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城中追逃】
城墙上的将士听到云冰卿的话,顿时个个变的怒不可遏。
先不说此事是真是假,单从云冰卿是骑着猫熊气势汹汹追寻而来的,一众将士便已经在心里信了一半,再加上大理人天生便爱惨了这猫熊,个个将之视为国宝,所有伤害猫熊的人,不管是何身份,在他们心中,都已成为了十恶不赦的敌人!
“那人往王宫方向跑了!”
立刻便有人‘好心’的向云冰卿提供了江胜阳逃逸的方向。
“谢了!”
云冰卿迅速跃下城门,向着江胜阳追去。
“快!用鹰隼通知下去,有名屠杀猫熊的中原人朝着王城方向去了!”
守城将领此时已用简短的话语把江胜阳的信息写在了小纸条上。
“三十左右、男刀客、猎猫熊、逃向王宫。”
迅速将纸条装进了一只鹰隼的脚筒,将领将之放飞出去,又吩咐着接连放飞了几只。
此时的江胜阳正快速向着王宫方向奔去,只是腿脚上的伤势此时多少还是对他有些影响。
忽然,前方出现了一队拿着火把的大理将士朝着他迎面冲来,江胜阳顿时大喜。
“快!后方有逆贼在追我,速速拦住她!然后去通知大理王!”
江胜阳一边喊着,一边准备绕过这群将士继续奔行。
“杀!”
铿锵声声响起,将士们冷面拔刀,向着江胜阳挥刀冲来。
一阵金铁交击,江胜阳顿时面色不虞。
“你们这是何意?我乃大理王的贵客,今日奉命去苍山杀贼,如今归来正要去复命!”挡过几名将士的挥斩,江胜阳顿时喝到。
“混账!大理王怎会发出屠杀猫熊之令,你当我等是傻子么?”
小队长听到江胜阳的话,立刻怒火中烧,从前也不是没有中原人偷偷猎杀过猫熊的先例,这些人往往看到新奇的猫熊,便会忍不住将之偷偷猎杀,扒下皮毛,带回中原当作谈资。
这种人往往是大理人最为痛恨的!
“什么猫熊?你们怎知有猫熊追杀我?我没有杀猫熊啊?”
江胜阳此时还有些不明所以。
“给我死!”
听闻江胜阳的辩白,众人更是坐实了他猎杀猫熊之事,纷纷不要命的向他挥刀相向。
“你们疯了吧!”
格开几名士兵的短刀,江胜阳此时心急如焚,忙向着一边的巷子逃窜开来。
“快追!立刻通知城防,定要将王宫守好,断不可让此贼子逃进王宫!”
“是!”
几名士兵立即往王宫方向奔去,剩下的人在小队长带领下向着江胜阳追击而去。
江胜阳此时如老鼠般在城中四处逃窜,他一边要躲避无处不在的城卫军的缉捕,一边还要防止自己被云冰卿找到,在他好不容易跑到王宫城门之时,还被几名高手联手围攻,差点便被乱兵砍死!
这些人完全没有拿下他的想法,而是招招对准要害,分明是想将他置于死地。
“绝不能让此人逃进王城,不然事情定然生变,猎我大理猫熊者,虽远必诛!”
这是现在所有守城人员心中的一致想法。
“快!这边!”
“方统领,他逃到那边了!”
“追!见到此人就地格杀!不用留情!”
整个大理城渐渐变得灯火通明,所有城中防卫全被动员了起来,城中居民也逐渐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有些甚至主动出门观望了起来。
“那厮翻进了那边王家的院子,我看到了!”
一名热心居民向着一队城卫举报道。
一队城卫迅速踹门搜寻了起来。
“啊!”
一声女人尖叫声响起,一男一女自院中跑了出来。
“咦?那不是沈老板的娘子么?怎么半夜从老王的院子里出来了?”
“听说老沈出去行商了,已经走了好几日了。”
“啧啧啧!这得浸猪笼了吧?”
“小事小事,来日方长,先将那贼人抓住才是正事。”
“这两人又跑进屋了,将他俩堵住,等这阵风波过了再发落他们。”
周围围上来的街坊纷纷摆起吃瓜的表情,在各自门前指指点点,有好事之人甚至拿上锁上前去将那院子给反锁住了。
从院墙中翻出的江胜阳此时真是有苦说不出,明明已经进入了大理城中,本以为逃出生天了,谁知道不知为何被诬陷成猎猫熊之人,被追的四处躲藏。
这也就算了,偏偏他躲藏之时还碰到了两名偷情之人在屋内苟且欢笑,这让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由想起了自己曾经那名偷汉的姘头。
逃走之后的江胜阳越想越气,在甩开几名城卫之后,又偷偷摸回了刚刚的院子,将那对偷情男女都给杀了!
“呸!狗男女!”
杀完之后,又狠狠的踢了姓王的男子一脚,江胜阳感觉心里瞬间变痛快了不少。
喝了一口桌上的热茶,江胜阳干脆坐了下来,静等自己被平反。
只是屁股还未坐热,外面便又传来热心居民的举报声。
“军爷军爷!我刚刚又看着又有人摸进去了!”
江胜阳听见了屋外的喊声,他觉得自己刚刚畅快的心又莫名被堵住了!
心中憋着一句脏话不知如何出口!郁闷的江胜阳只好又飞身逃了出去。
半个时辰过去了,大理城已是变得鸡飞狗跳,但是仍未抓住江胜阳,而这件事,终于也是传到了王宫之内。
“哦?竟有此事?”
大理王段昌平听闻手下来报,也是颇有些意外。
“你是说,有一名女子骑着棕色猫熊,追杀一名猎了猫熊的贼子进了大理城?而现在整个大理城中的城卫都在帮那女子追杀那猎猫熊之人?”
段昌平呵呵笑道,表情颇为精彩。
“回王上,确实如此。”一名侍者回话道。
“唔……有趣,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倒是自己闯了进来。”
大理王抚掌道:“通知下去,那刀客是我大理城中的客人,定是被那女子构陷,全力缉捕那名女子,将王宫的高手都派出去,另外,知会我们的客人,将此事如实相告便可。”
“可是王上,据守城将领说那刀客杀了好几只猫熊!如今卫城的军士全都知晓了,如若包庇他……”阉人小心翼翼的说道。
“唔……那便将高手伏于城中,将刀客与那女子逼到一处,让他们相遇,然后围住他们,断不可让那女子逃了,中原的那帮人,便等刀客死了再去知会吧。”
“王上英明!”
第三十二章【身陷囹圄】
江胜阳此时明显感觉到压力大增,之前三两下就能打发的城卫,已经升级到了有时一人便能让自己险象环生的高手,只是对方似乎并没有杀自己的意思,而只是将自己往某个方向逼退。
不明所以的江胜阳试图跟对方晓之以理,而对方几乎都是冷面寒霜,以剑代言。
“玩我呢?老子不打了!”
江胜阳看出了这些人都没有伤人之意,索性将刀一扔!
“要么,你们今日便将我杀了!”
江胜阳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帮追击他的高手似乎也没想到这种情况,面面相觑之后,一人瞬间冲了上来把江胜阳一把提起甩上空中,而另一人立时接力,将他踢向一个方向。
“扑扑扑!”
江胜阳顿时如同一只毽子般被一群人在空中踢来踢去,不断有人冲上前去接力,补上一脚,只是他们力道都控制的极好,只是将江胜阳踢飞而并没有伤害到他。
终于,江胜阳扑的一声的栽到了地上。
从小养尊处优的他哪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晕头晃脑的站起身来,正要破口大骂,却忽然发现眼前的身影极是熟悉。
青衣带血,污面散发,一人一伞,不是云冰卿是谁!
云冰卿此时有些微愠,先一步逃进城中的江胜阳确实让她十分头疼,大理城复杂无序的布局,要找出一个高手来何其困难,再加上城卫满城的缉捕吆喝,让她好几次都扑了个空。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本已经决意离开的她发现情况变的复杂起来了。
她被一群段氏高手给围了起来。
这些都是大理王室的底蕴所在,常年驻守王宫之中,几乎各个都是地级实力,互相之间还能组成无比默契的小型战阵,将云冰卿缠的脱不开身。
战圈之外还有着几名堪比地榜封号强者的老者掠阵,在云冰卿要突出重围之时联手将她赶回阵中。
云冰卿能感觉到他们正在拖延时间,只是快突到城墙边缘时,老者的一句话让她又有些犹豫起来。
“姑娘追杀之人,此时已被送了过来,难道姑娘不想亲手将其手刃吗?”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你们又凭什么帮我?”
云冰卿皱了皱眉反问道。
“就凭他杀了几只猫熊!”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冷然:“而他是王上的客人。”
“这理由不错!”
果不其然,不到片刻,云冰卿便看到横空飞来的江胜阳。
“跑啊,继续跑啊?”
云冰卿嘴角勾起冷笑。
“呵呵呵,杀了我又如何,你如今也跑不掉了!”
江胜阳也算是明白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但他同时也非常不理解自己的处境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难道事情有变?那宗大人他们……”
一想到此,江胜阳不禁心中一冷。
“我能不能跑你不用关心了,反正你肯定是死定了的。”
云冰卿缓缓抽出自己的伞剑。
“既然你杀了我翠烟阁九人,那么,便让我斩你九剑吧……”
“等……等等,那都是我胡乱吹嘘的!我就杀了一人,就一人!不……一人都没有!我只是帮忙……”
江胜阳语无伦次的不断往后退着,甚至一跤摔倒在地。
这时,“咣当”一声,他的长刀被人‘好心’的扔到了他的手边。
一把抓住自己的长刀,江胜阳空落落的心里总算是有了点底气,爬起身摆出刀势,反正眼前的女子横竖也不会放过自己,他此时也是拿出了拼命的架势。
“你我就此罢手,我助你突出重围,如何?”
江胜阳试图抓住最后一丝活命的机会。
“你乖乖死掉就好,我可不放心将背后交给你……”
一声剑吟响起,云冰卿一剑破空向江胜阳直刺而去,没有任何华丽的剑招,亦没有复杂的变化,就那么径直的一剑,却让江胜阳生出一股无法抵挡的感觉!因为她只有快!让人他无法反应的快!
说什么见招拆招,那都是彼此实力相差不大时候的事。
在云冰卿伤还未愈的时候,江胜阳直面云冰卿的感觉还不明显,但此时的云冰卿伤势已经因为丹药好了七七八八,甚至比以前还有了长足的精进,而江胜阳却在半晌的围追堵截中气力消耗殆尽,一身战力已是不足五分。
眼下的他对上云冰卿,已是连勉强招架都做不到了。
但世上从来没有什么公平可言,在场众人的眼中,江胜阳充其量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弃子而已。
但是这个弃子,必须在合适的时机,被另一个棋子吃掉。
这个时机,来了!
“胜阳!”
远处传来一声大吼,赫然是宗人语带着人迟迟赶到,然而等他纵到现场,便只看到了被围在一条长街中央,一身青衣的云冰卿,与被斩了足足八剑的江胜阳。
将穿胸而过的伞剑抽出,云冰卿神色冷然的看着来人。
两人蓦然对视,冰寒的眼神交错之间,浓浓的杀意在场中逐渐弥漫开来。
“一年前,我翠烟阁灭门的时候,你们应该也都在吧?”
云冰卿声音带着些微颤抖。
“没错,而且当时翠烟阁所有女童,最终都是我杀的。”
宗人语看着云冰卿脚下的尸体,淡淡说道,仿佛是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很好。”
云冰卿眸子一凝,几乎缩成了针尖。
“很好!”
大喝一声,云冰卿周身真元鼓荡,一股寒意霎时席卷四周,云冰卿的伞与剑上,纷纷覆上了一层寒霜,几名大理高手见此,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段距离。
“真元之力,竟是真元之力!看来此女身上果然藏着秘密!”
宗人语果断认出了云冰卿真气的本质,这是只有中原皇族,才拥有的真元之力,是已经消散在历史长河中的力量传承。
自人神之路断绝,天地灵气消散后,世上不是没有尚存的修真典籍,只是那些典籍,全都不适用末法时代的修行了,只有传说中的纯阳宫与中原皇族,还拥有着继续提炼些微真元的功法。
只是这二者,一方隐世封山,另一方,则是这片中原大地的主宰者,拥有着整个四海中最强大的势力。
“将此女掳走,逼问出真元之法,从此远走高飞,假以时日,定能问鼎这中原武林!”宗人语此时仿佛一直有只魔鬼在心中低语,不断诱惑着他。
只是,看着眼前浑身散发着冰寒之气的云冰卿,理智告诉他,一切还得先将此女擒下才能再做别的打算。
第三十三章【冷面阎罗】
仇人得见,分外眼红,这便是此时云冰卿心中的真实写照了,只是看着周边屋檐瓦上逐渐站满的各色高手,理智还是告诉她,此时该迅速突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去他的留得青山在!”
女人真正发起狂来是没有理智的可言的,怒火一旦上头,心中仅存的,便只剩复仇二字了!
宗人语那句话算是真正刺痛到了云冰卿心中的柔软之处了,一想起阁中那些香香软软小小的下一代小师妹们,云冰卿便一股怒火升腾而起直窜天灵。
“连稚童都不放过,你们这些渣滓!”
云冰卿大声斥道,他实在是无法想象那么可爱的一群女童,眼前这男人怎么能下的去手。
“渣滓不敢当,吾名宗人语,江湖人送外号,冷面阎罗,在我看来,稚童与你,并无差别。”
宗人语仍旧是不咸不淡的回应着。
心中恨意化为实质的冰寒气息,云冰卿左手以伞代枪,右手持剑,带着一股深彻骨髓的寒意,向着宗人语急速斩去。
寒意临身的宗人语面色一变,横刀劈出,巨大的环刀带出一道呼啸的风声,迎向云冰卿急速冲来的身影。
“叮!”
金铁交击的声音响起,云冰卿借力翻身而下,手中伞尖直刺宗人语腹腔。
宗人语在长枪即将临身的一瞬侧身险险闪过,只是另他没想到的是云冰卿油伞伞骨忽然撑了开来,整个伞面骤然撑大。
猝不及防下,宗人语被伞面遮了一瞬,等他将油伞荡开,面前哪还有云冰卿的身影。
“小心身后!”
围观众人猛然惊叫一声。
战斗经验无比丰富的宗人语不等惊叫响起,便已经先一步反应了过来,一个驴打滚向前滚去。
与宗人语同来的一帮人不禁捏了一把冷汗,却并无一人出手相助,因为他们知道,如果主动插手了这冷面阎王的战斗,之后的下场一定不会太好。
“果然厉害!”
一击之下,宗人语便感觉到自己的龙鳞大环刀变得冰寒至极,刃面上锋利的鳞状碎齿被附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如此可怖的武器,可以说擦着便伤,砸到便死,偏偏锋刃上还有着无数的血槽倒勾,让云冰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些极为惊悚的画面。
“那些花儿一般的小女童,就是被如此可怖的武器所……”
一想到此,云冰卿便忍不住一阵眩晕,脸色有些发白。
“今日,你必死!”
云冰卿咬牙恨声道。
“这话我已经听过无数次了,但是直到如今我依然还是好好的站在你的面前,而那些口出狂言的人,却尽皆化为了我的刀下之魂。”对于云冰卿的恨言,宗人语不置可否,神色睥睨的回道,“不过今日,你可以是个例外,因为,我需要你活着。”
巨刃一撇,真气一荡,宗人语将覆与刃面的寒霜荡去,催动真气包裹起龙鳞大刀,向云冰卿冲了过去,巨大的鳞刀被他舞的密不透风,举重若轻,仿佛身体的延展一般,刀刃、刀背、刃面,几乎大刀的每一个部分都可被他当作伤人的凶器,威猛无双。
云冰卿在宗人语狂风暴雨般的攻击面前如一叶轻舟般风雨飘摇,随时都有着被撕成碎片的可能。
“啧啧啧,不愧为冷面阎罗,地灵榜的封号强者,不过这女人看起来也丝毫不弱啊?”
“听说此人在中原皇宫大内都排不上名号,没想到这么厉害。”
“嘶……这实力都排不上名,中原大内就这么恐怖吗?”
“可不是,中原很多有实力的都被皇室收罗了,毕竟练武是需要锻体的,而论起顶级锻体的资源,哪里还有比中原皇室更多的地方,上次翠烟阁灭门之战,简直是地级多如狗,人龙满地走。”
“圣城大内三十六阁阁主,天榜之人就有好几位,其他也是各个皆有接近天榜的实力,更别说……”
瓦檐上观战的人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功防双方的立场却慢慢翻转了过来。
宗人语在一阵狂攻后,被云冰卿寻得空隙,立刻被她连绵不绝的反击攻的一阵忙乱,握着鱼鳞大刀不断的格挡闪躲起来。
“宗大人似乎落入下风了,咱们要不要去帮忙?”
宗人语带来的一帮人中,有人看不下去,低声问起身边同行的老人。
“宗大人有可能只是以退为进,你且看着吧。”
那人不敢多话,言毕后只是扯了扯问话之人的衣角,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宗人语在他们之中积威甚久,哪怕此时他已落入下风,依旧没有人敢主动上去相助,而且他本就属于那种冷峻的好似没有情绪的武者,即使此时只剩防守之力,战斗表现亦与平常无异,那冷静沉稳的表情更像是在伺机反杀一般。
只是,宗人语此时却真真有些叫苦不迭,他的大刀本就比其他兵器宽大厚重,能如臂指使还得亏是他天赋异禀,臂力惊人,大开大阖的刀法又是浸淫了数十个寒暑,才能有得如此成就。
但此时在云冰卿周身的霜气浸染下,整个大刀却变得艰涩难运,寒气侵手,连整个人的动作都慢了一分。
他一边得不断运气护住周身,一边还得将真气覆盖在刃面之上,用以抵抗云冰卿的寒气侵袭,对战许久的他已是消耗甚巨,渐渐有些气力不济。
“铛、铛、铛!”
云冰卿此时伞枪与伞剑已化作全然的攻势,丝毫不留半分防守回旋的余地,枪花如影,剑意随行,一阵快攻将宗人语打的连连后退,甚至还挂了不少剑伤,伤口皆是被寒气冻住,血肉坏死!。
不过对于宗人语这么强悍的体魄而言,这种小伤还不足以伤到根本。
只是云冰卿此时亦未尽全力,她在不断逼退宗人语的同时,也在伺机寻找突围的退路。
面前之人是一定要杀的,但自己还得从这些人手中逃掉,这便是她目前暂时的打算。
今夜的大理城早就不复往日的死寂,不光在之前上演了一把全程搜捕的好戏,如今还有着高手在此拼斗。
许多有着些许本事的胆大之徒,便开始聚集起来三三两两在远处观望,这里面不光有着大理的各个世家之人,也有着一些慕名而来游山玩水的江湖浪子。
第三十四章【趁乱逃离】
“那似乎是大内的走狗冷面阎罗啊,怎么在此欺负起一个小姑娘来了。”
观战中也是有见识不菲的人,一眼便认出了宗人语来。
“似乎昨日也是早早组织了一批人,清晨便在洱海清场了,难不成就是为了眼前这女子?”有消息灵通之人窃窃私语道。
“以伞为兵器,该不会是翠烟阁的吧?可是翠烟阁不早在一年前便被血洗,在天罗地网下,据说无一人逃离么?”
“诶,这事儿我知道,当年被灭的七大天宗,俱有一名天才弟子流落在外,如今悬赏都还未撤去,定是此女无疑了,此次被这么多高手围困,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听说翠烟阁弟子个个国色天香,真是可惜那么些个美人了,此女一身血污,瞧不清模样,也不知长相如何,我倒是好奇的紧。”
“得了吧,翠烟阁门规森严,极少收男弟子,而且与她们女弟子相恋的男子,均是去了翠烟阁,就再也没出来过,实乃当世青丘,有何可惜的。”
“啧啧啧,恐怖如斯……”
人越聚越多,就连一些大理城中长居的百姓都出来张望了起来,一时场面变得十分热闹,就连街边的灯笼也纷纷被点亮了起来。
“陈兄,这围观之人越来越多,是不是该清理规劝一下,以防出什么乱子?”
跟随宗人语而来的一帮人中,一名颇具威严的男子皱了皱眉,向一名大理王城的高手拱手客气道。
“明兄,这些人好些都是我大理城的名门望族,也有一些亦是我大理城的贵客,在没有接到王城命令之前,恕我们也无法做出驱赶之事。”陈天龙客气推脱,他在不久前刚接到密令,“静观其变,如无人出手助那翠烟余孽,便尽力创造机会帮此女逃走!”
“去!带人将无关人士都清走,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见大理的那帮人无动于衷,纯粹一副看戏的模样,明如峰皱了皱眉,低声吩咐道。
得令的一帮人迅速散开,开始清起场来。
“凭什么?凭什么不让老子看?赶我走?你以为这是你们中原呢?老子才是这条街的主人!”
“滚开!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推搡本大爷?大爷我就站在这,你再推一下试试?”
“奶奶的,这帮中原人也太嚣张了,给他们点教训!不然还以为我们大理人是好欺负的!”
艺高人胆大,在明如峰他们清场之时,自然有许多仗着武功高强,不服之人,在加上有心人的挑唆,顿时演变成一片片小型冲突起来。
“他敢伤我!娘的!这帮中原人敢在我大理城耀武扬威,王城的那帮怂货不敢管老子敢!兄弟们弄死他!出了事老子担着!”
“教他们中原人做人!”
“我们大理人也不是好欺负的!”
场面顿时变得十分混乱起来,四处都是兵器的拼斗之声,还有不少大理本地高手自远处赶来支援。
此时的云冰卿还在跟宗人语缠斗着,宗人语本来已经想喊人相助了,但是云冰卿似是引动了内伤,攻击忽然变得绵软起来,身法速度也大不如前,让宗人语终是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哼!量你白日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可能如此神勇,看来是用了什么秘法强压伤势,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此时你若束手就擒,我自当放你一条生路!”
宗人语一改颓势,刀法逐渐凌厉起来,在旁观之人看来,宗人语似是已经撑过了云冰卿连绵的攻势,此时离获胜已是不远。
“我若是束手就擒,你真的肯留我性命?”
云冰卿咬了咬嘴唇,神色似是有些纠结。
“我宗人语的承诺,自是算数!”
看到云冰卿似有服软之色,宗人语心下终是松了一口气,其实他此时也不知自己还能硬撑多久了,如果云冰卿肯主动束手就擒,自然是皆大欢喜。
“那么……”
云冰卿手中油伞乍然撑开,一声嘹亮的剑鸣,云冰卿鬼魅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宗人语身后,与他背对而立,手中之剑已反手尽数没入宗人语后心口。
“我便留你个全尸罢。”
将手中剑身一绞,云冰卿利落的拔剑收伞,快速向着混乱的人群冲去,却是再也不看身后软倒在地的宗人语一眼。
“宗大人!”
观战的几人纷纷惊叫,一人迅速冲上前去查看宗人语伤势,另外几人试图拦下云冰卿。
“别……别管我!拦住她,别让她……跑了!”
宗人语留下最后的遗言后,眼神迅速涣散。
“宗大人!”
抱着宗人语的年轻人泣不成声,心中满是自责。
若不是自己的迟疑,若不是自己太弱了……
在别人眼中,宗人语也许是严酷无情的铁面阎罗,但是在从小失去双亲的他眼中,宗人语不仅仅是他的上司,更是如父亲一般的存在。
楚天啸捡起地上的龙鳞大刀,执刀站起身来,将云冰卿的身影牢牢刻在心底,心中暗自发誓,此仇必报,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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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入人群的云冰卿如四处闪躲,追来的几人被她三两下便打伤在地,随后云冰卿迅速钻入小巷消失不见。
等到王宫调停的人员到来之后,哪还有她的影子。
“全城搜捕!城墙那边都去些人,不要让她跑了。”
来人一声令下,所有人又如蛛网般散布开来。
而此时的云冰卿已如鬼魅般在城中不断穿梭,朝着大理城北城墙奔去,自小也算是在大理城玩大的她对城中十分熟悉,穿过不少熟悉的街尾小巷,瞧见那一个个熟识的店铺小摊,云冰卿一边跑一边又忍不住的泪撒风中。
这里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以前但凡阁里采买办事,云冰卿都会央着墨竹师姐带自己来大理城中游玩。
甩了甩杂乱的思绪,云冰卿小心翼翼的躲避着,尽可能不让人发现自己的踪迹,以她的轻功来看,不出意外,后面的追兵是绝对追不上她的。
只是,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因为总有一双无形的大手试图让你向命运屈服。
云冰卿在越过一条巷字后,在一条老街上陡然停了下来。
这是一条并不长的老街,云冰卿依稀还记得,这里有着一家她十分喜爱的蜜饯铺子。
而此时,街道尽头的一个无人茶摊上,正坐着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影,在那自顾的剥着一盘松子吃。
“啪”的一声清响,坚硬的松子被老者两指一撮,裂成两半,拇指轻轻一弹,松子仁便准确无比的被送入口中。
此时已是子夜,这里又靠近城北,如此诡异的一幕让云冰卿心中已是有了答案。
“见过大理王!”
第三十五章【深夜酒鬼】
云冰卿恭敬的对面前的老者拱手施了一礼,毕竟眼前之人比她大了好些,又是前辈,恭敬一些总没错。
只是绷紧的全身,已全然表露出云冰卿对眼前之人的忌惮。
“怎么,小娃娃竟是认得我?”
段昌平又捻起一粒松子,好整以暇的吃了起来。
“前辈乃大理之主,晚辈怎会不知。”
云冰卿四下张望了一眼,寻找着可退之地,缓缓说道:“只是前辈深夜在此,也是来拦截我的?”
“既然小娃娃都知道了,又何必再多生无谓的念头,与我走一趟如何?本王保证,定然不会为难于你。”
段昌平似是知道了云冰卿的想法,声音也渐渐冷了下来。
“恕难从……!”
云冰卿话未说完,闪电般向着右后方的巷子窜去。
“嗯哼!”
忽然,云冰卿一声冷哼,摔倒在地,神色极为痛苦,两条小腿微微颤抖着。
段昌平将手中刚剥完的松子仁扔进嘴里,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打碎你两个膝盖骨,只是警告,如若你还执意要逃,那么……嗯?”
云冰卿终究还是强忍剧痛,以伞与剑做拐,逃进了巷子。
只是段昌平却并未继续追上去。
“阁下这是欺我大理无人么?”
段昌平面朝一座檐顶,看着一道迎风而立的身影,冷冷说道。
“贫道并无他意,只是此女与我有旧。”
带着一副半截面具的谢霄云抱剑从檐顶飘落,动作潇洒无比。
“那么,说不得要做过一场了,让老朽领教一下阁下的……唔?”
话说到一半的段昌平瞳孔骤然一缩,失声叫道:“天道之剑?竟是吕祖的天道之剑?你是纯阳宫这一代的执剑人?”
谢霄云闻言顿时有些无语,他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把沾满油腻与酒渍,已经逐渐有些发黑的的剑鞘,又看了看眼前的瘦小老头,顿时有些敬佩道:“好眼力……”
“纯阳宫已经隐世百年,不想今日竟会见到纯阳宫的执剑人,老朽有礼了。”说着,段昌平向谢霄云行了个礼,而谢霄云并未客气,而是坦然接受了。
“既然知道了本座的身份,那便请行个方便吧,另外,还请勿将今日见到本座之事透露出去。”谢霄云瞬间转变气势,整个人变得仙风道骨起来。
“今日之事老朽自然不会多嘴,只是此女,老朽是志在必得,至于尊驾,应该是无法主动对老朽出手的吧?”
段昌平笑了笑:“如果老朽没记错,纯阳宫的执剑人,是不能无故对诸侯王族出手的,除非天怒人怨,民生载道,而老朽自认在大理维护一方水土,并未失职,尊驾今日在此,怕是无法阻拦老朽的,另外……当日尊驾对老朽出手,不知……”
“呵……老滑头!知道的不少嘛?当日我只是随意划了一剑,是你自己扑上去的。”被认出的谢霄云嗤的一声,有些不屑。
眼见云冰卿已是跑远,段昌平再不理会谢霄云,朝着云冰卿逃离的方向追了过去,一阵夜风吹过,谢霄云赫然也是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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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冰卿此时正在艰难逃离,尽管双腿被废,但是一伞一剑当拐代步的她,竟也是逃的飞快,尽管她知道自己已经逃离无望,但是心里总归还是抱有一丝侥幸,还有着一丝倔强。
翻身进了一家大户府邸,云冰卿喘着粗气,看着来处的一排血迹,面色微变,立马撕下裙摆将膝伤绑好,又点了两处穴道,快速自另一个方向窜出。
“这样不行,纵使跑到城边,以现在的脚伤也难以施展轻功越过城墙,再这么下去一定会被追到……”
云冰卿心中暗自思量,在又逃了片刻后,索性一头扎进了驿站的马厩。
周围呛鼻的味道让云冰卿不禁将脸皱成了苦瓜,缩在角落的她只能默默祈祷着以大理王那等身份之人,不会来臭气熏天的马厩查看。
而就在这时,云冰卿身边的马不知是一旁有人紧张还是何故,大晚上的硬是拉出了一大坨热气腾腾的马粪。
“呕!”
这鲜明的味道让一天没吃东西的云冰卿顿时呕出了一口黄水。
鬼鬼祟祟的看了眼四下无人后,云冰卿苦着一张脸又翻了出来,眼睛一亮,一头扎进了一堆干草垛中,再不动弹。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躲在干草垛里的云冰卿都有了种度秒如年的感觉,此时因为双膝碎骨的疼痛,她的浑身已被冷汗湿透。额间亦尽是细密的汗珠。
不过好在谢霄云之前给的丹丸药力还有残余,不多时,虽然骨头还是碎的,但是好歹血是止住了。
就在她咬着牙默默隐忍之时,外面似乎有人缓慢走近了过来。
云冰卿顿时紧张起来,那人往哪走不好,偏偏就冲着这堆草垛径直走了过来,这让云冰卿心中一阵无奈,以为是这血腥之气引来了追兵。
“死就死吧!杀一个算一个!”
就在云冰卿准备冲出草垛,与这人决一死战之时,忽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嘣!吨吨吨吨吨!哈啊……”
云冰卿即将行动的身体就这么僵住了,随即一股浓浓的酒味透过干草飘了进来,那人竟是靠着草垛躺了下来。
“原来是个酒鬼……”
云冰卿悬起的心又放下了,继续安静的躲在草垛中一动不动,只是这混着酒味与男人体臭的味道让她心中又是一阵犯恶心。
“算了,总比……”
想到那坨热气腾腾的马粪,又欲作呕的云冰卿迅速打散了自己的念头,干脆运起功疗起伤来。
“好香……”
醉汉蓦然一句话,让云冰卿心中一惊。
“唔,这么香怎么睡……”
醉汉念叨了一句,将自己酒葫芦中的酒忘草垛山洒了一洒。
“唔,还是闻着酒味儿好睡觉!”
醉汉终于是满意了,复又在草垛边躺下,自顾喝起酒来。
“吨吨吨吨吨!”
“爽啊!人生失意也得尽欢,莫使酒葫芦空对月。”
醉汉一边喝着酒,一边怪腔怪调的吟着诗,颇有些自得其乐。
云冰卿在草垛中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神更半夜来这醉酒的,应该不是什么好人罢,竟还瞎改诗词。”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脚步声快速传来,云冰卿细听之下,似乎瓦檐之上也有着踩踏之声,看起来人不少。
“终于是追到这边来了么……”
来人冲着醉汉大吼道:“喂!臭道士!看见过一名女子没有?”
第三十六章【那个少年】
“吨吨吨……”
谢霄云又是一口酒闷下肚,醉眼朦胧,朝着檐上一划:“有个……嗝儿,女鬼……从那边,咻!的一下,飞过去了。”
酒后之言虽然有些无稽,但总归是有些痕迹可循。
几人对着眼前散发着冲天酒气的酒鬼皱了皱眉,并未怀疑,点点头纷纷朝着谢霄云所指方向窜去,一个个轻功竟是十分了得。
听得来人复去,云冰卿在草垛里不禁松了口气,此时她已身心俱疲,忍不住想要睡去。
“吨吨吨……”
靠在草垛边的谢霄云感受着身后逐渐变得均匀的呼吸声,默然望着群星闪烁的夜空,思绪不禁也飘飞到十四年前。
“爹爹、爹爹,路边有个小哥哥昏倒在地上了,能不能救救他?”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透过马车的帘子,看到一名骨瘦如柴的少年正倒在路边,双目紧闭,嘴唇发白,似是昏过去了。
“卿儿,不要多生事端,你爹爹还得赶紧去皇都圣城上任,耽误不得!”
马车中,一名风姿绰约的妇人一把将小姑娘抱回,柔声斥道。
“呵呵呵,无妨,卿儿心善慈悲,这是好事,就当给卿儿行善积德了。”车中的一名中年人宠溺的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回首对车外吩咐道,“老杨,去将那少年带到队尾的马车上”
“是!大人!”
“爹爹真好!”小女孩顿时高兴起来,一张小脑袋趴在马车窗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少年被下人架起,带到了车队后面。
少顷,车队休息,小姑娘一蹦一跳的跑到车队后面,看着她那救下的少年,一双好奇的双眼扑闪扑闪的。
此时少年已经被喂了一些水与泡湿的干馍,躺在板车上缓缓醒转过来,睁眼的刹那,除了刺眼的烈阳,还有着一个天女般的模糊容颜。
“小哥哥你醒啦?”
小姑娘黄莺般的童声响起,就如同刚刚灌入少年嘴中的清水一般让他沁入心脾。
“你是谁?我……这是在哪?”
少年挣扎着试图坐起身来,却有些全身酥软。
一旁的护卫见此,立刻随意往前走了两步,将小姑娘纳入了自己可护住的范围。
“我叫云冰卿,与爹爹要一起搬去皇都圣城住了,刚刚路过见小哥哥你昏倒在路边了,便让爹爹将你救起了。”
“谢……谢谢!”
少年强撑着下了板车,一下子扑倒在地上,朝着小小的云冰卿道谢。
“哎?你别下来啊,就在上面休息叭,看你连路都走不动了呢。”
小冰卿一看少年的样子,连忙急道,还试图过去扶他,不过被护卫先一步抢先。
“相逢即是有缘,小兄弟如无落脚之处,不如与我同去皇都,我可帮小兄弟在皇都城内找个活计,至少可以衣食无忧了。”
云悯弘走过来对着少年说道,这种孤儿他见得多了,在这个世道大多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今日如不是他女儿,他也不会去管这等闲事。
然而少年并不领情,低声作揖道:“多谢这位大人救助,只是谢霄还有其他目的地,不能再往前走了。”
云悯弘本就不愿多事,此时见少年眼神坚毅,故也不强留了。
“即如此,我也不便强留了,老杨,给他一些水粮,一些铜钱。”
“是!大人。”
少年接过小包袱,感激的给云悯弘与云冰卿行了一个大礼。
“小哥哥,我爹要去京城当光禄大夫了,超级厉害的,你跟我们走吧,我爹说能帮你找到活计,就肯定行的。”
云冰卿这一路也是无聊的紧,此刻得见一名与瑞哥哥同岁的少年,哪还肯将之放过。
“多谢小妹妹好意,只是我确实还有其他地方要去,小妹妹一家的恩情我谢霄没齿难忘,今后如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们。”少年恭敬道,吃过水食的他此刻脸色已经恢复了不少,
“哎你这人好生无趣,算了,不理你了!”
云冰卿气鼓鼓的一路小跑回到了马车之上。
这时马队也已休息结束,继续赶起路来,而少年则在后面目送着车队远去。
云冰卿此时小小的脑袋伸出了车窗,朝着少年灿烂一笑,挥了挥手!
“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少年在心底默默起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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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一定会报答你的!”
谢霄云轻声呓语道,拿起酒葫芦,又是灌了几口。
一年前,他自纯阳宫下山入世,首先便是去了皇都圣城打听云冰卿一家下落,结果查到最后得知,云冰卿一家早在十年前便被满门抄斩。
得知消息的他犹如晴天霹雳,只是后来他又通过隐秘渠道查到,云家的独女被人救走送入了翠烟阁,于是他又赶到云州大理翠烟阁来寻。
只是来到这里的他又得知,云冰卿刚好在他到来的前几天出山与六名天宗精英弟子历练去了……
于是他又顺着云冰卿一行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找了有一段时间。
而不巧的是,一条震荡江湖的事情发生了,江湖天宗中有7个,被一夕灭门,无一生还,其中便有翠烟阁。
无奈的谢霄云,只好又回到云州大理,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只是云冰卿几人犹如人间蒸发一般,再无消息。
他只好在大理与苍山间游荡,直到这几日,终于等到了她……
看着手中的天道之剑,谢霄云轻叹了一口气。
天道至公,身为执剑之人,不能滥杀无辜,不能干涉世俗权势,不得对王族出手。
可是……又要护着身后之人。
“这可真是……好难啊!”
谢霄云轻叹一声。
他并不想让云冰卿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亦不愿让她知道自己就是十四年前的那名少年。
此时的他正苦思着,怎么将她带离这是非之地。
不,准确来说,要先怎么顺理成章的,让她接受自己的帮助呢?
谢霄云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又是猛的吨吨吨的灌了几口。
这一晚,他失眠了,而身后草垛里的云冰卿,却逐渐陷入梦乡。
她实在是太累了,短短几天的接连战斗与受伤,再加上师门的噩耗,让她早已身心俱疲,而无论杀多少仇人,表现的如何坚强,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经少涉世的小姑娘罢了。
此时被草垛包裹着的她,忽然有了一股莫名的安全感,让她实在忍不住的困意上涌,想要睡去。
“就一会……就睡一会儿……”
第三十七章【命犯孤星】
一声鸡鸣,将云冰卿从睡梦中惊醒。
不知是做了什么噩梦,醒来的云冰卿在感受到周遭的束缚后,下意识的真元爆发,将草垛震的四散飞舞。
此时天刚微亮,旭日未起,已然清醒的云冰卿望着滚到一边,同样是宿醉刚醒一脸诧异的邋遢道士,神色间有些尴尬。
“你是何人?昨夜为何与我共眠?你……趁我醉酒,对我做了什么?”
谢霄云捂着衣襟,坐在地上开始了他的表演。
“???”
看着谢霄云夸张的动作,云冰卿有些无语。
“咳咳……我竟被一个邋遢道士嫌弃了……咳咳。”
咳出一口淤血,云冰卿摇了摇头并未搭理,拍了拍身上的杂草,以伞撑地欲要离开。
“喂!你不准备对我负责吗?”
谢霄云也是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
云冰卿翻了个白眼,并不想多做纠缠,撇了撇嘴说道:“我是个石女,所以你不用担心自己。”
这一句话,让谢霄云顿时语塞,失眠了一整晚才想好的思路瞬间就有些进行不下去了。
眼睛一转,谢霄云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的说道:“那还好,还好。”
见云冰卿又要走,谢霄云忙冲到云冰卿面前,双手一拦。
“哎嗨,我观女居士印堂凹陷,眼神迷离飘散,耳骨处皆是黑气腾腾,乃是大凶之兆!女居士最近定有血光之灾!”
云冰卿神情微动,正想着这道士算的真准,眼角余光却忽然撇到了自己的衣袖,再看了看胸前,裙摆的血迹,云冰卿朝谢霄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还用你说?”
谢霄云讳莫如深的摇了摇头,轻捻中指指腹,随后越指回正,上下二脉,定。
“非也非也,万般皆是命,半点儿不由人,贫道今日与女居士有缘,便破例开天眼看上一看。”谢霄云中指食指并作剑指,在眼前自额头划到鼻尖,又自左眼横画至右眼。
“开!”谢霄云此时显得极为严肃认真,加上他面容英俊,虽有些不修边幅,却是自有一股奇特气质,顿时将云冰卿的注意力吸引住,瞪着眼睛疑惑的望着面前的道士。
“贫道天眼观女居士浑身煞气浓厚,天煞孤星二柱临,六亲无愿,可是幼年家中突逢大变,已无亲人在世?”
谢霄云眼中似有神光闪过,配合上这句话,顿时引得云冰卿脑中一阵眩晕,本就虚弱的她撑伞的手猛的一软,差点摔倒在地。
幼年的凄惨身世被眼前陌生的道士一言道破,云冰卿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看似邋遢的道长,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上下翻腾,微微发抖的嘴唇,连话语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道……道长怎会知我幼年之事?”
常闻师傅言,得道之人往往大隐隐于市,云冰卿此时已经有些信服眼前的道士了。
“诶……女居士你命犯孤星,刑亲克友,已是注定孤独一生了,近几年,怕是亲近之人皆是遭遇不测了吧?”
谢霄云一看云冰卿神情信服,更是又加了一块砝码。
“嘶……”
“请道长救我!”
云冰卿抽了一口冷气,再不敢小瞧眼前这醉鬼一般的道士了,忙拢起双膝跪下,强忍疼痛就欲给谢霄云磕头。
说到底,她也终归只是一名女子,自小在师门长大又甚少经历世间险恶,此番遭受接连打击,一路走来全靠心性硬撑,早已六神无主,紧绷的心在经过一夜的松弛后,轻易便相信了谢霄云的鬼话。
“别……别介!不过命理显示,居士柱中有贵人相助,虽命有波折,但大可无碍。”
谢霄云赶忙将云冰卿上身扶起,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吩咐她坐下。
“其实,女居士的命格贫道是可以解的,只是手段有些复杂,而且需要贫道做一道补八字五星符奉请上太上老君,和各路五行仙神,将女居士这生辰八字进行补位挪移,且在太上老君神前供奉三日,便可暂时驱邪拔煞,可若是要根除,还需贫道在女居士身边,日日祛煞,此乃是吾师门不传之秘,只是时日难料。”
云冰卿听到此,面有难色。
“道长,不瞒道长说,我现在被大理王城通缉,又是身受重伤,眼下已是自身难保,哪里还能让道长日日跟随左右,怕是会牵累到道长。”
“哦?可是昨日那帮人?”
谢霄云故作疑问道。
“是!”
云冰卿咬了咬牙,承认了。
眼前的道士虽不修边幅,却遮不住那俊秀如天人般的容颜,两者相融下,有股不染于世的气质,天生便给人以好感,她已经认定了眼前的道士一定是如苦行僧一般的世外高人,所以并没有丝毫隐瞒。
“无妨,我辈修道之人而今不用降妖除魔,自当悬壶救世,你我相遇即是有缘,贫道又怎会被眼前区区困难所吓倒。”
“如今你最需要的还是将伤养好,这样吧,我在这大理城中有一处宅院,也是颇为僻静,可以让你暂且休养,我也好帮你化解命格。”
谢霄云顿了顿,指头捻起,熟练的搓了搓。
“只是,贫道要给女居士化解命格,也是需要采购一些必要之物,这银钱嘛……”
“我……我没钱!”
云冰卿十分干脆道。
“咳咳……没钱,没钱也没关系,你还有没什么朋友什么的,以后可以支用一些的?”
谢霄云有些尴尬。
“没有,我的……”正想说亲人朋友都没了的云冰卿,忽然想到了几个人,还有江绍的约定。
“有的……我有些朋友,他们应该有钱,只是,我们相约在了江绍,而且这里离江绍这么远,别说现在去找他们了,就算从这里走出去,现在也是千难万难的。”
云冰卿有些无奈道。
“无妨,无妨,贫道并非贪财之人,只是觉得与女居士有缘,方才想帮女居士一把,既是朋友不在,那么待得居士寻得朋友之后再给也是可以的。”
谢霄云耸了耸肩,说道:“既然女居士受了这么重的伤,贫道也是略懂一些医术的,不如先跟贫道回去,养好伤再做打算?”
“道长有命,不敢不从,只是冰卿此时正被王室追杀,怕是会连累到了道长。”
云冰卿有些无奈,哪怕谢霄云此时是个骗子,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再连累到更多的无辜之人。
谢霄云笑道:“呵哈哈哈哈哈!贫道从不怕麻烦,只要有酒有肉,对于贫道来说,就够了。不过,女居士的衣衫确实要换一下,等到天亮,街上铺子开门,贫道便去给女居士采上一套合适的衣衫,你换身衣服便和贫道一起回去吧。”
“那便多谢道长了!”
云冰卿也不拘泥,此时的她正被全大理搜捕,能有个藏身之处自然是顶好的,而且还有高人为自己护法,云冰卿久悬的心顿时掉下来了一半。
“咳咳……不用谢,只是贫道以前都是靠化缘而来的吃食,显然是不符合女居士的,而女居士需要吃穿用度,这些……”
谢霄云望着云冰卿干咳道。
“道长放心,只要冰卿伤能好,定然带道长去江绍取银子去。”
云冰卿此时心情也是渐渐好了点。
“那么,你就在这里不要随意走动,贫道去给女居士出去看看,有无合适的衣衫。”
谢霄云眼见谈妥,同样悬着的心也是放下了。
“那便劳烦道长了。”
谢霄云摆了摆手,回过身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
他虽是以天眼诓骗了云冰卿,但是他逆推过云冰卿的命理,所说之语,也大半是真的。
“我一定会找到办法……”
第三十八章【易装而行】
谢霄云出了驿站后院,望了望这微亮的天色,心中微微思量,向着城中一户富户的宅院走去。
待到走到富户院落后墙,感受了一遍四下无人后,谢霄云直接翻了进去。
“要去哪找衣服呢?”
谢霄云看了看周围的房间,有些踌躇。
“咦?”
就在这时,耳力不错的谢霄云听到了一阵阵规律的闷哼声,虽然发声之人极为忍耐,却也并未逃过谢霄云的耳朵。
“这就有意思了……”
嘴角一勾,谢霄云悄悄朝着传来声音的屋子摸了过去。
“杀千刀的,你快一些,一会下人都该醒了。”一名女子娇嗔的声音响起。
“嘿嘿嘿!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来见你一次,今日一别不知又得等上多少时日,你就纵我一次嘛。”一名男子紧接着喘息道。
“赶紧滚蛋,你都折腾了我一宿了,还不满足么?今日我家姥爷一早便要回来了,你别到时候给撞上了。”女子似是有些心急。
“行行行……快了,快了!”男子应声安抚道。
谢霄云站在门外,默默啐了一口,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屋外摸了进去。
瞥了眼正在忘我奋战的二人,谢霄云迅速收拢起二人扔在地上的衣物,又溜了出去。
东西得手!
就在此时,正欲翻出院墙的他忽然止步,头一偏看到一只老鼠在角落探头探脑。
“啧啧啧啧,小道友既今日与我有缘,便送你一场造化吧。”
鬼魅般的身影电射而出,那老鼠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谢霄云一把将尾巴滴溜起来,不住的死命挣扎。
提着老鼠的谢霄云悄然又折了回去,看到已经瘫做一团的男女,带着一脸诡异的笑容,将老鼠准确的掷到了女子的身上。
“啊啊啊啊啊!!!”
一阵响彻云霄的尖叫声,瞬间打破了这座宅院清晨的宁静。
“怎么回事?”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是三夫人的声音,快过去看看!”
“是不是招贼了?快抄家伙!”
院里顿时热闹起来,各个房门纷纷大开,许多下人连衣服都没穿齐便提着各式农具朝着那对男女所在的屋子涌了过去。
“我的衣服呢?该死!我的衣服怎么不见了??”
屋内响起男子抓狂的低吼!
“你……你是何人?”
又是一声丫鬟的惊叫声响起……
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造成此事的始作俑者,已经悄悄越出了高墙,提着一包衣服,在大街小巷小心的穿梭起来。
期间谢霄云还感知到了几波蹲伏的高手,看来大理王室并未放弃寻人,只是以他鬼魅般的身法,竟也是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然返回了驿站。
此时天已渐亮,回到驿站的谢霄云并未见到云冰卿的身影。
仔细感知了一下,谢霄云心中有些好笑,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习惯性的掏出酒葫芦塞进嘴里。
只是已经被他霍霍了一夜的酒葫芦此时哪还有半点酒,费了半天劲就只滴了那么几滴出来。
砸了砸嘴,谢霄云高声叹道:“女居士竟然不相信贫道,自己走了?哎……人心不古啊,这世道,想做个好人也挺难的,好不容易弄来的衣服,算了,只能扔了吧。”
谢霄云将衣服捡起,就欲将之扔进马厩。
“唉?等等!”
檐上传来云冰卿的惊叫。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云冰卿从客栈的屋顶,以一个自认为潇洒的姿势跃了下来,只是两条不能动弹,左右摇摆的腿让她此刻看上去活像一个皮影戏里的剪纸娃娃。
云冰卿在谢霄云走后,心中也是察觉到了有些不妥,遂藏起身来以做打算,在感知到谢霄云确实只有一人折返后,也终是定下心来。
“道……道长,能不能暂避片刻。”
以伞杵地支撑着自己,云冰卿小心翼翼的说道。
“嗨!无妨无妨,吾辈乃出家之人,自然是心无邪念,姑娘不必如此,我转过身去便是。”谢霄云将女式的衣服分了出来,交给云冰卿,随即摆了摆手,背过了身去。
“道长……”
云冰卿皱了皱眉,声音渐冷。
“嗨!我走了走了,我去外面给你守着去!这张人皮面具你带上,然后将发髻梳理一下,尽量做成高门贵妇的样子。”
谢霄云又递给她一张轻盈的面具与一把梳子,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找了个四下无人的角落,将自己的衣服也换了一番,还顺手找地儿提了桶水洗了把脸,抽出天道之剑将胡子刮了一刮。
等他回到驿站入口时,云冰卿已经换完衣服,打理完成了,戴上人皮面具的她此时就如同一名年纪四十左右,样貌有些丑陋的妇人。
只是看到回来时一身华衣,梳洗完毕的谢霄云,云冰卿却着实愣了一愣。
“公子你谁?”
她没想到之前邋遢无比的道士,打理后竟如此好看,一双丹凤眼灿若星辰,又带着点点忧郁,五官轮廓好似精心雕刻过一般,极为俊秀清雅,皮肤好的如同初生的婴儿,整个人还有着一股出尘的气质。
不过,云冰卿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熟悉的感觉。
“马还勉强能骑吧?”
谢霄云开口道,他掏出一根铁丝,将马厩的门锁熟练的撬了开来,自马厩中牵出了一匹马。
“可以!”
云冰卿杵着伞勉强站着答道,此时的她虽然因为丹药残余的药力,膝盖骨已经好了不少,但是依然剧痛难忍,无力行走,但是骑马倒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那就好!”
谢霄云朝着云冰卿伸出了双手。
“你要做什么?”
云冰卿下意识杵着伞后退一步,一脸警惕。
“帮你上马呀,不然怎么办?”
谢霄云耸了耸肩,一脸无辜的表情。
“不用!我自己可以!”
云冰卿以伞点地,一个翻身稳稳跃到了马背上。
“厉害了,女居士!”
谢霄云朝云冰卿竖起了拇指,走上前将驿站后院门撬了开来,将马牵出,又随手锁上,随即也欲翻身上马。
“你又要做什么?”
云冰卿将伞猛然抵到谢霄云喉间,将谢霄云的动作猛然止住。
“我……我得上马,带你走啊?你一女子,骑马在街上太显眼了吧。”
谢霄云有些无奈的说道。
“不用你!我自己就可以!”
云冰卿逞强道。
“你是不用,但是现在有太多人在外面盯着了,你这样出去,如若被人盘问,很容易露出马脚的,到时候怎么办?”谢霄云认真解释道,“而且你如果出事,我也跑不了,我这也是为自己安危考虑不是?”
云冰卿闻言,认真想了想,又看了看谢霄云的脸,索性不再坚持。
“我这也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总不能连累到他人不是……”
云冰卿心中默默想到。
第三十九章【销金天堂】
就这样,谢霄云在后,云冰卿在前,二人一马自驿站出来,谢霄云想了想,又翻身下马,进了驿站前厅。
不多时,云冰卿便看见驿站老板与谢霄云一同走了出来,谢霄云指着马上的云冰卿,又给掌柜抛了个男人都懂的眼神,递了些银子,又拿了两坛好酒,返了回来。
掌柜看着马上的二人,道了声客官慢走,神情间颇为玩味。
“你又返回去做什么?”
坐在马前的云冰卿皱眉问道,她有些不放心,怕眼前这贪财的道士将她给卖了。
“盗人马匹终究是不妥,万一报了官,说不得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去掌柜那把这匹马租下来了。”
谢霄云坐在马后,单手提着缰绳,脑袋随着马匹的颠簸一摇一晃,嘴角始终噙着一丝邪笑,活脱脱一副浪荡子形象。
“好俊俏的小倌!”
“这夫人好福气。”
这时街上已经慢慢有了三三两两的讨生活之人,不时有着少妇少女一脸暧昧又羡艳的看着云冰卿。
“那你又对掌柜的说了些什么?”
看着街边的目光,云冰卿心中闪过掌柜那暧昧的眼神,不由好奇的问道。
“你真想知道?”
“有何不能说的?”
云冰卿有些不明所以。
“咳咳,那你保证不要动怒昂。”
谢霄云有些尴尬的干咳了两声。
“你说罢。”
“唔,我对掌柜的说,昨日与你……唔,与城中富婆半夜喝了些酒,寻刺激,然后本人有些过猛,导致你不能正常行走了,所以……”
谢霄云小心翼翼的说道。
“……”
云冰卿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是周身传来的阵阵寒意与红透的耳根,让谢霄云明白了前面的女子此时心中并不平静。
“你要知道,我也只是为了找个他人相信的理由,然而没有什么理由能比这更让男人信服的了。”
求生欲超强的谢霄云无奈的辩解道,他觉得如果不解释解释,回头指不定身上就要多出个洞来。
“你闭嘴!”云冰卿啐道。
二人就这么安然自街上大摇大摆的回到了谢霄云所说的住处,经过好几处地方,云冰卿都感觉到了一阵目光的扫视,只不过都是一触即过,没有在她身上停留半刻。
云州大理城被誉为整片中土销金的天堂,艳遇的圣地,城中满布着赌馆青楼与酒家,甚至还有以时辰计算的农家宿馆,洱海上到处都是各色花船,一到入夜,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常常有中原富商大户来到大理寻花问柳,其中也不乏豪门寡妇,在这销金之地,一掷千金。
这里到处都是远道而来寻求艳遇的各族人士,亦有自认样貌上佳,来这里寻求机遇的贫家男女。
所以,像云冰卿这样的妇人,带个俊俏的小生,在大理城中,再寻常不过。
毕竟人生在世,不过酒色二字,像大理这样的人间天堂,怕是会延续个百年,千年。
--------------
二人骑马来到一所僻静的小院,只见谢霄云鬼鬼祟祟四下张望了几下,确定无人后,掏出铁丝两下便将门锁给打开了。
赶紧连人带马牵进了小院,谢霄云探出头又是左右张望了两眼,随即麻利的将大门插上,长舒了一口气。
“这下应该是安全了,你就在这里安心养伤吧。”
谢霄云将带回来的酒放在院中的石桌上,启开坛封便是咕咚咕咚灌了两口。
“这里……应该不是你家吧?”
翻身下马,云冰卿依然以伞杵地,用上肢的力量将自己撑起,跃到谢霄云桌边的石凳上坐下,自顾将另一坛酒启封,喝了起来。
“这里确实不是我家,不过你放心,此人是一中原的富商,购此产业只是越冬之时来住上两月,现如今是绝对不会有人来的。”谢霄云习惯性的用衣袖抹了抹下巴上的酒渍。
“你真的是个道士?”云冰卿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见过谢霄云后,道士这一职业在她心中的仙风道骨形象彻底崩塌。
“当然了,我可是纯……粹的道观里出来游历的道人,无非是我比较行止由心罢了,做人嘛,当无愧于天地,无愧于本心就行了,理他那么多做甚。”谢霄云哈哈笑道,扣起酒坛与云冰卿轻轻碰了一碰。
“你确定占人房屋,无愧于本心?”云冰卿朝着谢霄云翻了个白眼。
“嗨,房屋久无人居,不沾人气,一是容易破败,二是容易导致邪气入侵,道爷我也只是为了这屋子里的主人着想,当初也是因为观望出了妖邪之气才进到这间小院之中,我还顺手帮主人清理了邪祟呢,说起来他还得感谢我。”谢霄云有些洋洋自得道。
“你这道人,脸皮之厚,乃我生平仅见。”云冰卿不由损道,提起酒坛,又是喝了一口。
“清晨还唤我道长呢,现在就成了道人了?你这态度转变也太快了。”谢霄云啧啧叹道,“呵,女人。”
谢霄云言毕,瞬间感到脖子一阵生疼,此时云冰卿伞尖已经刺入了他脖子,虽然只是刺破了表皮,但也流下了一丝血迹。
“哎哎哎?别这样,我只是一时嘴欠,你别当回事啊,我没别的意思,女居士你别动气,你杀了我,谁来帮你出城?”谢霄云面色大变,急忙求饶道。
“你为何要帮我?”
云冰卿骤然出手,只是随意的试探了一下眼前的道人,在发现他似乎确实没有武功之后,又将伞收了回去。
“诶?之前不是说好了吗?难道你反悔了?你可不能这样,做人不能言而无信,虽然你我并无签订契约,但是做人当无愧于本心,不然……”
“停停停!”云冰卿当即制止了谢霄云还要说下去的欲望。
“你……不会是没钱吧?”谢霄云故作惊讶道。
“放心!少不了你的!等我找到我朋友,定然一分不少的给你!”云冰卿已是有些不耐,表示拒绝再同谢霄云讲话,自顾喝起酒来。
“这么干喝多没劲,咱俩来划拳如何?”谢霄云忽然来了兴致。
“不会!”云冰卿果断拒绝。
“我来教你,很简单的!”谢霄云笑了笑。
“不想学,我现在只想静静!”云冰卿撇了撇嘴。
“那……”谢霄云又想说些什么,便发现云冰卿的伞尖又抵在了他的喉间。
“无量天尊,那贫道进屋歇会儿去。”谢霄云将伞尖轻轻拨开,提起酒坛,缓缓往后退了几步,转身逃进了屋里。
第四十章【暗流涌动】
“王上,城中各处均未查到那女子行踪,风媒属已经在全城布置了暗哨眼线,配合有高手布防,相信她只要出现,便会立刻有消息传来。”
在大理王宫之中,一名阉人正在向段昌平禀告着进展。
“那女子定然还未出城,我已将她双膝打碎,她是无法出城的,继续给我盯着。”
说着,段昌平又想到了那个神秘的男人。
“该死的执剑者,如果不是他干扰了我的感知,又怎会让到手的猎物跑掉!”段昌平恨恨的想到。
“王上,可是要挨家挨户搜查一下?”阉人小心翼翼的提议道。
“糊涂,为了这么件小事,将大理经营了这么久的规矩与风评打破,岂不是因小失大!”段昌平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
“是是是!还是王上想的长远。”阉人讪笑道。
“只管将出城的各处要道盯紧,另外城墙处也要派上暗哨,其他的不用我多说了,那女子总是会出来的,两月为期,如果还是没有找到,那便放弃吧。”
段昌平想了想,又问道:“中原来的那帮人有没有什么动向?”
“禀王上,他们留下了几人,其余人带着宗人语的尸首回圣城了。”
“看来还是并未放弃,这是回去搬救兵去了。”
段昌平想了想,又吩咐道,“留下的几人,也派人去盯一下,看看有什么别的动向,随时报我。”
“是!”
————————
“呐!这是我今日特意为你熬的粥,补身子的,你尝尝好不好喝?”
谢霄云自厨房中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粥出来,一股甜香瞬间扑鼻而来,引得云冰卿喉咙不断滚动。
“你还会做饭呢?”云冰卿接过粥尝了一口,空了许久的胃感受到食物的填充,立马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味道还不错!”一口气将粥喝完,云冰卿的肚子反而更饿了。
将碗递还给谢霄云,云冰卿眼巴巴的盯着他,意思表达的非常明显。
“怎么样?还不错吧?不是我吹,以我的手艺,比起大内御厨也是差不离的。”谢霄云见状立马洋洋得意的自夸道。
“你是道观的厨子?”云冰卿闻言疑道。
“怎么可能?道爷我学的可是玄门正宗,摸骨看相,望气堪舆,四门八卦,什么厨子?我怎么可能是个厨子?”
谢霄云振振有词的反驳道。
“可是我师傅说了,饭做的好的男人,不是厨子,就是渣男,又或者两者兼备。”云冰卿认真说道,她是真的听师傅说起过。
“你师傅……可真是个秒人”谢霄云一时语塞。
“好吧我就是个厨子。”他认命的承认道。
“是吧?我师傅说的果然没错,她老人家从不骗我!”
云冰卿笑到,只是笑着笑着,眼泪便淌了下来。
也不知道她老人家在天之灵,会不会在天上看着我。
云冰卿昂首看着天空,一时间竟是痴了。
擦了擦情不自禁流下的眼泪,看着同样默然无语站在一旁的谢霄云,云冰卿笑骂道:“还不去再帮我盛一碗,我都要饿死了!”
“马上来!等着!!”
谢霄云迅速跑进屋内又盛了一碗粥出来。
两碗肉粥下肚,云冰卿整个人顿时暖洋洋的。
“真好……”
有时候,幸福就是这么简单。
“你不会武功,为何一直剑不离身?”
看着谢霄云手中抱着的长剑,云冰卿好奇道。
“这剑……这剑是我祖传的。”
谢霄云讪笑道。
“你的望气之术,真的不是骗我的么?”
想起眼前之人的一系列举动,云冰卿觉得自己绝对有理由怀疑他是个假道人,骗子!
“自然是真的,而且别看我武功不怎么样,却是有一门祖师爷传于我的遁术,乃是上古大能传下来的,移星换月,呸!移形换影不在话下,你放心,等你伤好了,绝对能带你出去。
谢霄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
“你别诓我,上古大能传下来的法术,传承早已断绝,如今无天地灵气为本,真元为根,根本无法施展。”
“诓你做什么,你且看好!”
说着,谢霄云法诀轻掐,眨眼间便从云冰卿眼前遁入土中消失了。
云冰卿着实被惊到了,刚刚谢霄云的遁术明显有些真元的痕迹。
“你修了真元?”待谢霄云返回后,云冰卿问道。
这下倒是该谢霄云惊讶了:“你知道真元?”
“你修了真元,为何不会武功?难道你会法术?”云冰卿不禁又有些开始怀疑谢霄云的动机了。
“我只会遁术啊,当然,望气看相乃是看家本事,遁术只为行走江湖不至于遭强人杀害。”谢霄云嘻笑道。
“倒是你,为何会懂得真元?
“你想知道?”云冰卿瞥了他一眼。
“想啊。”谢霄云确实有些好奇。
“别想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云冰卿望了望院外的天空,思绪早已不知飘飞到了何处。
“行吧,不说就不说,我出门去打探打探消息,顺便买些吃食去。”谢霄云也不再追问,拿起自己的酒葫芦,向门口走去。
“你,究竟为何要救我?如果单是为了钱财的话,将我交于那些人,封赏一定少不了你的罢?”
云冰卿忽而轻声问道,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眼前之人了,只是现在的她,也没有了更好的去处,与依托之人了。
“我啊……”
谢霄云的背影顿了一顿。
“缘起缘灭,法道自然,我只是觉得,你与我有缘,想要帮你一把罢了。”
谢霄云的声音跟背影一起,带着一丝萧索的味道。
“真的么……”
云冰卿嘴角不由自主微微翘起,心中似是有一道暖流淌过般,有些莫名感动。
“自然是假的,我哪敢把你交给那些天天玩弄人心的家伙,他们心都是脏的,保不齐我第一天把你卖掉,第二天就消失在这世间了,反正死个人对他们来说就像路边随意踩死一只蚂蚁,无关轻重。”
谢霄云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转身认真说道:“从驿站一路过来,凭我多年行……咳咳,行走江湖的经验,不知查觉到了多少以前没有的暗哨风媒,这么多人抓你一个女子,要说没什么秘密我是不信的,死人才是埋葬秘密……”
“你赶紧滚!”云冰卿气的要将酒坛子提起朝着谢霄云扔过去。
“哎哎哎?没喝完呢吧?别浪费啊!这都是我花了银子买的,哎哎哎?我走我走!那个会砸死人的!你看它那么重,你一个弱女子……”
“嘭!”
第四十一章【打探消息】
谢霄云自小院逃将出来,滴溜着酒葫芦,径直向着酒楼走去。
“先把我的宝贝灌满再说。”
谢霄云在街上不紧不慢的晃悠着,一身的锦衣华服再加上俊逸的外表,不时便有着饱含纯情的目光作他看来,而他则都是爱答不理。
刚一走进城中酒楼,谢霄云便听到大堂乱哄哄的,各桌几乎都在高声谈论着昨晚的事情,有些桌更是吵做一团。
“果然酒楼才是各类消息的汇聚之地啊。”谢霄云一边感叹着,一边注意筛选着四周有用的消息。
“哎我跟你们讲的都是真的,我昨晚那可是亲眼看见的,一群中原人因为杀了苍山上几十只猫熊,被一名女子追到大理城中来了,昨晚到处都在缉拿那帮人,最后我们大理各世家来了好些高手,才把他们堵在了一条街上,杀了他们好几人呢!”一名锦衣公子一脚踩在凳子上正高谈阔论,一帮衣着不凡的世家子弟围着他不住点头。
“竟敢杀我们大理国宝,简直罪该万死,千刀万剐!”
“对,好像那些中原人势大,最后不了了之了,王宫那帮怂货也不敢动他们,还是那告状的女子带头,将那帮中原人打杀了,还有好些世家因为不忿给她做帮手了。”
“呸!这帮怂货平时吃着天价供奉,该站出来的时候一个个贪生怕死!到头来还不如一个女子!”
“拿着我们的钱,净不干人事儿!”
众人纷纷声援。
“放屁!明明是一群大理内宫的高手加上一群来自中原圣城的高手在围攻一名女子,还死了好些人,那女子在城中还有好些隐藏的势力帮手,最后助她给逃了。”
另一边有一红脸男子拍桌而起。
“我七舅老爷可是王宫的侍卫统领,昨晚的事情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那女子据说是个通缉犯,武功奇高,而且罪大恶极!”
红脸男子拍了拍胸脯,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消息的真实性,还抬出了自己的远方亲戚。
“你知道个屁,侍卫统领算什么,我昨晚可是在事发当场亲眼所见,还能有假?昨晚祝家出手助人的高手就是我表兄,那帮中原恶贼伤了我们不少本地人,要不是我表兄武功高强,哪能压得住他们的嚣张气焰!”锦衣公子不屑的喊道。
“就是,你那是听说的,我们安老大可是亲眼所见。”
“侍卫营也都是一帮吃干饭的,怕不是为了掩盖自己的欺软怕硬,才那么胡吹的吧?”
一帮世家子立马帮腔道。
谢霄云见此,嘴角一勾,凑了过去,拱手高声到:“安兄,没想到安兄昨夜竟一直在争斗现场未曾离开,佩服佩服,兄弟我当时见势不对,怕殃及到自己,早就溜了,哪还敢多做逗留!”
说着,谢霄云很自然的便融入了这个小圈子,四下拱手招呼:“在下谢云,久仰久仰。”
“谢兄,哈哈哈哈,昨夜你走的也太快了,都没见到精彩之处,我们昨夜将那帮中原人打的那是屁滚尿流,最后落荒而逃,若不是王宫的那帮废物拦着,定要让他们全部偿命!让中原人知道我们大理世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安远奇哈哈笑道,虽然他有些奇怪眼前的陌生男子为何与他称兄道弟,但却并不妨碍他接着话茬继续往下胡吹一气。
“安兄果然好气魄,后来那些中原人怎样了?都逃了吗?”谢霄云笑问道。
“当然是被王宫那帮人救走了,听说抬着同伴的尸体连夜跑了,哈哈哈哈!”
众人哄笑。
“安兄威武啊,掌柜的!还不赶紧上酒,给我安兄弟润润嗓!”
“哈哈哈,来来来谢兄,干一碗!”安远奇给谢霄云倒满了一碗酒,然后举起酒碗。
“来来来,安兄如此英雄气魄,乃吾辈所不及也,我连干三碗,以表敬意!”
谢霄云一饮而尽,又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
“干!”
“谢兄好酒量!来来来,喝喝喝!”
众人纷纷举起酒碗,推杯换盏讨论着昨日的种种八卦,当讲到晨间胡家三姨太偷汉子的事时,酒桌上的气氛更是被推上高謿。
美酒是男人间拉近关系的最好媒介,女色和八卦则是关系再进一步的最好基石,几碗酒下肚,谢霄云便已经与桌上的一干酒友称兄道弟起来,期间还套出了不少不知真假的消息。
“各位兄弟喝好,小弟我还有其他事,先走一步了,改天我做东请大家再吃酒!”酒足饭饱的谢霄云朝着一干七荤八素的世家子弟一一拱手道别。
“谢兄走好!”
“慢走谢兄!”
谢霄云一边笑着作别,一边走到柜台处。
“掌柜的,帮我把这葫芦灌满,要最好的酒!账就算在我兄弟那桌里,一会一起结了。”
谢霄云指了指安远奇,安远奇似有所感,遥遥向谢霄云又敬了一碗,谢霄云报以微笑,点了点头。
“得嘞客官!您稍等!”掌柜的满脸堆笑。
“不急不急,再给我打包些肉食,我一并带走。”
“好嘞客官!”
待谢霄云走出酒楼之时,已是一手提着满满一兜子肉食,一手提着灌满美酒的葫芦。
漫无目的的在大理城中兜兜转转了一圈,谢霄云将城边的布防摸了个明明白白,当回到小院之时,已是快入夜了,云冰卿正在桌边运功调理伤势。
“你回来了?”
云冰卿看了一眼谢霄云扔在桌上的吃食,与一个小布袋。
布袋里面似是有个什么东西在不断的挣扎着。
“这里面是什么?”
云冰卿不禁好奇道。
“哦,这个呀,我在途中碰到一只信鸽受伤从天上掉下来了,我看它与我很是有缘,这不,把它带回来抹点草药什么的。”
谢霄云自布袋中掏出一只雪白的信鸽,看样子颇为得意。
“没想到,你还挺心善的。”
云冰卿看着白鸽,想到同样受伤被困的自己,心中漾起一阵触动。
谢霄云笑了笑,又从布袋中掏出了一些看似是草药一般的东西。
“你还精通药理呢?”云冰卿拿起其中两味,闻了闻,“好香!这些是什么?”
“这是南茴香与桂皮。”
谢霄云正色道。
“没有这两样,这鸽子,入不了味儿。”
第四十二章【制定计划】
“入不了味儿?”
云冰卿一时没反应过来。
“对,家里只有葱姜与橘皮,这样炖出来的鸽子汤虽是鲜美,却少了许多滋味,但是如果加上这些草药抹上一抹,然后腌制一会再炖,啧啧啧……”
话未说完,谢霄云便被一油伞当头敲下!
“你这道人,怎能随意杀生?这鸽子这么可爱,你怎能忍心将它炖了?”云冰卿愤然说道。
她气的其实不是谢霄云吃鸽子,而是想到这鸽子如今与她同病相怜,自己会不会哪一天也会被眼前这看似毫无底线的道人吃掉。
“这信鸽乃是大理王宫豢养的,配合特殊印法有识途之能,你今日将它放出去,明日它便能将那些人带过来,你确定要放了它?”谢霄云伶着鸽子,轻轻的摸了摸鸽头。
“那也不必将它吃了吧?养起来不行吗?”云冰卿说道。
“等你走了,它便饿死了,还不如给它一个痛快,而且,它是给你的敌人卖命的,哪怕再可爱,可爱的外表下,也不知传送过多少害人的消息。”
谢霄云循循善诱道:“再者,这桌上的肉食,不也都是活物宰杀的,弱肉强食,本就是自然定理。”
“今日它受伤至此,本来也是活不长了,我将它吃了,也算是帮它把罪恶的一生了解了,它所承受的业障,以后便由我替它承担,以后每思及它入我腹中,我都会默念道藏为它祈福超度,我这……”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这都是为了它好行了吧?反正我就算是饿死,也不会吃它一口的!”
云冰卿拿起桌上的一包肉干,狠狠咬下一口!
女人从来都不是讲理的动物,被打断话语的谢霄云无奈笑笑,将鸽子与香料拿进了厨房。
过了会儿,谢霄云提着酒葫芦,满足的走了出来,“吨吨吨吨吨”,又是灌了几口酒。
“我忽然想到,我们走的那日,将这鸽子放了不就成了?说不得还能迷惑一下追兵呢!”云冰卿似乎依旧不肯放弃救下信鸽的想法。
“可是它已经被我扒光了,并且抹满了酒与香料……”
“……”
云冰卿一时语塞。
“该讨论下怎么逃出城去了,你的腿伤怎么样了?”谢霄云轻咳两声,试图转移话题。
“我的腿伤……你……你竟然真的把它给……”云冰卿柳眉一竖,瞪向谢霄云。
她感觉这辈子生的邪气都没这两天多,眼前的道人似乎天生有着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我今日绕着城中与城边走了一圈,大概琢磨了一下,从南门逃出去,守卫和暗哨比较薄弱一些,我到时候可以利用神隐符,带着你从南门悄悄混出去,然后进入苍山之中。”
“这一路我们只能步行自山中穿行,不能骑马,从苍山之南逃过风媒耳目,自苍山南面绕远路,弯至苗疆十万大山,然后翻过去,后面便一路通畅,再无危险了。”
“所以得等你的腿痊愈,我们才能动身,这一路,你总不能就这么杵着这个走路吧?”
谢霄云分析的面面俱到,一时间云冰卿竟是也忘记了鸽子的事情,在心中盘算着接下去的路程。
“庄大哥既然定了江绍之约,那么他们几人回去得知消息,一定也会第一时间赶到江绍汇合。”
“中原皇室势大,高手如云,我如今一人计短,孤身无援,还是先想办法找到庄大哥他们,到时有大家一起商量,想必还是有法子报仇的。”
彻底冷静下来的云冰卿在心中仔细考量着,鸽子什么的早已被忘到脑后。
“对了,神隐符,也得算银子的,因为十分稀有,我也就这么一张留作保命用的,怎么也得算做……二十两银子!”谢霄云拿出了一张银色符箓,在云冰卿面前晃了一晃。
“你这个什么神隐符,可靠么?”云冰卿怀疑道。
“当然可靠了,这可是我祖传下来的!极为珍贵,保证半个时辰之内,没有任何人能发现你!”
谢霄云又补充道:“此符箓只能保持半个时辰的效用,所以我们到时候要尽快出城。”
“听你的!”云冰卿赞同道
“我这有粒生肌续骨丹,你吃了吧,争取早点恢复,早点出发!”
谢霄云从胸中掏出一粒蓝色小药丸。
“抱歉,拿错了!”
谢霄云复又从怀中掏出一粒红色药丸。
云冰卿接过药丸,带着一丝嫌弃。
她想起了之前谢霄云那身破旧的道袍。
“不会是以什么奇怪的东西混合而成的吧?”云冰卿将药丸凑在鼻子前闻了闻,倒是有股丹药的清香。
“你这丹药为何不存放在玉瓶之中?”她有些好奇,这丹药看起来似乎颇为贵重。
“哦,装丹药的玉瓶啊?被我卖掉换酒喝了。”
谢霄云十分光棍的承认道。
“……”
“所以这颗丹药,给你打个折,就算八百两吧!”谢霄云笑道。
“你就不怕我半路死掉了,或者到时候没钱反悔么?”云冰卿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
“嘿嘿,有我在,你死不掉的,不过若是你实在没钱嘛……”谢霄云上下打量了云冰卿一眼,“你也可以身偿啊!”
“铮!”
云冰卿拔出伞中之剑,刚吃进去的丹药差点咳了出来。
“别!我意思是,你武功这么好,完全可以由我来揭些悬赏,然后你来完成赏金任务嘛!”谢霄云忙解释道。
“你怎知我武功不弱?”云冰卿还保持着伞剑出鞘的姿势。
“嗨!你昨晚的事迹,今日城中都传遍了。”
第四十三章【丹药配酒】
谢霄云将丹药远远抛给云冰卿,然后拿起一部分肉干,赶忙躲进了屋里。
云冰卿撇了撇嘴,将丹药与药丸用衣袖擦了擦,含进嘴里,然后又顺手拿起桌上的酒,喝了几口,将丹药顺了下去,开始运功疗起伤来。
过了片刻,屋内逐渐飘出阵阵香味。
“咕噜”
云冰卿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因为实在是太香了。
“我不想!我不要!我不会去吃的!”
云冰卿在心里默默的跟食欲做着斗争。
“臭道士!烦死了!”
无法静心调理的云冰卿又拿起桌上的肉干,狠狠的咬了一大口,鼓起腮帮子使劲嚼着。
“臭道士!咬死你!”
云冰卿心中一股邪火无处发泄,只好将嘴里的肉想成谢霄云的肉,只是这么一想后,嘴里正嚼着的肉,忽然就不香了,似乎还嚼出一股酸味来。
“呕!”
一声干呕,云冰卿将嘴里的肉吐了出来。
“呸呸呸!”
将嘴里的肉渣吐干净,云冰卿再也无法直视桌上的那包肉干了,拿起酒又是灌了几口。
“好热!”
几口酒下去,云冰卿逐渐感到面颊有些发热,还有些胸闷气短,心跳似乎也开始加快了跳动,索性一把将面具扯掉,露出了鲜艳欲滴的面庞。
“我这是怎么了?喝醉了?”
云冰卿迷离着眼睛,她感觉眼前的事物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可是不对呀,我酒量不应该这么些的啊?”
以前在翠烟阁的时候,她也是经常一人对月饮酒,基本上喝上个一两坛是毫无问题的,只是今日。
“难道……”
云冰卿顿时想到了好几种可能,心底骤然一凉。
“酒和肉,又或是刚刚的丹药有问题!”
云冰卿仔细感应了一下周边,似乎并没有来人。
“连鸽子都吃,他果然不是什么好人!要不要现在赶紧逃!”
云冰卿又回忆了一下晨间来时的路程,只是现在的她本就行动不便,再加上现在连视物都有些逐渐困难,想要逃出去,已是不易。
“要不一会趁他出来,将他杀了,这样的话,应该也无碍了吧……”
云冰卿趴在石桌上,一边胡思乱想,一边眼皮逐渐沉重,然后就这么慢慢昏睡过去了。
“喝多了?”
不多时,谢霄云走了出来,看着面红耳赤的云冰卿,提了提还剩小半坛的酒。
“这也不多啊,怎么会……不对,我的无量天尊!我竟忘了,这丹药不能配酒!”
谢霄云赶忙把了把云冰卿的脉搏。
“麻烦了!”
一把抄起云冰卿,谢霄云试图将她抱起,却没想到云冰卿忽然惊醒,挣扎着反手便将谢霄云按倒。
“你……对我……做了什么!”
面色潮红的云冰卿将谢霄云压在身下,双手软绵绵的掐着他的脖子,脸与脸相距不到半尺,呢喃般的话语伴随着如兰的气息,让他有些心慌。
“我什么也没做啊!不对,好像也算是我的错,但我也不是故意的!”
谢霄云无奈的分辩道,此时的他被云冰卿压在身下,几缕发丝散下,挠的他脸上有些微痒。
虽然随手便能将云冰卿拨开,但是他却并没有半分反抗,只是呆呆的望着眼前天仙般的人儿,一时间竟是有些痴了。
“你到底……对……呕!!!”
云冰卿话未说完,猛然一大口秽物喷吐而出,直接全数吐到了谢霄云的脸上。
“唔……”
“唔!!!”
猛然将浑身瘫软的云冰卿推到一边,谢霄云再也顾不上隐藏什么实力,瞬间消失在原地。
“哗啦啦!”
飞速自水井中打起一大桶水,谢霄云对着自己脸猛然一大桶水浇下。
摸了摸脸上,似乎还有些滑腻,谢霄云干脆又是提起一桶水,直接将脸扎进水中,猛力搓洗起来。
“呵……”
总算洗干净的谢霄云,长舒了一口气,运起法决将一身水分蒸干,这才慢慢踱步回去。
“呕!!!”
云冰卿此时正趴在地上大吐特吐,看到回来的谢霄云,眸子里尽是冷意。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要害我?呕……”
看着吐出酸水的云冰卿,谢霄云面带不忍,摇了摇头道:“这事也怪我,忘了告诉你了,那丹药,不能就酒吃……”
此情此景,让他回忆起了自己不堪回首的往事。
只是今日之事,似乎也挺不堪回首的。
“将这粒丹药吃了,然后去床上躺上两个时辰,便会好了。”
低声叹了一口气,谢霄云向云冰卿又是递过一粒丹药。
“休想!”
云冰卿斥道。
“你现在的情况,吃不吃这丹药,还能有何区别?总归是我一剑便能杀掉的。”
谢霄云耸了耸肩,又将丹药往云冰卿脸上凑了凑。
云冰卿此时已是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气,想了想,还是张开嘴,任由谢霄云将丹药喂进了自己嘴里。
“我带你回房间上床上躺着吧,这地上挺硬的。”
谢霄云看着云冰卿身旁的呕吐物,有些不忍。
“不许碰我!”
云冰卿冷喝道,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炸毛的小猫。
“好好好!那你在地上躺会儿吧,今日之事,也算是我的过错,我向你道歉。”
谢霄云面有愧色,向着云冰卿歉然道。
他知道这丹药配上酒会是什么后果,却忘了告诉云冰卿,今日如若不是云冰卿真气浑厚,又有真元在身,怕不是真会出什么事来。
看着谢霄云神色真挚,云冰卿只是漠然无语,闭眼调理了起来。
只是不知是药力作用,还是身体经过这么一遭变得有些虚脱,云冰卿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她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天色已然入夜。
四下看了一看,自己还是躺在院中的石板地上,只是身旁的污秽,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默运功法,云冰卿感觉身体已是无碍,膝伤也是好了不少,只是肚子变得更饿了。
“你醒了?”
只见谢霄云自房内端出一碗香气扑鼻的肉汤出来。
使劲抽了愁鼻子,还处在半迷糊状态下的云冰卿撑起身子,连汤带肉喝下肚去。
“好香……”
这是目前她心中冒出的唯一一个念头
请假?
今天请假一天。。。。
第四十四章【一生难忘】
一口热汤下肚,云冰卿顿时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但是喝完之后,她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从迷糊的状态猛然清醒过来。
“你刚给我喝的什么???”
云冰卿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肉汤啊!”谢霄云很自然的耸了耸肩。
“你……你……”云冰卿一手指着谢霄云,颤抖着说不出话来,紧咬着嘴唇,整个人泫然欲泣。
“哎?你别哭啊!”谢霄云见到云冰卿真要哭了,也是有点慌了,急忙辩解道,“这个不是鸽子汤,这是我用刚刚拿回来的肉煮的,你仔细看看里面的肉,那不是鸽子……”
眼泪一滴滴在碗里慢慢晕开,云冰卿仔细看了看碗里那几大块肉,似乎确实不是鸽子能长得出来的。
“你不是……把鸽子给……”泪眼婆娑的云冰卿抬头看着谢霄云,那一脸的真诚猛然触动了谢霄云心底的柔软。
“我那是唬你的,鸽子被我上了药,在屋里好好呆着呢。”谢霄云说着,便进屋去,把鸽子拎了出来。
看到在谢霄云手里不断扑腾的信鸽,云冰卿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她紧张的,并不是自己是否吃了鸽子,而是眼前这个男人,对待弱小的态度。
虽然她也知道,弱肉强食乃是世间法则。
但是现在亦如笼中之鸟的她,还是希望眼前的男人能跟别人不一样,至少,对待生命,有那么一丝怜悯之心。
“谢谢。”
云冰卿低声呓语道,声音低的连耳目聪明的谢霄云也是听的有些不太真切。
“你放心罢,我一定会安全的把你送到江绍的,这是我对你的承诺,而我谢霄云,此生最看重的,便是诺言。”谢霄云正色安慰道。
“嗯……”云冰卿轻轻点了点头,挣扎着想要爬起。
赶忙上前扶了一把,云冰卿的手很软,软的谢霄云就想这么一直握着,再也不想松开。
“我再去给你盛一碗吧,你要多补补,身子才能好的快,等你好了,我便带你出城,这里也安全不了多久。”谢霄云将云冰卿扶到石凳上之后,逃也似的拿着碗跑进了屋里。
“呼……”
谢霄云躲在门后,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眼前的云冰卿,让他不禁又想起了那年快饿死的时候,那第一眼看到的容颜。
这么多年来,每每遇到挫折困难,每每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便会回味起当初那个画面,那是他这一辈子最珍贵的回忆,也是唯一最珍视的东西。
毕竟那时的他,已经是一无所有了。
“云儿,父亲母亲对不起你,你弟弟被我们从小宠到大,如今家道中落,我们在逃难途中,已经养不起两个孩子了,你自小那么懂事,那么听话,你一定能活下去的,你一定有办法的。”
在一个破庙之中,看着年幼的谢霄云熟睡的脸庞,他的母亲早已泪流满面。
父亲苦着脸在一旁背起了他的弟弟,扯了扯母亲的手臂,二人就这么趁着夜色悄然离去。
家道中落,世道维艰,他们已经带不走两个孩子了。
在难以抉择的时刻,他们最终还是选择抛弃了自小聪明伶俐,懂事听话的谢霄云。
因为小儿子从小被娇生惯养,如果放在这乱世之中,一定会被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而以谢霄云的聪明灵动,说不定,还能在这乱世独自生存下来。
年幼的谢霄云一觉自睡梦中醒来,双亲早已离开了不知道多久。
“母亲!父亲!”
空荡的破庙,除了几只胆大的老鼠,哪还有半个人影。
清晨的薄雾,充斥着整个天地。
谢霄云在雾中四处奔行,嗓子早已因为哭喊,沙哑到快要失语。
“为什么……为什么!”
四顾茫茫,害怕的谢霄云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心中其实已经猜到了事实,可他偏偏却不愿意去相信。
“从小我都谦让着弟弟,他吃最好的,穿最新的,我从不与他争抢,如今吃苦受累,也从来都是我主动来承担,我就是想让你们知道,我才是最有用的人!”
“可是为什么?母亲?为什么最终您要抛弃的却是我?就是因为我听话,所以我活该自己踏平荆棘?去寻找前路吗?”
“母亲啊,孩儿才十岁,您将孩儿弃于荒野,孩儿何以为生?”
年幼的谢霄云满面涕泪,枕着自己的双臂,已然哭成了泪人。
就这么毫无目的的走了两天,滴水未进的他终是在烈阳之下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待到醒来之时,第一眼,他便看到了那个明媚如花的笑颜。
一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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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那么明媚的笑容,我又怎会舍得让你哭呢。”
轻笑一声,谢霄云将眼底的悲伤掩进心里,动手将鸽子捆了起来,放在桌上,又是洒了一遍止血的药粉。
已经挣扎的有气无力的信鸽,顿时疼的又是抽抽了两下,翅膀不住的拍腾。
“嗨,只能委屈委屈你了,等我们走的时候,自然会放你离开。”谢霄云摸了摸鸽子头,低声说道。
将锅里的热汤盛了一碗,谢霄云深吸了一口气,端了出去。
“呐,喝吧,喝完我扶你去床上躺着吧,这里还是太硬了,多休息对你有好处。”
“唔……知道了。”
接过肉汤,云冰卿吹了吹,小口的喝着。
谢霄云就这么抱着剑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目不转睛。
感觉到谢霄云的注视,云冰卿不由奇怪的抬头看着他。
“我们是不是见过?”
云冰卿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可能吧……毕竟我属于让女人一见动情的类型。”谢霄云笑笑。
“呸!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道士!”云冰卿啐道。
“是啊,我也从未见过。”谢霄云没心没肺的果断承认道,并且还有些洋洋自得。
“明日我伤势便好的差不多了,行动应该无碍,可以出发了,在这里多呆一日便多一分风险。”云冰卿认真的说道。
“那便明日出发吧,我扶你进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