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私求圣旨
皇宫在京城的正中央，经历过几百年的沉淀累积，站在宫门口就能感受到令人敬畏的威严。宫里住的是九五之尊和有身份有地位的妃嫔。
皇上久居宫中寻常百姓哪能见到真容，没有口谕和令牌更不能轻易靠近皇宫。以至于皇上和皇后以及宫内是什么景色，百姓们只能通过说书话本里了解到皇宫里是有如何的气势，皇家威严是如何不可侵犯。
在别人眼里是这辈子不可求得地位，那位人人敬仰的皇上此时在书房厌厌把奏折随手扔在桌上，颓然靠在圈椅上。
另一边的某位大爷怡然翻看其他的奏折。
“大白天怎么又来了？”黎煜文心里不爽，特别不爽，每天被关在宫里见不完的官臣，这斯一有空还来刺激他。
“来求个圣旨，以防万一。”
“哦？宫外是准备有什么变故吗？”边说就挥手让桂公公去取一封干净的圣旨。
慕锦尘不由得想起昨晚的事情，嘴角毫不掩饰翘起：“要一封赐婚的圣旨先防着。”
黎煜文冷哼一声，有了个宝贝就得意成这样，提起笔在明黄的绸帛上认真下笔，落款写下今天的日期，庄重盖上一言九鼎的玉玺。
“李怀静手上还有我一个口头的承诺，不知道她会拿来求亲还是会留着以后保住定国公府。”
听了这话慕锦尘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李怀静的情意他已经明确拒绝过很多次，免不了以后受到刺激当众对他逼婚。
今日求来的圣旨也不全是巧合，心里一直有个声音提醒他这事需要提前办好。一早离开苏将军府就隐掉踪迹来找他。
“皇上，苏将军在外求见。”桂公公轻叩门框，打断了两人悄声交谈。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明白苏勉此时来是为了什么事。
“瑜王的这件事我会尽快找到线索……虽然这次不能让他重创，放在朝廷里的警惕会更高。”慕锦尘收好圣旨，就往书房后面的里间走。
私盐一案的审判不管如何拖时间结果都一样，锦绣楼新菜式快出来了，他忙着呢。
桌上的宣纸上标注着瑜王在朝廷里的关系网，黎煜文拿起朱红小楷笔在王茂宏的名字上画了画一个叉，随意拿本奏章盖在宣纸上。
“请苏将军进来。”
端正坐稳再正首上还是那个不怒自威的皇上。坐上这个位置是他的选择，他不能辜负了太上皇的重望，也不能因为江山让百姓过得水深火热。
既然已经开始了，就没有后路可退。
苏勉垂首进屋行礼，得了皇上的准许在一旁落座才抬眸别有深意看向黎煜文：“微臣处理私盐一案浪费多日，还望皇上见谅。”
“无妨。有劳勉叔操劳多日，此事交给自己人朕才放心。”黎煜文把案情陈词放在一旁不着急看，事情和他猜想的也不会相差太大。
苏勉松一口气，皇上这么回答说明书房里没有问题。
“劫狱一事本以为能和瑜王扯上点关系，但是没有找到直接的证据所以千万不要硬碰硬。”而且他们也不知道瑜王是否留有后手，来日方长，不可急进。
黎语文思忖半晌点点头，能把瑜王的羽翼拔掉，把朝廷的官臣都清理一遍都是长久之计，若他这么好对付也不至于让苏相思在宫外两年都没有办法。
元武侯爵还未回京时，黎煜文就把苏勉叫到宫里密谈两个时辰，那段时间珍贵妃一直在他枕边吹风苏勉是如何受百姓爱戴，现在天下只只苏将军屡屡立功，全然忘记了清平将军府当年是如何所向披靡。
两个时间掐得好，瑜王和珍贵妃暂时不会多疑。
慕锦尘的密信早两天送回到京城，接过早就料到，在百官面前还是要走一下过程。
“微臣本以为劫狱的是瑜王的人，没想到大理寺外居然还有其他黑衣人。两批人目标都是刘川，扣押下来的活口都只是小人物，盘问不出有用的消息。唯一能确定的是，瑜王和背后的人已经闹掰了。”
“之后的一些事情会牵连到苏将军府，还望勉叔见谅？”黎煜文脑海在把瑜王的关系网顺一遍，有一个人动了，苏将军府难免会受到影响。
苏勉不在意摇摇头，他们一家四口迟早是要摆出去自立门户，只要不伤及父亲和母亲。打击其他人不该有的心思也无所谓。
“苏将军，既然案情已审判结束，和此事相关的人可以传令关押。”
“是。”苏勉站起身抱拳行礼。
王茂宏是户部尚书的大儿子，府邸里最有可能袭承户部尚书位置的老爷。早些年科举中榜后就在户部任职，从最底层的清闲小官到现在的户部左侍郎也说明是有过人的能力。
此人在朝廷上确实勤勉，私底下却是个阴爆成性，极爱面子的人。
在锦绣楼刚传出即将有新菜式时候，王茂宏就花重金提前订包厢和新菜式。他并非好这口，不过是在友人面前夸下海口，为了面子不得不忍痛准备。
还未到午时锦绣楼就放出消息开始限量品尝新菜式，百姓们就不淡定了，提前到锦绣楼里占位置。
能尝第一口新菜式不说，价格只要五十文，还限量。
王茂宏这时候就得意自己又先见之明，招呼着自己至交好友就到锦绣楼尝新菜。这些狐朋狗友极给面子的吹捧几句，让他虚荣心爆涨理智全无，又多点了几样菜和好酒。
街道上一对士兵匆匆而行，百姓自觉把路让开，瞧见士兵直接闯进锦绣楼更引起百姓的注意力。
好奇里面是谁犯事能让大理寺的士兵亲自捉拿。
包厢门被一脚踹开，士兵冲进去马上就把王茂宏控制住。
不止包厢里的几人吓傻，就连王茂宏自己也被吓傻，畅饮小酒忽然被摁住。
“大胆！敢这样对我无无礼！可知道我是谁！”王茂宏双手背控制在身后，只能挣扎怒骂。
士兵的头领拿出一张逮捕令，上面签着大理寺少卿和苏勉的名字还有大红的印章。清清楚楚写着王茂宏参与私盐一事经过核查是事实，现在实施逮捕。
整个包厢的人都懵住了，王宏茂对人虚伪有虚荣心，没想到居然还胆大包天。王宏茂本人更吓得脸色发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人明明保证不会受到牵连！到底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道，现在脑子一片空白，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话。苏勉敢来扣押他也肯定是上报给皇上。
头领不给他挣扎的机会，还等着回去给苏将军复命，没空和他在这争执。使个眼神，士兵扣押住人出锦绣楼。
此时一楼和锦绣楼外围满指指点点的人，看到来扣押的人是户部的侍郎唏嘘不已。
这就是亲自打自己老爹的脸啊！
第九十六章只要三小姐尽一份心力
丫鬟稳妥有序把吃完的午饭撤下去，再端来两杯清茶让苏相思和李琴瑟涑口后整个用饭才算结束。
苏相思把嘴角擦干净侧过头吩咐柳絮“再去检查一次备的礼是否齐了。”
柳絮前脚刚跨出门槛又退回来，轻声回话：“益安院的覃妈妈来了。”
从喉间冷笑出声，敛下眸里的鄙夷，点点头示意让人进来。
覃妈妈身后跟着三位小丫鬟，手里捧着锦盒恭谨站在屋子里。覃妈妈一张精明老脸上全是谄媚和讨好：“老夫人听闻三小姐要去兵部尚书府，特意叫老奴送来这些个玩意让三小姐一同带过去。”
“还要劳烦覃妈妈替我带句话回去，多谢祖母操心了。只是……外祖家一直不待见我们，可能会让心事落空了。”对柳絮点点头，后者会意上前接过丫鬟手里的锦盒。
“这……这……只要三小姐尽一份心力了，其他的都无妨。”覃妈妈以为兵部尚书大人会看在是一家人份上会拉一把，倒是忘了兵部尚书并没有给苏将军府好脸色看。
松香恰巧进屋回话马车已经收拾得妥当，可以出发。
李琴瑟心酸叮嘱几句送她出听竹院门口才眼神黯淡转身回屋里，覃妈妈不着痕迹把这些看在眼里，回到益安院全都交代清楚。
装饰简单不失大气的马车在街道上慢行，马车前面挂着一块木牌，上面雕刻一个苏字。百姓自觉把道路让开，让马车先行。应该是苏将军府里某个主子出府了。
车轱辘碾压过青石板里，‘哒哒’马蹄声离兵部尚书府更近几分。车夫轻微拉紧缰绳，马车在府邸大门停下，苏相思身子也随着一顿。松香和利落下马车，放平木凳。
苏相思一手捻起衣裙，一手搭在松香的手掌，伸腿稳稳踩在木凳上轻松落地。
门童靠在门框打旽，听见马匹嘶叫声迷糊睁开眼看见三小姐已经踏上门府的台阶上。瞌睡瞬间跑干净，对着苏相思连鞠几个躬：“见过三小姐，见过三小姐。里边请，老爷和夫人都在里面。”
苏相思抿嘴一笑：“快去帮忙，车上东西不少。”
在街头的百姓自然也看到苏相思带人提着锦盒进兵部尚书府。
“乖孩子，快来给外祖母瞧瞧。”秦氏听到下人来报苏相思登门，顾不上打理绣线，心生欢喜出门迎接。
苏相思见到慈眉的外祖母脸上笑意加深，几步上前就亲昵挽住秦氏的胳膊一同进屋：“总算能偷个空来看看外祖母。”
秦氏知道苏相思来就乐得眼角皱纹加深，眼光就没离开这个可人的外孙女，握着她的手不肯放。
“嗳，你们几个愣着做什么，快端些点心上来。让厨房多备些菜式，今晚三小姐就在府里用饭了。”
松香和屋里的丫鬟蔷薇相互行过礼，蔷薇接过松香手里的锦盒放置好，其他小丫鬟们端来的点心摆满桌上。
“你这孩子，来就来了还带这些做什么。”秦老夫人把点心推到她面前，示意她多吃些。
苏相思俯过身子，意味深长道：“是苏老太太命我带来给外祖母的。”
“何必这般客气。”秦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减几分，苏勉是个好女婿，至于其他人未必就是好亲家。
“这次还要多亏苏将军府里那些人瞎闹腾，不然我还没这个机会来看祖母。”苏相思安抚般握紧秦老太太的手，狡黠眨眨眼，惹得秦老太太朗笑出声。
兵部尚书大人和覃老太太这一生有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李琴瑟是家里最小的幺女，享受整个尚书府的宠爱。
两个儿子也分别在兵部和礼部任职，一家子可以就是顺风顺水。只可惜李琴瑟嫁到苏将军府，里面人多眼杂，日子总是有些磕磕碰碰。
苏相思难得来一趟，两位舅妈也是和善相处得来，三言两语就能把秦老夫人逗乐也照顾到其他人的感受，院子里的笑声一整天不减。李尚书刚跨进大府门口就有人急忙上报，他一刻也不敢耽搁就直奔自家夫人的院子里。
待晚饭做好两个舅舅才陆续回来，亲侄女难得来吃顿晚饭把自己收藏的好酒贡献出来小酌几杯。
就过半晌后苏相思才转入正题：“祖母拜托我劝父亲在六部里寻闲职给两位哥哥打发时间，劝不动父亲只好来求外祖父了。”
李尚书疑惑出声：“苏老太太年轻时候就贪得无厌，现在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急攻进切。”
“私盐一案出来皇上现在可是严打六部，苏老太太居然敢冒这个险。”大舅李盛宇不赞同出声，这种事不是走正规途径，以后落人口舌就会在皇上心里生疑，对苏将军府非常不利。
苏相思巧笑一声：“真到事情败露那一天还需要外祖父收留我们一家。”
“一家人说什么收留不收留，今晚就别回去了多住几天。”
“是呀，外头都说相思姐姐性情古怪，不爱出门。今天我才发现那些人就喜欢瞎说。要是姐姐能多留几天该多好。”
小丫头是二舅李嘉宁的小女儿，一整天都是粘着苏相思不肯离开，只是闲聊几句就发现苏相思见识太广，待人没有距离，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这事我能解决好，祖父和舅舅别担心。听竹院的饭菜我可是吃腻了，明日我还打算来蹭饭。”苏相思自小就是有分寸的人，她既然说能自己解决就会让他们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用过晚饭后苏相思也不能再多留，秦老夫人拉着手老泪纵横，下一秒就想马上吩咐下人去偏院收拾出一间客房。
苏相思郑重保证明日一定还来，才皱眉头出兵部尚书府，一脸愁容，脸上还隐隐有些许泪痕。
没想到天色这么晚了苏将军府的大门还敞开着等她，苏相思特意绕开人多的一条小道回听竹院，没想到还是偶遇了出门消食的苏依玲。
苏相信心里郁结，从胸口缓缓吐出一口气，神情可怜欲哭无泪。柔弱欲倒微微欠身，声音能明显听出点哭腔：“二姐姐。”
“三妹这是怎么了？可是在外祖那受委屈了？”苏依玲借着廊下的灯光察觉到苏相思脸色不对劲，试探开口。
苏相思不好意思骗过头，不让她瞧得清楚，含糊回答道：“只是些小事罢了，也不是第一没见着外祖父。我等了许久没能进食，体力实在支撑不住只好回来了。”
听她这般解释苏依玲心疼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快回去休息吧。”
苏相思默默点头，便不再久留。
“该去和祖母抄佛经了。”待苏相思的身影走远，苏依玲喃喃吐出一句话，转身朝益安院方向走去。
另一边苏相思回到听竹院就瘫在床榻上嗷嗷叫：“好撑，吃太多了。”
第九十七章王尚书
户部尚书大人哪能想到自己儿子也有锒铛入狱的时候，措手不及的消息让全府上下乱了手脚。
瑜王收到这个消息时候第一时间马上调动所有的暗卫去彻查到底怎么回事。他已经做好万全之策，怎么也料不到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元武伯爵手里的证据他也能确定牵连不到其他人，刘川和覃大人更不知道王茂宏是什么人。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他急需很快知道，而且，皇上有没有对他疑心？
王大人得知儿子和私盐一案有牵连，马上换了官服去到宫里皇上书房前跪着求从轻发落。这情求得也很有心思，不质疑皇上的处置也不偏袒自己儿子，表明这事他并不知情，只希望能看在他年苦功高的份上饶一条小命。
皇上也念在他是带有功名的老臣份上，让他先回去，一切他自由定夺。
府邸里的一家老小除了哭和着急帮不上什么忙，现在也不能去牢房里问个清楚，也不知道严重到哪个地步可否还有翻案的可能。
这个儿子是最有可能承袭尚书的位置，现在偏生了这样的意外，不牵连整个府邸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高官显贵，年岁已高的王尚书一夜之间又苍老了十岁。佝偻着身子站在大殿的最前方，其他官臣更不敢多言半句，大殿里竟比平日更安静万分。谁能预料下一个会不会是自己栽跟头。
瑜王的眉头从今晨就一直在跳，压下心底的不安。到底是皇上的势力他一直不知道，还是苏勉比他想象中藏得更深。
“皇上驾到——”太监喊一声，明黄的衣袍子就出现在屏风后面，百官们拱手鞠躬候应圣上。
“平身。”黎煜文坐在龙椅上，把一打奏章拍在案桌上，发出的声响让百官浑身一颤。
桂公公识相把这些奏章分下下去给百官们传阅，大殿里只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瑜王很快就把宗卷翻过一遍，心里的担心稍微放下。
结案陈词上写的是苏勉在牢房里拦截一批黑衣人要劫狱，被苏勉抓了活口，经过审问竟然是王宏茂花了重金请来的杀手把刘川灭口，最后全盘脱出，盐税分账王宏茂占了大头，刘川也确实当场被杀害。
关于最后定案的宗卷只有瑜王知道里面有几分真假，刘川的死刚让他心定不少，可是……牢里的这个人，在他没想到该如何保下的时候最好把嘴巴闭严。
王尚书越看越心惊，苏勉接手这个案子之后，每个证据都去核查过是否属实。苍老的手掌拿宗卷止不住的颤抖，了解事实的经过后绝望合上眼睛。
这个儿子只是才华和能力毋庸置疑，现在正值壮年接过他的班，只要不犯事也是高官一生。虽然好面子，怎么就犯了这种糊涂事。
“私盐一案审查完毕，和此案相关的人已经捉拿关在大理寺，还请皇上定罪。”这是牵连到王尚书所以没有在宗卷里写最后如何审判，身为同僚要把握分寸。
王尚书当堂跪下，羞愧面对圣上：“皇上……微臣教子无方，现在逆子竟做了如此大逆不道的事，还请皇上重罚。”王家祖辈都是效忠于圣上，更深得优待和信任，他这张老脸愧对列祖列宗和这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功绩。
黎煜文手掌摩擦龙椅两边扶手上的龙爪，把目光转向另一边的瑜王和明王：“；两位王爷觉得此时该如何判？”
瑜王心里暗骂一声狐狸，朗声应道：“臣以为应该严惩警告那些动了歪心思的人，皇家天威，严法律令不可藐视。”
“回皇上，臣以为应该严审王宏茂背后知否还是指使之人，应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私盐这种大事都敢犯，不知道背后是否还有其他见不得人的交易。”明王的立场和瑜王恰恰相反，两个有话语权的王爷意见不合之时，底下的官臣就怕引火烧身。
“刘川和覃老爷抄家，择日斩首。苏将军继续审问王宏茂。”黎煜文发话让王尚书又隐隐觉得还有希望。
瑜王此时不敢太明显给皇上提出想法和意见，现在他有太多未知的东西要去确认，太多事情不知不觉中慢慢脱离了他的掌控。
苏相思一大早用过早饭，在众多下人的视线中，面无血色，哀愁着一张脸进了马车又去兵部尚书府。
下马车前重心不稳还踉跄几下险些摔下马车，周边的百姓更好奇了，尚书府的人不待见她，为何还连着两天来讨嫌。
殊不知，兵部尚书府里早就备好满桌的瓜果点心，里面的人眼巴巴的等苏相思快些到。
苏将军府里的其他主子，知道苏相思又去求人情了，在各自的院子里做美梦即将能官途亨通。
难得李尚书下朝后不去兵部直接回府邸用午饭，随口提及几句私盐的审判。
“王尚书是个明事理的老臣，朝廷里能有这样忠心为民的官臣不多，可惜啊他的儿子啊。”李尚书感慨甚多，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年纪也一同走到差不多的官职上，本在坚持一段时间就能退下享受天年。
这件事无论如何处理都会影响到王尚书，即使皇上不牵连到家人，王尚书以后心里都会有个大疙瘩了。
“现在皇上让父亲继续深查，王尚书现在是打算革职了吧。尚书的位置空缺，皇上又要头疼好些天了。”
王尚书惊叹看向他这个外孙女：“相思还真说对了，下朝时候王尚书就去找皇上了。八九十是谈革职的事。”
年迈衰老的老臣此刻就跪在他的跟前，黎煜文心里百般不是滋味。这位老臣的忠心他从未怀疑过，只是儿子投靠了最不该的人。现在动不了背后的人，只能暂时让他儿子替罪。
“快扶王尚书起来赐座。”
王尚书不肯起来，依旧跪趴在地上：“皇上不答应老臣辞退，臣便长跪不起。”
“朕可以保证不会牵连到王府其他人，但是王宏茂定是留不得了。”
黎煜文每说一句话，王尚书趴得越低。他知道要么整个王府陪葬，要么保全一个人。他不是任性妄为的人，该如何选答案也明摆着。
按照钦定的律则，这等大事诛九族还算轻，皇上这般作为是想保全王家的颜面。他也不忍心自己在高位上眼睁睁看儿子斩首。
太上皇退位之时，拜托他能辅佐新帝稳固朝纲，现在是愧对于忠烈的列祖列宗和太上皇。
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黎煜文亲自扶他起来宽慰道：“朕现在不能在革职书上盖章，待有合适的人选朕定会和尚书商量。”
有了这句话，王尚书心里愈发惭愧，无脸面对皇上，无脸回家给个交代。
在牢房里浑浑噩噩的王宏茂成了两方势力的最重要的一个人质。
第九十八章礼数要周全
苏相思这几天可忙了，早出晚归，为了苏将军府的门楣荣耀天天往兵部尚书府吃个闭门羹。苏老太太明面上说着心疼，就无再过多表示。
听竹院的低气压让人喘不上气，三小姐每日早出晚归都是愁眉不展，回到院子里就关紧房门，三夫人在门外劝说几句也没能让三小姐心里又多少宽慰，半夜时分还能听见细微的抽泣声。
在兵部尚书府受委屈了为何还天天赶去，实在想不明白。
苏相思舒爽泡了一个澡，翻看完锦绣楼从新菜式出品到尽头的流水账，数目可观。可以给桃桃家传信大量订购鲜鱼干，顺带把桃桃送来的家信带回去。
桃桃和李念年已经在药谷安顿下来，生活也算有滋有味，里面的药童待他们没有偏见。
“清梅院那位还没出来？”
苏相思随意这么一问，柳絮顿了几个呼吸才反应过来自家小姐说的是谁。这几日也跟在小姐身后忙坏了才想起最关键的一个人。
“听府里的丫鬟们说，大小姐的精神似乎不太对劲，已经悄悄请过几次大夫了。”
“嗯，暗格里那个红色瓷瓶能快些让大姐姐痊愈，你挑个时间送去。”苏相思不在意点点头，她想装病，那就助她一臂之力。
苏依玲倒是比苏晴更聪明谨慎，事事都插一脚了却找不到任何和她相关的痕迹。又想撇清又想从别人身上拿到好处就得付出相应的待见。
已经躺进松软被窝的苏相思已经快彻底睡着，被床幔外的柳絮强行拉回意识清醒过来。
“小姐，慕世子的急信。”
苏相思眼皮格外沉重，想使劲睁开眼睛只觉得越想睡。小脑袋从床幔里探出来，忍不住打一个打哈欠，接过纸条眯着眼看上面的内容。
“梁志义连夜离京。”
把自己重新扔回床上，迷迷糊糊道：“让明晖的人别跟丢就行，应该是去卫梁了，让那边的人做好准备。”
话说道最后声音渐小，最后一个字说完就歪头彻底睡着。
慕锦尘处理完杂事不着急休息，气定神闲坐干坐在案桌前。门外有轻微的动静，他头也不抬就出声问：“如何？”
余一脚步顿住恭谨回答：“三小姐已经睡熟不好打扰，只说全凭主子拿主意。”
回想到那丫头犯困和起床气的样子，心情愉悦轻嗯一声起身往里间走。
苏相思今晨出府时候是带着李琴瑟一起，这件事传到益安院，苏老太太拨动扶住的手指一顿，不知想到什么继续拨动手里圆润的佛串。
苏依玲想探一下苏相思在兵部尚书府到底谈些什么，只是她身边的柳絮和松香不是那么能轻易收买的：“祖母，我担心……三妹没办法说动李尚书，咱们不就是白高兴了。”
苏老太太也不知道从哪得来的自信，总有预感苏相思能办这件事办好：“会有办法让她办成。”
只要能让两个孙子都和职位沾点关系，什么手段她都不介意。
兵部尚书府大门因为苏相思原因连着好几天氛围沉闷得让人心情跟着颓靡。外面的风言风语早就传出好几个版本，最荒唐的就是苏将军府的老太太逼着自己孙女去外祖家求闲职。
求人办事哪有这样个求法？不亲自诚意登门，反而逼自己孙女来谈天天碰壁。
常在兵部尚书府周边做生意的百姓都能清楚瞧到三小姐每天白着一张脸来，晚上一脸愁容回去。
苏相思和李琴瑟酉时就回到苏将军府，直接去到益安院。
苏老太太以为事情办好了，对母女俩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和颜悦色。
“早知道你们回来这么早，我现在让后厨多加几道菜。”
寡欢了几日的苏相思虽然脸上有明显的疲惫但还是盖不住浅浅的喜意，心里斟酌过后缓声道：“今日孙女总算能见到外祖父，他老人家的意思是，还从未见过两位哥哥，现在朝中繁事诸多……不敢……不敢冒这个险。”
“好说好说，明日我就去请他们来咱们府和哥几个见一面。”苏老太太知道这事算是成了一半，就差最后敲定下来了。
强压下心里的恶习反胃，扯一下身边母亲的衣袖让她先别说话，自己面露为难犹豫道：“祖母……是我们有求于人，应该做到礼数尽全，免得落下口舌。”
一番话把得意中的苏老太太当头一棒打个清醒，心里再不情愿也不得不低头极为不愿道：“明日就让孙儿们都去给你外祖请安。”
苏相思借意太劳累婉拒苏老太太留在益安院的意思，独留苏老太太沉浸在好事将成的喜悦里。
苏依玲收到丫鬟的消息，是为了哥哥和二房的前程自然乐意出面。
只是苏晴那，不愿意踏出清梅院半步。天天晚上梦魇，每次都是从梦中惊醒，冷汗湿透衣衫。就不敢入眠，这样的心病也不敢和赵氏说明，每日都藏着掖着，只能私下写信给瑜王寻求宽慰。
赵氏踏进苏晴的里屋就看见苏晴靠在床头，两眼无神看着跳动的烛火跳动。鲜活灵动的闺女变成这样麻木，赵氏心里头疼痛不已。
不爱梳妆打扮了，也不去老夫人跟前讨巧，也不爱出门和闺友游湖了。请几次大夫也没有好战，做母亲的都跟着急上火。
“晴儿……晴儿……”
赵氏连叫几声才把苏晴拉回神。
苏晴眨一下生涩的眼睛，木讷回应：“母亲。”
“你祖母派人来传话，明日你们这些晚辈要一起去兵部尚书府。你也许久未出府，明日你也细心装扮出门散心可好？”
苏晴依旧麻木的点点头，现在她只感觉自己身体疲惫，脑袋沉重，可偏偏就睡不着。脑子里总是涌现出脏东西。
这样的反应让赵氏嘴边想宽慰的话又咽回去，吩咐贴身丫鬟仔细照顾，边起身边哀泣道：“杀害李小姐的凶犯抓到了，为何我的闺女还要受到这种折磨？”
“母亲，你说的是真的？”
苏晴忽然全身心一松，没有连续几日的胸口压抑，赵氏随口的一句话让她激动浑身颤抖。
“小姐，谋害李小姐的真凶抓住了。”
松香脱下苏相思的外袍，挂在一旁的木架上，想起今日收到的消息。
“是哪对野鸳鸯被抓到了？”苏相思面无异色，平静的拥软毛掸子轻扫大袖衫上的轻尘。
松香惊奇出声：“小姐是如何知道抓到的是一对野鸳鸯？”
如何得知？只是这猜到这事的最后结果罢了，死的是朝中要臣的闺女，还是在康王府发生的命案。两边都得罪不起也顶不住压力，还没有直接证据情况下，没权没势的下人最合适替罪。
现在又是一桩冤案罢了。
冤案，也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暂时先顺了某些人的愿吧。
第九十九章求人办事
既然要登门去兵部尚书府求人办事，礼是最不可少。苏老太太连夜就指定了该带的厚礼，幽兰院和清梅院也不敢落下，只要前程有着落，砸多少宝贝进去都不会心疼。
柳絮把几层帷幔挽起，小丫鬟们端着浸过花香的清水轻洒在屋子里各角落，把还带露水的花束插在琉璃瓶里。
院后的小厨房烟囱里也飘出袅袅烟气，饭菜香气也飘在听竹院的上空风吹不散。
轻手掀开床幔入眼的就是把被子蹬开睡得七横八竖的苏相思。
“小姐，该起了，三夫人要等久了。”
“小姐？”
“今日还要去李大人府邸可别迟了。”
“小姐，你再不醒奴婢就亲自动手了。”
耳边嗡嗡声让苏相思不耐烦一把会开柳絮的双手，拥着被子翻个身继续睡。
柳絮和松香对视一眼，一人扯开被子，一人拉住苏相思的胳膊，硬生生拽到梳妆台前。
感受到脸颊上有冰凉的帕子，苏相思才悠悠清醒：“外面这么吵？”
“各院子都在准备去给李大人的珍品，足足装满一马车。”
苏相思两条叶眉皱在一起，不屑道：“亏得两位哥哥都是读书人，贿赂官差是要发配边疆从军的，真不知道死活。”
李琴瑟嫁到苏将军府二十多年，苏老太太亲自登门的次数不到一支手掌。宴会上碰面也从未打过招呼，现在恐怕都不知道兵部尚书府的大门时朝哪开。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话果然不错，苏茗渊和苏茗瑾穿一身新衣到也显得少年郎的意气风发。按照苏相思的性子又是最后一个到正门前，这些人等得上了脾气也不敢对她摆出任何不满的脸色，毕竟去到那边还需要她出声美言几句。
苏将军府和李大人居然冰释前嫌了，这可真是稀奇事。换做别人家有三小姐这样日日上门求情，铁石心肠的人也会有心软时候。
李大人和李夫人坐在正厅早就备好茶水，苏老太太瞧不起他们，他么又何时看得起她。不来一次狠的都不知道什么叫死心。
苏老太太手里柱着一根红木的手杖，身穿福字印底花纹褐色衣衫，身后跟的是几位孙儿。
孙儿们规矩行个大礼，苏老太太才小弧度屈腿欠身行个过场礼。
“你们都是好孩子，快些起来坐下。”李大人板着一张脸不出声，李夫人才勉强开口。
行礼时候没有太过于为难，使绊子，苏老太太心里又坚定几分。寻了一个最前的位置坐下，剩下几人才陆续坐下。
“老身拉着这张老脸不请自来亲家府邸，真是叨唠了。”苏老太太这话又让李夫人心里膈应一下，出于教养和素质依旧和颜悦色。
但李大人可就没这么好脾气和好说话，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冷哼：“有事相求无人提醒也能想起两府是亲家。”
苏老太太也不尴尬，几句巧话就打了个哈哈绕过话题。
三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几句周旋打马虎眼就是聊不上重点，听得两位少爷心急火燎。
两位老夫人年轻时候在京城也小有名气，虽然不是才女那般倾国倾城，大家提起来也是称赞有加。
李尚书和秦氏是相互爱慕，门当户对，亲事自然而然就定下了。而苏老太太年的母家只是个正气品的小官，多亏了苏老太太年轻时的学识和样貌引人注意才攀上历代是镇国府的苏将军府。
单独看苏老太太是有雍容气度，但是和众多真正的贵门夫人站一起，显得拘谨和放不开了些，多说几句还会让人觉得到底是小家子气出身，这也是苏老太太为何如此看重苏将军府门面的原因。
苏将军府的荣耀越高，就越能麻痹自己是小门小户高攀了的事实。
但是高攀了又如何？对娘家也只是金钱上的援手。
苏相思平静听几个人相互吹捧，就喜欢看他们急得不行却不敢惹怒的样子。
秦氏抬眸瞧一眼外面的天色，略吃惊道：“哎哟你们瞧瞧，聊得太尽兴都忘记时辰了，不如一起用个午饭再说说这几个孩子的事。”
苏相思不着痕迹扫一眼苏晴，今天倒是安静得很，只是神情总是飘忽不像是注意力在这大厅里。她这个大姐姐最喜欢的就是在长辈前讨个乖巧。
正主发话了，客人哪有不顺的道理。
丫鬟们很快就在偏厅布置好饭菜，苏相思自然坐到秦氏身旁，很主动替她夹菜。看这顺手熟悉程度的模样不太像第一次。
“本打算和你们苏将军府不再有往来，但是相思日日来求，老夫心软不能放任不管。”李大人看到几个贪婪的嘴脸话音一转，冷声道：“你们可知贿赂官员可是死罪？世世代代不能参加科举。”
苏老太太惊得筷子险些拿不稳，她只想着儿孙前途光明，哪能想到是抄家之罪，离事成之差最后一步了，又不甘心：“只是讨个无伤大雅的闲职，再说了，六部里也不缺这样的世家子弟。”
“李大人，我们兄弟有心为朝廷出力，只求在秋闱前能多熟悉事务，以后不至于手忙脚乱。”苏茗润适时出力表明自己的立场，再没有敲定之前有太多突发意外。
苏茗瑾拿起酒壶，边给李大人倒酒边说道：“我们兄弟俩已经熟读律法，讨个闲官绝不会拖累李大人。”
李大人睨一眼酒杯，轻笑：“不愧是生养在苏将军府的孙儿，若是对秋闱有把握何必这样先讨个捷径。”
言外之意就是暗讽一家人盲目自信，苏老太太也觉得丢人，微微偏过头不再言语。
“看在相思的份上，老夫可以去各部打听，但是有个条件……”
只要李大人松口，什么条件苏老夫人都可以马上应下，生怕对方反悔，快速接过话：“李大人请说。”
“东窗事发兵部尚书府有自保能力，绝不会帮你们有半句说辞。若相思在你们府上受点委屈，你们这辈子休息参加科举。”
两位大少爷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要求，最后一点不必说，但是前面说辞有些犹豫，这不保险。
“好，好，好，相思是我亲孙女，哪有轻待的道理。”苏老太太生怕李大人改口，抢先一口应下。
苏茗渊和苏茗润总感觉这事情很怪，又一时半会想不出怪在哪。自家人都不肯帮忙的事，外人怎么会答应的如此爽快。
苏晴的注意力一直不在饭桌上，现在已经连喝三碗茯苓汤，出门透口气也没能让她心情舒畅起来。苏相思和外祖父对视一眼又很快错开。
“杨尚书前段时日子没了个孙女，他告假几日落下不少事务，明日我可以走一趟。”
“嗳，说到李府也是让人心生惋惜，好好的一个黄花闺女就这么没了。听说四夫人接连几日都看见这闺女的魂魄回来找她。”
李老夫人的话音刚落，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晴忽然大力把茯苓汤打翻泼到苏相思手背，汤红一片双眸瞪大，两只手在眼前乱挥，嘴上胡言乱语：“不是我，快走开，别来找我，不是我干的……”
第一百章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上至高门贵族下至黎明百姓都知道一件丑闻。
苏将军府一家老小被亲家赶出大门，那场面别提多热闹。
半天时间又成了京城里的焦点和笑料。
苏晴大小姐被两位大少爷架上马车，苏依玲二小姐搀扶住掩面流泪，兵部尚书大人烙下一句“从此不在往来。”便把大门关严。
府里的三位夫人听闻出大事了，忙着请大夫，还要忙着安抚气急攻心的老太太，从几个人口中得知事情经过之后，大夫人赵氏当场晕厥。
李琴瑟瞧见闺女的手掌用手绢包住，轻掀开一看是已经被烫红的手背，心疼得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母亲，只是看着严重，其实不疼。外祖父和外祖母哪舍得会让我受伤。”
茯苓汤的温度确实不高，洒到她的那一瞬间有轻微的刺痛便很快消失。
话虽这么说，李琴瑟心里还是难受得紧。若不是他们贪得无厌，逼着闺女，何苦会走这一遭。
丫鬟很快就取来药膏让苏相思抹上，叮嘱了几遍不可碰水才重新回到益安院静等苏老太太清醒。
无论如何，这事总算能暂时放下了。马上就要得手的好事活生生被搅黄了，嘴里的血水碎牙只能往自己独自里咽。
毕竟，苏相思已经尽力了。
白日李琴瑟已经给苏相思上过药，晚上要伺候在苏老太太的床榻前。吩咐几次松香一定要重新上药也不能放心。
手背差不多愈合，不仔细看完全不知道是被汤水烫过。
慕锦尘握住她的小手，指腹把药膏在她手背轻轻推开，眼眸一抬看见她笑意盈盈的脸颊忍不住轻斥出声：“平时挺机灵，怎么就用这种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法子。”
苏相思另一只手肘撑着案桌上，拖住下巴，眼也不眨就这么瞧着他认真上药的态度。心里默想，如果伤得更重点也不是坏事。
给手背上好药也没听见小妮子出声，以为自己把话重了。抬头就撞进她温柔得不像话的灵动眼眸里。
心里就毫无征兆被这温柔击中，心软得不像话，全是疼惜。
“幸好下手快，你是我的人了。”
手上的动作比脑子里的想法还快，把她拥个满怀。
头顶传来他温润的声音：“今晚要去一趟大理寺，你早些休息。琴姨可不放心。”
苏相思老实点点头，今夜恐怕只有她睡得香甜了。
苏老太太气急攻心又晕过去一次，苏晴回到清梅院和过安神汤药清醒过来回想起自己闯下的大货，已经六神无主。
孙子和孙女相比，在苏老太太心中自然是孙子更重要。她顾不得自己为何会突然癫狂，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尽毁。只能尽快脱掉发簪换一身素衣去老太太的屋里请罪。
在李大人府邸撒泼胡言乱语，说兵部尚书府里有脏东西，一直在她眼前乱晃。还指着苏相思的鼻子坡口大骂取走她的魂魄，还想趁乱挠破苏相思的脸。整个人疯癫无常，把在场的人也跟着受惊不止，何曾见过大家闺秀这样失态无常，把脸面丢尽。
服过药的苏老太太卯时就悠悠转醒，一开眼就看见苏晴直挺挺身子跪在床边，无力合上眼。筹备了那么久的事情怎的就成了这样。
“祖母，你可算醒了。身体可还有不适？”苏晴跪了一个时辰，双腿已经麻木，膝盖也跪的生疼，稍微一动就刺痛得冷汗直流。脸上没有胭脂和水粉显得苍白憔悴。
苏老太太喝下一口茶水润喉，环顾一圈屋里，女眷差不多都在，能听见外间隐约有杂碎的男子声音。
她动动嘴唇，开口出声：“相思呢？”
李琴瑟把茶杯收拾好，闷声回话：“相思被外祖家赶出来，以后还不能去探望，这关系是彻底断了。回来之后一直关在屋里不出声……”
苏晴听了身子忍不住的颤抖，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事是苏相思跑了几天兵部尚书府，受了多少冷眼才讨来的好事。
听见外间的人争吵，苏晴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怨念，都怪祖父和三老爷不肯点头帮忙才会出此大事。
起先苏老太太确实被气得冲昏了头脑，醒来后看到心尖宝贝孙女单薄跪在眼前，脑子里反倒冷静下来。
苏晴的脾性她也了解，不可能为了毁掉哥哥的前程冒这么大的险还赌上自己的脸面。
而且……听闻苏晴的状态早就不佳，难得出去一下，没道理会这样。
今日她说过的话，还有行为，倒是像……中邪了。
苏老太太敛下眼眸，翻个身吩咐道：“你们几个留下，让孩子们都回去吧。晴儿身体欠佳，没痊愈前就别出来请安了。”
言下之意就是禁足了。
在外间的苏老将军从军营里回来听到这件事来龙去脉，气得直接踹两个孙子一人一脚。
嘴上直骂不自量力，欲将他们关在祠堂一个月。
大老爷苏轩和二老爷苏弘当场跪下给儿子求情。
“父亲息怒，润儿也只是想为以后的路提早备着。一心都是为了咱们府啊！”
在京城的高门贵府买个闲官是常见的事，再说了他们的儿子也是迟早会中举，早些去混了脸熟有何不可。
苏老将军何尝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怒气从心底蹿到头上，打手使劲拍得一下身边的桌子，把茶盏镇翻。怒斥：“愚昧！苏将军府交到你们手上迟早被灭门。”
声音洪亮里面是止不住的怒气，传到里间让两位夫人的身子也跟着打颤。
这事……确实是他们一意孤行了。
李琴瑟波澜不惊，这事，和他们听竹院可没有半分关系。苏勉当时态度坚决不肯同意，就全是他们为难一个小姑娘去求情。
“现在朝廷里人人自顾不暇，私盐一事还没彻查结束，皇上还在气头上。你们就敢犯上，到时候苏将军府落下话柄，把全府人分尸都不够皇上解气。”
跪在地上的四人打了一个寒颤，之前他们不放在心上，觉得苏勉是大题小做，先回想才察觉到脖子一凉。
里面的妇人到现在才知道后果有多严重，此时后怕腿软坐在圆椅上不敢动弹。
“且不说这事会不会被苏将军府的对头抓住把柄。你们是大户人家的孩子，走偏门就不觉得害臊？传出去你们的脸好看？枉费你们两个读了这么多圣贤书，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看不清！我看你们别去科举了，明日就以你们所愿，去六部上任就职。”
苏老将军气得语无伦次，本以为之前开导过一次已经让他们死心。这下好了脸丢到亲家去了，还让苏相思受了不少委屈。
苏茗润和苏茗渊确实是被利益冲昏了头脑，想到要放弃几年的努力不去考科举，心里已经开始后悔。连磕几个响头求饶。
李琴瑟隔着帘子轻咳一声提醒道：“父亲，孩子们还能慢慢教，母亲现在还未能好好歇息。”
苏老将军只好作罢对着两个孙儿冷哼一声：“明日起就去祠堂住一个月，在里面悔过。”
罚的说重其实也算轻，他们不敢违逆，只能顺从应下。
外间字字厉声的职责传进苏老太太耳朵里。不由得拽紧被子一角，眼里含恨，这事，和她脱不了干系。
第一百零一章苏晴猜疑
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多少人背地里当做笑姿来谈笑。第三日就有一个道士从侧门悄悄请进了苏将军府。
如此显贵的门府传出有不干净的东西，苏老太太又信佛，这事一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府里几人被关紧闭，偌大的府邸空旷安静下来，常走动的也只有二小姐和三小姐。
苏相思的手背依旧用手绢包住，只能隐约看到里面还有些粉红的痕迹，她的肤质本就很白皙，怎么大的伤在手背上极为显眼。
苏老太太本就年纪大，受了这么大的打击精神恢复得极慢。苏相思和苏依玲每日轮流来伺候服用汤药，心里也才有所欣慰。
苏晴那天的状态实在诡异，偏偏就是在那天，在最后关键时刻出事。能神不知鬼不觉在苏晴身上动手脚是个有本事的人。
但是一时半会竟想不出到底是谁想毁了两位少爷的前程。
苏相思不计前嫌照旧尽心尽责的伺候在床榻边，苏老太太的老脸羞愧得不知该往哪放。
争取到这次机会她也是受到了委屈，事情被搅黄就算了，还受到外祖家排挤。心生愧疚之后不少珍品就往听竹院送。
三小姐一时之间就成了苏老太太眼前的红人。
不过大小姐和两位少爷终究也是府里的儿孙，也只是禁足了事。
请道士来是苏老夫人和极各房夫人商量决定，苏晴让赵氏传达的话不假。确实是从丧礼回来之后一直恍惚走神，以为是吓到没放在心上。最后老出现幻觉看到脏东西，少女头一遭遇到这种事，不敢随意声张。
长相精瘦，嘴巴两边有两撇小胡子的道士掐指逛完半个苏将军府，最后命人把法事布置在清梅院。桌子铺着一张画满符咒的黄布，上面摆满祭祀贡品。道士闭眼嘴里念念有词，手里挥着拂尘。顺手用鸡血写下几道黄符，命下人镇压在清梅院的几个角落，这场法事才算结束。
围观的丫鬟好奇的张望道士每个动作，头一次见，这多新鲜。
“老夫人，大小姐只是体虚阴气盛，调养好身体后不会有大碍。”道士一扬拂尘，行个礼。
苏老太太悬的心总算放下，只要不是被人使了什么阴诡计谋就好办了。
“老身这个府邸可有不对劲之处？”
道士摇摇头全部交代出来：“将军府位置是难得的极佳，再有苏老将军的威势镇住并无不妥地方。”
苏老太太听了心生满意不住的点头，覃妈妈懂眼色上前给道士塞了一个大荷包，亲自送出将军府侧门。
短短两天苏晴就摔坏几套茶具还严惩了几丫鬟出气。事到如今还不明白自己被人摆了一道的话就不是将军府的大小姐。
如今又在她的院子里做法，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全府苏晴有问题不对劲。
明里暗里观察每位下人一举一动，到她嘴里的吃食和屋里所有带味道的摆件都彻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有何不妥的地方。
清梅院的下人都是她和赵氏亲自过眼挑的，更不可能有其他院子插进来的眼线。
当天她的神智不受控制，当晚马上清醒，胸口的烦闷和脑子里的混沌消失无影无踪，甚至怀疑身体不适的几天只是错觉。
种种怀疑加在一起让她不寒而栗，说明苏将军府里有人藏得很深，能把整个将军府的人算计进去。
此事发生后，没有任何损失的是……
既然背后的人能利用丧事摆了她一道，是不是意味着已经知道是谁害死的杨依儿。
苏相思得知杨依儿的死和苏晴有关还要多亏了皇后娘娘连夜送来的纸条。
上面写的是：馥颜膏。
淑月郡主生辰宴上能有绝版馥颜膏用的只有苏晴一人，杨依儿说是要散心，撞到苏晴见不人的秘事才遭到灭口。
皇后娘娘当时在案发现场，还亲自翻过杨依儿的衣物，这才察觉到了杨依儿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气。
得知此事是苏晴和瑜王是所为，苏相思就没暗中出手帮京兆尹府搜查证据。瑜王定会插手干扰，这把利剑就留在最有用的时候发挥到最大用处。
接近立夏的普罗寺没有寒冬时候的萧条，山腰的枯枝全都抽出新芽，寺庙里面全都被嫩绿的枝丫覆盖。踏进这片让人心神静宁的地方，让人第一个感受就是万物复苏。
苏依玲跪在蒲团上，两掌对合，虔诚对着佛像诚心祷念。取过三炷香点燃后举过头顶，拜上三拜，稳稳插进香炉里才由丫鬟扶着起身。
她是普罗寺最常来的香客，每个月最少也有两次来上香祈福，寺里的僧人对这个年纪尚轻就对佛经有些缘分的贵家小姐有些眼熟。
苏依玲对普罗寺多少有些了解，上香完天色还早就不急着回京，想起偏院有颗马缨杜鹃在这个时节开得极好，脚步一转便带着丫鬟拐进一条小路。
府里发生这样的变故打击，祖父脸祖母都怪罪上，甚至厉声训斥祖母妇人之心，目光短浅。一个浸在后院里用手段争夺了一辈子的妇人，哪懂得朝廷风云骤变。
苏依玲来这样一趟普罗寺又正好合了苏老太太的意，手里摇着团扇绕过一座假山摆石，弯一下身子穿过石拱门，看见一抹衣角消失在小径。
她心头一跳，快几步追上去，那抹深紫的衣角和纹样极为眼熟。
“小姐当心！”
一时心急想追上没注意脚下的步伐，绊的一下险些面朝地上摔下去。身旁的的妍雯眼疾手快扶稳她的身子。
苏依玲站稳心里懊恼自己太过心急没有了该有的矜持，心想人也应该走远了。
“二小姐没事吧。”
听见清朗的声音，苏依玲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惊喜。抬头看过去，见到原路返回的瑜王，眼里泛起自己不易察觉的笑意。
苏依玲屈腿欠身行过礼：“没想到今日又能在此见到瑜王。”
瑜王一手背在身后一边抬手虚扶：“听闻寺里的杜鹃开了，今日就出来走走。想必二小姐是来给府里祈福的。”
苏依玲心里从惊喜变成窃喜，微微颔首：“臣女听小僧说杜鹃花开了，就想来瞧瞧。”
瑜王侧开身子示意她先走一步，自己隔一个手臂距离并肩一起走：“上次多谢二小姐割爱肯把佛经让给本王，家母收到甚是喜欢，没想到二小姐的书法造诣功底不小。”
“佛经本就应该给有缘之人说不上割爱。”苏依玲垂眸，让自己冷静些。没想到他还能记得她的字迹。
绊脚，绊出缘分了。
上一次她命人私下打听了瑜王的踪迹，也偶然得知住远在封地的亲王妃喜欢的佛经。偏偏更巧的事苏相思竟把这个好枕头送上门。
就故意在寺里偶遇瑜王，万分畅聊，一切都水到渠成。
现在佳人和才子再次相遇，并肩赏花，高谈阔论，说不动心是假。
第一百零二章瑜王遇刺
沉寂十几年的听竹院短时间内又热闹起来，每日进出好几个人来找三小姐。以前因为位置是在府里最偏僻的地方，走到正厅也要花不少时间，没有什么事是没人会愿意到听竹院附近走动。
府里这些事确实把苏老将军气到头上，一声令下，两个孙儿禁足，大夫人和二夫人要交出一部分的掌家权交到李琴瑟的手里。
李琴瑟每日都是随着苏勉奔波在军营里，这个管家大权自然就掉到苏相思的头上。
其他两位夫人再怎么不甘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当做对听竹院一家的愧疚，毕竟在这个府里最大的权利还是苏老将军。
听竹院水涨船高，管家忙得脚不沾地，掌权交接之后府里很多事情都需要经过这个三小姐的手。听竹院偏偏又远，一日几趟下来有苦不能说出来。
大老爷苏轩半辈子都在打理苏将军府名下的铺子，府里的核心账簿开支也只有他和苏老将军能看。
苏相思起大早用过早饭之后，管家送来的档本就有三大厚本，都是要苏相思熟悉过后才能熟悉调动整个将军府。
管理听竹院和管理一个苏将军府，上百的人口有很大的差别。
让管家惊讶的是，三小姐上手打理很快又准确。
柳絮身后跟着五位丫鬟手里都提着精致食盒，有规矩站在外间盈盈欠身给苏相思行礼，随后把自己手中的食盒盖子打开。
“小姐东西都准备好了。”
苏相思把手中的薄子放下，起身把食盒都过目一遍，满意点点头：“都送去吧。”
柳絮在听竹院颇有话语权，又是三小姐最信任的丫鬟，周身气度和一般人下人就不一样：“你们手里的糕点不可送错弄混，这是锦绣楼的头一份。你们要是说错话了别怪我不留情面。”
“是——”丫鬟们屈腿行礼，小心提好食盒出屋子。
苏老将军和苏老太太各一份，大房和二放也都要分别送去，也没有把在祠堂里禁足思过的两位少爷忘记。
三小姐的作风就是人情做全，不给别人留闲话。
赵氏和宋氏收到送来的食盒，险些气得把人赶出院子。这是再打她们的脸，趁她们失势时候还要踩她们一脚。
外边的人怎么取笑她们不用打听也能知道都说了什么，她们过得不舒坦，自然也不会让三房过得顺风顺水。不久后苏茗瑾就会被册封将帅，而他们的儿子却还没有任何功名，苏老将军实在偏心得很。
苏老太太听说是苏相思耗费了很大时间才让人排队买来糕点，据说是厨娘精心用药膳制作而成，能很快滋补身子提神健体。
心里那叫一个欢喜，这个三孙女日日来伺候她不说，也没耍小聪明再她面前借着这件事顺势踩一脚兄弟姐妹，越发得她心。
而苏老将军这边，随意点点头示意把食盒放下。丫鬟退出书房后，他熟练的从隔层取出一封信函。
户部尚书王大人去大理寺和儿子交谈完，精神状态更加萎靡不振。已经到这番田地儿子居然还死性不改，他便知道无可救药，为了保住府邸最后一丝清誉，不得不做出最后的抉择。
王茂宏身处大理寺的牢笼里，已经没有了心慌反而更加冷静。他搭上瑜王这根线不止是两年，瑜王的野心他是知道，大不了最后……鱼死网破。
到底是他们的事被别人误打误撞，还是瑜王身边有人背叛。
再者，瑜王不可能对他放任不管。
锁链碰撞的声音和‘吱呀’开门声在阴暗的牢房里特别突兀，这里一共五个牢房，只关着一个王茂宏。
听见脚步声渐近也不为所动。王府里每个人几乎都来了，无非就是劝他全盘托出留一条性命。
留了性命又如何？发配到边疆同等是要了他的命。
“他们可对你用刑了？”
王茂宏转身对上瑜王的眼眸，平静的摇摇头，语中却掩不住的激动颤抖：“还未对我审问，也不确定打算如何。”
瑜王摘下黑布蒙面，等了几天守卫稍微松懈才过来稳住王茂宏：“苏勉还没动手说明我们还要机会，为了万无一失，皮肉之苦要受一些。”
等了几天总算没有白等，坚定点点头：“相信瑜王会信守诺言，一些小刑我能撑得住。”
瑜王眼里闪过狠戾，死到临头威胁到他头上。心里头的主意一变，随意安抚他几句就匆匆离开大理寺。
夜间各家各户紧闭家门，街上静下寂静无声，瑜王一身黑衣蒙面足尖一点就绕进破败的街巷里。
里面堆积废弃破烂的竹筐和几块破布摆在角落。瑜王双手背在身后正对着巷口，凑近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狠。
几个呼吸后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男子也出现在巷子口，手里握着一把上品墨色宝剑。
瑜王的双手在宽大的衣袖里握紧匕首，进大理寺前就感觉到有人跟在他身后，出来之后感觉更甚。
“瑜王殿下内力深厚，在下佩服。”白衣男子抱拳行礼，声音却如年过八十的老人声音般嘶哑刺耳。
脑子里把所有可能人都排除掉也没想起自己何时有这个人有瓜葛，还能准确无误的认出他是谁。
“阁下认错人了。”以他现在的身份不何时暴露出来太多，转身欲施轻功先走一步就被白衣男子轻巧拦住前面。
白衣男子不多言语，内力一震，利剑脱离剑鞘，顺着内力划过瑜王的脖子。
瑜王被强厚的内力震退几步，心里大骇。这个人年纪尚轻居然有和他相同深厚的内力。以前能和他对上几招的也只有慕锦尘。
白衣男子顺势而上，利剑在他手里飞舞，刁钻的剑法让瑜王自顾不暇。虽然他的武功高深，但甚少混迹在江湖里，实战经验甚少。逼面而来的杀意让他心惊，到底是何人对他有如此大的恨意。
招招毙命，瑜王不得不亮出匕首接下招式。白衣男子从容不迫挥舞手里的利剑，见到瑜王勉强能过招，没有反抗之力。
嘴角上扬，笑得藐视。
瑜王一口气赌在胸口，只是出门去探监，莫名其妙被跟踪，莫名其被打，莫名其妙被嘲笑。
提起十成内力，匕首和利剑相碰发清脆的声响，在寂寥的晚上声音放大十倍。
白衣男子扬起手中的剑轻巧就把匕首挡开，飞身靠近瑜王的身侧借机刺向他的腰身。瑜王反应极快，但是荒巷极窄不便施展身手。
堪堪退开，腰间还是被划拉出一道口子，鲜血涌出，血腥味立马蹿进鼻子里。
白衣男子满意收势，语中平静道：“没想到过了那么多年你居然停步不前。”丢下这么一句话，轻轻一跃离开这条血腥味十足的巷子。
瑜王脸色发青，背靠在长满青苔的墙壁上，捂住还在满血的伤口。
吹两声知了的叫声，等了快一盏茶时间，差点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厥。
这时候暗卫才从另一头匆匆赶到，看到瑜王遇害，噗通跪下请罪：“护驾来迟，主子恕罪。”
瑜王看见他手臂的衣料破烂不成形，伤口也在冒血不再怪罪。现在要先回府在做打算，再过一刻钟巡逻队就要路过这里。
白衣男子轻快走进一户人家里，南枝起身拱手鞠躬：“世子，一切无碍。”
第一百零三章嘴里直念叨“造孽啊！”
锦绣楼推出新的菜式后大受欢迎，薛紫每日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流进锦绣楼，每日笑面如花。忙得脚不沾地看到流水账也乐得辛苦。
这一开心就给整条主街的乞丐多赏了几粒碎银子。
在整个战周锦绣楼就独有一家，从开门营业至今生意从未衰退，名声一年比一年传得广。生意好了需要的帮手自然也要多起来。
每天人流量如此之多，里面的菜式味道一绝暂且不说，光是里面的小二待客态度就是让人舒服。
薛紫每两个月就要去买些小丫头回来进行特定的培训，分再锦绣里各个分工干活。
新来的这批人中只有云兰不一样，她是被薛紫三月中时候在街头捡回来的。
捡回来时候浑身是青紫发肿的外伤，薛紫照料了许久才能下床干活。
薛紫试图问过家住何处？家里可还有别的亲人？云兰沉默摇头，秀丽的容貌加上两眼泪汪汪让薛紫于心不忍，就把她留在锦绣楼。
没想到云兰这个小丫头话少，但是挺聪明勤快，学什么都很快。
薛紫就把她安排在一楼大厅从收拾桌子做起。
锦绣楼卯时开门做生意，戌时关门谢客。人最多的时候是午时到未时，这两个时辰店里的小二恨不得长四条腿飞奔在整个锦绣楼。
未时三刻锦绣楼的一楼大厅依旧满座，云兰给一桌客人上好菜，顾不得擦掉额头的密汗转身就赶紧收拾另一桌剩下的饭菜碗碟。
隔着两桌的男子贼眉鼠眼，一双细小的眼睛总往云兰的身上扫。两人凑在一起小声低语，不怀好意盯着云兰打量她的全身。
云兰端着木桶吃力往后院方向走，里面全是吃剩的羹汤个骨头。这些剩菜会运往京城旁的村庄里让农户喂家禽。
尽力绕开客人避免触碰到衣物，小心路过那两位男子旁边时候没注意脚下的东西。
感觉磕碰到异样，重心不稳，提着的木桶也碰到地上，就是这么不小心蹭到了其中身穿褐色衣袍的男子。
“臭娘们！不长眼吗！把爷的衣服蹭脏了。”褐色衣袍的男子‘蹭’的一下站起来，面目凶狠，音量拔高好几度，在大厅的用饭的人基本能听见。
纷纷投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云兰心慌得语无伦次只顾着道歉，这衣服看料子价格就不低，她身无分文还没能领过月钱，根本就赔不起。
“这位客官，这丫头刚来没多久不懂规矩。你看这些碎银子就当是赔礼道歉了。”听到动静薛紫第一时间赶过来，把云兰护在身后。
褐色衣袍的男子目光不屑看一眼薛紫手心里的碎银子，挥手推开薛紫的手，细小的眼睛里透出丝丝猥琐的意味：“我也不为难薛管事，是这个丫头惹出的祸，就让她来赔。”
躲着薛紫身后的云兰，胆怯探出脑袋，瞧清楚褐色衣袍男子的面貌惊得又缩回去，紧紧拽着薛紫的衣袖：“薛紫姐姐，我可以做牛做马不要一分钱，我不要跟这个人走。”
褐色衣袍男子直接把云兰拽出来，一脸恍然大悟：“贱蹄子，消失半个月原来是躲来这里吃香喝辣！赚了多少钱？给我交出来！”
说着就控制住云兰乱挥的手，一边欲往她身上搜出碎银子。
薛紫一声令下，护卫就上千包围住几人，手里拿着木棍想要震慑住褐色衣袍男子。
锦绣楼里的每样东西都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没必要的话就尽量不损坏里面的东西
“你们别多管闲事，这是我们自家人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听了这话，其他人就不好插手。
人家的家事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云心脸上全是惊恐，边想挣扎掉男子的控制，哭嚷着和薛紫求助：“薛紫姐姐，我不要跟这个魔鬼走，我会没命的。”
薛紫犹豫不决，她把锦绣楼能做那么大，人缘好也是关键。得罪了人以后会有什么祸事降到她头上得不偿失。
周围看好戏的人也一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云兰绝望不已，一回想起跟这个禽兽哥哥回去就会被暴打卖出勾栏院，心生死意。
用劲力气推开褐色衣袍男子，转头就撞向门框，围观客人惊呼出声。
“别——”谢明盛想出手拦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云兰已经撞上门框，额头冒血，当场晕倒。
薛紫小跑过去扶起云兰，小二已经请大夫来嘴里一直念叨：“造孽啊，造孽啊。”
褐色衣袍男子见大事不妙官臣还在场，想趁乱逃跑，没走出两步就被谢明盛带来的护卫控制住。
“没想到你居然还敢回京，简直不怕死。绑紧了先关在后院。”谢明盛吩咐下去侧身对着薛紫拱手鞠躬：“此人是云兰的亲哥哥，上个月云兰就去京兆尹报案此人殴打家母，派人去逮捕时候已经连夜离京。现在要暂借锦绣楼扣押。”
“好说，好说。我现在就命人腾出一间房。”薛紫给其他管事使个眼神，一边把谢明盛应上二楼。
其他管事安抚其他客人继续用餐，没桌送上糕点做赔偿。
按理说京兆尹府的事还轮不到户部主事谢明盛插手。但是他和云兰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所在，就顺势帮一把。
两个月前刚过完年没多久，谢明盛的母亲受凉高热不退，找了几个大夫开了好几副药都没有任何效果。
听闻有个偏方虽不能痊愈高热，但是能暂时缓解不会使人难受。
偏方是有了，唯独缺一味药材。
想了各种方法，打听到很多消息才得知在云兰家附近有这一味纯正的药材。
谢明盛摘到云兰家时候，地上还有层薄霜，云兰在院子里用温水泡开皂角正准备搓洗衣服。露出的胳膊上全是触目惊心乌青的伤痕。
说明来意询问，过后云兰果然知道药材的生长地方，还带上工具亲自带去挖。
谢明盛得了药材千般感激，给了银子做酬谢。殊不知云兰回到家之后又是遭到一顿毒打，那些银子被恶毒哥哥抢走去赌坊。
日子过得很快，谢明盛带着谢礼来给云兰时候亲眼目睹了母女俩被畜生暴打的场面。他及时出手相救，扬言要派人来扣押他用刑才作罢。
最后带着云兰去报官，请了大夫看病。这位哥哥察觉到情况不妙，先跑出去避风头了，离开京城前还把云兰拉到街道上暴打一顿。
这才有了薛紫捡到这个可怜的人带回锦绣这事。
没想到禽兽哥哥还敢回来，觉得云兰在锦绣楼谋到了好差事，每个月肯定有不少银子。而且云兰生的清秀卖去勾栏价格也不少，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第一百零四章留在锦绣楼
云兰闻到一股药膏味萦绕在鼻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的熟悉的厢房，回想起晕倒前哥哥狰狞的面目的模样。
瞬间清醒想挣扎起身，额头传来一阵刺痛。云兰呲着牙重新倒回摇椅上，轻摸一下作痛的地方，触手感觉到的是包扎好的纱布。
环顾一圈厢房里只有她自己，手边的放着一碗还有余温的汤药和药膏。努力回想好像晕倒前还出现幻觉看见谢明盛了。
薛紫推门进来，发愣的云兰又吓一跳，身子条件反射往后缩紧绷住神经。看清来人才缓缓放松身子。
“总算醒了，把药喝了。”
云兰听了乖乖把汤药小口喝进肚子里，苦涩的药味残留在嘴里，发苦得直皱眉。
“你哥哥已经被扣押了……”
云兰眉毛一动，不做反应，诚恳看向她：“多谢薛紫姐姐能收留我，给你添麻烦了，一会我就离开。”
“离开这里你能去哪？”薛紫挑个眉，云兰要是走了，她也要被主子点着鼻子骂愚蠢了。
云兰默下声，本以为能在锦绣楼谋得个小差事给家里贴补银两，现在又要被打回原形。想了半晌才喃喃道：“母亲在家里无人照顾，我回家挖药材也能顺便照应家里。”
薛紫露出早就料到的神情，顺着她的意思点点头：“本打算让你留在锦绣帮忙，既然你去意已决，我就不强留了。”
云兰在锦绣楼不算最机灵也不算有眼力的，但是整个人就让人很舒服，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从不越矩，也不多做打听不该知道的事。
这样的人留在锦绣楼，暗中护着又有何不可？
“我……我只是不想拖累锦绣楼和薛紫姐姐。”云兰的心情跌宕起伏，开心薛紫肯留她下来，担忧的是以后因为她还会惹上其他的麻烦。
薛紫也不再多说，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在云兰心里肯定很明白。
无声的房间里忽然响起敲门声，薛紫起身开门看到是谢明盛。相互点点算打过招呼，侧过身子让他进屋，薛紫重新关紧房门，把空间留给他们。
云兰瞧见来的人，不敢直视他，低着头扯一下身上毯子的绒边。
“我哥哥……他……会受到什么样的刑罚。”
谢明盛把脑海的消息顺了一遍，斟酌几分才回话：“你哥哥牵扯到的不只是偷抢斗殴那么简单，查清楚了可能会斩首。”
云兰心里一抽，眼泪就不争气滚落下来，浸透在纹样精绣的毯子上。
父亲在哥哥三岁时候去采药坠崖身亡，家里的支柱倒了只能靠母亲每日接一些散活维持度日。
没时间管教两个孩子以至于哥哥走了歪路，从抢偷赌博变本加厉到殴打母亲。
见不得人的坏毛病学了个精通。
说心里不恨那就是假，可是和这样的人有着血脉关系，更多的也是迷茫无可奈何。以前不敢对哥哥怎么样，现在能他被就法不会出来祸害人。
心里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这样人不给点教训，他这样的混账迟早会闹出人命。”谢明兰瞧见她沉默不语，以为自己把话说重了，不由得放软声音：“以后你安心在锦绣楼，和家母好好过日子。”
半晌后云兰在轻轻点头，屋子里能清楚听见轻微的抽泣声。谢明盛不再多宽慰的话，提步离开厢房，让她一个人心情平静下来。
谢明盛年轻时候中榜后进户部当了个闲官，三年过去了同僚都往上升官。唯独他不入流，不吃请酒，不会巴结上等的官员，以至于一身才华在户部无法施展开，在原地踏步没人记得起他。
去年各地的粮食丰收翻了好几番，整治水灾旱灾也有明显的效果。皇上龙颜大悦免税半年还把六部的所有官职做了大调整。
这一次调整谢明盛升到了户部的主事，能接管户部一小部分的杂事，能偶尔和户部尚书商讨分配事务。
户部尚书这才发现了一颗明珠被蒙尘了。
底下赌坊在战周一直都是违禁，总有赌徒铤而走险不怕死去触碰。
刑部和大理寺早已在暗中调查京城里的底下赌坊钱庄，刚开始小心行事时候确实能捣毁两三个。
这些赌徒也提高的警惕，在往后排查起来万分困难。
谢明盛那次再去云兰家时候见到她哥哥的脸面，觉得此人和地下赌坊里的放哨的小罗啰天义极为相像，从此就多留一个心眼。
如果能控制住天义得到有用的消息，捣毁地下赌坊钱庄就更省时省力。
把想法转告给刑部就马上调动人员紧盯几个城门出入的百姓，只要有云义的消息就马上行动。
这也是谢明盛能立马带人到锦绣楼把人控制住的原因。
一点插曲没有影响到锦绣楼的生意，只是小小的一个涟漪惊不起什么波澜。
淅沥沥的小雨声落在屋檐瓦顶上，下一秒就被酒楼里的嘈杂声掩盖掉。街道两边的小摊已经收起来，寥寥无几的人撑把伞匆匆走过街道。
在这样的时节忽而强烈的大雨，瞬间停息的小雨总要下个整整一天。
谢明盛拉一下领口的蓑衣，大大的帽檐遮住他半张脸。在纵横交错荒废的深巷里七拐八绕才找到出口。
若不是特别熟悉地形就很容易在里面打转走出来。
而且，正常人没事怎么会走进这破旧的巷子里。
陈旧的巷子出口链接的就是一个破旧长满杂草的寻常人家的院子。甚至还有屋檐倒塌下来，结满蜘蛛网。
打量一遍周边的情况，谨慎走到一间茅草屋前，轻叩了六声门板。
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声音。
“儿啊，为何今日你回来那么早？”
谢明盛冷静回道：“今日没挖到野菜，所以回来早些。”
话音刚落门板吱吱呀呀的打开一条门缝让谢盛明进去。中年男子身形高大，浑身的健硕的肌肉，衣料也包裹不住爆发出来的力量。
搜便全身确认没有异样的东西后，拿出一颗红色药丸伸到他面前，谢明盛毫不犹豫拿过药丸咽下，张大嘴转动一下舌头示意自己已经吞进肚子里。
完成这些肌肉男才面无表情带着他进到茅草屋里，里面的屋子也摆着残肢断腿的桌椅，地上放着一块大理石板。
肌肉男轻松把石板移开，入眼的就是一条延伸到滴滴的通道。
越往里面走骰子摇晃碰撞声音，大片人吆喝的声音就越清晰……
苏相思盘腿坐在床榻上，一头秀发轻柔披在脑后，右手持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柳絮撩帘进屋，走到她的跟前，微微屈腿行礼：“宫里来消息了，是瑜王举荐的户部尚书人选。”
苏相思头也不抬，伸手接过纸条利落打开，扫过一眼名单上的人选，拿笔顺势在几个人的名字上画个叉。
检查无误后重新叠好纸条，重新递给柳絮：“送回去吧。”
“是”
门帘轻轻荡起小弧度，屋子里只剩下苏相思埋头苦写。
第一百零四章死人才会闭嘴
谢明盛在底下赌坊整整呆了两天，刚进去时候赢了几把骰子。怀里踹着几十两银子心里的胜负感爆棚，玩转在几个赌桌上赢钱到手软。
赌坊内没有沙漏，也不通一丝阳光。全是高喊声和骰子声混杂在一起，实在饿得不行了还提供茶水吃食。
在这地下钱庄的每个人最短的也有两天未出过这间茅草屋，眼下乌青发黑几天没见过阳光，赢了又输，输没几把又赢。
就一直在输赢之间被牵扯着。
这期间又不知来了多少人，又麻木走了多少人。甚至直接在墙角边随便蹲下睡着。
谢明盛游走在几个赌桌之间才不过一刻钟，赢来的几十两又输了个精光。被几个人推搡几下离开赌桌，头昏脑涨。
地下赌坊的另一条通道也有一个肌肉发达的中年守住，被搜身后才移开石门放他出去。
出去之后打开木门刺眼阳光让谢明盛条件反射眯上眼，缓和一段时间深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这才感觉自己的活过来。
这也是一个普通的农家，院子里摆放几样农具，走出院子竟然离主街不远。能清晰听见街道上传来的吆喝叫卖声。
苏将军府的管家姓莫，府里的家生子，府里的下人都会称他一声莫叔。他的爷爷和父亲一辈子都再为苏将军府忠心效力。
大房夫人赵氏掌权管家几年，没能彻底在苏将军府独大就是因为有莫管家横在其中。
莫管家才十七岁就被苏老将军亲点当上管家，现如今已经年过五十，对苏将军府可谓是忠心耿耿。赵氏接管部分府里杂事时候想耍小聪明都被莫管家毫不客气化解掉。
以前三房听竹院从不参与府里的分权，都是大房个二房两位夫人为了一点小权利，为了宴会操办争得面红耳赤。
事不关己的三房现如今安然无恙，还落得一些实权。
“按着时节和往日的规矩，这时候要给各院子的人换一批夏装。这事莫管家可以一手开始操办了。”
苏相思翻看一下衣物用品的登记，虽然府里不限制各主子的衣服饰品吃穿用度，但是苏将军还是会在每个换季时候给府里各主子换一批新衣。
莫管家微微躬身站在珠帘外垂首称是，和这个三小姐接触不到半个月，心里逐渐佩服起来。不愧是一直打理过事务的人，任何事情处理起来有条有理，也隐约感觉到三位小姐的差距在哪。
把事情在心里盘算一下，合上薄子继续吩咐道：“昨日给祖母请安回来发现部分仆人的衣物已经泛白陈旧，是时候也该让下人都换一批新衣了。”
莫管家心升点点暖意，以前仆人的衣物的替换全是他自己操劳，各房夫人都未曾想过。
“多谢三小姐。”
苏相思点点头，往后微微一趟靠在圈椅上继续道：“府里干重活的仆人就没人多置办两身换洗衣物，多出的费用听竹院出。”
莫管家再三谢过之后才推出苏相思的屋子，回外院的脚步都轻巧加快了许多。
柳絮对着外间的小丫鬟们摆摆手。小丫鬟们会意，放轻脚步退出去，顺手把门关严。
“谢明盛出来了，太仓促画的布局图也有些简略。”
说着就把一张图展开放在桌上，上面是谢明盛在底下赌坊两天大致摸索的地形。
苏相思撑着下巴心里思索一会，算了，好人做到底，帮忙帮倒底。
重新铺开一张纸，提笔寥寥写下满满一张纸。让南枝送到谢明盛的手里。
谢明盛回到府邸就开始着手计划如何端掉这个底下赌坊。王尚书早些日子早就递上辞退书闭门在府里，无人和他商讨计划。
从刑部回到府邸时候已经日落西沉，一头扎进书房里整理和刑部尚书商讨出来的结果。他在里面潜伏的时间太短，得到的消息太少不能贸然行动。
讨论一天有用的消息太少，谢明盛把桌上零散的信件重新收拾，心里考虑是否要重新再去赌坊里摸索几天。
一张很明显不同的信纸从桌上飘到地上，他随意捡起看一眼浑身一震。
上面写的竟然是赌坊里的有多少人会武功，入口和出口潜伏多少人，就连入口的描绘都写得一清二楚。
谢明盛欣喜若狂之余也意识到他的行动被别人知道一清二楚。否则，在他最需要枕头的时候有人送来得如此恰好。
顾不得其他的想法，把纸条收好，连夜赶去刑部尚书府。
每当二更时候慕锦尘就准时出现在苏相思的屋子里，就差没把衣物搬来听竹院放。
临床的雕花床榻上从一个迎枕变成了四个大迎枕和两张毛毯。
里间的蜡烛照得透亮，松香往香炉里多添一颗香料，金色香炉就飘出弱微的清香。
松香把外间的那层轻透的帷幔放下，隔开里间那两人。
两人分别坐在床榻的两头，打理手中的各种忙不完的闲事。安静归安静，但是不会尴尬，反而很享受这样的舒静。
自从相互表明心意之后，或许又是从小就相识的原因，相处起来愈发的自然随性。
慕锦尘生的俊美气度又不凡，高大身躯靠在迎枕上就让人移不开眼睛。苏相思五官长得灵透，愈看愈移不开眼，举手投足间的气质就让人无法忽视。
两个天资绝色的共处一室实在养眼。
门帘被撩开，余一弯着身子进屋，和松香对视一眼相互点头算打过一声招呼。
隔着鹅黄的帷幔能看见两个人影，余一站定在外边，声音冷漠禀告：“主子，王茂宏没了。”
苏相思和慕锦尘对视一眼，意料之中。
瑜王暗中去看过王茂宏之后，他心里就有了底，这条命保住了。呆在牢房里没有心烦意乱，他赌瑜王会想尽办法救他出去。在晚几天对他用刑或者直接斩首恐怕是要交出救命符保下小命。
大理寺有“两绝”。一绝是用刑的方式，层出不穷，花样百出。二绝就是伙食，用完浑身舒爽的刑具还有味道绝佳的伙食。
一日三餐，顿顿有肉有汤，米饭香软。
要不是身上有罪名，凭这伙食就让犯人不想出狱。
王茂宏照例用完饭，躺在干瘪被单的木床上，心里始终坚信瑜王会想办法保住他的性命，以他的罪名斩首都算轻。
才过去一个时辰，他的肚子隐隐不适也没放在心上，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想对外呼声，刚开口就喷出一口鲜血，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有人给他下毒，张张嘴，发不出声音。
双手无力慢慢滑落，简陋木床上的人渐渐没了声息……
只有死人嘴里才不会透露出任何事情。
第一百零六章捣毁
长相清秀的丫鬟把头埋低，小心把新沏的茶放在瑜王的手边就快速推出屋外把门关严，身后全是冷汗。
瑜王的脾性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温润，不知为何这几日突然脾性暴躁起来。
成日关在书房不肯出来，稍有不顺心就会严惩下人，整个府里也只有瑜王妃能亲自送饭菜进书房。
自从过完春节瑜王感觉自己的事情从未顺利过，自己筹备的一桩桩事情都被翻出来直接斩断。虽然未伤到根本，被人玩弄在鼓掌间的让他很不爽。
对方的来历瑜王没地方下手，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以追查下去。只能肯定对方一定是非常熟悉他的人，每次下手都快准狠，待他反应过来时候早已来不及。
在朝中辅佐皇上本就焦头烂额，偏偏接二连三发生那么这些事，一直查不到对方一星半点的势力。
这种不能拿捏在手里的危机让他除了焦虑还有不安。他有很强烈的预感，对方这神秘人不除掉的话，以后功亏一篑。
另一头有人坐立不安，宫里那位过的舒心不已。毕竟有苏相思和慕锦尘在宫外布局好，他只需要在宫里吃好喝好不添麻烦，保住皇位。
每日都听早朝都听那几位老官臣叽叽喳喳充实后宫繁衍子嗣外，还要听无关紧要的杂事等他定夺。
光是户部尚书的位置就在朝堂争执了三天还没有得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结果。各持所见，都觉得自己选的人是最合适这个位置。
瑜王和明王较劲的意思最明显，谁上去都行，就是不能让对方的人上去。
这位明王也很有意思，看似什么都不争，实则背地里野心不必瑜王小。
然而，几位大臣所举荐的人里，有五个就是被苏相思打叉过的。
黎煜文坐在龙椅下看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只觉得百般无聊，眼神不着痕迹看一眼苏勉。后者轻轻摆动脑袋。
王宏茂暴毙定是背后之人所为，不想让他们往下查。这些官臣居然没有往深入的地方想。
悲哀。
大手一挥，提前结束早朝。
谢明盛轻车熟路又来到赌坊的茅草屋前，搜身，吞下药丸，顺利又进到赌坊里。
里面的人从未少过，反而更喧嚣。休息够了又重新来，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也不悔过。
再说了，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什么样的人性都有，起点小冲动就会直接丧命。碰上老千，不把命赔进去都不会收手。
在六个赌桌转了差不多，今天带的银子又输了一大半。谢明盛肉痛，这些可是他存了几年的俸禄。
换了另一桌，用仅剩的银两又赢回了一大笔钱。在欢呼声中谢明盛一脸得意又换了一桌继续下注。
两个赌徒得逞对视一眼，继续用同样的套路引诱下个人。
今日刑部的重兵全部换上便装，分成几个小组蹲守在弯绕复杂的废巷里。刑部尚书担心里面的赌徒狡猾武功高强还去请求了苏勉分派一些精兵来支援。
南枝和余一隐在破旧的院子里。一个小赌坊能开那么久，身后靠的就是闹市，居然还不被人发现。
入口和出口也不止有一个浑身健硕的男子，暗处就隐藏有五个内功不低的高手。外面的人要是贸然冲进去，不到一刻钟就会全败下来。
李炎带着明晖其他弟兄蹲在出口，两天前被苏相思紧急召回就一直处在兴奋状态，又能大展身手了。
今日他们的任务就是解决掉在出口隐藏的人，截住地下赌坊的内部人员，可是主子也没把画像给他们，全要凭她们自己判断。
出口潜伏的高手虽然才三个，但是李炎也不敢有多大的把握能一举拿下。既不能惊动到里面的人还要完美控制住，让蹲守在外面的官兵顺利进去。
在这样势力实力悬殊的情况下，硬碰硬非常不明智。李炎两眼放光，笑的狡黠。打不过，那就下毒。
主子说过了，只要能把对方干倒就是好方法。
但是……对方内力高深，靠得太近就容易被发现……
南枝侧身隐在一个隐蔽的拐角在等时机动手，有一个吊儿郎当的身影手里摇着扇子就进到视线里。看清来人，南枝眉头突突直跳。
李炎这是要干什么。
余一在不远处对南枝摇摇头，静观其变。这臭小子脑袋里的鬼主意也很多，先看看他打算做什么。
李炎顺利混进底下赌坊，一副风流世子哥的打扮在赌坊里最受欢迎，人傻钱多还听话。
刚进去就被人簇拥围住三言两句就把李炎哄得团团转，不到一刻钟李炎就赢了快百两银子。换了几个赌桌之后看着赢的次数多，实际上却输了整整两百两。
嘴上嚷嚷着继续下注，心里在滴血。这银子花得比水流还快，这一波干完之后要找主子报账。
人多了推搡拥挤就把李炎给挤出赌桌外，一个站不稳撞到另一个人身上。李炎骂咧咧转身想把对方教训一顿。
瞧见对方是个大块头，双眸犀利盯着李炎扬手就想给他一拳。
周边的人赶紧劝住，心来的不懂规矩，网开一面。李炎顺势躬身哈腰求放过，把大块头手里的食盒摆正，刚才就是不小心把食盒盖子撞开了。
大块头冷哼一声，警告般推一把李炎，才提着食盒出去。
李炎又嘻嘻哈哈玩了几把，把身上的银两彻底输出去，还抵了一块价值不菲的玉佩出去，才穷得叮当响出了赌坊。
此时入口处南枝解决掉看门的中年男子后和五个高手纠缠在一起。南枝和余一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牵制住五个人不费吹灰之力。
埋伏在巷子里的精兵难得看到一场精彩的打斗，看得体内热血沸腾。总领趁这个空隙马上调动部分人冲进赌坊里。
谢明盛掐着时间和赌坊里几个乔装打扮的对上暗号，在其他人不知觉中慢慢靠近出口。进来时候搜身没有带任何匕首和迷药，赌坊的暗间里还有很多身形高大有武功的中年人，光凭他么几个完全对付不了。
里面的赌徒早就沉浸在里面不知道今夕是何年，哪怕官兵围堵在密道口大喝一声“住手！”也麻木得没用反应过来。
底下赌坊的所有人都慌了，被抓个正着就彻底完了。快百来号人在地下密室逃窜躲避官兵的扣押，惊恐声和摔砸东西的声响混杂一片。
人一慌就会出现意外，甚至有人倒在地上任人踩踏。不少人还要趁乱往怀里装下银子趁乱想逃走，甚至不自量力和精兵动手。
可惜，出口和入口都有官兵守住，没一个人能逃掉。
负责管理赌坊的人从暗间出来，看到官兵能进到这里，心里大吃一惊。很快就反应过来抽出大刀和官兵对上。
这些精兵都是苏勉精心操练出来的，加上人数不少。七个健硕的男人两刻钟后逐渐落下风，最后被双手捆在身后，动弹不得。
赌徒在里面乱窜乱叫半个时辰后，渐渐平息下来。不管从哪出去，院子都被重兵把守，彻底放弃了挣扎，老实蹲在地上不敢吱声。
谢明盛和刑部尚书碰面后，还有很多后事需要着手去处理，心里有再多的疑惑也只能暂时放下。
南枝和余一把外围几个高手重伤后，估计给他们机会逃走。毕竟……后面的主使还没探出底细。
李炎那边把食盒的盖子撞开后，早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把毒药撒进饭菜。等出去时候，同伴早就把暗处的几个人抹喉了。
第一百零七章拉下老脸求情
苏相思对府里的事务愈发顺手，在府里走动的更加频繁。以前府里的仆人一个月都见不到三小姐一次面，现在倒是常常瞧见三小姐，虽然不爱小，但是和每个人讲话都不端着架子。
每日都要起好早，起不来就被松香和柳絮毫无形象拉拽起来，每日要处理的事情太过于繁杂，一忙起来就会忘记用饭。
下面的人抱有怀疑的态度看苏相思的笑话，没想到三小姐处理起来游刃有余，慢慢也改变了其他人想法。
三小姐名声渐长，其他两房的主子就不乐意了，奈何没有准许就不能出门。赵氏那叫一个着急上火，再不想办法出来，别人都要怀疑苏将军府是三小姐做主了。
正儿八经的几位主子禁足，就连苏老太太也被老将军的一句话关在益安院。苏相思倒是每天定时去给苏老太太请安。
这一场小雨又下了整夜，雨水在瓦檐汇聚成小水流，顺着弧沟接连不断落下地面，一排回廊形成了一道小水帘。
整个苏将军府被洗刷一夜之后，眼前所有的景色都提亮了一个度。光是石板路沿边的小草，苏相思看着都心生欢喜。
忍不住伸出手接住顺着伞边滴落的水珠，碰到手心泛起丝丝的凉意。心里起了玩心，想继续伸手接住却被松下一把摁住胳膊，手绢在她手心抹几下把水迹擦干。
“天气回凉小姐可不能贪玩。”
苏相思撇撇嘴，拉紧彩蝶扑花的鹅黄薄披风系带，抬脚就进到益安院的门。
守门的丫鬟透过蒙蒙雨雾中瞧见一抹鹅黄的身影走进，便恭敬屈腿行礼：“见过三小姐。总算盼到三小姐来了。”
说着把门帘掀开一角。
苏相思眉毛一扬，顺手解下披风递给身后的松香：“哦？祖母可有急事？怎的不派人给我传话？”
“老太太要等三小姐来才肯用早饭，咱们这些下人劝不动。”
听了这话苏相思了然点点头，抚平衣裙就进屋，果然瞧见外间的桌上还摆着早饭。
屋里头的丫鬟有规矩对苏相思微微欠身，苏相思随意摆摆手，便进到里间，语中带着轻微的担忧。
“还没进到屋子里就听闻祖母不肯用早饭，可是哪里不舒服？孙女这就派人传大夫……”
苏老太太拉住她的手腕，拦下她：“只是一个人用饭无胃口，特意等你罢了。”
“都怪孙女没早些来，让祖母等如此久。以后祖母可不能耍小孩子脾气了。”苏相思顺势扶起她，一同到坐到桌前。亲自装了一碗红豆粥放到她面前。
经常来益安院走动还是有些影响到苏老太太，心里越苦闷时候反而越依赖苏相思。
懂事，不该提的事从不说出口，甚至不会邀功。话虽少了些，相处起来倒是让人觉得舒服。
有时候苏相思刚走不到一个时辰，就忍不住就有小心思盼着苏相思能再来一趟。
幸好今晨没白等。
苏相思咽下最后一口粥，瞧见苏老太太的碟子里的小菜没动多少，开口劝几声。
“祖母已经连着几日食欲不振，这样下去身体可顶不住。”
苏老太太目光透过格窗，眼里全是浓浓的忧心，一字一句里全是落寞，悠悠叹道：“如今这情形，我能有什么胃口。”
松香垂下头，嘴角忍不住抽搐几下。合着前晚吃完一条五斤的大鱼不是她。
苏相思捏着手帕轻擦一下嘴角，顺便掩掉嘴角的鄙夷。下一秒就是一副乖孙女操心担忧的样子。
“过来午后我就去和祖父求个请，都过去那么久了也该消气了。上次太医来也说了，祖母该去园子里多走动。”
苏相思的话正中苏老太太的心里，心里得意窃喜，嘴上伪作为难道：“你祖父发话了，就不要为难自己。只要你多常来看我这个老太太就足够了。”
她知道这个丈夫更偏爱这个三孙女，只要她去开口了，还有什么事办不成？
“祖母放心，咱们一大家子和睦才是最重要。相比祖父也会明白家和万事兴这个道理。”苏相思两手握住她的手，安抚般拍几下，顺着她的意思就这么应下。
“那……你的这些哥哥姐姐……”
苏相思把手收回，灵透的眼睛高深莫测看一眼苏老太太，薄唇轻启吐出四个字：“物极必反。”
苏老太太狼狈错开她的眼睛，她是太心急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苏相思亲手做羹汤打算去苏老将军书房求情的事不到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将军府。
听竹院后厨冒着炊烟飘在雨丝里，翠竹笼罩在一层烟雨里，似真似假。
整洁的后厨三面的窗户全部敞开，厨子和丫鬟在房檐下静候三小姐的吩咐，他们实在不知道三小姐居然还会烧火做饭，从窗户里看到三小姐的动作还十分娴熟，一点也不手生。
厨子差点相信三小姐是常动手做饭的人，现在甚至似有若无的闻到香味。
厨房里只留了松香和柳絮打下手，只是炖个七品珍汤，对苏相思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握住木勺轻缓搅动砂锅的浓汤，丫鬟半只脚踏进厨房，想起三小姐吩咐的话又小心把脚收回。在门前规矩有礼微微屈腿：“三小姐，大夫人和二夫人在大厅候着。”
苏相思依旧轻轻搅动浓汤，不做声回答。安静得只能听见绵雨的声音，还有砂锅里冒出的咕嘟声。
丫鬟踌躇几分，不知道三小姐有没有听见，还是自己说得太小声。正打算重新开口，就听见三小姐轻“嗯”一声。
这种不间断的几天小雨没人喜欢在外走动，鞋子衣摆极为容易湿透，没有特别重要的事绝不会出门。
两位夫人顾不得太多能屈尊到她的听竹院，还真是稀奇……
慢条斯理尝一口浓汤的味道，满意点点头。把盖子盖好，吩咐丫鬟只需要慢火才撑着伞款款离开厨房。
大夫人和二夫人耐着性子等苏相思，暗中打量了正厅，心中不得不佩服听竹院确实财力丰厚。所有的装潢摆件看似简洁明了，但是每一样都是上乘的佳品。绕是她们也不敢把这些东西随意摆出来做装饰。
“让大婶二婶久等了，后厨里炖着汤，我这一时也不能脱开身。”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直到添了第二盏热茶，苏相思才从屏风后出来，径直坐到正首位上。
“后厨油烟极大很伤皮肤，三小姐让这些下人去做就好了。”赵氏立刻摆出一副关系晚辈的嘴脸，还真是处处为她着想。
苏相思嘴角一扬，笑得格外明媚，睨一眼下首的赵夫人道：“求人办事是要有诚心的。”
赵氏一句话被噎在喉咙发不出来，脸上僵硬几分，尴尬不已，
宋氏心里轻骂一声赵氏心急，到头来还是需要她出口。
“三小姐都这么说了，咱们也不藏着掖着了。做母亲的看到孩子遭到如此的罪，心里难受不已。”话说道一半微微一顿，苏相思脸上没有异色才继续道：“三小姐要去给母亲求个情，我们这才厚着脸皮求三小姐为哥哥姐姐们好严几句。”
“我们知晓这很为难你，但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能在父亲面前提及一下也好啊。”赵氏跟着附和，愁容上的泪花在眼里打转就是迟迟不掉下来。
母慈心善差点就把苏相感动到。
苏相思轻咬下唇一脸为难不知该如何应答。祖父下的令，她去求情就是挑战他的权威，搞不好，听竹院的掌权就会没了。
一想到儿子在阴冷的祠堂里出不来，不知吃喝如何，也不知睡得是否舒坦，心里的酸楚一刻也没停过。
宋氏一咬牙，起身就要给苏相思跪下。
苏相思大吃一惊，也赶忙起身扶住她的胳膊制止她的动作：“二婶这是做什么？这是要折煞我啊！
宋氏不肯起，抬眸恳求看着苏相思的脸，哽咽出声：“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相思我求求你体谅一下做母亲的心情吧！”
都到这份上，苏相思再不点头就是大逆不道了。
得了苏相思的点头，两位夫人心里一块大石总算能放下，无比坚信只要她开口，这事就能有着落。
目送两人离开听竹院，苏相思双手环在胸口，依在门框边上。叹息出声，人呐。
第一百零八章事成
苏老将军这辈子都是和军营打交道，上完早朝就赶去城郊外的驻扎部队。有时候晚上甚至不回府里过夜，能留在府邸里和家人共进晚饭的时候少之又少。
苏老太太一颗心真心情感付出都扑在苏老将军身上，年轻时候用情至深。眼里心里全是苏老将军意气风发潇洒不羁的身影。
新婚头三年日夜陪伴，互诉真情，柔情蜜意。苏老太太每日泡在蜜罐里幻想之后儿女成双，丈夫呵护的日子。
美好的向往总会被撕破。婆婆甚是不喜这位儿媳，以她进门三年无子嗣为由，半年内给纳来了两位姨娘。
出身本就小户，加上她的脾性就容易心生妒忌。每日除了学习打理府里的事务还要用尽手段对付貌美的姨娘。
曾经的向往成了泡影，夫妻的感情也变了味道。
这一眨眼，就恍惚而过了几十年。
苏老夫人现在每日依旧盼着丈夫口中的一句关心。只是位高权重，每月能到她院子里用饭的次数不到五次。
发生这件事之后苏老将军虽然没有当面训斥她，无形中却对她愈发冷漠。
苏老将军端坐在宽大灵芝纹档板翘头案桌前，手里握着书籍，眼神一投在忙活了好一阵的苏相思身上。
中午就派人到他的院子吩咐做几样开胃菜，还舍得把映红酒带过来。把最后一道七品珍汤开盖时候苏老将军忍不住深吸一口香气。
鲜香四溢，味蕾觉醒，口腔里开始分泌口水。
“算你有心意。”苏老将军笑眯眯摸一把下巴的胡子，锦绣楼的七品珍汤可不是天天有，月月有，全看厨子的心情是否乐意做。
东西越稀有，他越好那口。
全部菜式上齐了丫鬟们识趣全都退出去，三小姐的规矩用饭不需要有旁人伺候。
苏相思好笑撇他一眼：“这可是我花了重金和锦绣楼师傅学来的。”
听了这话几个大步就到饭桌前坐下，就先尝一口孙女亲自炖煮的鲜汤。入口的鲜汤味道在嘴里无限放大，细细品尝竟和锦绣楼里的味道无差。
赞赏看一眼苏相思：“不错，一模一样。这个鸿门宴吃得顺心。”
苏相思笑盈盈嗔回一句：“这可是真心实意想和祖父吃顿饭。”
一顿饭吃下来可谓是心满意足，苏老将军因为身份的原因外表非常刚硬，让人第一反应就是敬畏。
苏相思明白，他对儿孙内心其实非常柔软。六个孙子女中最为疼爱的就是她，小时候她和苏晴玩不到一块，成日都闷在听竹院，祖父就变着法子用木头雕出各样的玩偶逗乐她。
就连年尾带回来的小玩意，也是听竹院最特别最多的一份。
苏相思微微侧过头打了个轻嗝，今晚吃得有些撑了，忍不住摸一下自己鼓胀的肚子，往后几天都要吃清淡些了。
苏老将军回到案桌前沏一壶新茶，冲苏相思扬扬手里几张信函，示意她过来。
把几张信函一一看过，苏相思眼眸骤冷，一闪而过的杀意很快又掩在眼眸底下。
军营里已经有敌人潜伏在里面。
“老夫带了几十年的精兵，军心乃是重中之重，对自己带出的兵也十分有信心。要不是乖孙孙上月多提醒几句我也不会注意到。”
这次排查出几个人私下传谣言动摇军心，军衔竟然年底时候刚提拔上来打算重用的新人。幸而能及时发现，悄无声息把这几个人偷摸解决了。
意外发现这几个人煽动军心的人身上在左侧后腰部位都有一个圆形套着三角的纹身。
苏相思盯着图案细想了很久也没想出这是哪个组织的印记，也不知道是否听命于瑜王。
皇宫里有瑜王和珍贵妃联手，在皇宫里不知埋下多少眼线。花了不少心力才打探到珍贵妃从口中说出“苏勉尚未察觉”这几个字。
苏相思便把目标直接锁定在军营里，最强悍的精兵被恶忍神不知鬼不觉入侵，后果不堪设想。
每年都会招收年轻体健的进到队伍里，意志力不如老油条的坚定。苏相思转念一想，瑜王的性子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去拉拢新人，便让祖父和父亲把目标锁定在中层范围。
兵不强可以练，没了忠心，什么都废了。
“祖父在那边也需要多埋些眼线才能掌握住基本动向，我和阿尘商量过了，放些知根知底的人进去更放心……”
“哼。”
苏相思话还没说完，苏老将军就从鼻腔里冷哼出声打断她的话。
阿尘，阿尘，叫得还挺亲人。
苏相思感受到祖父带有嫌弃的眼神，耳垂泛红，不好意思摸摸鼻尖。
……
苏老太太每晚睡前都需要点上大量的安神香，否则第二日睡醒会头疼不已，一整日安定不下。
感觉自己混混沉沉被困在梦里，被一股力气使劲推醒。
猛的张开眼睛察觉天已大亮，覃妈妈做在床边眉梢间全是笑意：“老太太快起身，老将军在厅外等着用早饭呢。”
苏老太太不敢相信的耳朵，浑浊的眼睛里从狐疑变成不敢置信。连着问几遍：“可是真的？他就在外边？”
说着目光控制不住张望。
“真的，真的，是真的。老奴已经命后厨准备几道老爷爱吃的菜了，老夫人也快些吧。”
“嗳，把我那件蓝绿福印底绣的衣裙拿出来。”
果然这个三孙女讲话还是有些份量，虽然一份人情就这么欠下了。
丫鬟们用最快的速度伺候洗漱装扮好，早饭也正好端上桌。
苏老太太亲自动手为苏老将军布菜，虽还未曾说过一句话，氛围也没那么尴尬。
打量一番丈夫的脸色不像是大发雷霆的征兆，提在嗓子眼的心才缓缓放下。
苏老将军接过手帕擦拭过嘴角，打量一眼妻子眼眸里的欣喜和小心翼翼，自觉放缓了声音。
“相思昨晚说你过的不舒坦，白日里多去园子里走走。”
“老爷奔波劳累，也该多注意身体才是。”语中全是真情实意，关心不减。
苏老将军心头一热，握住她同样已经苍老的手掌：“今晚就叫几个孩子来陪你吃顿饭解闷，家和才能完事兴。”
“嗳，老爷说的是。”
时辰差不多时候目送苏老将军出院子，连着几天的绵雨现在也放晴，苏老太太嘴边的笑意不减，竟然有种苦尽甘来的意味。
三人提前解除禁足，心里倒是狂喜夹杂着复杂的思绪。没想到三妹本事的藏得如此之深，以后要和三房对上还要掂量几分。
与此同时，几份厚礼一齐送到了听竹院。转身之后，便被苏相思丢在库房里落灰。
第一百零八章恢复往日光景
久违的月光又盈盈绕饶洒在听竹院里藤椅秋千上，葡萄藤早出郁郁葱葱长得更繁盛，松香剪枝没多久又疯狂的抽出新芽。
苏相思神色厌倦靠在格窗边，两指轻揉太阳穴。外头的柔顺轻风和枝叶飘动的枝藤都没能抚平她心里躁郁。
想把三房分出去的念头更加疯狂生长。
下午益安院传话让晚上过去用饭时，苏相思就把账簿扔在桌上，精致脸上的怒意就掩盖不住。仆人们忙得不可开交，在各院子奔波来回。
那忙碌劲，以为又到春节了。
宁可日日泡在锦绣楼里分析情报也不愿意在深宅大院和这些蛇蝎心肠的人同桌用饭。
“小姐，大小姐来了，说是要和小姐一同去益安院。”
苏相思微不可闻轻嗯一声，随意整理衣摆，把身姿端正，嘴角惯性扬起。
她还是那位话少，懂分寸不会生事的苏将军府三小姐。
收拾好心绪刚踏出房门就看见苏晴身姿娇弱站在廊下，眼里盛满欲滴的泪花，半月不见脸色倒是红润不少，不见半点愁容。
“大姐这是怎么了？可是我院子里的丫鬟冲撞了？”苏相思脑边的青筋突突直跳，这又是唱得哪出。
苏晴不好意思吸一下鼻子，摇摇头。头发上的的步摇钗随着动作轻微摇晃，发出清晰声音。自然而然就挽住苏相思的胳膊往外走。
“是看到三妹心里一时没控制住，让三妹去求情实在委屈了。听母亲说祖父把你责罚了一番，跪了半个时辰，膝盖可疼？”
苏相思释怀般摇摇头：“都是小事，祖父气虽然消了，大姐姐还是需要多常去给他请安。”
过年之前府里三姐妹关系都很微妙，说不上亲近也谈不上陌生。反而短短半年不到姐妹三人倒是经常有说有笑。
“只是还有一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谁盯上咱们府，非要把咱们府弄得鸡飞狗跳？”事情即使过去了，苏晴还是不甘心，悄无声息就被人摆了一道。
苏相思眼眸眨巴两下，疑惑不解道：“姐姐怎么这样说，咱们府威名在外谁敢胡来？”忽然放低声音，微微侧向苏晴，神神秘秘道：“会不会是外面的人对咱们府了如指掌？”
“是啊……到底会是谁呢？”苏晴喃喃回话，思绪一个瞬间恍惚。
苏相思嘴角微微扬起小弧度很快又放下，再转三个弯就到益安院，识趣闭上嘴。至于苏晴想些什么就不知道了。
益安院又恢复到往日的热闹光景，人来人往，儿孙满堂。高门世家不就是求这样的光景。
苏相思和苏晴相继进到大厅里就迎面受到炽热的目光，苏茗渊和苏茗润在祠堂半月没有半分颓靡的现象，反而神采奕奕。
赵氏和宋氏爱子心切，自然不会让儿子在祠堂里住不舒服，苏老将军心里也是心疼孙子，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苏老太太从今早乐到晚上，嘴角裂都裂到耳根了也不嫌累。瞧见苏相思总算来了，对她招招手。
“总算来了，可就等你就能开饭了。”
苏相思一跃就成了炽手可热的人。苏晴很快就掩掉面上的尴尬，她比苏相思先一步进屋，直接被略过。
行过礼苏相思随意寻个位置坐下才悠悠开口：“一路和大姐姐聊得畅快就来晚些。”
“孙女无知莽撞拖累了苏将军府和两位兄长，还望祖母宽恕。”苏晴直挺挺跪在中间，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无论苏老太太怎么想，先把责任加在自己身上总没错。
苏老太太自然也是知道苏晴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说到底还是因她而起。大庭广众之下不好直接多问：“覃妈妈快扶晴儿起来，事情过去就当没发生。从今往后清梅院的下人要严加管教。”
“是……”苏晴眼里尽是复杂，曾经她的光景比苏相思还要受欢迎，现在两人位置倒换心里落差勉强压下、其他人嘴上说着没关系，心里如何想不得而知。
说是难得全部人一起吃顿饭，实则是感谢苏相思能去求情，字里字外把她捧高。
苏相思默默嚼几口酥肉咽下，这些人贪婪的嘴脸，恨不得把他们关个一年半载。
“三妹？在想什么呢？再问你话……”苏晴轻推一下身旁的不做回应的苏相思。
回过神饭桌上一圈人都向她看齐，心里丝毫不慌张絮絮解释道：“前些日子让莫叔通知布装挑些先下受欢迎的花布样式来让大家换夏装，估摸着就是这两天。想得出神没听清……”
其他人露出了然的神情，苏依玲又重复一遍：“三妹一心为府里操劳应该是有些疲累了，祖母提议让我们约上几个闺友去泛舟解乏。”
只是提议苏相思就感觉到全身心疲惫不堪，又是去泛舟。和一群居心裹测的人游玩如何能解乏。
罢了，罢了，她们想玩就任由她们去吧。
“还是祖母想得周到，挑个天晴的日子一同前去。”赞同点点头，心里想哭哭不出。
苏茗瑾举斟满酒杯，隔空遥对苏相思：“三妹，这杯我敬你。拜托你这么多事，还让你受委屈了。”
苏茗润紧随其后举起酒杯，疑点重重暂时无法查清。苏相思亲自去求情是事实，在苏老将军的书房里跪下被责骂也是事实，片面总要做足。
“都是一家人大哥二哥不必觉得愧疚。秋闱在即，咱们府邸还等着摆席庆贺。”苏相思仰头一口饮尽杯中果酒，没有错过赵氏眼中一闪即逝的得意。
纵观上下百年记载，急功近利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儿子和女子都一个德性，刚解禁就得意忘形穿扮比日常更花枝些，就连今晚到益安院的路也故意多绕远了一段。
结束一场举杯交错，月挂树梢。苏将军府也渐进了睡梦里。各屋子里的烛光已经熄灭，只剩下回廊和屋檐下还泛着昏黄的烛光。
柳絮把外间的蜡烛吹灭，半开着格窗透风，检查香炉里是否有异物。松下把床幔放下，就听见里面传来苏相思的声音。
“挑一些用得到的仆人送进苏府吧。明日给益安院传个口信我身子不爽朗。”
“嗳。”
松香和柳絮退出屋子关上门，苏相思烦躁翻个身。
她是真厌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