，目光柔和许多。
林庆平今日不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吗？
“有什么好说的，直接把人扔出去不就得了，磨磨唧唧半天，我还等着喝酒呢。”孟准不耐烦的接话。
原本他就是上前来帮林慢慢动手，见林慢慢骂林庆平骂得挺开心的，他想着晚些动手也不是不可以，谁知道后面来的人越来越多。
“说的也是。”林慢慢把宴儿推往宋清让那边。
孟准难得说了句合她心意的话。
“慢慢。”林小满拉住准备上前的林慢慢，“听话，你和玉君先招呼客人，这里交给我来处理。”他语气坚决。
“林姑娘先带宴儿进去吧，我留在这里帮你看着，林公子不会有事的。”宋清让帮腔道。
略一思索，她朝林小满点点头，低声道：“你小心一些，他说什么都不要理会，为这种人搭上你不值得。”
自己都看林庆平不爽，林小满能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呢。
他给她一个安慰的笑：“我都知道，你快进去吧，棍子收好了，别伤到人。”
如此，林慢慢和林玉君先带着宴儿和秦王世子先进了屋，孟准被林慢慢强制留在那里——他会武，说不过可以直接把人扔出去。
碧桃和青桔还在李月娘的房里安慰她，几人进屋后，林慢慢把手中的棍棒放在墙角，亲自给秦王世子奉茶。
隐约听得外面传来阵阵谈话声，许是他们刻意压低声音，林慢慢听不清楚他们究竟说的什么。
她刚倒完茶坐下，秦王世子就开了口：“方才大小姐好不威风。”
抬眸见他眼底似有几分赞许，一时间林慢慢也分不清他是不是嘲讽自己。
“林小……我哥哥是是读书人，不会武枪弄棒，我力气大，保护他理所应当。”记挂着外面的情况，林慢慢有些心不在焉。
原本只想请宋清让吃个饭，谁知道如今多了这么多人，有秦王世子在，再值得高兴的事情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秦王世子没接话，反倒是转向林玉君：“林小姐近来可好？”
他对她的称呼又变了回去。
“有劳世子挂念，我一切都好。”
两人又说起别的事，说的无非是哪家铺子有了新的砚台，近日又看了哪些书，亦或是他又得了哪些孤本，林慢慢的视线在两人间打转，见他们之间坦坦荡荡，并无半分暧昧或是不合。
不愧是男女主，换她她可做不到。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林小满几人也进得屋来，见他脸色比在院子里时还要难看，林慢慢蹙眉看向孟准，得了她的眼神，孟准道：“我把人扔出去了。”
那就是林小满和林庆平谈得不顺利咯，难怪。
她抬手在林小满肩上拍了拍：“好了别气了，多好的日子啊，为那种人糟心不值当，好好招呼客人吧，我去喊娘。”
宴儿忽的走上前来握住林小满的手，学着林慢慢的样子轻声道：“不气，不值当。”
一室静谧，除开林慢慢和宋清让，这估计是其他人第一次听到宴儿说别的话。
林小满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握住自己的那只小手软软的带着几分暖意，他觉得自己好像能理解林慢慢为什么喜欢宴儿了。
“好，不气，宴儿也坐下来吧，准备吃饭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轻声细语和宴儿说话，宴儿点点头，并不松开林小满的手，他牵着宴儿坐下。
林慢慢放下心来，转身去往李月娘的屋子。
几个小丫鬟帮着把冷掉的菜热一遍然后端上饭桌，人多，李月娘说什么都不肯上桌，想着还有秦王世子在，自己就是勉强了最后她也吃的不自在，如此林慢慢只好让几个小丫鬟陪着李月娘在厨房一起用饭。
第62章 三月三
虽说林小满是今日的主角，可因着有秦王世子在，他占了主位，没人敢和他并排坐，余下几人两两一方，众人也算是落了座。
林慢慢带着宴儿坐在秦王世子对面，想着有孟准在总不会冷场，她少言寡语，只吃自己的东西和细心地给宴儿布菜，偶尔分出一点心思注意对面的人。
孟准连着敬了林小满好几杯酒，林小满也不推脱，一一喝掉。
“世子爷，我敬你一杯，多谢之前世子爷替我教训那假冒我身份的歹人。”孟准站起身，斟了满满一杯酒递给秦王世子。
林慢慢：？
孟准这就喝多了？这是林小满高中的日子，提其他事情做什么？再者秦王世子教训那歹人为的是林玉君，不是他孟准。
自作多情。
原本在看戏的林慢慢见秦王世子看自己一眼，忽的想起之前林玉君说过的话，她忙正色道：“孟准，世子体弱不能饮酒。”
孟准挑眉看她，调侃道：“这你都知道？”不愧是她的心上人，“世子爷一点儿酒都不能喝吗？今儿这样好的日子，真是可惜了。”
“也不是一点儿都不能喝。”秦王世子语气淡淡。
身子不好不能饮酒不过是借口，追根究底还是要看和谁喝。
“那就好，这样好的日子，可别扫了大家的兴。”孟准这话是对着林慢慢说的。
他今儿是来找她的，她倒好，落了座就顾着伺候身边的小孩，一杯酒都不和自己喝，真没劲！
见孟准又将那杯酒往秦王世子面前递了递，林慢慢语气越发严肃：“孟准，都说了世子爷不能饮酒。”
她才不管秦王世子能不能喝，能喝多少，只要不是在自己家里，他就是喝得起不来她都不管。
孟准有些不高兴，拿着酒杯的手转了方向，递向林慢慢，挑衅道：“世子爷都说了并不是能喝，你再三推辞，难不成是想替他喝？”
林慢慢瞪他一眼，没说话，顾及身边的宴儿，到如今她滴酒未沾。
“孟公子不要为难大小姐，我近来虽然身子抱恙，但喝这一杯酒还是使得的，给我罢。”
秦王世子这话一出，林慢慢哪里还敢让他喝，都身子抱恙了，这一杯酒下去他要是有什么好歹，要算在谁头上？
“我喝。”见孟准作势要把那杯酒递给秦王世子，林慢慢忙开口：“我替他喝，快给我。”
她站起来夺过孟准手中的那杯酒一饮而尽，生怕慢些这杯酒就会落到秦王世子手上。
林慢慢酒量不差，不然孟准也不会三天两头就来找她。
“啧啧，心上人就是不一样。”孟准啧啧叹道。
三言两语就能让她替秦王世子喝酒，之前在自己面前林慢慢还不承认喜欢秦王世子，如今被他试出来了吧。
不想理他，林慢慢瞪着他恶狠狠的警告：“别再给世子敬酒。”
“是是是不敬了。”孟准敷衍的应着坐下去。
一转头，她对上秦王世子，他面上是一贯温和的笑容，除去梦里林慢慢似乎没见过他其他表情，她正打算坐下，却听到他说：“大小姐好酒量，不知大小姐能不能再替我敬大公子一杯，恭贺他今日高中？”
林慢慢：好冠冕堂皇又不要脸的理由。
他好会得寸进尺。
她觉得自己以后应该在家门口立一块牌子，上面就写：秦王世子和林庆平不得入内。
最好再加个孟准。
抱怨归抱怨，林慢慢最后还是替秦王世子敬了林小满一杯。
之后孟准没再去给秦王世子敬酒，倒是跟他身边的宋清让聊得投机，许是因为高兴，今儿林小满话也比往常多了些。
孟准给林小满灌了不少酒，送走客人，林小满趴在桌上起都起不来。
——
三月三，风和日暖。
今儿是秦王妃举办宴会的日子，昨儿林玉君来时林慢慢特意问了，她没有收到秦王府的任何帖子，如今林慢慢只能自己带着碧桃去。
马车是租的，她现在买不起马车，也养不起马，请不起车夫。
刚到王府门口，绿柳就满面笑意的迎上来：“林姑娘你可算是来了，听世子说你今日会来，我一早就在这里等着呢。”
碧桃将林慢慢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一番，今日里林慢慢不似往常素净，青丝七尺挽盘螺，头上的首饰是之前宋清让送来的那套头面，如今在京中卖的正好，去岁新制的衣裙将她的腰身勾勒得恰恰当当。
眉弯新月，眼注微波，但见她启朱唇，露玉齿，笑道：“你等我做什么？”
绿柳是秦王世子的丫鬟，今日里她来赴的又不是秦王世子的宴。
之前秦王妃说她闲时侍弄花草并非假话，据说当年秦王娶秦王妃时，知道王妃爱那些花花草草，秦王特意在王府里给她建了一座花园，又搜罗来各种奇花异草种在里头，如今秦王妃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今日里的宴会打的就是赏花的由头。
“许久未见，知道我想念林姑娘，世子爷今儿特意放我来找林姑娘。”绿柳一边笑嘻嘻的应着，一边引着她往里走。
林慢慢来得不算早，如今院子里已经站了站了好些闺秀，她一个都不认得，倒是有几位看着眼熟，不过还是叫不出名字来。
她不认得人家，却有人认得她，一进园子，林慢慢就感受到有好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几位小姐用绣帕掩唇轻笑。
“王妃估计还得一会儿才过来呢，林姑娘，我们到那边的亭子里去。”绿柳往她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我在那儿给你备了果子和点心呢。”
林慢慢朝她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声：“好绿柳。”
若是没有绿柳，她进了院子之后她怕是只能站在那里，任那些小姐向看候一样看着。
不远处几位闺秀聚在一起，一齐望向林慢慢在的方向。
“那不是林家的私生女吗？怎么林玉君还没来，她倒是先到了。”
“谁知道呢，不是说去年就是她将林玉君推到湖里的吗。”
“听说她都快二十岁了，到如今竟是连亲事都没有定下来。”
“哎呀你懂什么，人家志向高着呢。”
每个人话里皆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和厌恶，说完又是一阵哄笑。
第63章 赵明润
对那些人的嘲笑林慢慢一概不知，眼下她心里装的只有绿柳说的果子点心，有幸吃过几次秦王府的点心，到如今林慢慢还惦记着。
亭子临水而建，如今湖里种的荷花未开，春风拂过，縠纹微皱，碧波粼粼。一路行来，林慢慢也注意到这园里的名花异卉无所不有，阳春三月，正是百花盛开之时，园子里烂如锦屏。
这么多花花草草，这园子怕是四时不谢，八节长春，那之前秦王妃邀林玉君过来时，为什么不带她来这里逛逛？
见亭子里坐着几位小姐，林慢慢停下进步，绿柳不解的看她：“林姑娘，你怎么不走了？”
“亭子里有人呢，我们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不碍事的，她们不会乱动我放在那里的点心的。”
林慢慢：“……”
这是重点吗！
这虽是不重点，但也挺重要的，不过片刻林慢慢就向那些果子点心投降，她跟着绿柳进了亭子。
石桌旁坐着三位小姐，见她进来，那些小姐纷纷皱眉，面上露出丝丝嫌弃来。
显然她们是认得林慢慢的。
林慢慢只觉得几人有些眼熟，还是叫不上名字。
“绿柳，你怎么在这里？”一位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小姐开口，不知是想到什么，她忽的变得激动起来，一下子从石凳上起身，“是不是表哥也在这里？”
也不行礼，绿柳冲她摇摇头：“世子不在这里，我是带林姑娘过来拿果子和点心的。”
林慢慢：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是怎么回事。
“林姑娘？”那小姐轻声重复，脸色先是有些难看，待视线落在林慢慢身上时，她又轻轻笑起来：“原来是这位林姑娘啊。”
林慢慢从她话里听到了讽刺，再把人细细看了，那人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姿容艳丽，意态妖娆，生得十分标致。秦王妃是外族人，这女子一看就不像，那她为何把秦王世子喊做表哥？
“这些果子林姑娘既是喜欢，那就一并拿走吧。”那黄衣小姐又开了口，略带施舍的口吻。
林慢慢看向绿柳，不是说是给自己备的吗，着小丫鬟竟然诓她。
“这本来就是我给林姑娘备的，我都写了条放在桌子上，难不成赵小姐偷吃了？”绿柳语气天真，说着还上去查看那桌上的瓜果点心。
还好，一样都没少。
那姓赵的小姐也不和她计较，只不停的打量着林慢慢，林慢慢不客气的看回去。
让碧桃帮忙，两个小丫鬟一人捧了果子，一人拿了点心，绿柳招呼着林慢慢离开亭子，从头到尾林慢慢都没开口。
目送几人离开，那赵小姐右边的女子凑上前去，忧心忡忡的：“明润，那私生女既是来了，林玉君是不是也来了？”
赵明润抬手扶了扶发间的簪子，一脸不在意：“来了又如何？”
“这段时间她和秦王世子走得那般近，会不会……”赵明润飞过来一个眼刀，那女子把剩下的话都收了回去。
离了亭子，走得远些后林慢慢低声问绿柳：“方才那人是谁啊，为什么喊你家世子表哥，她是世子的表妹？”
绿柳冷冷的哼了一声，语气变得轻蔑了些：“攀关系的呗，我家世子就是有表妹也不会在京中。”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她是赵家的姑娘，叫赵明润。”绿柳补一句。
林慢慢：！！
赵明润，她知道！书里的头号女配！
剧情崩得太坏，这段时间她只顾着林小满的事，都忘了书里是有女配的。
赵明润可不比原主，人家是大家世族的嫡女，从情窦初开时就心系秦王世子，最大的愿望便是嫁给秦王世子为妻，哪怕知道他活得不长久，赵明润也矢志不渝。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林玉君。
除了王妃之外，秦王还有一位出自赵家的侧妃，赵明润之所以喊秦王世子表哥许就是从赵侧妃那里论的，毕竟表哥表妹最是亲昵了。
如今林玉君和秦王世子都说和对方是君子之交，眼下就是赵明润赢得秦王世子青睐的好时机。
至于林玉君，林慢慢如今只希望她远离江天晋，不要听那渣男的甜言蜜语，至于嫁不嫁秦王世子倒是其次——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她觉得秦王世子也不是很适合林玉君。
不等林慢慢和绿柳他们把那瓜果点心分食完，秦王妃就来了，原先四下分散的贵女们迅速聚到一起来，齐齐给秦王妃行礼。
秦王妃站在檐下，丰姿态度，语笑雍容。
“时下园里的花开得正好，我一个人瞧着也无趣，所以今日才请诸位小姐一同观赏。”
“如今日头不大，正是赏花的好时机，你们不必拘礼，只随意在这园中观赏游玩，我命人在偏殿里备了瓜果点心，你们若是走得累了可过去歇脚。”
秦王妃没有架子，和善得像是自己长辈，小姐闺秀们纷纷答是。
今儿秦王妃设宴为了什么大家心里有数，既是让他们不必拘束随意游玩，晚些时候怕是会在园里遇到秦王世子。
王妃的话说完，她身后的嬷嬷便让小姐们各自散去，林慢慢正打算离开，身旁的绿柳却被秦王妃叫住。
“绿柳，你家主子呢？”秦王妃朝绿柳走来，就站在旁边的林慢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回王妃，世子爷在院子里呢，他今儿有些不舒服，许是前几日染了风寒还未好全。”
一听秦王世子病了，林慢慢觉得自己的腿就动不了了。
“世子爷病了？”她看向绿柳。
前几日染的风寒？到底是哪一日？
“是呀林姑娘，上月底大晚上的才回来，吹了冷风，第二日就病倒了，这几日一直在养病。”
林慢慢：“……”
月底，大晚上，这不就是林小满高中那日吗，她越发庆幸那晚拦住了孟准给秦王世子敬酒。
平日里她看秦王世子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他身子真的那么弱？
秦王妃不说话，余光一直在观察林慢慢的反应。
“林姑娘要是担心，不如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世子吧，你见到他就不担心了。”当着秦王妃的面，绿柳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绿柳觉得林慢慢很好，她想让自家王妃知道林慢慢心系世子。
林慢慢被她吓得心差点跳出来，她才没有担心秦王世子！
第64章 不必安慰
“绿柳，你不要胡说。”碍于秦王妃也在场，林慢慢只得说了这么句不痛不痒的话。
之前秦王妃对林玉君的态度那么明显，要是让她误会什么，自己岂不是一下子把母子俩都得罪了？
“难道林姑娘不担心世子吗？”绿柳反问，语气天真。
林慢慢：“……”
秦王府的下人都守规矩，怎么会有绿柳这样一个小丫鬟！
当着秦王妃的面，她不能说担心，也不能说丝毫不担心。好难。
“有王府的人照顾世子，世子会好的。”她又不是大夫，去了也不能给秦王世子治病，再者他本就对自己不满，见到自己一生气说不定病得更重了。
林慢慢还是有些担心，那晚几人的确散得晚了些，若是秦王世子有什么好歹，顺藤摸瓜查下去，难保自己和林小满不会受牵连。
见她一脸纠结，秦王妃嘴角的笑意明显了些：“我命人给世子炖了汤，只是眼下又走不开，想麻烦大小姐替我走这一趟，不知大小姐可愿意？”
林慢慢愕然的望着她，虽说自己不是什么林家大小姐，但今日好歹也算秦王府的客人，秦王妃把自己当丫鬟使唤是不是不太好？
“……好。”她最后还是应了这么一个字。
心中再不满又怎么样，人家是秦王妃，自己一介布衣，哪里有拒绝的资格。
“那就有劳大小姐了，还望大小姐快去快回，这园里的花儿开得这般好，不看可惜了。”秦王妃笑盈盈的，目光移向园里的簇簇花丛。
花面不如人面好。
林慢慢心里却依在思索那“快去快回”是什么意思，怕自己和以前一样纠缠秦王世子吗？那干嘛还让自己送？
命人取来装有汤盅的食盒，叮嘱林慢慢两句，秦王妃才让绿柳带着林慢慢去秦王世子的院子。
“你家世子身子很弱吗？”路上林慢慢忍不住问。
这么长时间接触下来，她着实没感受到秦王世子是体弱之人，对外面秦王世子活不到二十五岁的说法就更不放在心上。
“世子生来体弱，一不小心就会病倒。”怕她担心，绿柳又补一句：“不过院子里的人都有尽心伺候。”
林慢慢不言语。
一路畅通无阻，绿柳带着林慢慢和碧桃进了秦王世子的院子，也不是第一次来，如今林慢慢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绿柳小跑着进屋，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念着：“世子，林姑娘来看您了。”
林慢慢：秦王世子果然是好人，不然绿柳一个小丫鬟也不会这么活泼。
不多会儿绿柳就折出来带她进去。
秦王世子坐在窗下看书，比起往常他如今脸色苍白许多，看来的确是病了，林慢慢觉得尴尬又不安。
见她进来，秦王世子放下手中书卷，起身迎上来。
“大小姐来了。”他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
林慢慢指着桌上的食盒道：“王妃让我来给世子送汤。”
不是她自己要来的。
“有劳大小姐了。”秦王世子率先落座，然后指指一旁的凳子，“大小姐坐吧。”
绿柳把食盒里的汤盅取出来，不凉不烫，当下食用正好。
稍一犹豫，林慢慢在秦王世子对面坐下来。
确认他病得如何再离开也不迟。
秦王世子慢条斯理的喝着汤，时不时看一眼林慢慢，见惯了她布衣钗裙的模样，她突然一打扮倒是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我听说世子也染了风寒？”她明知故问。
他停下喝汤的动作，对她笑笑：“是啊，那日从大小姐那里回来，更深夜重，吹了点风。”
林慢慢：！！
他直接告诉自己他是不是染了风寒不就完了，干嘛特意提是怎么病倒的，那日分明是他不请自来。
呸，他就是想把锅甩给自己。
“世子爷既是身子弱，就应该少出门吹风。”她撇撇嘴，话里带着气。
“不出门，在家里坐着等死吗？”
一句话让消去林慢慢心底大半的气。
“世子爷不会有事的。”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大小姐为何这么笃定？”秦王世子直言，这并非她第一次说这样的话，“大小姐难道不曾听说过我活不到二十五岁吗，再有几个月我就二十四了，也就是说我最多只有一年可活。”
她张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大小姐不必费心思安慰我，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活不长，这么多年也早就习惯了。”
林慢慢忽的觉得他有些可怜，她再说不出安慰的话。
自己醒来到现在，书里写得明明白白的事情都出了偏差，秦王世子不会死不过是她自己推断出来的，她如今也不敢胡乱推测了。
他要是死了，自己的那个梦会变成真的吗？梦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切，林慢慢怕得很。
越想越烦，林慢慢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这一切本来都跟她没有关系，莫名其妙卷进来，还半点儿提示都没有。
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世子别说了，林姑娘会难过的。”一直守在一旁的绿柳开口，声音还带上了哭腔。
一想到自家世子那么好的人活不长绿柳就觉得难过，再想到林姑娘和世子不能长相厮守，她眼泪都要出来了。
林慢慢：？
她没有难过，就是有点烦心。
“是吗？大小姐难过什么呢？”秦王世子顺着绿柳的话问。
“……世子爷是我们的恩人。”想了好一会儿林慢慢才想出这么一句。
秦王世子的确是林小满的恩人，他去林家多半也是为了指导林小满。
林慢慢站起来：“世子爷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来时秦王妃可是叮嘱了早去早回。
秦王世子的汤只喝了小半，他放下汤匙，也跟着起身，“我正好也要过去，大小姐同我一道吧。”
“别！”林慢慢毫不犹豫的拒绝，“世子爷还是先去换身衣裳，我有急事先走一步。”说完也不管秦王世子是什么反应就往外走。
秦王世子也不拦着，任她出了屋子。
她疯了才跟秦王世子一起去，到时候其他人看到了指不定怎么骂自己。
呸，亏她还同情他，他却不安好心的想利用自己，林慢慢在心底将秦王世子骂了一遍了又一遍。
第65章 见面
没人发现林慢慢去而复返，绿柳没跟着她回来，其他小姐更是不屑于靠近林慢慢，她自己带着碧桃在园子里闲逛。
煞是无趣。
好些花她都不认识，要是有个讲解的人就好了。
正想着能不能先离开，就见不远处赵明润带着丫鬟朝她这里走来，林慢慢干脆停下脚步站在这里等她。
“就你自己？”赵明润在她面前站定，上下打量一番，语气有些失望。
“还有碧桃。”
“林玉君呢？”
原是为了这个，林慢慢瞬间了然。
“我怎么知道，你没看见就是没来呗。”
赵明润不说话，她也知道林慢慢将林玉君推下湖的事，姐妹俩关系不好，林慢慢不关注林玉君的事也正常。她知道林慢慢爱慕秦王世子的事，不过一个私生女罢了，她还不放在心上。
“你帮我给林玉君带句话，让她早点死心，秦王府的门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林慢慢：真想告诉她林玉君的心已经死得透透的，都打算另嫁他人了。
林玉君既是不在，赵明润也不愿和林慢慢多说，带着丫鬟很快离开。
说起林玉君她就想到江天晋，如今林小满的事算是暂时定了下来，她得找个时间会一会那个大渣男，她倒是要看看他是什么狐狸精转世，好好一个女主被他迷成这个样子。
一直到闺秀们离开秦王府，秦王世子都没露面。
回家路上林慢慢在心里将秦王世子翻来覆去骂了个透。
她自然知道秦王妃设宴的用意，书里说过秦王世子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不愿连累他人所以迟迟不娶妻，一直到他遇到林玉君，情根深种，两人迅速完婚。
如今情根深种没有，迅速完婚也没有，秦王世子还是那个不愿耽误别人的秦王世子，秦王妃却不是书里对自己儿媳妇十分满意的秦王妃——她连儿媳妇都没有！
没有就找，所以秦王妃设了这个宴。秦王世子不愿意耽误别人，刚才却想和她一道去园子里，到时候别人误会他们之间有什么，秦王世子再顺水推舟，大家就以为她是下一个林玉君。
秦王世子家世虽好，却终究活不长，除了赵明润不会有几个闺秀执着于他。
实则她跟林玉君有天壤之别，书里的林玉君和秦王世子情投意合，而如今她和秦王世子相看两相厌，她不过是秦王世子的挡箭牌。
天杀的，有机会她一定要拿两人的八字去算一算，他们一定是八字犯冲，不然为什么不管是书里还是如今秦王世子对“林慢慢”都这么残忍。
——
林慢慢很快等来见江天晋的机会。
实际上是林玉君主动提出来，说希望林慢慢去见一见江天晋，自放榜那日林慢慢挡到她面前后，她对林慢慢多了些依赖。
醉仙楼。
林慢慢姗姗来迟，她刚踏进厢房里，坐在桌前的江天晋蹭一下忽的起身，把林慢慢吓一跳。
坐在一旁的林玉君扯了他一把：“你干嘛，吓到姐姐了。”
“我……”江天晋站在那里，结结巴巴说不话来。
他有些紧张过头。
林家其他人他从小就认识，他和林玉君的亲事也是从小就定下来，这么多年他见到林家的人从未紧张过。如今失而复得，林玉君又千叮咛万嘱咐，还说要是过不了她姐姐这一关就不要想娶她。
他对林玉君这个姐姐毫不了解，只知道姐妹俩之前有些龃龉，如今林玉君如此看中这个姐姐，他心里越发没底。
“姐姐。”林玉君起身迎上去，语气比以前亲昵许多，“姐姐，你快坐。”
她拉着林慢慢在桌前坐下。
林慢慢也不说话，她一反常态，冷着一张脸打量坐在自己对面的江天晋，被她那么一看，江天晋如芒在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他怎么觉得比起之前来，林玉君这位姐姐身上多了股骇人的气势？
“你站着干嘛，显你个高吗？”林慢慢语气不善。
果真讨厌一个人时，对方连呼吸都是错的，如今她看江天晋就是如此，横看竖看都不顺眼。
江天晋猛地坐下去，双手放在膝上，腰杆也挺得笔直。
林玉君有些哭笑不得，她想不明白林慢慢对江天晋为何这种态度，见江天晋战战兢兢的又觉得有些好笑。
“姐姐，这是……”林玉君想缓和气氛，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慢慢打断。
“我知道，江家二公子，京城里谁不认识他。”
出了名的二世祖。
江天晋自觉羞惭，又往下低低头。
林玉君也有些手足无措，落湖之后林慢慢从不曾这般不给她面子。
“不是说江二公子舌灿莲花吗，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江天晋抬头看她，憋半天终于憋了一句：“姐姐，我以后会对玉君好的。”
林慢慢“……”
她要是没记错，原主比江天晋还要小一些吧，他可真是能屈能伸。
林玉君面红过耳，坐在一旁不言语，她也没料到江天晋会说得这么直白。
“那你要如何对她好？”林慢慢语气软和许多，“你现在信誓旦旦，如果将来你变了心又该怎么算？”
她觉得这事是简单还是复杂全看林玉君自己，毕竟这一世到现在，江天晋不曾做过一件对不起林玉君的事，上一次林玉君退亲他还是受害者，如今他什么都不计较还想跟林玉君成亲，足以见得眼下林玉君对她有多重要。
可前世的事又是林玉君真真切切经历过的，到如今林玉君真的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江天晋真的值得她冒这个险吗？
江天晋斩钉截铁的道：“我不会变心的。”
“将来我若是变心，就叫我黄沙埋骨……”
“晋哥哥！”林玉君一脸惶恐的打断他。
这一世她定不会让他黄沙埋骨。
“行了，别在我面前说这个，我一句都不信。”林慢慢摆摆手。
毒誓有什么用，人要是真的变了心，什么海誓山盟不能抛弃。
“姐姐，晋哥哥待我很好的。”林玉君也顾不得害羞，当着江天晋的面就跟林慢慢保证。
见她一脸娇羞，林慢慢动手的心都有了，要不是自己看过书就信了她的话。
江天晋也不是什么狐狸精，跟个木头人似的，怎么就把她迷得团团转？
林慢慢很不理解！
第66章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察觉到林慢慢对自己的敌意，原就紧张的江天晋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慢慢则是在饭菜上来后只专心吃东西，一个眼神都没分给江天晋。
饭吃到一半，有小厮来请江天晋，说是有急事等他去处理。
看一眼专心吃东西的林慢慢，江天晋对那小厮道：“知道了，我一会儿过去。”
林慢慢抬头：“既然说了是急事，那你还是先去把事情处理了吧。”
他不在没准自己能多吃些，她倒是好奇什么急事需要他一个二世祖去处理。
江天晋看向林玉君，见她朝自己点点头：“就听姐姐的吧，你先去把事情处理好了，改日再向姐姐赔罪也不迟。”
林慢慢：大可不必。
再三致歉，江天晋随着那小厮离开。
林玉君轻轻叹一声：“姐姐不喜欢晋哥哥吗？”
“我喜欢他才比较奇怪吧？”林慢慢抬头诧异的看着她。
怎么连这种问题都问出来了？
意识到自己问的方式不很妥当，林玉君微微垂下头，片刻又抬起来。
“不管姐姐信不信，在我心中，一直都把姐姐和哥哥当做家人。”一开始是互惠互利，后边就多了几分真情，“晋哥哥是我想要嫁的人，我希望姐姐能认可他。”
林慢慢放下手中的筷子，不言语。
她没有林玉君那样的情感转折，从醒来到现在，她始终都保持着看客的身份，即使是对朝夕相处李月娘和林小满，她也还没有生出类似家人那样的感情。
至于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林慢慢语重心长，“我以前害过你，你心性善良不同我计较，但也不该对我毫无防备，说不准哪天我就会犯同样的错。”
尤其等自己和原主换回来，谁能保证原主不会重蹈覆辙。
“我问你当初为什么退亲，你只说那是误会，是不是误会我相信你自己心里有数，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有的人嘴上说得再怎么好听，骨子里的劣根性是改不掉的。”
觉得林慢慢话里有话，林玉君不住的皱眉。
“嫁与不嫁你也不该在乎我的意见，对我来说，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又不会因为我的反对改变主意，既然你我都说服不了彼此，倒不如假装没有这件事，大家相安无事。”
怔了好一会儿林玉君才缓缓点头：“我明白姐姐的意思了。”
“你明白就好。”林慢慢放下筷子站起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前世惨痛的教训都不能让林玉君改变主意，她再多说又有什么意义。
厢房里只剩下林玉君和她的丫鬟青桔。
“青桔，你觉得大小姐和刚进京的时候有什么不同？”盯着被合上的房门，林玉君声音很轻，虽然喊着青桔，却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奴婢觉得大小姐变了许多，跟刚进京时比起来一点儿都不像同一个人。”青桔笑道。
她觉得比起刚进京时，现在的大小姐好得太多了。
林玉君若有所思，自己都能重生两次，别人为何不能？
这一世她重生在落湖之后，而林慢慢也是从那之后性子有了变化……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如果这句话真的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那如今的林慢慢是什么来历？
——
廷试在三月十五，从秦王妃的宴会过后，秦王世子几乎每日都会到林家来，和林小满在书房里一待就是大半天。
他的脸色没比宴会那天好到哪里去，偶尔书房里还会传出一声咳嗽，林慢慢有些担心。
这一日，趁着秦王世子还没有来，林慢慢在林小满的书房里四处搜索。
“你在找什么？”
“我记得之前你这里有本关于药膳的食谱来着，怎么找不见了？”
之前林小满给她搜罗了许多食谱，她偶尔带一本回房，余下的都堆在他书房里。
林小满起身在靠墙的一个架子上取出一本书递给她。
“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看秦王世子最近有些憔悴……”
“慢慢。”不等她把话说完林小满就急匆匆打断。“慢慢，你……你不是说不喜欢世子了吗？”
怎么还开始研究起药膳了？
“你别误会，我就是看他这段时间指点你太过辛苦，所以想做点什么报答他，没有别的想法。”虽然无奈，林慢慢还是信誓旦旦的对他保证。
林小满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你研究可以，但还是不要给世子做了，世子爷身子弱，吃食也有讲究，别到时候适得其反。”
林慢慢咦了一声，几次同桌吃饭，她没看出秦王世子在吃食上有什么讲究，不过他好像不常留下来吃饭，就比如这些天，即使两人从书房出来时已经到了饭点，秦王世子也会直接离开。
“等过了廷试，我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的。”他再次保证。
林慢慢笑起来：“多好？”
“你想要嫁什么样的人？”
“唔。”林慢慢佯装思索，随后道：“要样貌好，脾气好，给我买好吃的，给我买衣裳首饰……”
“世子。”林小满忽的冲着门口喊一声，林慢慢没说完的话都收了回去。
转过身，果然见秦王世子就站在书房门口，对上他的视线，他朝她笑笑。
“既然世子爷来了，那你们忙吧，我先出去了。”
林慢慢拿着食谱往外走，路过秦王世子身边时，他微微侧过身子给她让路，出了屋，她贴心的给两人合上房门。
因着林慢慢找食谱的事，林小满今儿特意观察了秦王世子的脸色，果然比以前差了些。
“还有几日就是廷试了，你感觉怎么样？”秦王世子主动发问。
林小满点头，胸有成竹的模样：“定不会辜负这段时间里世子爷的指点。”
林小满有些唏嘘，许多人夸他天资聪颖，一直到遇到秦王世子，林小满才知道什么叫天资聪颖，秦王世子话不多，但每一句都直指要害，三两句话便能把他的疑惑分析清楚。
林小满心里清楚，若没有秦王世子的点拨，自己就是榜上有名也不会是这样的好成绩。
造化弄人。
这样一位人物，偏偏身子不好。
第67章 季常鸣
秦王世子一脸严肃。
“我让人打探过了，排名前十的考生里，有几位不容小觑，你万不能掉以轻心。”
林小满点头应下：“世子放心，我会全力以赴的。”
今儿秦王世子不似前两天那般一坐下就开始考林小满的策问，他把玩着腰间的玉佩，漫不经心的问：“你在给你妹妹相看人家？”
林小满愕然的望着他，拿捏不准秦王世子这话的用意。
“你们是双生子，她年纪不小，也到了嫁人的时候。”林小满觉得自己好似在秦王世子话里听到了一丝嫌弃。
心底有几分不悦，再想到以前林慢慢那样纠缠秦王世子，他释然一些。
“以前慢慢不懂事，给世子爷添了许多麻烦，如今她已经改了，还望世子爷不要同她计较。”
“林公子严重了，大小姐天真烂漫，不曾给我添过麻烦。”
秦王世子脸上不见半点儿敷衍作假，一时间林小满不知道该不该信他的话。
“林公子心中可有人选，说出来我或许可以帮你参考参考。”
“这……”他一脸为难。
这是自己的家事，又是林慢慢的终身大事，同一个外人商议有失妥当，可秦王世子的语气就像是家中长辈一般，让他不知道怎么拒绝。
“倒是有一个。”一番挣扎后林小满还是开了口，“他是我昔日的同窗，这次会试也榜上有名。”
虽然名次靠后了些，但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不是京城人氏？”
“不是。”
“廷试以后，你多半要进翰林院，你妹妹远嫁你母亲舍得？”
“只要慢慢过得好，想来我母亲也不会说什么。”
秦王世子不再问。
——
次日，得知林小满要和友人踏春游湖，被问起要不要一同前往时，林慢慢欣然应下。
等到了她才发现秦王世子也在，不止是秦王世子，林玉君也来了，另外还有之前她在秦王府见过的那位苏公子。
剩下一个十五六的小姑娘和一位青年公子，都是她之前不曾见过的人。
林小满他们去的地方叫朝天湖，这湖东连淞江，西通禾泽，南面是庞山。朝天湖岸边广植桃柳，眼下正直阳春三月，红绿间发，湖中种了五色莲花，尚未开花，湖面上画船箫管鳞集。
这里还有一座雀儿山的小山，在朝天湖中央，四面皆水，车马不通，只能乘船过去。
“姐姐。”林玉君主动凑到林慢慢身边，语气亲昵，好似那日醉仙楼的事不曾发生过。
林慢慢点点头，没言语，她的注意力全在秦王世子身上，他脸色看上去比昨天还要差。
昨晚她又梦到自己被困在黑暗中，如今见秦王世子这副模样，她实在担心。
秦王世子抬眸，四目相对，将林慢慢眼底的担忧尽收眼底，他有些错愕。
“慢慢，这位是平成侯府……”
“他叫苏均卓，你们见过的。”秦王世子接过林小满的话道。
人是他带来的，由他介绍倒是更合适些。
“久不见了大小姐。”苏均卓朝她笑笑，又指着自己身边的那个姑娘道：“这是我妹妹，苏麦秋。”
去岁之后两人就没再见过。
林慢慢同兄妹俩问好。
“慢慢，这是我同窗好友，季常鸣。”林小满给她介绍那青年公子。
两人相互见了礼。
季常鸣生了一对酒窝，笑起来有几分可爱。
几人上了其中一艘画船，船在湖上缓缓行着，众人坐在船舱里有说有笑，秦王世子却独自站在船头，凭栏远望。
林慢慢起身出船舱，林小满正想叫住她却被林玉君阻止。她来在秦王世子身边，他侧首看她一眼，没说话。
“世子爷站在这里做什么？”
“今日不是来游湖的吗，我站在这里自然是观景。”
“船舱里也看得到的。”
以前总是寸步不离秦王世子的扶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自己站在这里，林慢慢总担心他会一头栽进湖里。
除了林慢慢和苏麦秋，其他人都知道今儿过来的目的并非游湖观景，而是为了给林慢慢和季常鸣牵线，这个主意是昨儿秦王世子给林小满出的。
她不说话，林慢慢又继续问：“世子爷平日里吃的什么药。”
他倒是不瞒着，当下报出一大串药名来，林慢慢哪里听得懂，她原是想问秦王世子什么病的……
“大小姐为何问这个？”
“世子是我家的恩人，我见世子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
“我不是告诉过大小姐我命不久矣吗？”
林慢慢：“……”
不要说得这么云淡风轻好不好。
他不怕死，她怕他死。
“大小姐觉得季常鸣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林慢慢不明所以。
好好地怎么扯到季常鸣身上去了？
“难不成林公子没告诉大小姐，他打算将你许给季常鸣。”他侧首笑眼望着她。
林慢慢一脸愕然。
原来今儿是相亲局，主角还是她自己？
怪不得林玉君都来了，肯定是怕她尴尬林小满才特意喊来的。
被这么一问，林慢慢不自觉的回头看一眼船舱里的人，方才她在里面和季常鸣也说了几句话，从言谈上来看，他和林小满一样，都是读书君子。
“大小姐觉得他样貌如何？脾气如何？”
林慢慢：“……”
看来昨天自己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还行吧。”她有些敷衍。
行不行又怎么样，她又不会永远留在这里，没想到林小满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看来她得快点找到回去的办法才是。
“他不是京城人氏，大小姐若是嫁了他，许就要离开京城了。”
林慢慢越发敷衍，只点点头，话都不说了。
她望着船下的湖水，思绪翻涌，自己若是沉入湖底，回家的概率有多大？
如今林小满中了会元，林玉君执意重蹈覆辙，秦王世子身子每况愈下，原主若是这个时候回来，不作大死就不会有性命之忧。
这么看来，这的确是她回去的好时机。
想得入神，一直到秦王世子碰了碰她的胳膊，林慢慢才回过神来。
“大小姐，林公子在叫你呢。”
回头往船舱里看，只见里面几人的目光齐齐看向自己这边。
“世子爷也进去吧。”她可不想自己还没回去他就先挂了。
秦王世子点点头，转身时身子晃了晃，林慢慢眼急手快的扶住他。
第68章 不想嫁人
站稳后秦王世子忙拂开林慢慢的手，动作干脆利落，似是慢些就会沾上什么脏东西。
林慢慢愕然。
狗咬吕洞宾！
两人进了船舱落座，见林慢慢眉间的担忧还未完全散去，林玉君不由得多看了秦王世子两眼。
前世这个时候她已经成了世子妃，成婚半个月世子的状况就急转直下，进四月后世子言说不愿她见自己形销骨立，于是同她分了院子，五月底她油尽灯枯，也不知那时候秦王世子是什么光景。
林慢慢的位置在林玉君和苏麦秋之间，她一坐下就听林玉君问：“姐姐方才和世子都说了些什么？”
没有特意压低声音，在座的人都听得真切。
“大小姐不过是关心我的身子，问我平日里吃的什么药。”对面的秦王世子在林慢慢开口之前答了。
林慢慢：好一个不过是。
细想他也没说错，方才自己的确是在关心他的身子，如此她没再开口。
如今男女主变成这个样子，林玉君是因为放不下旧爱，秦王世子又是为什么？
她刚醒来的时候秦王世子对林玉君分明是有意的。
书里也说了是林玉君主动接近的秦王世子，他当真这么大度，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林姑娘会医术吗？”季常鸣忽的问。
他不是京城人氏，进京的时间不长，不知道之前林慢慢和秦王世子的事。
“不会，我不过随口问问。”
林玉君的视线在林慢慢和秦王世子之间打转，她能肯定在林慢慢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具体是什么她又想不明白。
就算她跟自己一样是重生之人，侥幸捡回一条命所以想远离秦王世子，那“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又作何解？
季常鸣就坐在秦王世子和林小满中间，秦王世子在他们这些读书人中间声名远扬，许是觉得机会难得，他竟是跟林小满说起了廷试之事，秦王世子和苏均卓偶尔插一句话。
林慢慢听的无聊，支着下巴看外面的风景。
“林姑娘，你头上的簪子是不是金玉坊新出的？”苏麦秋悄悄凑过来问。
收回手，林慢慢点点头，宋清让说过这套头面三月就会开始售卖，今儿她的耳坠和簪子就是其中之一。
“我就说瞧着眼熟，前些天我去金玉坊时都没买到，掌柜的说得再等几日。”苏麦秋微微噘着嘴，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林慢慢听得欢喜，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苏麦秋性子活泼，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她同林慢慢从首饰衣裳说到京城里面吃的玩的好去处，不大会儿功夫，两人关系就亲近许多。
“城南有一家铺子的酱鸭子做的很好，改日我带林姑娘去尝尝。”说起吃的，苏麦秋眼中都闪着光。
林慢慢忙点头应下。
托林小满的福，她这些日子省吃俭用，还不曾好好逛过这里的都城，难得有次超时空旅行的机会，她得在走之前好好体验一把。
“苏麦秋。”将两人的对话全都听进去的苏均卓对着自己身旁的小姑娘低声斥了一声，又转向林慢慢：“我妹妹有些淘气，大小姐见谅。”
苏麦秋瞪一眼自家哥哥，苏均卓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林慢慢只是笑眼看着兄妹俩。
本就是十五六的年纪，她倒是觉得像苏麦秋这样活泼好一些。
又想到林玉君，除了在江天晋面前，她脸上的表情变化也不比秦王世子多多少，这么看来，她和江天晋在一起是真的很快乐，可是……算了算了想这个做什么。
也不知道季常鸣是哪根弦搭错了，明知道今儿林小满是假借游湖让他与林慢慢见一面，说起廷试之事他却停不下来，而林小满听得认真，时不时同他争辩几句，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待晚上回到家中被林小满问起“觉得季常鸣怎么样”时，林慢慢差点没笑出声来。
“我今儿同他说的话都不及你的十分之一二，你这样问要我怎么答？”林慢慢挑眉望向他。
细细回想白日之事，林小满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说到兴起处，他都忘了今儿带林慢慢出门的目的了。
“慢慢……”虽说长兄如父，可如今他自己一没及冠，二未娶妻，说这样的事还是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我现在不想嫁人。”林慢慢直言。
“你不是……”
亲事不是一直都是她的心病吗？
白日里她和秦王世子并肩立在船头的场景涌进林小满的脑海中，她是对季常鸣不满意，还是对秦王世子余情未了？
“我这段时间任劳任怨，好不容易熬到你金榜题名，我还没从你这里捞到半点儿好处，你这就急着把我打发出去？”她看着他，一脸难以置信。
林小满忙摇头：“我没有急着打发你。”
若是林慢慢刚刚及笄，他自是不慌不忙，可时下快二十岁还没嫁人的女子实在不多见，这些年林慢慢也没少被人指指点点。
他是不忍心。
“那你急什么，我都等了这么多年，就不能再多等等，等你做了官，买了大宅子，让我也过几天大小姐的日子吗？”
“可你马上就要二十……”
“二十怎么了，你不也是二十岁？”
“这不一样。”林小满正色道：“我是男子，怎么能相提并论？”
混沌初辟，乾道成男，坤道成女，虽然造化无私，却也阴阳分位。
男子主四方之事，女子主一室之事。主四方之事的，出将入相，无所不为，所以要博古通今，达权知变。主一室之事的，三绺梳头，两截穿衣。一日之计，不过是三餐井臼，终身之计，不过是生男育女。
“你若是一直不嫁人，会被人说闲话的。”
“呸。”林慢慢啐他一口。
之前还说他身上没有迂腐书生的陋习呢，这就开始了？
“怎么就不能相提并论了，你二十岁可以做你喜欢的事，我为什么不可以，别人说闲话是别人的事，难不成你也要跟着他们一起说？”
“你先别激动，我不是这个意思。”被误会，林小满有些着急，“不是你一直说你不想被人说闲话吗？我是怕你像以前那样难过。”
林慢慢：“……”
原来有陋习的是原主。
第69章 宴儿有娘亲
以前原主的确恨嫁，只是她不想嫁给乡里的那些泥腿子，倒是也曾有大户人家想要她去做妾，原主都心动了，是林小满坚决不允。
他对原主许诺，自己将来一定会登科及第，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做正头娘子。
后来知道自己的身份，进了京，原主的眼光就更高了，择婿的标准都有些不切实际，遇上秦王世子之后更是一心只想进秦王府。
“我以前那是不懂事，如今我见了以前不曾见过的世面，已经不会为那些闲言碎语难过了。”微微抬了下巴，林慢慢说得一本正经。
“当真？”林小满将信将疑。
是因为见了世面不会难过，还是放不下秦王世子？
“骗你干嘛，这段时间你何曾见我难过，没两天就是廷试了，你还是好好准备，别整天有的没的瞎操心，往后你做了大官，还怕我嫁不出去吗？”
“做官是为了造福百姓，不是为了你嫁人。”
林慢慢：“……”
觉悟还挺高。
“我就是老百姓，让我嫁得好也算你造福百姓。”
这回轮到林小满哑然。
——
三月十五，廷试。
宋清让一早就把宴儿送到林家来，他并未立即离去。
将人请进来，又让碧桃看茶。
“宴儿近来不肯念书。”一番挣扎后，他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林慢慢不解的看着他，他说完那句话时宴儿还往她身边缩了缩。
让她震惊的是宴儿居然在读书，他连话都不肯说，怎么念书？
“宴儿刚四岁时我就给他请了夫子开蒙，那夫子极有耐心，宴儿虽然不愿说话，但夫子授课时他都听得认真，练字也从没有偷懒的时候。”
至于听得懂不懂，宴儿不愿开口，旁人也窥探不了多少。
侧首望着缩在自己身边的宴儿，林慢慢抬手摸摸他的脑袋，她没学过这方面的东西，不知道宴儿这样到底算什么，不过之前宴儿都肯和林小满说话了，想来他这个状态也不是完全不能改变。
“宴儿以前说话吗？”
宋清让点点头：“他不满周岁就会开口，两岁上就已经能说一句完整的话，只是约莫一年前他就不肯再开口。”
一开始还会喊爹爹，后来连爹爹都不怎么喊。
所以是后天的？
她没再问。
宋清让见林慢慢侧首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漾着温柔的笑，她轻言细语：“宴儿怎么了？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吗？”
宴儿摇摇头。
“那你怎么不同我说话了，之前你可是同林小满说了好长一句呢。”她微微噘着嘴，佯装生气。
以为她是真的生气，宴儿着急的唤了一声“娘亲。”
“宴儿为什么不好好念书？”
“爹爹坏。”
林慢慢愕然的望向宋清让，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听宴儿说这样的话了。
宋清让也有些诧异，他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坏了？
“爹爹坏，爹爹坏……”宴儿扑进林慢慢怀里，不停的念叨着这句话，越说越委屈，眼眶里都蓄满眼泪，看着好不可怜。
气氛着实尴尬。
宋清让原是想着宴儿听林慢慢的话，所以过来“告状”，没想到告到自己身上来了，林慢慢眼底的审视和怀疑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甚至觉得若自己不是宴儿父亲，她可能就冲上来揪着自己的领子质问一番。
“宴儿不哭，你告诉我爹爹那里坏，他是怎么欺负你的，我给你报仇好不好？”收回视线，林慢慢低头耐心的哄着。
宋清让不会是那种会拿小孩出气的家长吧？
宴儿抽抽噎噎的，盯着林慢慢看了一小会儿，才道：“爹爹……爹爹不娶娘亲。”
林慢慢觉得气氛更尴尬了。
“小孩子不懂事，瞎说的，宋老板别放在心上。”抬眸看宋清让，她都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适合。
天知道宴儿怎么会说这样的话，上回他说的“爹爹坏”也是这个意思？
宋清让没接话，他觉得林慢慢那句话原本该由自己来说。
宴儿哭得越发伤心，一边哭嘴里还一边含糊不清的嘟囔着“娘亲”两个字，林慢慢恨不得用脚趾抠出个城堡让自己住进去。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欲哭无泪，“我没教过他这样的话。”
宋清让点点头，终于开了口：“与林姑娘无关，是我连累了林姑娘。”
林慢慢不知，宋清让却是一下子就明白了。
他这些年独自带着宴儿留在京城，父母对此早就颇为不满，前段时间他母亲来信，说是怜惜他父子无人照顾，为他相看了一门亲事，不日那女子便会到京城来，让他到时候要好生照顾。
这件事宴儿怎么会知道？
虽说好奇，到底是别人的家事，这个“别人”还是自己的老板，林慢慢不再多问。
“宴儿莫哭了，那些都是假的。”宋清让轻声安慰。
他收到信的时候人已经出发，宋清让并未答应母亲续弦之事，到时候把人打发回去就是，难为宴儿自己憋着，如今躲在林慢慢怀里哭成这样。
“宴儿三岁多时我母亲送了人过来。”她没问，他自己开了口，“那时我忙着生意上的事，想着宴儿向来乖巧，离京时就没有带上他，一个多月后我回京，从那开始宴儿就不怎么愿意说话了。”
话里信息量太大，林慢慢好半天没消化完。
所以宴儿变成这样果然是他后院的女人害的？
思及此她脸上的尴尬变为愤怒。
呸，还以为他是什么端方君子，后院里竟然也容得下对自己儿子下手的女人。
呸呸呸！
她虽不说话，但喜怒皆形于色，宋清让很容易就能猜出来她在想些什么。
“人是我母亲送来的，她不过是我府上的客人，一时疏忽忘了把她打发回去，她便以为我是顺了我母亲的意，我不在时以府上女主子的身份自居，下人不知情，也不敢拦着她。”
那女人心思恶毒，还未进门就开始谋划着如何除去宴儿，若是他晚回来半个月，宴儿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林慢慢脸上愤怒不减，没好气的道：“那你也脱不了干系。宴儿没有娘亲，你应该对他多上心一点。”
宴儿已经不再抽噎，他抱住她，语气坚决：“宴儿有娘亲。”
第70章 故地重游
宴儿这话的意思两人心下清楚，这回是送宋清让先开的口：“宴儿年纪小不懂事，还请林姑娘多担待。”
嘴上如此，心里却有了别的计较。
虽觉得尴尬，林慢慢也只得应了一句：“不要紧。”
宴儿有娘亲，只是不在世上了。
宋清让岔开话题：“林姑娘今日是打算出门吗？”
来时他见林家大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林慢慢颔首：“我今儿有事要出门一趟。”
他要是来得晚一些兴许她就不在家了。
“既如此，那我就不打扰林姑娘了。”宋清让将目光移到还缩在林慢慢怀里的宴儿身上。
父子俩上一次过来是放榜那日，宴儿巴巴的盼了半个月，恰逢他今儿得空，这才想着带宴儿过来一趟，没曾想这么不赶巧。
把宴儿哄好，打发走父子俩，林慢慢带着碧桃坐上去翠光湖的马车。
翠光湖是人工开凿，比朝天湖要小许多，书里原主就是把林玉君推进了翠光湖中。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停下来，林慢慢凭借着原主的记忆径直往林玉君落湖的地方去。
翠光湖虽是人工开凿，但设计精心，风光秀丽，眼下正值仲春时节，前来游玩的人络绎不绝。
原主关于这一段的记忆有些混乱，不过林慢慢还记得书里的这一段。
当初是林玉君收到了京中一位闺秀的帖子，邀她到翠光湖踏雪折梅，林慢慢得知后闹着要跟林玉君一起去，林玉君倒是大方的答应下来。
到了翠光湖之后，林慢慢受到其他闺秀的嘲讽，林玉君为她说话，她却觉得林玉君跟那些人是一伙的。
又想起平日里洛姨娘跟自己说的话和许的种种好处，恶向胆边生，林慢慢趁着只有自己和林玉君在水榭时对她下手。
林玉君掉下去之前两人挣扎一番，众闺秀赶回来时正好看到林玉君扯着林慢慢一起跌进湖中。
事情出了偏差，林慢慢惊慌之余，又仗着自己力气大，拼命把林玉君往水底踩，林玉君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抱住她一只腿，任她怎么踢蹬都不撒手。
在场的都是些娇滴滴的闺阁女，那里见过这种事，当下乱作一团，冬日穿的衣裳本就厚重，沾了水更甚，救援的人还没到两人就先一起沉了下去。
林慢慢站在栏杆处望着水面，一言不发，自己若是从这里跳下去，生命垂危之际能回家吗？
“姐姐。”身后蓦的响起林玉君的声音，林慢慢身子颤了颤，不自觉的往后退两步。
回转身，见林玉君果然就站在离自己十来步的地方。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姐姐。”又喊一声，林玉君朝她这头走来。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这一声“姐姐”显得格外突兀。
“没想到姐姐也在这里，我是知道姐姐也要来，我就先去找姐姐，和你一道了。”林玉君言笑晏晏，待她亲昵更甚。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慢慢脱口而出。
重生之后林玉君一直顺风顺水，却差点被原主害得丢了命，她要是林玉君，巴不得这辈子不再来这个地方。
林玉君目光飘向湖上，语气淡淡：“姐姐还记得这里吗，那日你我就是从这里跌下去的。”
林慢慢：？！
要开始秋后算账了吗？
她不开口，林玉君又接着往下说：“我一直在想，若是那日我没有从这里跌下去会怎么样。”
这里是她二次重生的机缘，说起来林慢慢是她的恩人。
摸不准林玉君究竟想做什么，林慢慢不敢贸然开口。
“如果不是姐姐，就不会有今日的我。”林玉君看着她，一脸感激之色。
林慢慢无言，这真的不是讽刺？
“姐姐还记得落湖之前的事吗？”
这回林慢慢点点头，终于应了一声“记得”。
“姐姐之前那么喜欢秦王世子，怎么落湖之后就突然变了？”
那日见了江天晋之后，林慢慢早就做好了林玉君开始怀疑自己的准备。
“你之前不也和秦王世子郎情妾意吗，为什么落湖之后就变了？你落湖之前明明退掉了和江天晋的亲事，为什么如今又要嫁给他？”林慢慢反问。
重生之事林玉君从未对任何人提及。
“姐姐！”林玉君先变了脸色，“姐姐慎言，我和秦王世子之间从没有郎情妾意，我与晋哥哥自幼便定下亲事，之前我与他之间有些误会，如今误会说开才继续谈婚论嫁。”
“姐姐是不是还喜欢秦王世子？”怕林慢慢再说出些什么骇人的话，林玉君紧接着问道。
话题转得太快，林慢慢有些没反应过来，她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没有。”
没从她脸上看出半分口是心非的痕迹，林玉君轻轻叹了声。
“姐姐说的是真话自然最好。世子爷纵使有千般好，可他的病药石无医，姐姐如果痴心不改，我怕将来难过的是姐姐。”
林慢慢：？？
她这话什么意思？她在劝自己不要喜欢秦王世子，因为他是命短之人？这话真是从女主嘴里出来的？
太过诧异，林慢慢站在那里，眉头紧蹙，双唇微微抿着，落在林玉君眼底，却成了她在为秦王世子的身子担忧。
“姐姐。”林玉君唤一声，伸手碰了碰林慢慢的胳膊。
秦王世子身子不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为何林慢慢是这样的反应？
收回自己的思绪，林慢慢拂开林玉君的手。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又问了一遍刚才那个问题。
难不成真的是故地重游，怀念一下落湖的事？
刚才林玉君说的话也不像是秋后算账的意思，如此林慢慢反倒是更迷糊了。
“今日无事，我随意走走，没想到在这里遇上姐姐。”
“你要和江天晋成亲的事情告诉林庆平了吗？”
林玉君摇摇头，江天晋倒是说了由他家请人上门提亲就是，但林玉君还是想自己先和家里人通个气，免得到时候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一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同林庆平说这件事。
“你若是说了，他会同意吗？”
前段时间林玉君和秦王世子来往甚密，林庆平俨然已经把自己的这个女儿当成了未来的世子妃，哪管秦王世子是不是命短之人。
第71章 晴天霹雳
林玉君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带嘲讽的笑来。
“姐姐不必担心，我自会让他同意。”
林慢慢：倒也没有担心。
“前些天父亲的一位姨娘被诊出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林玉君忽的道。
这回林慢慢反应倒不是很大，林庆平又不是什么一心一意的人，他府上除了洛姨娘以外还有好几位姨娘，不过一直被洛姨娘压得死死的，这么多年来竟是一个有身孕的都没有。
林庆平要开始养小号了吗？
思及此林慢慢脸上多了几分笑——嘲笑。
虽没看原主被剥皮剔骨之后的故事，但林慢慢特意跳到林玉君和秦王世子成婚的那章看过，里面提过那时候洛姨娘已经失了林庆平的心。
怎么如今她还在蹦跶？
林玉君执意重蹈覆辙也就罢了，怎么连生母的仇她都不报了？
算了算了，管这么多干什么，她还是好好想想回家的事情。
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一齐离了翠光湖，各回各家。
入夜林小满才回到家，他看上去兴致颇高，走近后林慢慢在他身上闻到一股酒味。
林小满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锦盒递给林慢慢：“这个给你。”
打开来，里面躺着一对白玉耳坠。
“我会让你做状元妹妹，给你买更多首饰的。”他望着她，语气十分认真。
林慢慢笑眼望着他，见他眼中带着几分得意之色，于是调侃道：“你这是喝了多少酒，醉成这样？”
他摇摇头，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这才回过身对林慢慢道：“我只喝了一点儿，清醒着呢。”
手中拿着装有耳坠的锦盒，林慢慢将自己的这个便宜哥哥从上至下打量一遍。
林小满容貌堂堂，姿材表表，丰仪出众，他不满二十，少年老成，平日里总是绷着一张脸，鲜少有这样轻松的表情。
“你就要及冠了，等你入仕之后，为人要正，为官要清，莫忘初心，要勤勤恳恳，造福百姓。”林慢慢细细叮嘱着。
醒来的这段时间，和她相处时间最长的就是李月娘和林小满母子，感情虽还不及家人那般深厚，若是回了家，她觉得自己偶尔还是会想起他们。
许是真的喝多了，林小满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嗔怪道：“我是兄长，你怎么对我说教起来了。”
“不是的。”林慢慢打掉他的手，“其实双生子里面，后出生的那个才是老大，所以我才是你的姐姐，枉你饱读诗书，连这个都不知道。”
他自然不会知道。
“我不信你的话，你这张嘴惯会胡说。”林小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也不同他争，只催他快些去休息。
——
两日后，廷试结果就出来了。
林小满在一甲之内，进士及第。
却只是探花。
这个消息对林小满和林慢慢犹如晴天霹雳，他将自己关进书房，谁来敲门都不开。
收到消息的秦王世子和林玉君一前一后的赶过来，林小满让秦王世子进了书房。
“怎么会这样呢。”林玉君嘴里一直念叨着这一句。
前两世林小满都是状元，这次他也考了会元，怎么最后却成了探花？难道是因为她这一世没有按照前世的轨迹走，所以连带着自己身边的人和事都变了。
原本应该死去的林慢慢没有死，原本是状元郎的林小满变成了探花……怎么兄妹俩总有一个要因为自己的决定变得比第一世差。
林慢慢不言语，如今她脑子乱成一团，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不知道书里林小满的命运有没有因为林玉君改变，不知道他最后到底是不是状元，可一想起那天晚上林小满把锦盒递给自己时自信的表情，她心里就难受得紧。
一个时辰之后秦王世子从书房里出来，姐妹俩就站在院子里，见房门打开两人忙迎上去。
“林小满怎么样了？”她略过了对秦王世子的礼数，说完就想往书房里面去，“我去看看他。”
秦王世子拉住她的胳膊：“你随我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没有那句阴阳怪气的“大小姐”，林慢慢终于在秦王世子脸上见到有别于往日的表情。
许是他表情和语气都太过严肃，林慢慢都忘了挣扎，就这么被他拉着从书房门口离开。
进屋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去把房门关上。”
林慢慢乖乖照做。
李月娘不觉得探花有什么不好，只是见林小满这个样子，她也跟着着急掉眼泪，如今碧桃正陪着她待在自己的屋里。
她回到秦王世子面前。
“世子……”
“有人做了手脚。”
林慢慢瞠目结舌的看着他。
“这也能做手脚吗？”她声音压得低低的，又往他面前凑了凑，“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见她一脸懵懂，看着自己的眼底满是疑惑，秦王世子往后稍稍退了一步，他在想要不要对她说，要说几分？
“总之你记住你哥哥原本该是状元的，这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不可到处声张，若是让别人听了去，恐你性命难保。”
林慢慢往后缩了缩，半信半疑的看着他：“真的吗？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你是不是担心林小满不是状元我会找他的麻烦，所以才跟我说这样的话？”
“其实你不必担心，我觉得探花也很厉害，不会骂他的。”
林慢慢越说越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退一万步说，就是有人动了手脚，他一个病弱世子怎么会知道？
秦王世子看向她的眼中有几分嫌弃。
“你倒是还和从前一样蠢。”
林慢慢：“……”
这个时候对自己人身攻击有意思吗？
“林小满还好吗？”她有些担心的问。
她倒是无所谓状元还是探花，可当事人是林小满，那晚他那样胸有成竹，今儿她还特意戴了他送自己的耳坠。
“不好。”他答得干脆利落，“他听你的话，晚些没人的时候你好好开导他。”
该说的他在书房里都对林小满说了。
林慢慢乖巧的点点头，难得她在自己面前这样顺从，一时间秦王世子倒是有些不习惯。
“我方才同你说的都是真的，你哥哥是很厉害的人。”秦王世子语气郑重。
林慢慢抬眸望他，眼中神色复杂。
第72章 不止一位
秦王世子并未多留，交代完林慢慢之后就提出告辞，林慢慢亲自将他送出去，再回到院子里时见林玉君还站在书房门口。
林小满又把门从里面锁上了？
她走上前，放低声音：“你怎么站在这里？”
伸手轻轻一推，书房的门被推开一个缝。
“姐姐进去看看吧。”林玉君对她笑笑，脸上满是歉疚。
林慢慢蹙眉：“那你呢？”
“我去看看夫人，晚些再过来。”
“好。”
目送林玉君转身离开，林慢慢这才推开书房的门进去。
林小满坐在书案前，神色颓然，眼眶泛红，他抬头看她一眼，又缓缓别过去。林慢慢来至他身旁，抬手搭在他肩上，正想着自己说些什么好，他先开了口。
“慢慢，对不起，你做不成状元妹妹了。”
见到她耳边那对自己送的坠子，林小满眼中痛楚越发明显
林慢慢莞尔：“你这人，之前还说读书做官是为了造福百姓，现在怎么又对不起我了？”
这话没能安慰到林小满，他宁愿她像之前说过的那样，自己不是状元就不放过自己。
“你没有对不起谁，寒窗苦读的人是你，你只要无愧于心，就不必跟任何人道歉。”
他眼睛看向别处，不愿与她对视。
“你的事秦王世子都跟我说了。”
她的手还搭在他肩上，说完这句话后她能感受到他的身子微微颤了颤，垂眸看去，他置于膝上的手紧握成拳。
林慢慢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这回知道什么叫官场险恶了吧，你这还没入仕呢，往后类似的事只会多不会少，你要记住如今的愤怒和心伤，往后做一个好官，不要让下一个林小满出现。”
他缓缓点点头，没应声。
若没有秦王世子，他会以为是自己妄自尊大，可方才秦王世子把个中弯弯绕绕同他一说，林小满如今只觉得愤怒和无力。
自己即将要踏进的便是这么一个官场？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事情已成定局，你不能生气太久，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娘如今也还在为你的事情掉眼泪。”
这话虽说残忍了些，但摆在他们面前的现实就是这样。
这个成绩对林小满来说虽不是很理想，但好歹也是第三，接下来就是皇帝授官，他若是没有归隐山林的想法，就得开始考虑以后的事。
刚才没细问，如今林慢慢只知道有人在这件事上动了手脚，并不清楚具体是这么一回事。
这么重要的事上都敢动手脚，想来这幕后之人大有来头。
她说的林小满都一一点头应了下来，心里如何且不论，起码走出书房时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七八成。
待赴过琼林宴后，林小满成了翰林编修。
——
秦王府。
听闻秦王世子的院子在一日内连请了两次大夫，次日不到午时，秦王和秦王妃一起到了秦王世子的院里。
秦王世子靠坐在榻上，见两人进门明显开盖在腿上的薄毯，准备行礼。秦王妃快步上前制止他。
“快别起来了，你瞧瞧你，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让宫里的御医来看看吧。”说着秦王妃看向秦王。
秦王世子的确憔悴了许多，如玉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眼窝下陷，整个人都清瘦许多，看着病恹恹的。
“不碍事的母妃，都是旧疾，就是太医来了也开不出新的方子。”说完他别过头去咳了两声。
秦王妃顺势坐在秦王世子的榻边，秦王在离两人稍远些的椅子上坐下，很快有下人奉上热茶。
“晚些时候还是让太医来看看。”秦王话里带着几分责备。
秦王世子应下。
盯着榻上那个虚弱的人看了一会儿，秦王放缓语气：“你就要二十四了吧？”
“回父王，还有两个多月就二十四了。”
“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成家了，父王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会走了。”念及往事，秦王脸上的表情柔和许多。
秦王世子出世时秦王二十二。
“我这身子，恐是命不久矣，我不想误了人家姑娘的终生，娶妻之事……”
“胡说！”秦王打断他的话，“你身子不过弱了些，说什么命不久矣这种不吉利的话，本王就不相信天底下就没有能治好你的人。”
秦王世子眼睑微垂，没有出声。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世子妃的人选你母妃正在为你相看，你若有什么要求尽管跟她说，只要你喜欢，也不拘对方家世高低。”秦王一副慈父口吻。
“世子妃的事王妃要多上点心。”略一顿，秦王又接着道：“前些日子王妃不是办了宴会吗，这世子妃的人选王妃可有属意的？”
秦王妃瞥一眼秦王世子，见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回王爷，这事妾身还在斟酌。”
秦王点点头，叮嘱秦王世子几句后起身离开。
秦王妃没有随他一起离开。
“那赵明润这些天来了好几次，听说你都没有见她？”比起刚才，秦王妃语气随意许多。
看着自己儿子苍白瘦削的脸庞，她眼底闪过几丝悲痛。
“见她做什么，母妃又不是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秦王世子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她无奈的叹一声：“我瞧着那孩子对你的心倒像是真的，之前你父王还跟我提起过，问我觉得赵明润作为世子妃的人选怎么样。”
他不屑的嗤了一声，笑道：“母妃信不信，你若是点头应一声好，明儿赵家就能传出赵明润定亲的消息。”
他一个将死之人，还不值得赵家搭上一个嫡女，他的好父王也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刚才你也看到了，你父王催得紧，你若是再不拿出个章程来，到时候就只能我为你做主了。”
“母妃再多给我一些时间，左右我如今还不到二十四，这事不必那么着急。”
“你要真的到了二十四再娶妻，那就变成冲喜了。”
“那样岂不更好。”
秦王妃：“……”
想了想，她试探道：“你与那林家小姐……”
“母妃，我同她兄长是朋友，至于林玉君，我和她之间什么都没有，母妃不必再想了。”秦王世子打断她。
“那林慢慢呢？”
林家也不是只有一位小姐。
第73章 道别
四月伊始，金玉坊就把林慢慢的酬劳给她送了过来。
廷试过后，林慢慢画图越发勤谨，如今林小满踏进官场，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相识一场，这也算是她送给母子俩的一份礼物。
更深人静，她刚放下画笔，书房的门就被推开，林小满从外面进来，见她面前摆着好几张图纸，他微微皱眉。
“你怎么还在画这些，如今我已经授了官，往后每个月都有俸禄，你不必再如此辛苦。”
林慢慢左右转转自己的脑袋，心道，若是只靠他那点儿俸禄，往后怕是要节衣缩食的过日子。
“左右我没事做，闲着也是闲着，就当给自己找点儿乐子。”她语气轻快，“你不是去看世子吗，他怎么样了？”
见她语气无异，林小满略一迟疑后摇摇头：“不是很好。”
听说秦王世子病倒，今儿他特意到秦王府探病。
“世子爷消瘦了许多，如今看着虚弱极了。”想起秦王世子活不过二十五的说法，林小满话里不自觉的带着几分难过。
秦王世子于他有知遇之恩，亦师亦友，他自然不希望秦王世子出什么事。
林慢慢反应不大，她一边收拾着自己画好的图纸，一边问：“世子爷得的什么病啊？”
“我也不清楚，世子爷只说是娘胎里带来的，这些年一直寻医问药，不过没什么起色。”
林慢慢不再问，她倒是有些好奇，书里林玉君嫁给秦王世子之后的剧情是怎么发展的，一本小甜文总不能把男主写死了吧？
“对了，我明儿要去宋家一趟，之后还和苏麦秋有约，不回来吃午饭，我已经跟娘说过了。”
林慢慢打算在这个月里去翠光湖试试能不能回家，如今她手头有了自己赚来的银子，在回去之前当然要好好吃喝玩乐。
——
有碧桃在，又租了马车，这回林慢慢没费什么力气就到了宋家。
相识到如今，这还是她第一次到宋家来，若不是想着自己就要回去，她今儿也不会想着亲自把东西送过来。
碧桃去叫门，门房的人通报之后，很快有下人将林慢慢请了进去。
她刚踏进屋里，宴儿就将她抱住，欢欢喜喜的喊了一声“娘亲”，宋清让略带歉意的看向她。
“宴儿，不可胡闹，快让林姑娘坐下来。”
宴儿松了手，转过头却一脸认真的纠正他：“是娘亲。”
宋清让：“……”
林慢慢并不在意，想到往后兴许不能再见到宴儿这样可爱的孩子，她看向宴儿的目光越发温柔。
别说遇不到，就是她自己生兴许都生不出这样好看又乖巧的小人儿。
宴儿拉着她坐下，林慢慢让碧桃把自己画的图纸交给宋清让。
“这……”看着被交到自己手中的一叠摞图纸，宋清让有些惊讶，“怎么这样多？”
半个月前她让人送了几张过来，如今再送倒也不稀奇，只是这么一叠，都是她这半个月里画的？
“宋老板看看，到时候挑能用的用就行，不能用的烧了就是，我可能要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再给金玉坊画图了，往后每个月的钱你让人送去给我哥哥。”林慢慢细细交代着。
原主若是回来，这门生意自然就不能继续下去。
“林姑娘要出远门吗？”宋清让抓住她话里的关键。
好长一段时间是多长？
稍作思索，林慢慢点点头：“算是吧，我有些事要做。”
“林姑娘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知道。”她摇摇头。
运气好就再也不回来了！
似是听懂了两人的对话，宴儿从凳子上下来，小步小步来在林慢慢面前，伸手去牵她的袖子。
“我要和娘亲一起去。”宴儿一脸坚决。
林慢慢莞尔，抬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
“你去哪儿？你每日里还要听夫子授课呢。”
上回虽说有些尴尬，但那次之后宴儿就开始乖乖听夫子的话，偶尔还会多跟宋清让说几句话。
“那林姑娘什么时候走？”宋清让接着问。
他有些担心，如今宴儿恢复得很好，林慢慢这一走，又不知归期，到时候宴儿指不定怎么难过。
“具体的日子还没定下来，不过就在这个月里。”
林姑娘定下日子之后知会我一声，那日我带宴儿去送你。“
林慢慢：好像不太方便。
客套几句，林慢慢正打算离开，还未开口，就听下人来报，说是肖姑娘来了，见宋清让眉头微皱，林慢慢想起之前他说的他母亲送了人过来。
送来的就是那位肖姑娘？
宴儿忽的扑进林慢慢怀里，紧紧抱着她不放。
“就说我有客人，让她先回自己的院子。”
那下人应声退出去。
林慢慢一脸纠结，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不好插手，可一想到宴儿就是因为宋清让母亲送来的人才变成这个样子，她又觉得有些愤愤不平。
“宋老板这回可要把对方的底细性情都摸清楚了，免得最后受苦的还是宴儿。”没忍住，林慢慢讥讽道。
宋清让微怔，随即笑道：“林姑娘放心，同样的事情我不会让它发生两次。”
想起和苏麦秋有约，林慢慢没多耽搁，很快起身告辞，宴儿不舍得放她走，最后还是宋清让承诺明儿带他去林家，宴儿这才依依不舍的同林慢慢道别。
上次在朝天湖认识苏麦秋之后，两人一直都有来往，之前还一起上过两次街，苏麦秋带林慢慢去吃了之前她说的那家酱鸭子。
今儿是林慢慢约的苏麦秋。
她觉得自己如今的行为好像在同这个世界一一道别。
“碧桃，这些日子孟准来过我们家吗？”林慢慢忽的问。
碧桃摇摇头：“没有，孟公子好像很久没来了，前些天夫人还问起他呢。”
李月娘虽然不说，心里却一直把孟准和林慢慢看做一对。
从廷试之前林慢慢就没见过孟准，他那样的性子，若是还在京城，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不来找自己？如果离开了，又为何不同自己道个别？
现在仔细想想是有些奇怪，他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想想林慢慢觉得可能性不大。
孟准那人虽然口无遮拦，可他是那样的身份，武功也不低，应该不会轻易吃亏。
第74章 过了五月
林慢慢和苏麦秋在醉仙楼里碰面。
正值饭点，苏麦秋早早的点好菜，林慢慢到时恰逢店里的伙计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望着满桌的珍馐，林慢慢一脸错愕。
虽说今儿是她把人约出来，出门前她也已经做好了请客付钱的准备，可如今就她们俩人，这一桌子的菜未免太多了些。
节约粮食，浪费可耻。
“林姐姐，你来了。”见到她，苏麦秋忙起身迎上来。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苏麦秋对她的称呼从林姑娘变成了林姐姐。
林慢慢被她拉着坐下。
“麦秋，你还约了别的人吗？”
苏麦秋迅速摇头：“没有啊，今儿不是林姐姐约的我吗，我怎么会约别的人呢？”她又指指桌上的菜，“姐姐，你看看这些菜你喜欢吗，如果都不喜欢咱们再点别的。”
“喜欢喜欢，我都喜欢的。”林慢慢忙应下来。
苏麦秋本就是活泼的性子，今儿又格外热情，林慢慢有些不习惯。
“林姐姐，别光看着了，快尝尝。”苏麦秋说着往林慢慢手里塞了一对筷子，然后一脸期待的盯着她看。
被她这么盯着，林慢慢那里吃得下。
将筷子放下，林慢慢微微蹙眉：“麦秋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林姐姐真聪明，我就知道瞒不过你。”苏麦秋忙不迭的点头。
林慢慢：“……”
倒不是自己聪明，她做得这么明显，压根也没想瞒着自己什么。
“林姐姐，你哥哥定亲了吗？”
“还没有。”
“那林姐姐你看我怎么样？”
“……”
我拿你当妹妹，而你却想做我嫂嫂？
见苏麦秋盯着自己，极为认真的表情，林慢慢有些哭笑不得。
“林姐姐，我也还没有定亲，你觉得我怎么样？”苏麦秋又问了一遍。
“这……这也不是我说怎么样就怎么样的事情，我又做不了他的主。”林慢慢笑道。
她问的是林小满的事，自己的觉得有什么用。
诧异于苏麦秋的大胆，林慢慢又觉得有些突然，如果她没记错，从朝天湖那次之后苏麦秋应该没见过林小满才是，之前两人见面苏麦秋也不曾流露出半点儿喜欢林小满的意思。
“林姐姐虽然做不了他的主，可你是她妹妹，你可以告诉我你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我不知道。”
这个林慢慢还真不知道。
往常都是林小满为她的亲事操心，她之前在意的也是林小满春闱的事，还不曾问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现在想想，到了谈婚论嫁年纪的人何止自己一个。
“那林姐姐回头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苏麦秋一脸祈求，两只手拉着林慢慢的袖子晃了晃。
没有一口应下来，林慢慢反问：“你怎么突然想起打听这个？”
既不是一见钟情，又没有日久生情，苏麦秋这个时候打听这个着实突然了些。
“也不是很突然呀，我如今到了议亲的年纪，林姐姐的哥哥又还未定亲，这不是刚刚好吗。”苏麦秋笑得双眸弯弯。
林慢慢没理解她说的刚刚好是哪里刚刚好。
“林姐姐，好不好嘛？”苏麦秋又晃了晃她的胳膊，对她撒娇。
虽有些招架不住，林慢慢还是没有点头，她不解的看着苏麦秋问：“你又不喜欢林小满，为什么要打听他的事情。”
“可我也不喜欢别的人啊。”她答得理所当然，“若是林姐姐的哥哥有了心上人，我自然不会多做纠缠，若他没有，那我就不能坐以待毙。”
不等林慢慢问坐以待毙是什么意思，苏麦秋继续往下说：“我都是要嫁人的，与其等我娘给我相看，倒不如我自己找。”
“我觉得林姐姐的哥哥蛮好的。”她补一句。
林慢慢笑出声，道：“那我回头帮你问问，不过他不一定会告诉我。”
依林小满的性子，她要是真的问了，他只会把她赶出屋子，话又说回来，她还真有点担心林小满的终身大事。
李月娘温柔懦弱，不能做自己儿子的主，林小满在廷试上又受了打击，如今一腔热情全扑在自己的工作上，等他给自己找媳妇儿可能要等到猴年马月。
得了林慢慢这句话，苏麦秋抱住她的胳膊，赞道：“林姐姐你真好。”
醉仙楼的另一间房里。
林玉君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街上苏麦秋挽着林慢慢的背影，心头莫名有些酸涩。
她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月，关系便这样亲近吗？
“你在看什么？”江天晋贴上来，她没有躲开。
街上已经没了林慢慢和苏麦秋的踪影。
“看街上的人。”她含糊应答。
江天晋从后面环住她，把自己的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轻声呢喃：“玉君，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成亲。”
没回头，林玉君没看到他泛红的耳根。
这段时间江天晋提了好几次两人的亲事，林玉君却总说还不是时候，时间拖得越长，他就越是不安。
现在不是时候，那何时才是时候？他们原本早就该成亲的。
“晋哥哥，现在还不是时候。”果不其然，林玉君又说了这句话。
他并不生气。
“我们去岁就该成亲，而如今你连我的未婚妻子都不是，你总说不是时候，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才是？”
察觉到怀里人的身子僵了僵，江天晋轻轻叹一声。
“我总是觉得不安，每天都害怕这一切是自己在做梦，怕有一天梦会醒来，你又会离开我。”他将她抱得紧了一些。
林玉君听得心底泛酸，都是她的错，他是那样明媚骄傲的一个人，若是没有退亲的事，他怎么会如此惶惶不可终日。
她回头来看他，一脸歉疚。
“等过了五月，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五月，前世他们都没活过五月。
她也害怕一切都只是自己的梦。
今生既是许多事都有了变化，那他也一定不会如前世那般，落了个黄沙埋骨的结局。
等过了这个噩梦一般的五月，他们就成亲。
“好。”江天晋一口应下来，语气明显欢喜许多，“等过了五月我们就成亲。”
刚才问出那些话的时候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他甚至做好了和林玉君一直耗下去的准备，如今她的回答实属意外之喜。
第75章 有迹可循
苏麦秋早就打算好今儿跟林慢慢打听林小满的事情，所以才会在林慢慢没到醉仙楼的时候就点好一桌子的菜等着。
从醉仙楼出来，苏麦秋又拉着林慢慢去了金玉坊。
“哟，这不是我那乡下来的姐姐吗。”林慢慢正陪着苏麦秋挑首饰，一旁蓦的响起一个满是嘲讽的声音。
不用看她都知道是林玉茹。
“大姐姐，许久不见了。”林玉茹带着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来到林慢慢面前。
瞥她一眼，林慢慢没说话。
原主和林玉茹是有些不对付，不过自己醒来之后就没有招惹过林玉茹，母女俩又搬出林庆平家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林玉茹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的麻烦做什么。
无聊。
“我听说你哥哥没考上状元，唉，真是可惜，今日姐姐来这里，也不知道能不能带走金玉坊的一件首饰。”林玉茹一脸幸灾乐祸。
“是挺可惜的，只考了第三名，不像有些人的哥哥，连参加考试的资格都没有。”林慢慢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林玉书那个浪荡子就是考到六十岁都不一定能有参加会试的资格。
“林慢慢！”林玉茹提高声调喝了一声，喝完又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林玉书回家时，洛姨娘就一直在他耳边念叨，说是林小满要参加今年的春闱，若是他成了状元，往后这林家便是林小满的了。
听得多了，林玉茹便默认只有林小满考上状元，他们兄妹俩才能名正言顺的回林家，如今林小满没考上，她顾着幸灾乐祸。
却忘了探花也是第三名，是自己那个废物哥哥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林玉茹这一声把金玉坊的金掌柜叫了出来，他来到林慢慢身边，笑盈盈的：“原来是林姑娘来了，店里的伙计不长眼，怠慢了你，林姑娘快随我来。”
自己的东家可是特意吩咐过，若是林慢慢过来要好好招待，不过从那次送图不成之后，林慢慢就没再来过金玉坊。
“有劳金掌柜了。”林慢慢也不拒绝。
不去管林玉茹是什么反应，她和苏麦秋跟着金掌柜进了柜台那头的帘子内。
——
出门的时候跟碧桃问起孟准，等回到家中时，林慢慢就见孟准坐在李月娘对面，两人相谈甚欢。
见她回来，李月娘笑着起身：“呀，乖乖回来了，孟准等了你好一会儿呢。”
“啧，好久不见啊孟少侠。”林慢慢调侃道。
孟准没接她的话。
“我火上还煮着东西呢，你们坐着慢慢聊。”李月娘找了个借口离开。
孟准不似往常总是说个不停，林慢慢坐下好一会儿他都没开口。
将他打量一遍，见他精神如常，也没有受伤的迹象，林慢慢主动问：“这些天去哪儿了都？”
“我有事。”他倒是回答得十分迅速。
“什么事？你找到那个假冒你的人了？”她好奇的问。
这不就是孟准来京城的目的吗？
孟准有瞬间怔楞，他早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摇摇头，换了话题：“你哥哥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他怎么成了探花？”
早在春闱放榜那日，孟准就已经默认林小满是这一届的状元郎，如今这个结果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今年的状元到底是何方神圣？
“就那么一回事呗，还能怎么一回事。”林慢慢说了句含糊的废话。
她还记着秦王世子的那一句“恐你性命不保”。
他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听林慢慢这么说也不再往下问，顿了顿，他接着道：“听说秦王世子要死了。”
林慢慢愕然：“你听谁说的？他病得这么重吗？”
如果真是这样，林小满应该会跟自己说才是，怎么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都说他活不到二十五，如今病得这么重不是快死了是什么？”孟准答得理所当然。
林慢慢：“……”
区别还是有点大的。
有的人虽然病得半死不活，但就是凭着一口气吊了好多年，说不准秦王世子就是这种人呢。
“明儿我们去看看他吧。”孟准提议。
“哪来的我们，你要去自己去，我才不去。”林慢慢一口拒绝。
她疯了才去看秦王世子。
“你为何不去？”孟准皱眉望着林慢慢。
她不是喜欢秦王世子吗，如今心上人都病重了，她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
“我为何要去？”林慢慢反问。
事到如今她也懒得去想剧情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男女主爱干嘛干嘛，是死是活又关她这个炮灰什么事？
“他要是真的死了，这或许就是你见他的最后一面了。”
林慢慢不为所动。
“你就陪我去一趟嘛。”孟准话里带了几分祈求。
“不去。”林慢慢毫不心软。
“你明儿陪我去一趟，我以后就不再在你面前提起你造谣的事。”
林慢慢：“……”
好幼稚。
“你爱提就提，反正我不去。”
说两句她也不会少一块肉。
孟准不再求她。
拒绝了一遍又一遍，可第二日林慢慢还是跟着孟准去了秦王府——孟准说她要是实在不愿意，他就先把她打晕，等到了秦王府再把她弄醒。
林慢慢觉得他是能干得出这种事的人，最后只能妥协。
通报之后，下人很快把两人带到秦王世子的房中。
一进屋林慢慢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她不自觉地蹙眉。
四月的天，寒气已经完全消去，坐在榻上的秦王世子却盖着厚厚的毯子，比起她刚醒来那会儿，秦王世子消瘦许多，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莫不是真应了孟准的话，他病得快要死了？
想起自己梦了好几次的那个梦，林慢慢有些慌张，他可别那么快死掉才是。
“倒是许久没见到大小姐了。”秦王世子的目光越过孟准，投向后面的林慢慢。
他方才在她眼中看到一丝慌张，为的是什么？
“是许久不见世子爷了。”林慢慢干笑着。
两人上一次见面是在林家，秦王世子告诉她，林小满原本应该是状元，那时候林慢慢就意识到，秦王世子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秦王世子。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