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和气生财
太后都开口了,杨夫人不可能不给她这个面子。
总是心里万般恼恨,杨夫人也只能低下头颅,朝着余袅袅福了福身。
“刚才是我说话不过脑子,唐突了郡王妃,还请郡王妃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语气低低的,充满了憋屈的意味。
余袅袅不想就此放弃,还在试图将罪责往自己身上揽。
她情真意切地说道。
“不,跟你没关系,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脸再在这里待下去,请太后娘娘准允臣妇回家闭门思过。”
不料却让邓太后更加对她赞不绝口。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随即邓太后又对杨夫人说道:“你看看琅郡王妃多么识大体,你跟人家学学。”
杨夫人无力辩驳,只能一边点头附和,一边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余袅袅,丫的惯会装腔作势,虚伪做作的白莲花!
在场一众女眷也都对余袅袅高看了一眼。
原以为这女人就是个虚有其表的花瓶,既不会交际也不会做人,没想到关键时刻她还知道以退为进,三两下就把上门找茬的杨夫人给捶趴在了地上。
关键是她演得还特别逼真,连见惯了后宫争斗的太后和皇后都看不出来,全都信了她说的话。
仅凭这一点,在场便没几个女人能比得上她。
总而言之就一个字——
牛!
余袅袅并未察觉到周围人对自己的目光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还在苦苦哀求。
“太后娘娘,求您让臣妇回家去吧,臣妇真的没脸再在宫里待下去了!”
她急得都快哭了。
她是真的想快点回家,这样就能快点启程去巴蜀了。
邓太后温声安抚道:“好了好了,杨夫人都已经向你道歉了,你就看在哀家的面子上让这事儿翻篇吧,大过年的应该以和为贵,和气生财啊。”
余袅袅急切地道。
“不不不,杨夫人又没做错什么,她不需要向臣妇道歉。
是臣妇不懂礼数胡言乱语,臣妇无颜再面对杨夫人。
恳请太后娘娘让臣妇回家去反省。”
邓太后面露无奈,很是为难的样子。
杨夫人却是按耐不住了,冲着余袅袅说道。
“我都向你道歉了,你怎地还不肯罢休?
说什么无颜面对我,你这话无非就是想让太后娘娘赶我出去。
俗话说得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大家都是住在玉京城里的人,你别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余袅袅一脸茫然:“我什么时候要赶你出去了?你是不是误会我的意思了?”
杨夫人咬牙切齿,愤愤地指责道。
“你就装吧,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么?你那点小心思谁不知道啊?
之前你害得我女儿和夫君被皇上训斥,丢尽颜面,如今你又想来害我。
你非要把我们一家都给逼死吗?你好歹毒的心肠啊!”
她越说越生气,音调也越来越高,仿佛是将长时间来积压在心里的怨气全给发泄了出来。
余袅袅真心觉得冤枉。
杨夫人几次三番主动找茬,她都没有太过计较,谁知杨夫人竟然不知收敛,还反过来倒打一耙。
这人也太不讲理了吧!
没等余袅袅开口为自己辩解,温皇后就先一步开口了,声音冷冷的,充满了上位者的威严。
“杨夫人,你是不是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杨夫人迎上温皇后那冰冷锐利的视线,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被愤怒和怨恨冲昏了的脑子忽然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后悔和恐惧猛地袭上心头。
她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她怎么能在碧泉宫里当着皇后和太后的面跟人吵架?
更何况今儿还是大年初一,是新年的第一天,宫中最忌讳讲那些不吉利的话,可她刚才却提到了死。
她这不是在给太后和皇后找晦气么?!
杨夫人越想越害怕,双腿发软,跪倒在地上。
“刚才是臣妇一时冲动胡言乱语,恳求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开恩,饶了臣妇这一回。”
温皇后却已经懒得再听她辩解,直接下令。
“今儿是大年初一,不宜见血,本宫就免了你的庭杖,直接将人送回家去,闭门思过三个月,若以后再犯,就摘掉诰命头衔。”
杨夫人急忙磕头谢恩。
很快她就被拖了下去。
余袅袅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心里充满了羡慕。
为什么被拖下去的人不是她?
呜呜呜她也好想被送回家去啊!
暖阁内安静得落针可闻,一众女眷全都凝神屏气,不敢出声。
她们生怕自己也会跟杨夫人一样被拖下去。
杨夫人虽未受罚,可今日之事肯定会很快传遍玉京,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杨夫人遭受太后和皇后的训斥,还被赶出皇宫。
这对于面子大过一切的官宦人家来说,等于是社会性死亡。
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杨夫人都没脸再出门见人了。
邓太后将余袅袅叫到面前,上下打量她,目光很是慈和。
“刚才杨夫人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识大体知进退,哀家很是喜欢,以后要进宫来陪哀家说说话。”
邓太后虽然年纪大了,视力不太好,但心里却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明白。
她看得很清楚,余袅袅刚才的言语全都发自内心,没有丁点儿的表演成分。
也正因为如此,邓太后才更加欣赏她。
这世上不缺聪明人,缺的是既聪明还善良的人。
余袅袅被夸得很是窘迫。
“多谢太后娘娘厚爱。”
邓太后忽然想起来:“你跟琅郡王成婚已经有两年了吧?怎么还不见你怀上身孕?莫不是你的身体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宫中的刘太医很擅长妇科,让他给你看看吧。”
说完她便要让人去叫刘太医。
余袅袅被吓了一跳,急忙谢绝。
“不用了!
郡王府中有府医,他经常会给臣妇请平安脉。
臣妇的身体一直都很康健,没什么问题。
之所以没怀孕可能是因为缘分吧。
您知道的,怀孕生孩子这种事情也是要讲究缘分的。
只要缘分到了,孩子自然就来了。”
这都是屁话!
她和萧倦都还没有圆房,她能怀孕才有鬼嘞!
但这是秘密,她既不能说出来,也不能让刘太医给她把脉。
万一让刘太医看出来她还是处子之身,那她就完了!
第557章:下套
邓太后本就是个信佛之人,佛法之中便有缘分的说法。
她对余袅袅的说法很是认同。
“是啊,母子之间是有缘分的,哀家当年能进宫,还能怀上皇嗣,这些都是因为缘分。”
孩子这个话题犹如一个开关,打开了女眷们的话匣子。
众人纷纷开口附和,并开始叙述各自怀孕生子的历程。
邓太后听得津津有味。
余袅袅见太后的注意力终于从自己身上挪开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她默默地退回到原位,看样子她想要提前回家的计划是无法成功了,现在只能老实坐着,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萧倦和其余的王公贵族、文武百官在拜见过皇上后,便跟太子去了正德殿。
往年他们都得陪着皇上在正德殿内说话,但如今皇上身体状况很差,连坐起来都难,此事便只能由太子代劳。
沈琢先是温声跟几位德高望重的阁老说了家常话,随后话锋一转,忽然朝着萧倦发问。
“听闻昨晚从御河之中捞出一具女尸,恰好你们正法司的人就在附近,不知此案查得如何了?”
众人齐齐扭头望向琅郡王。
萧倦站起身,平静回应:“女尸已经被带回正法司,确定是他杀,死者身份也已经查明,至于凶手是谁,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沈琢微微一笑。
“不愧是琅郡王,仅仅一晚上的时间,就查出了女尸的来历。
相信你应该很快就能找到真凶,还死者一个公道,安城中百姓的心,对吗?”
此话看似夸奖,其实是下套。
萧倦并不接茬,谨慎回应:“微臣一定会尽力而为。”
沈琢:“正好大家都在场,不如打个赌,赌你多久能破获此案?”
说完他便看向在场众人。
立刻就有不少人出声附和,表示很想参加这个赌约。
萧倦扫了一眼那些人,全都是太子党的人。
还有许多人没有吭声,但也没有要为琅郡王说话的意思。
他们显然是不想掺和到这件事情里面来。
沈琢含笑说道:“琅郡王怎么不说话?凭你的本事,破这么个案子应该很简单才对。”
话说到这个份上,萧倦已经没有了拒绝的余地。
可萧倦却道。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微臣已经向皇上请了三个月的长假。
待明日微臣就要离开玉京,御河女尸案只能交由正法司内其他人去查办。
微臣无法跟您打这个赌,还望太子殿下见谅。”
沈琢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先是一怔,旋即叹了口气,很是惋惜。
“既如此,孤也不好再强人所难。”
随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紧接着又问道。
“你要离开三个月这么久,正法司内群龙无首,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萧倦心里突地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沉声说道:“微臣虽然不在,但正法司内还有许多能人,他们可以替微臣打理好正法司。”
沈琢表示不赞成。
“那些人再有本事,也只能处理一些小事。
真要遇到什么紧急大事,还是得有个正经的主事人才行。
这样吧,孤派个人去帮你管理正法司。
保证在你离开玉京的这三个月里,把正法司打理得井井有条。”
萧倦心下一沉。
太子这是想趁他不在玉京的时候,往正法司里安插人手,分走他手中的权力。
那些太子党人士纷纷出言,赞成太子的提议。
萧倦不慌不忙地道:“既然是太子殿下的一番好意,微臣便接受了。”
说完他便朝着沈琢抱拳一礼,竟无半点抗拒之意。
这下轮到沈琢心里不安了。
以他对萧倦的了解,萧倦不是那种会任由别人插手正法司的性格,可萧倦现在却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提出的意见,这不合常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琢心里暗暗警惕起来,他含笑问道。
“琅郡王觉得派什么人去帮你管理正法司比较好?”
萧倦:“微臣都听太子殿下的。”
沈琢:“正法司一直都是你在管理,你对正法司最为熟悉,理应有你来挑选合适的人。”
萧倦:“可您是太子殿下,您是大雁朝未来的主人,微臣理应听您的。”
这话听着是在奉承太子,可听在沈琢的耳朵里,却犹如兜头冷水,让他一下子就醒悟过来。
他很清楚自家父皇的脾气,极其多疑,哪怕他已经被封为太子,哪怕父皇已经卧病在床命不久矣。
可父皇仍旧不会对他完全放心。
萧倦对他言听计从,还说他是大雁朝未来的主人,这事儿要是传到父皇的耳朵里,不用想都能猜到父皇会是什么反应。
父皇肯定会觉得他暗中拉拢朝廷重臣,意欲将正法司收为己用,迫不及待地想将父皇取而代之。
沈琢暗暗懊恼,是自己低估了萧倦,这家伙看似沉默寡言不善交际,但肚里的心计一点都不少。
沈琢迅速整理好心绪,不动声色地道。
“琅郡王莫要说这种话。
孤刚当太子不久,很多事情都不懂,还需要诸位大臣帮忙指点。
至于派谁去帮你管理正法司?
既然你给不出合适的人选,那便由诸位阁老共同商议吧。
实在不行孤就只能厚着脸皮向父皇求教。”
萧倦:“太子殿下英明,微臣心服口服。”
沈琢随即转移话题,聊起了别的事情。
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似乎并没有人将它放在心上。
可事实上,大家在猜测太子会派谁去暂代管理正法司的职责?
而沈琢本人则在暗暗琢磨,回头该怎么去跟父皇解释此事?
待到用完午膳,大家终于可以走了。
余袅袅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刚要跟着其他女眷一起往外走,就听到温皇后忽然开口。
“琅郡王妃,你等一下,本宫有话与你说。”
余袅袅不得不按耐住心里的焦虑,停在原地不动。
温皇后站起身:“本宫要回凤仪宫,咱们在路上边走边说吧。”
余袅袅:“喏。”
两人走出碧泉宫,分别坐上各自的轿撵。
原本两台轿撵是一前一后的,但为了方便说话,温皇后特别准运余袅袅的轿撵可以跟她并肩而行。
两台轿撵之间距离很近。
温皇后手里揣着暖炉,不疾不徐地问道。
“本宫听说奇瑞园昨晚演了一出新戏,叫做《双姝记》?”
第558章:巴蜀
在进宫之前,余袅袅就已经猜到温皇后可能会提及《双姝记》。
她笑着说道:“昨晚确实是演了《双姝记》,没想到皇后娘娘也对戏曲感兴趣。”
温皇后定定地看着她。
“你应该没有忘记本宫的交代吧?”
余袅袅不答反问:“不知您指的是?”
温皇后:“你无需装傻,本宫的意思你心里很清楚。”
余袅袅装作为难的样子。
“臣妇是真的不明白,还望皇后娘娘说得再明白些。”
温皇后沉下脸色:“你是铁了心要跟本宫作对吗?”
余袅袅不卑不亢地回望着她。
“难道不是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先为难我们的么?原本我们相安无事互不干涉,可是太子殿下却要将琅郡王的功劳占为己有,您扪心自问,这样厚道吗?”
温皇后沉声道。
“此事是皇上的主意,你们有本事去找皇上理论。”
余袅袅:“不管是谁的主意,最后得了好处的人是太子。”
温皇后闭了闭眼睛,努力放缓语气。
“好,此事算我们亏欠了你们,但这对你们来说并不算坏事。
你们帮了太子,将来太子定会有所回报。
只需要忍一时之气,未来便来换得更大的好处。
到最后你们仍是赚的。”
余袅袅颔首:“对啊,这确实是个巴结太子的大好机会,换成别人肯定会很乐意做这笔交易的。但我不乐意,琅郡王也不乐意。”
温皇后蹙眉:“你是个聪明人,不该争一时之气。”
余袅袅笑了起来。
“那您可大错特错了,臣妇不仅不聪明,还愚蠢又固执。
臣妇的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原则——
该是我们的东西,我们寸步不让,
不该是我们的东西,我们碰都不会碰。”
温皇后发现自己和余袅袅之间存在着鸿沟,她不可能说服余袅袅,余袅袅也不可能改变她。
说再多也只能是白费口舌。
温皇后:“本宫言尽于此,你听不进去便算了。”
余袅袅:“是啊,道不同不相为谋。”
温皇后看向前方,淡淡地说了句。
“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两台轿撵就此分道扬镳。
余袅袅坐着轿撵来到宫门附近。
萧倦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他看到袅袅终于出现,立刻迎上去,伸手扶着她走下轿撵。
“我听说皇后把你叫了过去,没出什么事吧?”
余袅袅摇摇头:“没事,我们回吧。”
两人回到郡王府,洛平沙早已经将行囊和马匹准备好,随时都能出发。
一行三人没有多言,立刻带上行囊,准备前往巴蜀。
他们刚走出门,就看到凌海背着个包袱跪在雪地里。
“求郡王殿下和郡王妃带我一起走。”
说完他便重重地磕了个头。
余袅袅:“我们这次出门是要办事,不是去游山玩水,带上你不方便。”
凌海抬起头,神情极为认真。
“我知道您是去办正事的,我可以为你们鞍前马后,任何粗活累活我都可以干,我不怕吃苦,只求你们不要丢下我。”
余袅袅叹了口气:“你骑马么?”
闻言,凌海登时就喜出望外,急忙点头。
“我会!”
余袅袅让人给凌海也准备了一匹马。
因为赶时间,他们这次轻装简行,除了必要的换洗衣物、银钱和干粮之外,什么都没带。
一行四人翻身上马,冒着风雪离开玉京,沿着官道快速前行。
这一路上他们尽可能地减少休息,以最快的速度赶路。
饶是如此,他们也花费了一个多月才抵达巴蜀。
时隔三年多,余袅袅重回锦官城,发现这儿的一切都还是老样子,记忆中的一幕幕袭上心头,令她不由自主放满了脚步。
两个小孩在街上追逐打闹,不慎撞到余袅袅。
余袅袅不得不停下脚步。
没等她开口,一个中年妇人就急匆匆地跑过来,一把将小孩拉过去,板着脸训斥道。
“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在街上乱跑,你怎么就是记不住?你再这个样子,老娘就要揍你了!”
妇人随即抬起头,准备向被孩子撞到的人道个歉,却在看清楚余袅袅的长相时愣住了。
“袅袅,你咋个回来啦?!”
余袅袅也认出了对方,笑着应道:“王嫂,我今天刚回来的。”
王嫂上下打量她,不住地咂舌。
“三年不见,你是越来越漂亮啦,尤其你那双眼睛,跟你娘一模一样……”
话说到这儿戛然而止。
整个锦官城的人都知道谢氏死得有多惨,余袅袅作为她的女儿,自然是无比悲痛的,王嫂这话等于是在戳对方的痛处。
王嫂的神情变得尴尬,讪讪地道:“看我,嘴巴太快了,你莫怪啊。”
余袅袅摇摇头:“没事,都过去了。”
王嫂忙点头:“对对对,都过去了,咱们得朝前看。”
她看了眼余袅袅身边跟着的三人,不免有些好奇。
“这几位是?”
余袅袅挨个介绍。
“这是我的夫君,另外两个是我的朋友。”
王嫂顿时就来精神了:“你都成亲了啊!你这夫君长得真不错,一看就是个有本事的,要是你爹娘泉下有知……呃,对不住,我又嘴快了。”
余袅袅知道这个王嫂的为人,是个快人快语的性子,经常因为说错话跟人闹矛盾,但她心底不错,是个热心肠,因此余袅袅只是笑了下。
“我这次回家,就是想带着夫君去祭拜爹娘,好让他们能在九泉之下安息。”
见她没有不高兴的意思,王嫂松了口气,忙道。
“封老爷和封夫人生前那么疼你,你如今成亲了,是该跟他们说一下。
原本我还想着今年清明节顺带把你爹娘的坟除除草。
现在你亲自回来了,这事儿便不用咱们操心了。”
余袅袅心里一动,问道:“你们有去看我爹娘的坟吗?”
王嫂点头应道。
“有啊!每年中元节和清明时,都会有人去给你爹娘清理一下坟头的野草,顺便给他们烧点纸钱。你爹娘人好,生前积德行善帮了许多人,哪怕他们都不在了,大家心里也都惦念着他们……”
第559章:与有荣焉
余袅袅打断她的絮叨,追问道。
“那你们有没有发现我爹娘的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王嫂很茫然:“没有吧,坟不都是那样子么?能有什么不对劲的?你干嘛这么问?”
余袅袅摇摇头:“没什么,我随口问问而已,这几年谢谢你们了。”
王嫂又笑了起来,热络地道:“都是乡里乡亲的,说什么谢不谢的?你难得回来一趟,要不要跟我回家去坐坐?我给你们做麻辣兔头吃。”
余袅袅婉言谢拒了对方的好意。
待到人走远了,余袅袅才跟萧倦介绍道。
“王嫂以前是咱家的佃农,后来我爹娘出事了。
我便将家里的田产都给低价卖给了那些佃农。
王嫂和她男人趁那时候买了两亩地,如今瞧着日子过得应该不错。”
接下来一路上他们又遇到了好几个熟人,他们看到袅袅回来了,都是既惊又喜,纷纷停下来跟她打招呼寒暄。
萧倦看着她和乡亲们叙旧的样子,发现她脸上总是带着笑,显然她此时的心情很不错。
等人都走了,余袅袅扭头去看萧倦,见他还在盯着自己看,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萧倦确实答非所问。
“我在想,岳父岳母一定是很好的人。”
即便未曾亲眼见过封梁寒和谢氏,但能在死后还被这么多人铭记,就足以说明他们有多么好。
余袅袅顿时就笑得更加灿烂了。
“那当然了!我爹和我娘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好人。
咱家不仅开办了善堂和学堂,每年冬季还会开仓放粮,救济巴蜀郡中的穷苦百姓。
当地郡守还要给我爹立牌坊,但被我爹给拒绝了。
他说与其花钱去建个没什么实际用处的牌坊,还不如用这笔钱把各处的道路修一修。”
提到继父,她满脸都是骄傲的神情,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萧倦由衷地道:“岳父心怀天下,我甚是佩服。”
这时洛清寒插嘴道。
“我在京城也曾听闻封先生的大名,朝廷还曾派人请他入仕为官,却被他给婉拒了。
说实话真的挺可惜,以封先生的为人,若能为官,定能造福一方百姓。”
从他的神情来看,他是真心为此感到惋惜。
余袅袅笑嘻嘻地道:“我爹说他当惯了闲云野鹤,受不了官场上的条条框框,其实我爹就是怕麻烦,想要偷懒。”
萧倦抬手轻拍了她的脑袋。
“不准这么说岳父。”
余袅袅吐了下舌头。
“我说的是实话嘛,我爹这人看着斯斯文文的,出口成章很有学问,但其实懒得很。
而且他还有拖延症,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喜欢一拖再拖。
我娘特受不了他这点,天天在他身后催着他。
我爹很听我娘的话,凡事只要我娘开口了,他就算不想动也会尽快把事情办妥……”
她越说越失落,声音也变得越来越低。
过往的生活太过美好,此刻想起来就如同一场虚幻的梦影,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失落。
萧倦抬起右手轻轻放在她的头上。
“袅袅。”
余袅袅回过神来,脸上的伤感迅速消散,又重新恢复笑容满面的样子。
她活力满满地说道:“都过去了,人还是得向前看的,我们快走吧。”
封家原本是锦官城内的第一大户人家,但封家宅院却建在城郊,他们得先出城,在走一段路才能看到封宅。
郊外远比城内要清冷许多,一路走来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家,四周除了树林,就是一望无垠的田地。
凌海东看看细看看,表示无法理解。
“封家为什么要把宅子盖在这种地方?”
凭封家的财力,完全可以在城中盖个宅子,城中人多热闹,想要买点什么也方便,不比在这种荒郊野外要强得多么?!
余袅袅解释道:“封家在城中有个老宅子,但我爹和我娘都喜欢清静,所以就在城外新建了个宅子,平日里我们一家都住在郊外的新宅子里。”
说到这儿她不免叹了口气。
倘若当初他们一家没有住在郊外,而是住在城中的老宅子里面,那么他们家起火的第一时间,就会有左邻右舍前来帮忙灭火救人,那样的话,兴许封梁寒和谢氏就不会死。
可这世上没有如果。
这样的假设已经没有意义。
一行人穿过田野和树林,来到封宅附近。
院墙还在,但院门已经被塌了,站在门口往里看,能清楚地看到整个宅子都已经被烧成一片废墟。
距离当初起火已经过去三年时间,黑色废墟上长出了许多野草。
如今正值冬季,野草枯萎发黄,衬得这座宅子越发萧瑟凄凉。
洛平沙和凌海走进院子里,四处查看。
萧倦正要进去,却见到袅袅正站在院墙旁边发呆。
他抬脚走过去,问道。
“你在看什么?”
余袅袅仰头看着高高的墙顶,喃喃道。
“当初我就是从这儿翻墙逃出来的。
是继父单膝跪地,用身体托着我,让我踩在他的肩膀上往外爬。
我逃出来了,可等我回头去找他们的时候,他们却……”
说到最后,她的眼眶不免红了。
萧倦听着她的描述,可以想象到当时的场景。
生死存亡之际,封梁寒和谢氏把逃生的机会让给了袅袅。
这个世上有如霓阳长公主那般自私自利的母亲,但也有如谢氏这般为了孩子可以牺牲一切的母亲。
萧倦甚至有点庆幸——
幸好袅袅能遇到像谢氏那么好的母亲。
余袅袅抹了把眼睛,收拾好心情。
“不说这些了,我们进去看看吧。”
“嗯。”
萧倦陪着袅袅进入宅子。
里面的房屋都已经便成废墟,曾经被打理得精致漂亮的花园也已经破败不堪。
他们将能找的地方全部找了遍,并未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这在余袅袅的预料之中。
当年火灾之后,官府的人曾经将这次仔细搜查过,能找到的线索都已经被找到了,哪怕真有遗漏的线索,经过这三年的风吹雨打,也都不复存在了。
洛平沙不禁问道。
“郡王妃,您确定当年那场火灾真的是人为吗?万一真的是意外呢?”
余袅袅毫不犹豫地道:“绝对是人为!”
萧倦定定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第560章:挖坟开棺
余袅袅思及那段回忆,神情变得越发沉重。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
“当年家中起火时,我曾听到惨叫声。
应是有人闯入家中持刀行凶。
爹娘带着我逃到后院,等我翻过院墙逃出去后,我隔着院墙听到那一头的声音。
有个男人在说,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这三年来,她每每想起那个冰冷无情的声音,后背就会冒冷汗。
那是她此生最大的噩梦。
一日不能查明真相,这个噩梦就一日不会消失。
萧倦皱眉:“你没有将这个线索告诉当地官府吗?”
说起此事,余袅袅心里很是委屈。
“我跟他们说了,可是没人相信我,就连外祖父和外祖母也觉得是我受到刺激,产生了幻听。”
洛平沙忍不住问道:“您怎么确定就不是幻听?您有什么证据么?”
余袅袅无言以对。
她苦笑着说道:“我没有证据。”
正因为她拿不出确凿的证据,再加上官府未能在火灾现场找到人为纵火留下的线索,所以才没有相信她说的话。
萧倦看过当年封家灭门的卷宗,对其中的一些细节还算比较了解。
他缓缓地道。
“当初主审此案的官员认为是你承受不住打击,头脑不清楚,而且你当时还在生病,浑身发热,就连大夫也觉得你很可能是在说胡话。”
余袅袅抿了下唇:“我当时确实是在发烧,脑袋有些晕,可我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这三年来,没有人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她只能独自一人去追寻真相。
如今她好不容易找到了愿意陪自己查下去的人,她迫切地希望得到对方的信任。
面对余袅袅的恳切目光,萧倦毫不犹豫地道。
“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信。”
明明此时已经是下午,天空灰蒙蒙的,她却有种身处黎明时分,阳光充满重重云层,眼前的一切都被金光照亮了的欣喜感。
她不由自主地扬起笑容,心里头鼓鼓涨涨的,踏实极了。
“谢谢你。”
这时洛平沙和凌海也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们也相信您。”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们很了解郡王妃的为人,她虽然平日里总爱嘻嘻哈哈的,但在正事上从不含糊,她既然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那就不会有错。
余袅袅的眼眶微微发热,很是动容。
能遇到这些人,真好!
为了能够将这次彻底搜查一遍,萧倦决定把宅子里那些坍塌的房屋全部清理掉,但这个是个大工程,今天下午肯定是干不了了。
于是他们决定先去墓地,等明天早上准备好了工具,再来处理这片废墟。
一行四人骑马上山,来到了封家墓地。
从表面来看,坟冢完好无损,不像是被人挖开过。
余袅袅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香烛纸钱和瓜果贡品。
她将东西摆好,对着封梁寒和谢氏的墓碑拜了拜。
“爹,娘,我回来看你们了,这两年我去了很多地方,认识了很多人。
你们放心,我过得很好。
阿倦一直都很照顾我,他这次特意请了长假陪我回来。”
萧倦也跪了下来,给岳父岳母的墓碑磕头上香。
余袅袅继续絮叨。
“我们这次回来除了看望你们,还有件事需要劳烦你们。
娘亲的镯子出现在了别人手里。
我担心你们的坟冢被人给盗了,只能挖坟开棺检查。
我们这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爹娘,你们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想必你们应该能理解的。
如果你们觉得不高兴,可以给我托梦,我给你们磕头道歉。”
等到纸钱烧得差不多了,四人拿出工具准备动工。
坟冢处长了许多野草,他们得先把野草清理干净再挖坟。
在这个过程中,萧倦发现了异常之处。
“你们看这儿!”
其余三人立刻停下动作,凑过去看,发现坟冢侧边有一片区域有些奇怪。
此处的杂草比其他地方的杂草要稀少得多。
余袅袅伸手扒开枯草叶子看了看,底下的砖石颜色比其他地方的砖石更浅,用来粘黏砖石的泥土颜色也跟别处略有区别。
萧倦说道:“这一块的砖石应该是被人挖开过,时候又被人给补了上去。”
所以才会呈现出这种色差。
余袅袅心下一沉:“难道真有盗墓贼?”
四人赶忙加快动作,迅速将坟冢挖开,露出底下埋着的棺椁。
此时天色已暗,天上既无星星也无月亮,他们只能靠着火把照明。
萧倦和洛平沙跳下土坑,小心翼翼地将棺椁起开,露出里面躺着的两具遗体。
经过三年的腐化,谢氏和封梁寒的遗体早已变成一堆白骨。
余袅袅顺着坑壁滑下去,借着火把的光亮,她仔细地查看,发现当初放进棺材里的陪葬品全都在,谢氏和封梁寒的遗骸也还保持着原样,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整个棺材里面唯独就少了一样东西,就是那只翡翠玉镯。
余袅袅指着其中一具遗骸的手腕说道。
“我娘下葬之前,我特意把翡翠镯子戴到了她的手腕上,可是现在没有了。”
萧倦分析道:“如果真是盗墓贼的话,他们不会只偷一个镯子。”
洛平沙对此表示赞同。
“棺材里还放着不少金银财宝,他们不可能不拿的。”
余袅袅:“可如果不是盗墓贼的话,又能是谁?”
没人能给出答案。
既然人都来了,洛平沙自然不会浪费这个机会,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具箱,现场给两具遗骸进行尸检。
余袅袅看到母亲和继父的骸骨被人动来动去,心里很难受。
但她什么话都没说,默默地跟在旁边帮忙打下手。
洛平沙的办事效率很快,不一会儿便结束了尸检。
他拿起一根肋骨,板着脸严肃地道。
“这是人心口处的肋骨,上面有被利器划过的痕迹,从划痕的位置和深浅程度来看,凶手应该是一刀插进了死者的心口,直接当场毙命,下手可以说是非常干脆利落。”
余袅袅急忙凑过去看,果真在肋骨上看到了划痕。
紧接着洛平沙又双手捧起另外一具遗骸的头骨,继续说道。
“你们看这儿,颈骨处有很深的划痕,应该是凶手用力气割断了死者的颈部,导致大出血而亡。”
第561章:世上最爱的亲人
余袅袅的声音有些发颤。
“这么说来,娘亲和继父是先被人杀死,然后再被人放火毁尸灭迹的?”
洛平沙小心翼翼地放下头骨,颔首应道。
“从目前的尸检结果来看,应该就是这样的。”
余袅袅的眼眶变得更红了,她失神地喃喃道:“他们果然是被人害死的,这不是意外,这就是谋杀。”
凌海忍不住问道。
“如果两人都是死于刀下,当年仵作在验尸的时候,怎么会查不出来?”
余袅袅:“当年仵作就只是看了两眼,就确定我的爹娘是死于火灾。”
对此洛平沙见过不少案例,他主动解释道。
“尸体被烧焦后会表面会变得漆黑,伤口会被隐藏,除非是剖开尸体,否则是很难发现真正的死因,很多仵作都不会做到这一步。”
如果当年仵作在验尸的时候,能够再仔细一些,说不定就能发现封梁寒和谢氏的真正死因,封家灭门的案子也就不会以意外定案。
现在做这些假设已经没有意义。
事已至此,余袅袅只能想办法去弥补。
她追问道:“能验出凶器是什么样的吗?”
洛平沙摇摇头。
“如果尸体还没腐化的话,我能通过伤口形状来判断凶器,可现在尸体只剩下骸骨,仅凭这么两道划痕,我只能推断凶器应该是刀剑之类的力气,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余袅袅抿了抿唇,陷入沉默。
洛平沙几次张嘴又闭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萧倦注意到他的异样,主动开口道。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这里没外人。”
洛平沙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郡王妃知不知道,封夫人生前怀有身孕。”
余袅袅愣住:“身孕?”
洛平沙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并不知道此事。
他有些后悔说出此事,可这会儿都已经开口了,他就算后悔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
“从盆骨开合的宽度可以推测出,封夫人应该有两个月的身孕。”
余袅袅僵在原地,浑身冰凉,小脸变得煞白。
“你的意思是,我娘死时还怀着两个月的身孕?”
洛平沙寒时候偶:“嗯。”
余袅袅忽然想起来,自己有一次看到谢氏在摸肚子,她询问谢氏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谢氏当时的神情很奇怪。
她说自己没事,只是午饭吃得有点多了,肚子有点撑。
余袅袅没有多想,相信了谢氏的话。
现在看来,想必谢氏早已知道自己怀孕的事,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谢氏没有将此事告诉余袅袅。
若不是洛平沙通过尸检得知此事,恐怕余袅袅这辈子都不知道谢氏肚里有个孩子。
震惊、悲痛、悔恨等情绪齐齐涌上心头,令她眼前发黑,脑袋发晕。
她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两下,快要倒下去时,萧倦及时伸手拦住她的腰,让她靠到自己身上。
“你没事吧?”
余袅袅哽咽道:“我娘明知道自己肚里有孩子,却还是把逃出去的机会让给了我。”
萧倦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默默地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余袅袅:“我对不起娘亲,我对不起继父,如果没有我,我娘和她肚里的孩子不会死,是我害死了他们……”
萧倦打断她的话:“别说这种话,害死他们的是凶手,我们只要抓住真凶就能替他们报仇,你也是受害者,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余袅袅喃喃道:“如果当初逃出来的是娘亲……”
萧倦再次打断她的话。
“就算再来一次,我相信岳父和岳母也还是会选择牺牲自己让你活下来。”
余袅袅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很爱很爱谢氏和封梁寒,自己把他们当成这个世上最爱的亲人,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谢氏和封梁寒对她的爱,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余袅袅伸出颤抖的手指,轻轻地从肋骨上的划痕处抚过。
“爹,娘,我一定会找到真凶,为你们报仇的。”
他们将棺椁合上,填好土,将坟冢恢复原样。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一行四人骑马下山,返回锦官城。
当初余袅袅只是把封家的田产都卖掉了,但封家的老宅还在城里。
宅子里还住着几个老仆,他们都是封家的家生子,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封家,早已习惯了封家的一切,就算袅袅后来把卖身契还给他们,他们也还是不愿意离开封家。
余袅袅便让他们住在老宅里,帮忙打理宅子,免得宅子许久不住人变得荒废。
仆从们见到大小姐带着姑爷回来了,自然是万分惊喜,忙不迭地收拾房间准备晚饭。
他们准备的饭菜都是余袅袅爱吃的。
余袅袅没什么胃口,但为了不辜负这几个老仆的心意,她还是打起精神吃了几口。
吃完饭后,他们各自回房休息。
老仆们特意烧了热水,以供他们洗漱。
余袅袅泡了个热水澡。
身体浸泡在温暖的热水之中,身体里的疲乏减轻了许多,连带着心情也稍稍恢复了些。
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她不能被那些低落的情绪给困住。
她得振作起来,尽快抓到真凶,还爹娘一个公道!
萧倦见她洗完澡后变得精神了些,便稍稍放下心来。
今儿一晚上袅袅都没怎么说话,情绪非常低落,大家都看得出来她很难过,这种事情大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静静地陪在她身边,更加仔细地照顾她。
两人上床休息。
夜色渐深,余袅袅闭上眼睛,过了许久才进入梦乡。
梦里,她回到了三年前。
谢氏正在做绣活儿。
她做的是一个布老虎玩偶。
余袅袅凑过去,笑嘻嘻地问道:“这个玩偶真可爱,是做给我的吗?”
谢氏却是不答反问。
“我如果说不是呢?”
余袅袅立刻撅起小嘴:“你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你把玩偶送给我,还能送给谁啊?”
谢氏抿唇笑了,像是开玩笑似的问道:“如果我要是再生一个呢?”
余袅袅毫不犹豫地道。
“不可以!”
她娘都已经三十多岁了,妥妥滴高龄产妇,生孩子的风险极大,一不小心就可能一尸两命。
谢氏那只捏着绣花针的手顿住了,脸上的神情有些不安。
“为什么?你不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么?”
我们这边的疫情忽然变得严重,大家都要照顾好自己啊,尽量减少外出。
第562章:我好后悔
余袅袅不知道该怎么跟谢氏解释高龄产妇的风险。
毕竟她现在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小丫头片子,关于生产方面的知识,绝不是她能知道的。
她就只能装作骄纵蛮横的样子,撅着小嘴儿说道。
“对啊,我不想要!”
谢氏又问:“你这孩子,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不好吗?”
余袅袅抱住她的胳膊,撒娇道:“不好不好,娘亲有我一个孩子就够了,我会好好地孝顺您,一辈子都陪在您身边。”
谢氏像是很无奈似的,轻轻地叹了口气。
“好吧。”
……
等余袅袅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屋内仍是一片漆黑。
她感觉眼眶酸酸的,有种想哭的冲动。
梦中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谢氏是二嫁,虽然封梁寒将余袅袅视若己出,但他们毕竟不是亲生父女,谢氏难免就要多考虑些。
她怕袅袅会胡思乱想,误以为自己和封梁寒有了亲生孩子,就会不喜欢袅袅了,因此谢氏没敢直接说出怀孕的事。
她只能旁敲侧击地向袅袅暗示,想看看袅袅的态度。
但袅袅却出于对谢氏的安危考虑,直接表示自己接受不了再来个弟弟或者妹妹。
余袅袅现在回想起来,谢氏在听到她的话时,心里肯定是很失落的。
这也就解释了谢氏为什么没有直接告诉她怀孕之事。
谢氏应该是担心她会接受不了自己即将有个弟弟妹妹的事,只能暂时选择隐瞒,想着等以后再想办法让她慢慢接受。
谁知老天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死亡突然而至,令他们天人永隔,再也没有了开口解释的机会。
强烈的愧疚充斥着心房,令余袅袅难受极了。
她其实不是不喜欢弟弟妹妹,她只是不想让谢氏承担高龄生产的风险。
如果她知道谢氏已经怀了身孕,一定不会说那种话的。
她会想尽办法帮谢氏减少生产时的风险,会安抚谢氏的情绪,会拍着胸脯保证——
“我超喜欢弟弟妹妹的,以后有我罩着他们,整个锦官城都没人敢欺负他们!”
可是这些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余袅袅转过身去,面朝着墙壁,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她怕被身边的萧倦发现,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尽量放轻呼吸,默默地用袖子去擦眼泪。
她不知道的是,在自己转过身去时,身边的男人就已经醒了。
萧倦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脊背。
哪怕她极力隐忍,已经将声音压到了最低,可他凭借着天生异于常人的敏锐听力,还是能听到那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萧倦知道,她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就是不想让他看到她此时的脆弱模样。
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打扰她的。
可他的手却像是失控了般,不由自主地抬起来,从身后轻轻地环抱住了袅袅。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被他抱住的小姑娘浑身一僵,啜泣声也随之消失。
萧倦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松开的意思。
固执又笨拙。
过了许久,余袅袅的身体才一点点放松下来。
她面朝着墙壁,视线早已被泪水模糊,声音里透着很明显的哭腔。
“我好后悔。”
萧倦顺着她的话问道:“后悔什么?”
余袅袅:“娘亲对我那么好,我却对她说那样的话,她肯定很为难,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不会说那种话……”
萧倦:“那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余袅袅:“我其实也很想要弟弟或者妹妹,这样一来,我、继父和娘亲之间就有了血缘上的羁绊,我们就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了。”
萧倦:“现在也是一家人,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余袅袅哭得越来越厉害。
起初她还能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可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哭声渐渐变大,最终变成了放声大哭。
萧倦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他这种无声的陪伴告诉她,虽然谢氏和封梁寒不在了,但她还有他。
他会一直陪着她,一起走过这漫漫长夜。
……
次日早晨,凌海和洛平沙见余袅袅双眼红肿,眼下还挂着两团青黑,一看就知道她昨晚没睡好,还大哭了一场。
两人都很担心,但又不好多问,只能更加卖力地帮忙干活。
他们带齐工具再次出城,来到郊外的封宅,将那些被烧塌了的房梁和砖石搬开,杂草也要被清理干净。
封宅面积很大,四个人卖力地干了一天,也没能清理完。
等到第二天他们还得接着干。
当他们再次来到郊外的封宅时,意外发现这儿聚集了十几个人。
其中就有前两天碰巧遇见的王嫂。
王嫂手里拿着拿着锄头,笑呵呵地道。
“我们都晓得你回来了,猜到你肯定会来这里清理废墟,反正现在距离春耕还有段时间,我们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来帮你们一起干。”
其他人纷纷出声附和。
“对啊!人多力量大,干起活来更快。”
一时间余袅袅心中百感交集。
她由衷地道:“谢谢。”
王嫂笑道:“都是自己人,说啥子谢谢嘛!”
有了这么多人的加入,清理废墟的速度一下子就提升了许多。
此时一队官兵忽然出现在封宅附近,他们冲着还在忙活的余袅袅和萧倦等人喊道。
“你们这么多人待在这儿在干什么呢?”
余袅袅直起腰,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这是我家,我们想把这儿清理一下。”
为首的小吏上下打量余袅袅,眯起眼睛,一副半信半疑的样子。
“这是你家?据我所知,这户人家都死光了。”
余袅袅听到“死光了”三个字,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下,很痛。
她抿了下唇:“我叫余袅袅,谢氏是我的母亲,封梁寒是我的继父,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去查户籍。实在不行你还能去城中打听,城里很多人都认识我。”
王嫂等人立刻出声帮腔。
“对啊!我们都可以为袅袅作证!”
小吏没好气地道:“没问你们,你们少插嘴!”
他转而又看向余袅袅,板着脸道。
“你的身份我们会去核查,但这儿的东西你们不能乱动。”
余袅袅蹙眉:“为何?”
小吏:“这里曾发生过命案,没有官府的准许,谁都不准动这里的东西,这是规矩!”
第563章:告状
余袅袅被小吏的说法给气笑了。
“什么命案?当初你们不是说这一切都是意外,封家的人都是因意外而死的,既然是意外,又哪来的命案?”
小吏被她怼得下不来台,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你这个小娘子怎地如此牙尖嘴利?!”
余袅袅:“怎么?理论不过,就开始人身攻击了?”
小吏指着她:“你最好注意自己的态度!”
他的话刚说完,伸出去的手指就被一块石子打中,痛得他惨叫出声。
身边的衙役们立刻警戒起来,迅速环顾四周,想看看是谁扔出的石子?
这时萧倦放下手里的锄头,冲着小吏冷冷说道。
“该注意态度的人是你。”
小吏捂着红肿的手指,气急败坏地骂道:“你们竟敢袭击官差?真是要反了天啊。”
他冲着身边的衙役们嚷道。
“你们还傻站着干什么?赶紧把这些人都给我抓起来,关进大牢,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跟官府作对?!”
萧倦和洛平沙正准备动手,就见到以王嫂为首的百姓们纷纷操起家伙事儿,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挡在余袅袅的面前。
他们一个怒目圆睁,扯着嗓子吼道。
“谁敢动袅袅一下,我们就跟他拼命!不怕死的就来啊!”
那副杀气腾腾的样子,就像是真的要跟人拼命。
那些衙役们都被吓得往后缩了缩。
就连小吏也有些怕了,连带着气焰也变小了。
这下子轮到萧倦和洛平沙、凌海三人感到诧异了。
他们以前就听说过巴蜀民风彪悍,却没想到这儿的百姓连官兵都不怕,甚至还敢拿着武器跟官兵硬碰硬。
这种事放在其他地方是想都不敢想的。
小吏底气不足地道。
“这里没你们的事,你们都走远点儿,跟官府作对是没好下场的。”
王嫂中气十足地怼道:“我们在帮袅袅清扫她家的宅子,跟你们有啥子关系,你们少在这里碍眼,滚滚滚!”
说完她就操起扫帚朝小吏砸过去!
小吏见她真敢动手,吓得赶忙往后退。
“你、你这泼妇!”
王嫂抡着扫帚去追:“泼你个仙人板板哦!你个短命娃儿,再不滚的话,老娘打断你的狗腿!”
小吏只能抱头鼠窜,旁边的衙役们倒是想帮忙,可他们只要动一下,那些个百姓就会冲过来。
别看这群衙役个个都穿着官服,腰间还配着刀,其实他们都没学过几天武,很多连刀怎么用的都不知道。
真要打起来的话,他们肯定要受伤。
他们当衙役的也只是想混口饭吃而已,没什么大无畏的精神,更不会为此把自己给搭进去。
于是乎,萧倦和洛平沙、凌海这三个外地人被迫围观了一场王嫂追打小吏的戏码。
别说还挺有趣的,看得三人都有些想笑。
没过多久,负责管理这一片区域的里正被惊动了,他老人家坐着牛车赶了过来,身边还跟着一家老小。
小吏一看到里正来了,就像是见到救星似的,飞扑上去大声告状。
“张老爷子您可算是来了!您快管管这个泼妇,光天化日之下,她竟敢拿着扫帚打我,简直是目无王法啊!”
张里正满头白发,手里拄着拐杖,走起路来慢吞吞的。
他不仅辈分高,名望也高,王嫂看到他立刻就放下扫帚,老老实实地喊了声张伯。
其他百姓也都纷纷开口喊人。
张里正皱着眉,像是很不赞同的样子,冲王嫂说道。
“就是,你哪个在光天化日之下打人呢?影响多不好啊,要打也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动手。”
小吏原本还频频点头表示赞同,听到最后一句时顿时就卡了壳。
他扭过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张里正。
老爷子您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么?!
王嫂一脸受教的表情:“张伯教训的是,这事儿是我办得不周到。”
张里正:“大庭广众之下要注意收敛,省得外人总觉得咱们这儿的人特别凶悍,吓得那些行商都不敢来咱们这里做生意了。”
王嫂忙不迭地应道:“是是是,我下次肯定注意。”
小吏忍无可忍拔高音量叫嚷道。
“张老爷子,你是不是老眼昏花啊?现在是我被人给打了,你作为本地里正都不为我主持公道的吗?!”
张里正皱了皱眉,慢吞吞地道:“小声点儿,我听得到。”
他眯着眼扫视众人,像是在找什么人。
“我听说袅袅回来了,在哪儿呢?”
余袅袅忙站出来:“阿爷我在这儿呢。”
张里正一看到她顿时就笑开了。
“幺妹儿长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的,跟你娘一样,都是漂亮娃儿。来来,阿爷这里有糖,拿去吃。”
说完他就从袖子里掏出个油纸包,往余袅袅手里塞。
余袅袅见状,眼眶有些酸,忙伸手接住。
“谢谢阿爷。”
小时候她最喜欢的长辈就是张里正了,因为每次见到他,他老人家都会拿糖给她吃。
他的袖子就像是叮当猫的口袋,随时随地都能掏出糖来。
时隔多年,余袅袅已经过了需要用糖哄着的年纪,但张里正却还是保持着这个习惯,见面就要给她糖。
张里正很是高兴。
“所有娃娃里面,就属你最有礼貌,你每次都会说谢谢,另外那些小娃娃都是拿了糖就走。”
余袅袅被夸得很不好意思。
她将萧倦叫过来,向张里正介绍道。
“阿爷,这是我的夫君,他姓萧名倦字墨竹。”
萧倦整了整衣襟,以晚辈的姿态朝张里正拱手作揖:“阿爷。”
张里正见他身形颀长眉目清俊,与袅袅站起来很是登对,不由得连连点头。
“小伙子不错,你不是本地人吧?”
萧倦如实回答:“我祖籍凉州,现居玉京。”
张里正:“玉京好啊,是个大地方,什么都有,袅袅跟着你肯定能过好日子。你们难得回来一趟,今儿一定要去我家吃顿饭,也好让你尝尝咱们巴蜀最地道的特色菜。”
眼看他们的话题越聊越远,小吏忍不住大声提醒。
“张里正!您能不能别闲聊了?现在是办正事的时候!”
张里正叹了口气:“你这小伙子是不是耳朵有问题?咋个嗓门那么大啊?”
小吏:“……”
第564章:言而有信
张里正问清楚事情的始末后,用一种很无奈的眼神看着小吏。
“这里是人家的宅子,人家不想任其荒废,准备打扫一下不是合情合理的事情么?难道你家里搞个大扫除还得先经过官府的同意么?”
小吏辩驳道:“可这里曾发生了命案!”
张里正反问:“若真是命案,你们官府可曾查出什么眉目?”
小吏的表情变得很尴尬。
“暂时还没有。”
张里正:“都已经过去三年多了,你们还是一点眉目都没查出来,你们不仅不觉得羞愧,还来这儿为难人家苦主,你觉得合适么?”
小吏哑口无言。
张里正又叹了口气:“袅袅的家人都在那场大火去世了,如今封家就剩下她一个,多可怜的女娃儿啊,你们官府就高抬贵手放过她吧,别再来打扰人家的生活了。”
小吏试图为自己辩解。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的本意是保护好案发现场,以便官府查案,我们从未想过为难任何人。”
张里正皱起眉:“既不是为难,为何要带着这么多衙役来此?还不是想要仗着人多势众欺负袅袅一个弱质女流么?”
小吏张了张嘴,想要继续辩解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最后他只能恼羞成怒地斥责道。
“你就是在故意偏袒她,你们都是一伙的!”
张里正摆了摆手:“走吧走吧,别杵在这儿碍眼了,你如果觉得我做得不好,可以将此事告知郡守,有什么结果我都会担着。”
小吏磨了磨牙:“好,既然你铁了心要护着这个小妮子,回头等郡守大人问责起来,看你如何交代?!”
说完他一甩衣袖,带着衙役们转身走了。
余袅袅有些担忧:“阿爷,这样不会给您惹来麻烦吧?”
张里正不甚在意地应道。
“没事,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反正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能有什么好怕的?”
余袅袅忙道:“您别这么说,您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张里正笑了起来:“借你吉言,长命百岁!”
众人继续忙活起来,直到太阳落山时才结束。
整个宅子都没清理干净,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甚至就连花园里的泥土都被翻了一遍,仍未能找到丝毫线索。
余袅袅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但她很快又振作起来,三年前这儿就被官兵彻底搜查过,如今找不到线索也是很正常的事。
既然这儿找不到线索,那就考虑从别的方面着手调查。
张里正热情邀请余袅袅一行人去他家做客。
“都这个时候了,你们回到城里应该都错过饭点了,不如去我家吃,我家离这儿不远。”
余袅袅心里一动,张里正家里离这儿不远,兴许能从他老人家口中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于是她欣然应允:“那可太好了!我都好久没吃您家的饭菜了,今晚可得一饱口福。”
等他们到达张里正的家里时,天色已暗。
张里正的两个儿媳得知有客人到访,麻利地烧火做饭,灶屋里很快就飘出浓郁的饭菜香味儿。
余袅袅和萧倦、洛平沙、凌海坐在堂屋里,张里正让自家儿子给他们上了热茶。
他们一边喝茶一边闲聊。
余袅袅说了些自己在玉京遇到的趣事,逗得张里正直笑。
张里正感慨道:“玉京真不愧是大地方,有这么多好玩的事情。”
余袅袅顺势问道:“玉京虽好,但我还是更喜欢这儿,不知我不在的这两年里,这儿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比如说有没有人来打听我们家的事儿?”
张里正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知道这可能是她来自家做客的主要原因,便仔细地回想起来。
余袅袅也不催促,安静地等待。
谢氏和封梁寒的陵墓被人打开过,里面的陪葬品都在,唯独只少了一只翡翠镯子,是盗墓贼的可能性很低。
再联想到那只翡翠镯子的特殊性,余袅袅怀疑对方就是冲着镯子而来的。
而且对方应该是确定镯子就在谢氏的坟墓里。
易地而处,余袅袅假设自己就是那个想要盗取镯子的人,她在动手之前肯定是要先打听谢氏陵墓的所在地。
而这或许能成为一条有用的线索。
张里正想了很久才开口。
“一年前确实有个人来打听过你家的事情,当时我家的人都外出干农活去了,家里只剩下我和几个不懂事的小娃娃。”
说到这儿,他朝着蹲坐在门口玩石子的小孩招招手。
“阿牛过来。”
小孩长得虎头虎脑的,皮肤黝黑,看着很是结实。
他蹬蹬地跑到张里正身边,张嘴便喊了声阿爷。
张里正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一年前,你说有个阿婆来咱家讨水喝的事情?”
阿牛歪着脑袋想了想:“嗯,记得。”
“那你跟这个姐姐仔细说一说当时的情况。”
阿牛便乖乖地说了起来。
“那天我带着小弟在院子里扫地。
忽然有人敲门,我就跑去开门,发现院门外面站着个阿婆。
她说自己是从外地来的,赶了很远的路,口很渴,想找我讨碗水喝。
我便回灶屋里,用葫芦瓢舀了一瓢水,端过去给她。
她喝了水后向我道谢,还送了个草编的蚱蜢给我,说是给我的谢礼。
那个蚱蜢编得特别好,像真的一样,我喜欢得紧,可是后来被大哥给玩坏了……”
张里正打断他的话:“不要说蚱蜢,说那个阿婆。”
阿牛悻悻地应了声哦,随后又回归到正题上。
“那个阿婆还向我打听了封叔家的事情,问完后她就走了。”
张里正接着他的话往下说。
“我当时都不知道家里来了个客人,直到阿牛因为那个草编的蚱蜢和另外几个小娃娃吵起来,我才知道那个阿婆的事情。”
阿牛小声辩解:“是那个阿婆不让我告诉别人的,我答应了她,就得说到做到。”
张里正语重心长地教育道。
“言而有信是做人的准则,可这也要分情况,对方是个你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万一对方是个坏人怎么办?万一她想对咱家图谋不轨怎么办?你帮着她保守行踪,就等于是助纣为虐,会造成很恶劣的后果。”
阿牛被吓住了,小脸都变白了:“我、我没想过这么多,阿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以后再遇到陌生人跟你搭讪,或者找你要什么东西,你一定要立刻告诉长辈,记住了没?”
阿牛忙不迭地点头:“我记住了!”
第565章:一点都不辣
张里正教育完小孙子后,放缓神色,转而对余袅袅说道。
“封家出事后,有不少曾经受过你继父恩惠的人前来祭拜。
他们也都有打听过你爹娘的陵墓位置,但那些人我亲眼见过,不像是坏人。
唯独只有那个来讨水喝的阿婆,是我没见过的。
她的行径有些古怪,我当时还真担心过,怕她是要干什么坏事。
后来我哈爱特意让人去你爹娘的陵墓看了眼,没发现什么异常。”
余袅袅看着阿牛,认真地问道。
“你还记得那个阿婆长什么样吗?”
阿牛一边回想一边说道:“她有点驼背,很瘦,衣服很旧,头上裹着布巾。”
余袅袅追问道:“她的脸上有没有疤痕?”
她用手指在自己的脸上比划了两下。
“就是这里、还有这里,是不是有疤?”
阿牛点头:“有。”
虽然那个阿婆裹着头巾,大半张脸都被布巾遮着,但在她喝水的时候,把布巾拉下去了一些。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阿牛看到了她脸上的疤痕。
好在他天生胆儿大,倒也不害怕,反而还主动问对方脸上的疤痕是怎么来的?
想到这儿,阿牛急忙又补充道。
“我当时问她脸上怎么会有疤痕?她说是被狗咬的,可我不明白,狗为啥子会咬她的脸?我家也有养狗啊,狗狗很乖的,从来不咬人。”
余袅袅笑着道:“阿婆是在跟你开玩笑呢,她脸上的疤痕绝对不是狗咬的,狗狗是人的朋友,你好好对它,它也会好好对你的。”
她并非是忽悠人,她见过那个阿婆,阿婆脸上的疤痕绝不是狗咬出来的,那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划破后留下的疤痕。
说到这儿,她忽然发现张里正的神情有些古怪,不禁问道。
“您怎么了?”
张里正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开了口语。
“刚才听你们说那个阿婆脸上有疤,这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是一件旧事。
那应该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村里来了个年轻女人。
她长得挺好看,还很有教养,一看就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
可惜脸上有几道疤痕,好好一张脸就那么被毁了。
对了,她当时还挺着个大肚子,看样子起码有七个月了,眼看就快生了。”
余袅袅急忙追问:“然后呢?那孩子生下来了吗?”
张里正长长地叹了口气:“听说是生下来了,但是个死胎,那女人大受打击,很快就离开了这个伤心地,自那之后我就没再见过她。”
余袅袅很意外,那孩子竟然死了?
她还以为阿婆的出现,还有翡翠镯子,都跟那个孩子有关系呢。
这时一直安静旁听的萧倦忽然开口了。
“阿爷,您知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
张里正皱眉思索:“这都过去四十多年了,我是真不太记得了,是叫什么来着呢?”
余袅袅紧张地问道:“是不是叫梨娘?”
张里正一愣,随即猛地想起来,忙道。
“对对对!就是梨娘!”
余袅袅心中的猜测得到验证,那个脸上有疤的神秘阿婆,就是四十多年前出现在锦官城的年轻孕妇。
梨娘在四十多年前来到这里,生下一个孩子,然后消失不见。
四十年后她又回到这里,悄悄盗走了那只翡翠镯子。
半年前,她带着镯子到了玉京,借住在万佛寺中。
之后没多久她就死了。
这些事情看似不相关,可余袅袅总觉得里面隐藏着某种联系。
萧倦对查案很有经验,很轻易就能抓住案件之中的关键处。
他继续问道。
“阿爷可还记得当年是谁给梨娘接生的?”
余袅袅醒悟过来,这的确是个很重要的线索!
梨娘不可能给自己接生,肯定是有人帮了她,只要找到那个接生婆,兴许就能知道梨娘生下的孩子到底是生是死?
张里正这次几乎没怎么思考就脱口而出。
“是孙家的阿婆,她经常给人接生,为人又热心,她不忍看到梨娘一尸两命,便让梨娘借住在她家,梨娘的孩子也是她帮忙接生的。”
余袅袅心里一沉。
她是认识孙阿婆的,那是个非常爽朗热情的婆婆,小时候还经常来她家做过客。
但在八年前孙阿婆就因病去世了。
想要找她老人家询问梨娘的事情,已经是不可能的。
张里正看出她的失望,给她提了个建议。
“孙阿婆虽然不在了,但是她的儿子和儿媳都还在,当年她给梨娘接生的时候,她的长子也有十岁了,兴许还能记得当年发生的一些事情。”
现在任何一点线索对余袅袅而言都是极其珍贵的。
她急忙点头应道:“嗯,明天我就去孙家登门拜访。”
其实她是恨不得现在就去孙家的。
但理智让她忍住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别急,慢慢地查。
热腾腾的饭菜被端上桌。
被摆在最中间的,是一盆红通通的水煮鱼。
下面用黄豆芽和白菜打底,上面是切成薄片的鱼肉,飘着厚厚红油的汤汁,表面还撒了些花椒芝麻和香葱,在被热油刺激过后,香味变得格外浓郁。
这时张家大儿媳最拿手的菜,今儿特意拿出来招待客人。
除此之外还有辣子鸡丁、干煸肥肠、毛血旺、虎皮凤爪等等。
都是本地很有名的特色菜,也是余袅袅从小吃到大的家乡菜。
面对这么多好吃的,她立刻就把案件相关的事情暂时放到一边,使劲地吸了吸鼻子,露出陶醉的神情。
“好香啊!”
洛平沙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对这些美味佳肴充满了期待。
但萧倦和凌海就有些不好受了。
萧倦是肠胃不好,吃不了辣的,凌海就是单纯地不爱吃辣。
可这一桌子的菜,除了那碗三鲜汤没有放辣椒之外,其他的菜里都放了辣椒。
没办法,萧倦只能给自己盛了碗汤。
等大家都开始吃了起来,只有凌海迟迟不肯动筷子。
张里正见状,乐呵呵地冲他说道。
“小娃娃别怕,快吃快吃,这些菜一点都不辣的。”
凌海将信将疑:“真的?”
张里正:“当然是真的,不信你看看我们,没一个人觉得辣。”
张家其他人纷纷附和。
“对啊,一点都不辣的。”
凌海见他们一个个都吃得津津有味,没人表现出被辣到的样子,便有些动摇了。
也许这些菜真的只是看起来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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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6章:巧合
凌海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
被红油包裹住的鱼肉看起来色泽红润。
他鼓起勇气,将鱼肉放进嘴里。
当他咬下去的那一刻,强烈的辛辣味道在口腔中炸开,紧接着就是强烈的麻,感觉舌头和口腔内壁全都在发颤。
他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急忙放下筷子,拿起茶杯,使劲往嘴里灌水。
喝完水后,他还是觉得辣,使劲地吸气,嘴巴都不敢合上。
这哪是不辣啊?
这简直就是辣死人不偿命啊!
张里正见状,很是担心:“你还好吧?”
凌海被辣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他艰难地说道。
“太辣了,真的太辣了。”
张里正刚才说的都是实话,这点辣味对他们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他没想到的是凌海这孩子连一点儿辣味都受不住。
他让小儿子给凌海盛了碗汤,又让大儿媳下厨做了个香芋蒸排骨,另外还切了一盘自己家做的腊香肠。
这两个菜都没放辣椒,萧倦和凌海能够放心地食用。
一顿饭吃下来,彻底刷新了凌海对巴蜀菜的认知。
他甚至对巴蜀人产生了一种近乎敬畏的心理——
能面不改色地吃这么辣的饭菜,实乃真英雄!
临别之际,张里正将孙阿婆家的住址告诉了余袅袅,并叮嘱她,若是遇到什么麻烦,随时都能来找他。
余袅袅一行人离开张家,骑马回到城里。
因为遇到了许久未见的故人,还吃到了充满怀念味道的饭菜,袅袅的心情变得轻松了很多,今晚终于没有再做梦。
她靠在萧倦的怀里,安安稳稳地睡了个好觉。
翌日早上,他们决定兵分两路。
洛平沙带着凌海出城,他们打算去封宅旧址周遭搜查,看看能否找到有用的线索。
余袅袅和萧倦则准备前往孙家。
孙家人住在锦官城下辖的一个小村子里,他们须得先出城,骑着马赶了一个时辰的路,方才找到那个村子。
他们翻身下马,进村找人打听孙家怎么走?
谁知那个村民却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们,不答反问:“你们是哪来的?打听这些干啥子?”
看他的样子似乎很是警惕。
余袅袅:“我是封梁寒的女儿,以前跟孙阿婆认识,我这次回来是想祭拜一下孙阿婆,顺便见见她的后人。”
封梁寒的名号在整个巴蜀都很好用。
果不其然,村民在得知余袅袅的身份后,态度立刻就变得亲和了许多。
“原来是封大善人家的小姐啊!你们要找的孙家人住在村东头,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能看到他家,不过你们就算找到他家也没用了。”
说到这儿,村民长长地叹了口气,显得很是惋惜。
余袅袅心里咯噔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忙追问。
“孙家出什么事了吗?”
村民唏嘘道:“这事说来也是倒霉,过年的时候,孙大郎陪着他媳妇回娘家去拜年,当时把他们的儿女们也都一起带了过去,谁知半道上驴车忽然发疯乱跑,连人带车翻下山坡,等被人发现的时候,他们一家子的尸体都已经烂了。”
余袅袅的心沉了下去。
他们来晚了一步。
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掉了。
可即便如此,余袅袅和萧倦还是决定去孙家看看。
孙家的院门被人从外面上了锁,余袅袅去找村长要来钥匙,打开了院门。
院子里已经长出杂草,屋内的家具也都已经落了灰,瞧着很是冷清。
不管怎么看,这都只是一座普通的农家小院,他们未能找到任何线索。
余袅袅站在荒凉的小院里,喃喃问道。
“我顺着梨娘的线索查到这儿,结果就发现孙大郎一家都死了,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萧倦反问:“你觉得呢?”
余袅袅一点点收拢手指,握紧拳头。
“我觉得不是巧合,肯定是有人怕我们查到真相,故意杀人灭口。”
萧倦:“想要知道是不是巧合,去查一查就知道了。”
余袅袅看向他:“怎么查?”
萧倦:“孙大郎一家是因为驴车忽然发疯才出的事,好端端的驴车为何会发疯乱跑?”
余袅袅忽然想起来,自己刚才在后院看到了一架破败不堪的车架子,立即转身朝着后院跑去。
萧倦紧随其后。
两人在后院的牛棚里找到了那辆破车。
车身上伤痕累累,车轱辘都变了形,看样子应该是经过猛烈的撞击。
这应该就是孙大郎一家乘坐的驴车。
驴已经被处置掉了,但是车身还留在这儿。
余袅袅和萧倦凑过去仔细查看,却并未查出什么异常。
他们并未死心,随后就去找了村长,询问孙大郎一家遭遇意外的详细经过。
村长得知余袅袅是封梁寒的女儿,表现得非常配合,几乎是有问必答。
经过他的描述,余袅袅和萧倦方才知道,原来当初并没有人亲眼目睹孙大郎一家遭遇意外,大家是在发现孙大郎一家遗体的时候,从现场的情况倒推出来的死因。
事后官府也曾派仵作查验过孙大郎一家的遗体,证明他们是因为摔落山坡、重伤不治而亡的。
这一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余袅袅心里不免有些失望,难道是她多想了不成?
这时萧倦忽然问道。
“孙大郎家的驴车后来怎么处置了?”
村长如实说道:“驴都已经摔死了,尸体都发臭了,吃是肯定不能吃的,只能就地掩埋,至于车身则被送回孙大郎的家里,一直放在他家后院再也没有动过。”
余袅袅和萧倦互望一眼,两人什么都没说,却都默契地决定要去案发现场看一看。
他们向村长打听了案发现场的具体位置,随即便离开了村子。
两人骑着马走了好长一段路,经过几番对比,总算是找到了村长口中所说的案发地点。
如今正值春季,山坡上长满了嫩绿野草。
萧倦将马栓好,一手拿着铁锹,一手拉着袅袅往山坡下面走。
两人边走边找,一路上找到了好些驴车翻滚下去时留下的痕迹。
最终他们来到了掩埋驴尸的地方。
萧倦用铁锹将泥土挖开,很快便看到了那具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的驴尸。
余袅袅忍着恶心的感觉,取出一块驴骨头,快速用布料包起来。
随后萧倦又把土填了回去。
第567章:一无所获
余袅袅和萧倦怀疑驴之所以忽然发疯,是有人暗中对驴动了手脚。
他们想要将驴骨头带回去给洛平沙化验。
等他们回到锦官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洛平沙和凌海应该已经回来了,但余袅袅和萧倦却没能在封家老宅里面看到他们的身影。
余袅袅有些担心他们的安危。
萧倦提议道:“我出城去找他们,你留在家里等消息。”
余袅袅却不愿意。
“你们对这儿人生地不熟,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你们不好处置,还是由我出面比较好。”
萧倦主要是心疼袅袅,从她离开玉京那天开始,她就一直绷紧神经,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萧倦怕她累坏身体,想让她待在家里好好歇会儿。
可她不愿意,他也不好强求,只能随了她的意愿。
临出门前,余袅袅特意将那块驴骨头包好了一起带上。
这块骨头散发出浓浓的腐臭味,余袅袅带着它跑了一路,起初被熏得受不了,时间久了,她也就麻木了。
这会儿她已经能面不改色地将驴骨头背到身上。
“走吧。”
萧倦不禁问道:“你要带着它一块走?”
余袅袅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奇怪,但她还是很坚持。
“有备无患嘛,万一我们不在家的时候,有贼潜了进来呢?还是把这块骨头随身带着比较稳妥。”
反正也不重,就是有点臭,忍忍也就过去了。
萧倦哑然失笑:“哪个贼会偷一块臭骨头?”
话虽这么说,但他尊重袅袅的想法。
两人一起出门,骑马赶往城外。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悄悄潜入封家老宅,他直奔余袅袅和萧倦居住的卧房,一通翻找后什么都没能找到。
随后黑衣人又去了书房和库房,仍旧一无所获。
最终他只能双手空空地离开封家老宅。
黑衣人在城中快速穿行,进入其中一个非常普通的小院。
几乎就在他推开门的瞬间,原本漆黑的屋里忽然亮起油灯。
屋内站着十几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每个人腰上都配着刀。
为首之人名叫秦钧,他生得最为高大,目测足有九尺有余。
哪怕春寒料峭,他仍旧挽起衣袖,露出肌肉虬结的胳膊。
他面部轮廓刚硬,古铜肤色,左边眉毛断了一截,配上他鹰凖般的锐利双眼,看起来格外凶狠危险。
刚进门的黑衣人立刻单膝跪地,低着头禀报道。
“老大,我没有找到骨头和镯子。”
秦钧微微皱眉:“看来东西都在他们身上。”
他故意让人拖住洛平沙和凌海,让那两人暂时回不了家,出于对他们的担心,萧倦和余袅袅很可能会找他们。
原本秦钧以为余袅袅会把驴骨头留在家里,毕竟那玩意儿又脏又臭,像余袅袅那样娇滴滴的小娘子,应该不会把那玩意儿随身带着。
却没想到,余袅袅竟然那么谨慎,竟然还真把那块骨头一直带在身边。
秦钧:“他们人去哪儿了?”
黑衣人如实回答:“他们往城门的方向去了,看样子是打算出城。”
秦钧沉声下令:“去找他们,把东西抢过来。”
黑衣人小心翼翼地问道:“若是他们不愿给呢?”
秦钧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杀!”
……
等余袅袅和萧倦找到洛平沙、凌海时,发现他们两人正被一群官兵围着。
为首的正是昨日见过的那个小吏。
小吏说洛平沙和凌海来历不明、行踪鬼祟,肯定是图谋不轨,下令让人将这两人抓起来带回府衙。
洛平沙和凌海自然是不愿束手就擒,但他们又不敢直接暴露身份。
毕竟在来巴蜀的路上,就被琅郡王叮嘱过。
他们这次查案属于私人行为,全程要保持低调,尽量不要被人发现他们的真实身份。
洛平沙和凌海想要离开这儿,结果就被官兵给围住了。
双方僵持不下,就拖到了这个时候。
萧倦已经看出来,这个小吏纯粹就是没事找事,故意来找他们的茬儿。
他也懒得跟对方废话,直接将无归刀的刀鞘抵在小吏脑门上,冷冷地道。
“不想死的话,就立刻滚。“
小吏被他慑人的气势吓得两股战战,说话都有些磕巴。
“你、你竟敢威胁朝廷命官?你是想造反吗?!”
余袅袅嗤笑:“不过区区一小吏,连官都算不上,居然还自称朝廷命官?谁给你的脸?”
通常大家都说官吏,但其实官和吏是两码事。
按照现代社会的制度来说,官算是有编制的正经公务员,吏只能算是个临时工。
小吏被说得面色涨红:“我就算只是个小吏,也比你们这几个泥腿子要强得多!你们今儿得罪了我,明天我就能让你们蹲大牢!”
萧倦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是吗?”
小吏被彻底惹怒,指挥衙役们动手抓人。
他们以为自己人多势众,肯定能轻而易举地将人抓获。
却没想到萧倦和洛平沙武功高强,凌海年纪虽小却也学了几招拳脚功夫,十几个衙役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过三两下,所有衙役全被打趴下。
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吏还站着。
他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的萧倦,被吓得面无人色,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嚣张,想也不想就拔腿跑了。
萧倦不过是吓吓对方,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没有功夫跟这个小吏浪费时间。
见对方走了,萧倦没有去追。
他对余袅袅说道。
“我们回去吧。”
“嗯。”
一行四人翻上马背,沿着原路往回走。
路上,余袅袅将孙大郎一家的遭遇告诉洛平沙,并表示希望他帮忙化验驴骨头。
洛平沙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
“我的工具都放在封家老宅里,回去后我就能立刻开始化验,明早应该就能给你答复。”
余袅袅满心期待:“那就拜托你了。”
谁知就在这时,萧倦忽然脸色一变,扭头看向路边的树林,单手按住无归刀的刀柄,低喝一声。
“什么人?出来!”
其余三人齐齐勒马,看向黑黢黢的树林。
他们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但他们知道萧倦的五感天生比常人更加敏锐,他们都很相信萧倦的判断。
余袅袅也抬起了右手,露出藏在袖中的弩箭,做好了随时战斗的准备。
第568章:追杀
下一刻,他们就听到小树林里传出一声刺耳的猫叫——
喵呜!!!
紧接着就有一只野猫从树林里窜出来,很快便又跑远了。
余袅袅放下手,松了口气:“原来是猫啊。”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群黑衣人突然从树林里冲出来。
他们全都用黑色面巾蒙着脸,只露出眼睛,并且每个人都拿着武器,身形极其矫健,一看就是高手。
余袅袅被吓了一跳,慌忙举起右手,将弩箭对准他们。
黑衣人们将余袅袅一行四人团团围住,其中身形最为高大的人上前一步,此人正是秦钧。
他微微抬头,冲着骑在马背上的萧倦说道。
“把东西交出来。”
萧倦不急不忙地问道:“什么东西?”
秦钧用刀尖指了指余袅袅身后背着的包袱:“那里面的东西。”
余袅袅下意识绷紧身体,心里飞快地盘算。
这群人是冲着驴骨头来的。
他们要驴骨头做什么?
还是说,他们就是害死孙大郎一家的真凶?他们要走驴骨头是为了毁尸灭迹?
萧倦问出了余袅袅心里的猜测。
“孙大郎一家是被你们给害死的吗?”
秦钧冷笑一声:“想要活得长久,就不要知道太多,只要你们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可以考虑留你们一条活路,不然的话……”
萧倦平静追问:“不然就怎样?”
秦钧的目光陡然变得凶狠,犹如嗜血的野狼。
“就杀光你们!”
面对威胁,萧倦及不生气也不慌张,继续气定神闲地问道。
“你们为什么要杀孙大郎一家?是谁指使你们的?”
秦钧骂了句:“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一声令下,带着所有黑衣人都朝着萧倦一行四人扑过去!
萧倦等人自然不会束手就擒。
双方展开激烈的拼杀。
萧倦挡在最前面,他手持无归刀以一敌十,洛平沙稍稍落后一步,他的主要任务是保护余袅袅和凌海的安全,免得他们被黑衣人所伤。
余袅袅手持弩箭,试图瞄准为首的那个黑衣人。
无奈夜色太黑,再加上对方移速太快,身影不停地晃动,根本就无法瞄准。
她怕自己一不小心会伤到萧倦,只能按耐住焦急的情绪,不敢轻易扣动扳机,一直在等待合适的射箭时机。
萧倦堪称全大雁武功最高的男人,但这些黑衣人也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并且他们配合默契。
在经过几个回合的打斗过后,萧倦不慎受伤,手臂上被划了一刀,不得不往后退,动作也随之变得迟缓。
秦钧见状,抓住机会挥刀朝着萧倦劈砍过去!
可就在他即将砍中萧倦的那一瞬间,一支小小的弩箭从斜刺里射出,不偏不倚正好射中了他的臂膀!
他痛得面色巨变,动作随之顿住。
鲜血顺着伤口往外冒。
可他却还是忍着疼没有松手放开刀。
他看也不看自己的伤口一眼,还想举刀再砍。
然而萧倦早已经躲开,同时快速挥出无归刀,动作极其迅猛,完全没有一点迟缓的样子。
秦钧心中又惊又惧。
此时他已经明白,方才萧倦是故意卖了个破绽,让自己受伤,假装不敌。
秦钧上当了,他想乘胜追击,却没想到对方突然反扑。
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眼下只能狼狈躲避。
然而无归刀的速度太快了,他只能勉强躲开要害,但肩膀上还是挨了一刀,伤口深可见骨,疼得他面目狰狞,几乎就要站不住。
萧倦毫不迟疑地收回无归刀,作势又要进攻。
秦钧握紧刀柄,打算拼死一搏。
却没想到下一刻萧倦就施展轻功,翻身上马,掉头就跑了!
至于洛平沙和余袅袅、凌海三人,早就已经骑着马跑远了。
原来刚才所有黑衣人的注意力就集中在秦钧和萧倦身上,他们看着自家老大被萧倦打伤,都准备冲上去帮忙,而余袅袅三人抓住这个机会赶紧开溜。
秦钧气急败坏,他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咬牙切齿地骂道。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居然让他们全都跑了!”
一众黑衣人都低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秦钧盯着萧倦一行四人离去的方向,目光阴鹜,语气凶狠。
“你们真以为自己跑得掉吗?”
……
萧倦一行人快马加鞭回到城里。
他们没有回家,而是直奔当地郡守府,将刚洗漱完正准备睡觉的郡守给叫了出来。
本地郡守名叫袁津,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身材有些发福,发量也很堪忧。
他听闻有从京中来的大人物来找自己,急得他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好,就只是披上外套便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
当他在厅堂看到萧倦一行四人的时候,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不是鼎鼎有名的琅郡王吗?!
当初袁津进京述职,曾经在早朝时见过琅郡王一面,琅郡王相貌不俗,气势慑人,很难让人忘记。
袁津双手平举过头,深深一揖。
“下官拜见郡王殿下!”
他还在心里猜测琅郡王忽然再次出现的缘由,就听到琅郡王沉声说道。
“本王来此是为了查案,方才本王在城外遇到一群刺客,你速速派人前去擒拿。”
袁津心中一惊,下意识抬头,这才发现琅郡王的胳膊上受了伤。
他慌忙说道:“郡王殿下快坐下,下官这就让人去叫府医过来给您医治。”
琅郡王在他管辖的地界上被人行刺,还受了伤,要是琅郡王要迁怒于他的话,他可就要倒大霉了!
萧倦却没心思管自己的伤,催促袁津赶紧派人前去捉拿刺客。
袁津没办法,只能去安排人手。
等人走了,余袅袅这才扶着萧倦坐下,随后洛平沙上前,给他的伤口进行简单的包扎。
看着血流不止的伤口,余袅袅很是心疼。
萧倦却看也不看自己的伤口一眼,腰杆挺得笔直,面上神色冷凝。
“那群刺客不是一般人。”
洛平沙手下动作不停,应和道:“对,他们身手绝佳,且配合默契,必定是经过长期的训练,这说明他们幕后的指使者更加不一般。”
余袅袅:“他们是冲着驴骨头来的,说明他们知道我们去了孙大郎一家遭遇意外的现场,还知道我们挖出了驴骨头,他们肯定又在暗中跟踪我们!”
第569章:畏罪自杀
萧倦的神情越发难看。
亏他自信五感超凡,结果他们被人给跟踪了,他都还没发现。
他微抿薄唇,冷冷地道。
“他们原本可以一直藏在暗中,如今突然现身抢夺驴骨头,说明我们的调查方向没有错,我们正在朝着真相一步步逼近。”
话虽如此,大家却都没有轻松的感觉,心情反而更加沉重了。
如今他们还只是查到了一点儿皮毛,就已经有那么多高手来追杀他们。
倘若他们继续查下去,将来的处境肯定会更加危险。
袁津很快就回来了。
他弯腰作揖,再三保证。
“下官已经让人去城外追捕刺客,郡王殿下请放心,只要他们人还在巴蜀郡内,下官就一定会把人抓住,给您个交代!”
听闻此言,余袅袅却露出个古怪的神情。
“今晚我和琅郡王本来没有出城的打算。
是郡王手底下的人遇到了一点麻烦,耽搁了时间。
我们才不得不临时决定出城去寻人。
结果却在回城的路上遭遇刺客袭击。
袁郡守,你觉得这一切是巧合吗?”
袁津怔怔地看着她:“您是?”
没等余袅袅回答,萧倦就先一步开口。
“她是本王的郡王妃,你回答她的问题。”
袁津急忙朝着余袅袅拱手作揖:“下官拜见郡王妃,郡王妃心中若是有所怀疑,尽管说出来,下官一定去查实。”
余袅袅:“你手底下有个小吏,三番两次带人去找我们的麻烦,原本我并未将他放在眼里,可今晚就是因为他的胡搅蛮缠,才使得我们临时决定出城,并且在跟那名小吏分开后不久,我们就遭遇了行刺。”
袁津听得冷汗都下来了:“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敢问郡王妃,那名小吏姓甚名谁?下官定要好好审查他!”
余袅袅:“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袁津:“那下官这就将府中所有小吏都叫过来,让您挨个认人。”
余袅袅却道:“不必如此麻烦,我记得他的长相,可以画出来给你看。”
袁津立刻命人拿来笔墨纸砚,并亲自为郡王妃铺纸研墨。
他见识过许多人物画像,知道人像画跟真人相比是有很大差距的,因此他对郡王妃的作品不抱希望,但他不敢扫了郡王妃的兴致,只能默默地站在旁边观看。
可当他看着郡王妃仅用寥寥数笔就在纸上勾勒出一个生动的面部轮廓时,不禁愣住了。
余袅袅根据记忆中的形象,不断地落笔描绘,五官随之变得越来越清晰,整个人像也变得越来越真实。
真实得就好像是随时都会活过来似的。
袁津惊异于郡王妃的精湛画工,不由自主地赞叹出声。
“此画甚妙!”
余袅袅放下画笔,问道:“你可曾见过此人?”
袁津仔细观看画像:“很是面熟,具体是谁却想不起来了。”
府中小吏甚多,他作为一方郡守,每天忙得很,哪有空去记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吏?
袁津叫来府中长史,指着画像中的男子问道。
“此人你可认识?”
长史专门负责官吏郡守府中的人事变动,府中上下官吏他全都认识,因此他只是看了一眼便认出来。
“这是高典史手下的小吏,名叫李甲,负责城东一片区域的治安。”
袁津立刻道:“把人带过来!”
长史见大人面色不好,不敢多问,忙应了下来。
“喏!”
长史急匆匆地退了下去。
他这一去就是许久。
袁津心中忐忑,他时不时就要偷看一眼琅郡王和郡王妃,生怕对方会不高兴。
就在袁津快要坐不住打算叫人去找长史的时候,就见到长史着急忙慌地闯进来。
不等袁津责问,长史便跪倒在地上,把事情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郡守大人,下官方才去找李甲,被人告知他不在府中,于是下官便带着人去了他的家中,结果却发现他已经死在家中!”
袁津神情一变,急忙追问:“他怎么死的?”
长史:“是、是上吊自杀的,我们到他家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
若非心虚,又怎会自杀?
袁津心中不免打鼓,难道李甲真的勾连杀手刺杀琅郡王?
可李甲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吏,他跟琅郡王八竿子都打不上关系,犯得着冒险去跟琅郡王作对么?
李甲的死亡非常突然,但萧倦却并没有多大反应。
他平静地问道。
“李甲的尸体呢?”
长史不知面前之人的身份,便没有回答,而是抬头去看袁津。
袁津没好气地道:“看我做什么?你只管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便是!”
既然郡守大人都这么说了,长史自然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当即说道。
“尸体已经带回郡守府。”
萧倦:“抬进来。”
长史又去看袁津。
袁津瞪眼:“还不快去?!”
长史忙不迭地爬起来,去外面叫人把尸体抬进屋里,
洛平沙上前解开盖在尸体上的白色麻布。
李甲直直地躺在担架上,面色灰白,双目紧闭,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勒痕。
洛平沙戴上手套,仔细查看李甲脖子上的勒痕,很快就做出断定。
“死者脖颈上有两道勒痕,其中一道勒痕的用力方向是往后,另一道勒痕是朝上的,死者应该是先被人用麻绳勒死,再吊到高处,伪装出上吊自尽的假象。”
袁津忙道:“这么说来李甲不是畏罪自杀?”
余袅袅:“嗯。”
没等袁津松口气,就紧接着听到她继续说道。
“李甲应该是被他的同伙给灭口了。”
袁津愣住。
余袅袅扭头看向身旁坐着的萧倦,低声问道。
“会不会是刚才那群刺客动的手?”
萧倦:“很有这个可能。”
洛平沙站起身:“从尸体的温度和僵硬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应该是在半个时辰前。”
长史喃喃道:“半个时辰正好是往返李甲家中的时间,这么说来,我们刚到李甲家里,他就断气了,这也太巧了。但凡我们早到一步,李甲兴许都不会死。”
袁津却道:“是啊,你们只要早到一步,就能跟那群刺客正面碰上。”
长史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他只是个文官,真要是跟刺客面对面碰上,肯定是凶多吉少。
第570章:盘查
袁津派出去追捕刺客的兵马最终无功而返。
对此,袁津惴惴不安,很怕琅郡王怪罪自己办事不力。
但事实上萧倦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因此并未多说什么。
那群刺客都是高手,且行踪诡秘,他们在刺杀行动失败后,肯定就已经迅速逃离。
萧倦下令发布通缉令,
在巴蜀郡内通缉那帮刺客,只要能提供刺客行踪,他们不仅能保证报案人的安全,还能提供千两白银作为赏金。
长史从郡守大人手里接过通缉令的时候,看到通缉令上写着的赏金数额,都不免心动了,就更别提那些普通百姓了。
次日,洛平沙给出了检验结果。
“这头驴生前被人下了毒,这一种比较特殊的毒药。
服用之后不会立刻发作,
需要等上半个时辰左右才会毒发。
并且不会致死,只是会让中毒者变得极其亢奋,无法自控。
我猜测应该有人将毒药混在草料或者是水里面,喂给驴吃下。
在赶路的途中驴毒性发作,发疯狂奔,带着车上的一家人摔下山坡。
这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这个结果进一步证实余袅袅的猜测。
孙大郎一家果然是被人给灭口了。
先是梨娘,然后是孙大郎一家,还有李甲……
这些人一个个地死去。
杀死他们的人都是为了灭口。
很显然,有人不想让余袅袅和萧倦继续查下去。
余袅袅握紧拳头,不管幕后真凶是谁,她都一定要把那个人揪出来!
不只是为了给谢氏和封梁寒一个交代,也是为了给被无辜牵连的孙大郎一家一个公道!
在通缉令被张贴出去后,立刻就引起了百姓们的热议。
他们都对那千两白银的赏金垂涎不已。
很多百姓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他们要是能得到这笔赏金,就等于是这辈子都能吃喝不愁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古今通用。
为了能得到赏金,百姓们只要一有空闲,
就会到处寻找刺客的踪迹。
通缉令上画有刺客的模样,
虽然那些刺客都蒙着脸,但笔者却将他们的眼睛描绘得栩栩如生。
只要对照双眼仔细寻找,未必就不能找到刺客。
很快就有人向郡守府提供了线索。
有人曾在城中见过通缉令上的刺客。
萧倦和余袅袅立刻就接见了对方。
来人是个中年妇人,瞧着白白胖胖的,颇有富态。
她甩着绣帕,绘声绘色地说道。
“我在城中有好几个闲置的房舍,平日里就用来出租。
前不久有个外地人找到我,他自称是来巴蜀做生意的,想要租住我家的房舍。
他出手很阔绰,不仅没跟我讲价,还给我加了一倍的租金。
唯一的要求就是平时不能有人去打扰他,因为他喜欢清静,很讨厌被不认识的人打搅。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一个做生意的人,怎么会有这种毛病?
做生意不就是要跟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吗?
不然他怎么赚钱?
但有钱的是大爷,人家都给了那么多钱,只要不把房子弄坏,
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直到今儿早晨,
我看到公告栏上贴着的通缉令,
才发现那个租房的古怪男人,跟通缉令上的其中一人长得很相似。”
说完她便拿出自己从公告栏上揭下来的通缉令,指着上面的男子画像,表示就是他。
余袅袅问道:“你确定没认错?”
胖夫人毫不犹豫地道。
“我这人眼睛很尖的,不可能认错,就是这双眼睛,绝对是他!”
余袅袅向她问清楚小院的地址后,和萧倦一起带着人离开郡守府。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胖夫人所说的小院。
从表面来看,这座小院非常普通,周围甚至还有做生意的商铺,院门前边的路上人来人往,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儿会藏着一窝刺客。
萧倦命人踹开院门,随即带着人冲进去,余袅袅则带着另外一队人在院门外留守,以防里面有诈。
余袅袅没等多久,就看到萧倦带着人又出来了。
她急忙问道:“找到人没?”
萧倦沉声道:“没有。”
方才他带着人将屋里屋外都搜了个遍,未曾找到刺客的踪迹。
余袅袅蹙眉:“难道情报有误?刺客压根就不住这儿?”
萧倦却在此时拿出一个药瓶。
瓶盖已经被打开,瓶身上还沾着血迹。
“这是我在屋内找到的,里面还有被换下来的夜行衣,上面沾着血。”
余袅袅拿过药瓶看了看,确定是专治外伤的金创药。
她顺势推测道:“这么说来,这里的确是刺客们的落脚处,他们昨晚曾回来过,还在这儿包扎了伤口,但后来又跑了。”
萧倦微微颔首,算是认同她的推测。
余袅袅用指尖擦了擦瓶身,沾到了一点血迹:“血迹还没干透,人兴许还没跑远。”
萧倦以郡守的名义下令加派人手,严查所有出城之人。
他之所以不封锁城门,是想给那群刺客留下一线希望,让他们觉得自己有可能逃得出去。
只有这样,刺客们才会自投罗网。
事实的确如余袅袅猜测的那般,昨晚在刺杀失败之后,秦钧就带着人回到城中的小院。
秦钧受伤颇重,但他不能去找医馆,好在他们有准备治疗外伤的药物。
他便在小院里自行处理伤口。
与此同时他还指使手底下的人前去杀了李甲,免得李甲将他们的行踪透露出去。
他原以为做完这一切后就能没事了,他们可以继续在这个小院里躲藏下去。
却没想到官府突然发布通缉令,且通缉令上还画有他们的画像。
秦钧看到画像上的自己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哪怕画像上的男人蒙着脸,可那双眼睛太有辨识度,一眼就能认出就是他!
他气得将通缉令撕成碎片。
但很快他就又冷静下来,此地不宜久留,必须立刻离开!
秦钧顾不上自己重伤未愈,连屋里的东西都来不及收拾,就带着手底下的人迅速离开小院。
他们乔装成一直送葬队伍,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出锦官城。
结果却在靠近城门附近的时候,发现城门旁站着大量官兵,凡事要出城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都必须要接受严格的盘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