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泼辣的沈薇
沈薇迈着沉稳的步子,缓缓走进殿内,规矩地行礼,“嘉慧叩见圣上。紫”
“起来吧!”雍宣帝瞧着端庄又明艳逼人的沈小四,淡淡地道,“嘉慧有事?”
殿内的几位大臣也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一边,沈薇瞧见其中有她祖父,心中有了三分底气。听到雍宣帝问她,沈薇心里真想骂娘,要是没有事她吃饱了撑的大热天跑宫里来?至于何事,不都明摆着吗?
“圣上不是把我们家大公子关宗人府去了吗?大公子身子骨弱得很,嘉慧可不得来问上一句,敢问圣上,我家大公子这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值得您将他关到宗人府去?”沈薇特别认真地请教。
雍宣帝的神情依旧淡淡的,“非议朝政。”
沈薇的火气腾地就上来了,尼玛,朝政不就是非议的吗?不然雍宣帝召这几位大臣干啥?不就是在“非议”朝政吗?
“不就是我家大公子替前太子堂兄说了两句好话吗?”沈薇的脸上浮上嘲讽,“圣上,差不多就行了,不过又是桩冤假错案,您把自个亲生儿子关了十年,大公子就说了两句公道话您就恼羞成怒了?您关您的亲儿子,哪怕杀了,侄媳都无任何怨言,可您关着我家大公子是何道理?”
雍宣帝都要气乐了,这个沈小四还真敢说!满朝大臣没一个敢这般直言进谏的,偏她沈小四敢,还那么理直气壮,说完了还自称侄媳,跟他打起了感情牌,真是鬼精啊!
“大胆,嘉慧郡主你也太猖狂了吧?圣上面前怎可如此放肆?平郡王要如何自有圣上处置,岂是你一介妇孺能非议的?”有个胡子老长的大臣满脸怒色站出来指责沈薇。
沈薇瞧了瞧,嗯,不认识,当下就撅了回去,“猖狂?本郡主猖狂的时候你还在锦绣堆里窝着呢。你问问圣上他嫌不嫌弃我猖狂?”她若不猖狂,能给西疆边境赢来至少十年的太平日子吗?圣上跟她祖父是巴不得她再猖狂些呢。<>
沈薇的目光在雍宣帝脸上扫了一下,再次说道:“这位大人说本郡主是一介妇孺,这本郡主承认。可妇孺招你惹你了?你家老娘祖母不都是妇孺?没有妇孺能有你吗?做人不知道感恩还混朝堂,能把差事办好吗?瞧你年纪也挺大了,怎么连这点子道理都不明白?”沈薇的眼神可鄙夷了。
“你,你,斯文扫地啊!泼妇!”长胡子的大臣气得脸红脖子粗,就是殿内其他的大臣齐齐扶额,嘉慧郡主这张嘴可真刻薄呀!唯独她祖父垂下的眸中笑意一闪而过。
“泼妇总比寡妇强吧?圣上,朝堂上的事侄媳管不着,本来我们夫妻的日子过得多悠闲?是您非要大公子入朝,现在可好,您直接把人弄宗人府去了,侄媳求您赶紧把我家大公子放出来,那个劳什子的指挥使我们也不当了,我们回家去关起府门过日子总成吧?”沈薇耍起了无赖。
“圣上面前嘉慧郡主这般撒泼耍赖,成何体统?”那位长胡子的老大人颤抖着手指着沈薇怒斥。
沈薇目光不善地斜睨了他一眼,真是个不长眼的家伙,嘚啵嘚啵不知道惹人嫌吗?若不是看他年纪老大了,她早一巴掌扇一边去了。
“本郡主都快要做寡妇了还管它什么体统不体统,圣上,您也别嫌侄媳说话难听,侄媳先把话放在这儿了,我若是做了寡妇,咱们大家谁也别想好,大公子若是被整死了,侄媳活着也没啥意思了,临死前拉几个垫背的总是可以的吧。”沈薇正视着雍宣帝,一本正经地威胁。
雍宣帝见她越说越不像话,眉头皱了皱道:“胡说什么?谁跟你说朕要杀平郡王的?听风就是雨,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沈太傅!”雍宣帝也一副把自个当成长辈的样子,扫了沈平渊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你家的熊孙女,你也不管管。
沈平渊却道:“回圣上,嘉慧郡主已是出嫁女。<>”潜台词便是该有夫家管束。
把雍宣帝塞得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沈薇却不管雍宣帝的心情,理直气壮地道:“都进了宗人府了还能落着好?我家大公子身子骨那么弱,不用拷打,就是在宗人府呆一夜就能去大半条命了。这和杀他有何区别?”
顿了下又道:“我家大公子无非就是替前太子说了两句话,不至于死罪吧?还有对于废太子,圣上您再不喜,侄媳还是要说上两句的。都是亲骨肉,为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关了前太子十年也够了,差不多就放出来吧。”既然她家大公子对废太子那般上心,她自然也是要相帮的。
“嘉慧郡主慎言,前太子谋逆可是证据确凿的。”一直未开口的秦相爷突然出声。
沈薇朝他眼皮子一翻,“证据确凿?就凭那几封破书信?相爷大人要多少本郡主都能给你弄出来。”沈薇瞧着秦相爷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心里可腻味了,“相爷不信?来来来,本郡主今儿就让你开开眼界。”
沈薇伸头朝雍宣帝的龙案上瞅了瞅,刚好看见有秦相爷的一本奏折,她上前一步就把毛笔提起来了,“圣上,侄媳借您御笔一用哈。”
雍宣帝嘴角抽了抽,你都拿起来蘸墨了,朕还能说不借吗?加之他也很好奇沈小四要做什么,便没作声默许了。
沈薇瞄了一眼秦相爷的奏折,然后提起笔在纸上刷刷地写开了,不过片刻就搁了笔,审视了一下,不大满意地道:“仓促之间,模仿的不太像,不过也足够了。圣上您先过过目!”
雍宣帝本就站在沈薇身旁,自然是把她的动作瞧得一清二楚,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震惊无比。他知道是有人能模仿别人的字迹,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可他没想到沈小四在如此年龄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把秦相的字迹模仿地惟妙惟肖。
雍宣帝一手拿着秦相的奏折,一手拿着沈薇的仿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直接就递给了秦相爷,“爱卿也瞧瞧吧。”
秦相爷双手接过,只一眼,脸上露出些许意外,随即就笑了,“嘉慧郡主有大才也!”边上的大臣也凑到他身边看,均是十分震惊。唯独她祖父意味深长地瞟了她一眼,死丫头,还藏着这般能耐呢。
沈薇讪讪地摸摸鼻子,这不是一直没机会展示吗?又不是故意藏着掖着的,祖父千万别太小心眼呀!
目光转到秦相爷的身上立刻就变了,“什么大才,不过是雕虫小技唬唬人的把戏罢了,要论此道的高手还非我家先生莫属,哦对了,我家先生姓苏,名远之,房阁老听说过没?”沈薇瞧见其中有个模样跟苏先生有几分像的大臣,便猜测着这个是房阁老,忍不住试探了一下。
沈薇猜得没错,此人正是房阁老,上回儿子自平郡王府回去虽没对他提起过什么,但跟着的管家却是什么事都给他汇报了,现在冷不丁听嘉慧郡主提起那个疑似他那个被赶出家门的长子,他是眉毛都没动一下,“郡主的先生本阁老怎会认识?”
“不认识那最好!”沈薇冷冷一笑,回敬了一句。转头又继续刚才的话题,“圣上您瞧,所谓的证据都是没有说服力的,秦相爷也别拿什么东宫詹事说事,他早就死得透透的了,谁又能保证他不是故意陷害前太子呢?说前太子勾结并肩王企图谋逆篡朝?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有康庄大道不走,非得去走泥泞小道,前太子是白痴吗?还是满朝文武大臣是白痴?”沈薇毫不留情地讽刺。反正对西凉的战争中她是立了大功的,雍宣帝再气也不能把她给砍了,所以她是有恃无恐的。
雍宣帝还没气,刚才那个长胡子的老大人便先炸了,“一介妇孺竟敢妄议朝政,你这是牝鸡司晨。”
沈薇轻蔑斜了他一眼,不屑地道:“你当母鸡愿意司晨,还不是公鸡都死光了吗?不然怎么一个喘气的都没有?拉帮的拉帮,结派的结派,早忘记了自个的正经差事是司晨了。这样的公鸡还不宰了吃肉还留着它过年?圣上,您说是不是呀!”沈薇振振有词地朝雍宣帝问道。
嘴巴可真毒呀!那个老大臣气得浑身哆嗦,好似沈薇刨了他家祖坟。其他的大臣看向他的目光可同情了,咳,这位张大人也是的,明知道嘉慧郡主难缠,上赶着跟她吵什么?就是吵赢了又如何?不过是个女人。更何况还没吵赢,丢脸面啊!
雍宣帝也是满头黑线,“行行行,你先回府吧,回头朕就把平郡王放出来。”不放出来成吗?这个沈小四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再让她在这里胡搅蛮缠下去,他的大臣非得让她气死几个。
沈薇却寸步不让,“何必非得等一会呢?圣上现在就放呗。圣上若忙就写一道圣旨,侄媳自个去接大公子出来。多耽搁一会大公子就多受一会罪不是?”想把她先忽悠走,没门!
雍宣帝早就后悔了,要是知道沈小四这副敢把天捅个窟窿的性子,他也不会把徐佑发落到宗人府。现在他可算明白徐佑转身时看他的那一眼了,合着他是知道他媳妇会找上门来?
他这算是被徐佑那个臭小子给坑了吗?
雍宣帝悔得肠子都青了,赶紧写了一道口谕扔给沈薇,“拿去,拿去!”
沈薇接过口谕转身往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殿内的几位大臣,森森笑了笑,“我家大公子就是个身娇体弱的,以后谁若是敢在朝堂上对他下黑手,那就别怪本郡主不客气。”
若只是言语威胁便罢了,她居然,居然抬脚把御书房的门给踹了个洞。“圣上,不好意思,侄媳接了大公子出来再来给您修门哈!”
雍宣帝只摆摆手,示意她赶紧滚,连说话的欲望都没了。
众人的目光死死盯在那个大窟窿上,身子瑟缩了一下,这一脚若是踢到身上该多疼呀!嘿,嘉慧郡主就是个混不吝的泼货,以后谁还敢惹她呀!
沈薇雄赳赳气昂昂地去了宗人府,连话都不用多说,早有人把她领到关着徐佑的地方了。
沈薇一瞧,她家大公子正坐在牢房中喝茶呢,那样子哪像是被关起来,分明是作客一样。沈薇乐了乐,冲着徐佑招手,“嗨,大公子,本郡主接你来了。”
徐佑瞧见沈薇也笑了,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站起了身,道:“我估摸着你也该来了,走吧。”
不等人过来打开牢门,桃花就笑嘻嘻地上前,两手一使劲,就把牢门给掰变形了,徐佑直接就走了出来。他瞧着按郡主品级大妆的沈薇,赞了一句,“真好看!”
沈薇撇撇嘴,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沉太热了。“江黑江白,还不快扶着你家主子?哎呦,瞧着脸色白的,可受了老罪了。也不知十天半个月能不能养回来?赵公公可别忘了跟圣上汇报,本郡主先带着大公子回府休养去了,五城兵马司那一摊子爱谁谁。”沈薇瞥了一眼跟着一起过来的赵太监,阴阳怪气地道。
宗人府的人都被沈薇倒打一耙的本事惊呆了,自打这位爷进了宗人府,就是好茶水伺候着,一个指甲盖都没敢碰,怎么到了嘉慧郡主的嘴里就成了受了老罪了?
赵太监回去把话一学,众人齐齐凌乱了,身边随便一个小丫头就能轻易把宗人府的牢门掰开,敢情刚才嘉慧郡主还是脚下留情了呢?
沈薇是铁了心地要撂挑子,硬逼着徐佑在府里休养,别说五城兵马司,就是出府门一步都不成。
用得着的时候就和颜悦色,用不着了就弄宗人府去,又不缺银子富贵,谁稀罕当那破官!
短短一月的时间雍宣帝使人跑了十多趟,平均两三天就上门一回。连徐佑的面都没见到,全被沈薇给不软不硬地堵回去了,理由是现成的,“我家大公子旧疾复发,正休养着呢。”皇帝也不能差病人呀,雍宣帝气得暴跳如雷,却一点法子也没有,总不能把这俩货给砍了吧?
最后也不知道雍宣帝是咋想的,到底是把前太子徐彻给放出来了。徐彻过来谢恩,雍宣帝瞧着瘦骨嶙峋的长子,心中也不大好受,很是和颜悦色说了些慈父心肠的话。把徐彻感动地差点掉下眼泪来,至于心中怎么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东宫是不能住了,雍宣帝便让长子回了他在宫外的皇子府,打算过上一阵子择个好日子给长子封王,顺便把除太子之外的几个成年皇子都封赏了。
前太子徐彻放出来的第二日,徐佑就病愈了,先是上了道谢恩的折子,随后就携着沈薇去大皇子府瞧他的太子哥哥去了。把雍宣帝气得差点没把折子给扔殿外去。
满朝大臣眼又不瞎,哪还不明白这场博弈是以平郡王小胜收场。不过也不排除是圣上与平郡王联手做了一场好戏,目的便是找个由头把大皇子给放出来。
周御史真是个能干的人,很快便查清了走私马匹的案子,于是北方边城的最高行政长官苏寒便被爆了出来,他管着边城的政务,趁着安将军忙于应付边境蛮夷之际,自然有大把的机会在后头做手脚。
若说苏寒一人便能成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大家都是混朝堂的,心里明镜着呢。苏寒一被查出,大家的目光便转到兵部的方重方大人身上。
为何呢?苏寒是何许人也?跟方重有何关系?他是方重的亲妹夫。四年前方重还在安将军手下任职呢,是他得力的左膀右臂。安将军死后没多久,他便升迁到京中兵部了。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谁信呀!
大家心里明白是一回事,但苏寒已经把所有的罪名揽下来了。而且大家都知道方重是秦相爷一手提拔入京的,谁也不会不开眼地去得罪秦相爷呀!得罪了秦相爷不就是得罪了二皇子殿下吗?虽说大皇子也被放出来了,但朝中风头最健的,最受圣上看重的仍是二皇子呀!太子,到底还是太弱了一些。谁又知道最后登上大宝的是哪位?
苏寒及家眷一被押解入京就被下了诏狱,方重是既担心又害怕。进了诏狱可跟寻常大牢不一样,那里审讯的手段层出不穷,再是铮铮铁汉也能撬开你的嘴。若妹夫苏寒熬不住招出些什么,那方家也得跟着完蛋。
另一方面又忧心他的妹妹,妹夫方寒死了不要紧,可还有他的亲妹妹及外甥外甥女呢。
没奈何,方重只得登门向秦相爷求助,秦相爷却勾勾唇角说了一句话,“你还是想法子让苏寒闭紧嘴巴吧,苏家已经舍进去了,难不成还要再赔上一个方家?”
方重脸色一僵,变得晦涩无比。是呀,他来求秦相爷有何用?虽说他跟苏寒做得事都是秦相爷指使,但也只是口头传话,连个证据都没有留下,他有何本钱要求秦相爷帮着捞人?跟苏寒有书信往来的是自己呀!若是苏寒在诏狱里说了什么,受牵连的也只能是自己,跟秦相爷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方重失魂落魄地离开之后,幕僚任宏书开口道:“相爷,这样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些呢?”
秦相爷瞧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苏寒已是必死之人了,费再大的力气也是无用,能保住一个方重就不错了,但愿这个方重是个聪明人,否则就别怪本相无情了。”
任宏书想了想,也觉得秦相爷的话有道理,便未再说什么。
不过两天苏寒便在诏狱中自尽了,死前写了认罪书,把所有的罪行交代得清清楚楚,全揽到自个身上。
雍宣帝大怒,把苏家直系成年男丁全斩了,女眷发卖的发卖,充入教坊的充入教坊。
至于安家和,雍宣帝赏了他一个伯爵,鼓励他好生读书上进,替安家传承香火。
沈薇亦很气愤,她家苏先生给她分析过了,苏寒不过是个被扔出来的马前卒,那个方重虽脱不了关系,但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几十万两的军饷,加上走私的几十万两,上百万两的白银呢,这两个人没那么大的胆子,也没那么大的能耐。这事的幕后主使恐怕是秦相爷,或者是那位二皇子殿下吧。
沈薇可希望秦相爷倒霉了,可最终却只死了一个苏寒,连方重都还好好的,秦相爷更是屁事没有,沈薇怎能不气愤呢?
沈薇一不痛快,有人就要遭殃了,于是她眼珠子一转,把小迪招了过来,决定要给秦相爷点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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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秦相爷出京
苏家女眷发卖的那日,沈薇带着沈珏和沈奕也过来观看了,他们坐在街边二楼临床的厢房里,居高临下注视着不远处的高台。紫幽阁
曾经也是满头珠翠体面端正的夫人小姐姨娘们,此刻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地瑟缩着,跟一群乞丐差不多。
沈珏和沈奕到底年纪小,脸上露出不忍,沈薇便道:“瞧见没?这便是家中爷们做得孽,他们死了便死了,却连累地妻子儿女跟着受苦。奴婢是那么好当的吗?尤其是犯官的家眷,落在有特殊嗜好的手里,还不定受怎样的折磨和屈辱呢。教坊司是那么好呆得吗?许多犯官的内眷当晚就寻了死,还不是因为受不了那份屈辱?”都是冰清玉洁的女儿身,也曾锦衣玉食地被宠着爱着,光是心理上的那道坎她们就越不过去了。
接着话锋一转,又道:“今儿我带你们来瞧瞧,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要告诉你们,你们以后都是要走仕途入朝当官的,无论做人还当官都要行煌煌大道,每做一个决定之前都要先想想家中的妻子儿女姐妹们。”
正说着呢,底下的高台上一阵骚动,一个凄厉的声音在喊,“瑕儿,瑕儿呀!”原来是有个姑娘不堪忍受侮辱趁人不注意摸出藏着的钗子直接扎了脖子。
看守的士兵叫了声晦气,便把人拖了下去。那老妇追了两步被士兵拦了回来,踉跄着跌倒在地上,伸着手唤着女儿的名字,声声泣血,在炎热的夏日里让人心里都忍不住发冷。
“姐姐你放心,这些道理我们都记下了,绝不会行差错步的。”沈珏郑重地说道。沈奕也跟着点头。
沈薇见状十分欣慰,勉励了他们几句,又道:“珏哥儿今年十二了,虽然已取得了童生资格,但仍不可骄傲,要知道古有多少少年天才长大后泯然与众,况珏哥儿你天赋只算中上,离天才还差得老远。能考取童生已是侥幸,尚需沉静下来,潜心学习,争取两年内过了府试成为秀才。”
接着对沈奕道:“奕哥儿你比珏哥儿还小着两岁,更加不用着急,好生跟先生念书,待大上两岁也下场试试,哪怕没中也没什么,你年纪还小,不过是下场练练胆量。<>夫人虽犯了错,但你到底也是咱们三房的男丁,咱们三房唯有你们兄弟两个,一定要守望相助,互相扶持,这样在仕途上才能走得更远。”
沈珏和沈奕齐齐点头,尤其是沈奕的眼中露出孺慕之情,这些话唯有四姐姐跟他说过,娘亲和五姐姐一见了他就是那一套老生常谈,什么出人头地啦,什么博得爹爹的欢心啦,什么家产啦之类的。先生曾说过:好男不吃分家饭。他上头还有个长兄,家产怎么能全是他一个人的呢?待他长大考了功名入了仕途,多少家业挣不回来?他是个男子,就该顶天立地,怎么能跟个妇人似的小鼻子小眼睛盯着那点子蝇头小利呢?
都已经换好衣裳准备出门的方夫人被夫君方重死死按在家里,连她悄悄使出去买人的管家也被拦了回来。
方夫人一脸焦急地哀求道:“老爷,官场上的事妾身管不了,也不敢管。妹夫都已经定罪伏法了,妹妹和瑕姐儿这些女眷不过是受牵连,妾身不能让她们流落出去。老爷要避嫌,那就让妾身出头,好歹使了银子把她们买下来好生安置了呀。”
方夫人嫁进方家的时候,方重的这个小妹妹才六岁,方重的母亲又常年有病卧床,所以方小妹是方夫人带大的,名为姑嫂,实则亲如母女,方小妹几乎就算是她的大闺女。现在方小妹遭了大难她能不心急担忧吗?
“老爷,你就让妾身去吧,妾身不带她们回府里来,就把她们搁庄子上养着。”方夫人继续哀求,眼泪都掉了下来,作孽啊!她千娇百宠养大的妹妹呀!在大牢里还不定遭了多少罪呢,现在罪名定下来了,还不许她照顾一二吗?
“你疯了?你这是要毁掉整个方家吗?也不想想妹夫犯得是何罪,他的家眷咱们能伸手吗?现在避嫌都还来不及,你还上赶着往上凑,你可知道暗处有多少双眼睛在瞧着?不许去!”面对着夫人的胡搅蛮缠,方重只觉得心力交瘁。<>
方夫人不敢置信地瞪圆眼睛,“老爷,那可是您的亲妹妹,咱们打小养大的小妹妹呀!”
“难道我不知道?可也不能为了她连累了咱们呀,小妹通情达理,会理解咱们的苦衷的。”方重无比沉痛地说,那是自个的亲妹妹,他心里也不好受,“夫人,想想咱们的儿子,他才成亲一年,他媳妇还怀着身孕,你就忍心把他们也牵扯进来吗?”
这句话一下子把方夫人击溃了,她倒在床上捂着脸,眼泪如小溪一般顺着面颊流下,畜生,畜生,都是一群畜生啊!也不知道是说谁。
方重瞧了夫人一眼,对着丫鬟吩咐道:“好生照看着夫人。”叹了口气便出去了。
等外甥女苏瑕儿的死讯传回来的时候,方夫人当场就晕倒了,醒来后就不停地哭。方小妹只有一子一女,儿子年纪大些,已经被砍了头,她身边仅剩下这么一个女儿,现在女儿也没有,小妹还能活下去吗?
想着苦命的小妹妹,方夫人心里是说不出的悲恸。若是知道瑕姐儿会寻短见,她就是拼着被老爷厌弃也得去把她们母女买下来呀!
方夫人哭一阵,笑一阵,当晚就病了,起了老高的烧,直喊方小妹的闺名,声声凄厉。
转眼就进了八月,马上就迎来了三年一度的秋闱,在青山书院求学的谢铭普已经中了秀才,且还是头名的案首。今年他是要参加秋闱的,按规定,他是要在户籍所在地的府城参加考试的,因他的情况有些特殊,江南是不好回去了,沈薇就帮他在平阳县重新入了户籍,他需要在当地考中举人才能到京城参加来年二月的春闱会试。
茶花自打她哥要参加八月的秋闱就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日日盼着她哥到京城来。沈薇便逗她,“茶花呀,你怎么就知道你哥哥能顺利中了举人?”若是中不了自然就不用来京城参加来年二月的春闱会试了。<>
谁料茶花一本正经地道:“郡主,我哥哥聪明着呢,一定能考上举人的。”可能是年岁大了一些,也可能是沈薇刻意教导,茶花不像以前那么胆小害羞了,虽然还是个文静的性子,但已经能帮着沈薇处理些简单的事物了。诗书字画也学得不错,即便她依旧是那个世家大族的小姐,无非也就这样了。
沈薇把她教养得很好,她亦是个有良心知道感恩的,对沈薇可依恋了。本来她的字写得不好的,就因为沈薇说了一句“字是一个人的脸面”,她就没日没夜苦练习字;因为沈薇有一身不俗的功夫,她每天清晨也主动早起跟着锻炼,摔倒了摔疼了从不叫苦。
有时候沈薇看着这样的茶花特别欣慰,心道:谢铭普那个臭小子可得好好感谢她。
哦,对了,参加来年二月会试的还有沈家庄的沈绍俊,三年前他就考中了举人,因对会试把握不大就没参加那一年的会试,而是又读了三年书,跟谢铭普一起参加来年这一届的会试。
沈薇想着过了秋闱离春闱也就不远了,除开路上耽搁的时间,到了京城后还要熟悉环境,结交朋友交流心得啥的,最重要的是让家中长辈领着拜访诸位大人,时间短了都忙不过来。所以沈薇就去信把让他提前上京来了,算算日子,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三年前沈绍俊中了举人之后就去了青山书院,跟谢鸣谱的求学不同,他在青山书院谋得了一个助教的职位,一边教着学生,一边跟书院里的大儒请教学问,教学相长,这几年进步也挺大的。
接了族妹沈薇的书信他就辞了助教一职,先回了一趟沈家庄,把族妹的意思一说,全家都非常支持,他祖父沈氏族长道:“既然你薇妹妹都替你打算好了,那你就去吧,不用惦记家里,到了京城听你叔祖和薇妹妹的,你妹妹被皇家封了郡主,嫁得夫婿又是郡王,是咱们沈家顶顶体面的人,她打小就聪明,行事周到,咱们都是瞧在眼里的。你听她的准没错,有她替你筹谋,祖父也很放心。”
带着家人的殷切期望和叮咛,沈绍俊踏上了前往京城赶考的路。
虽然沈家无人下场,但沈家的三姑爷文韬和五姑爷卫瑾瑜都是要考秋闱的。开考那日,京中可热闹了。众人聚集在贡院外头三三两两地谈论着今年谁谁中举的可能性较大,谁谁有可能成为案首。
这份热闹却没有波及本该十分上心的秦相爷,秋闱开考那日他领着人出城去了,因为他接到消息,他那被流放出去的小儿子秦牧然半道上遇袭,身受重伤,只剩下一口气了。
秦相爷又惊又怒又心疼,想也没想就跟圣上告了假亲自去寻小儿子。
其实说起来这完全是秦牧然这小子太能作,都已经出发个把月了,换个人早就到了流放之地。可秦牧然呢,五百里的路程他才走了一半,走走停停,遇到稍微繁华的城镇还要歇上三五日,听个小曲,搂个姑娘,日子过得可逍遥舒坦了。
有秦相府派的管家和小厮跟着,秦牧然是一点罪都没受。押解的官差也被管家好酒好菜的喂着,三不五时地还有银子拿,自然是秦牧然说啥就是啥了。他俩还巴不得这样的日子长一些呢。
秦相爷只赶了五天的路就追上了秦牧然一行,“相爷,您可算是来了。”管家瞧见从车里下来的秦相爷眼圈都红了,一瘸一拐地上前请安。
“然哥儿怎么样了?”秦相爷顾不得满身风尘,先问道。
管家的眼圈就更好了,“小公子,小公子的情况不大好,双腿都断了,前几天还起了高烧,昨儿傍晚才刚退下去,相爷您快进来瞧瞧吧。”管家引着秦相爷进了客栈,一边走一边轻声汇报情况。
他们是八天前遇袭的,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蒙面人,有四个,一句话也不说就对着他们打杀。跟来的四个小厮死了三个,两个押解的官差也都受了伤,就是他,腰也差点断了。幸好有一队走镖的路过,不然他们全都得没命了。
“奴才不敢寻那独门小院,怕不安全,就在这客栈中定了两间上房。想着客栈人多,总归安全一些。”管家小声说道。
秦相爷一瞧见躺在床上紧闭双目脸上惨白如纸的小儿子,饶是再恨他不成器,也不由老眼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相爷。”两个官差和秦牧然跟前伺候的小厮忙请安。
秦相爷摆摆手,一撩袍子坐在床边,大手摸上儿子毫无血色的脸,心里十分难受,“他一直都没醒吗?”声音里带着三分暗哑。
管家见状,忙解释道:“醒了,第四天上头就醒过来了,只是小公子怕疼,疼得睡不着觉,实在没法了,奴才便寻大夫抓了镇疼的药,小公子这才睡得安稳。”
秦相爷闻言松了一口气,还知道疼就好,若是连疼痛的感觉都没了,那可就麻烦大了。
“江太医,犬子就劳烦你给瞧瞧了。”秦相爷站起身朝着背着药箱的江太医拱拱手,这是他进宫跟淑妃娘娘求来以防万一的。
江太医也拱拱手道了句,“不敢,这是下官职责所在。”上前就查看起秦牧然的情况来。
这一检查不要紧,江太医的脸色首先就变了,委婉地道:“相爷,小公子的命倒是无碍,只是小公子以后恐怕只能躺在床上了。”还这么年轻,可怜啊!江太医看着床上的秦牧然,脸上满是怜悯。
秦相爷先是听说小儿子性命无碍,紧皱的眉头刚要舒展就听到江太医的后一句话,不由心中咯噔一声,“江太医,此话怎讲?”
江太医道:“小公子不仅断了双腿,后头的脊柱还受了重创。若只断了腿还没什么,接骨养好了伤无非是走路不大利索。可脊柱受创,相爷可能不大清楚,脊柱连着人体的神经,那个部位若是受创,人是无法再站起来的。”他轻声解释着。
“就没别的办法了吗?”秦相爷不死心地追问。
江太医摇头,“至少下官是无能为力的。”他能理解秦相爷的心情,但他真的是无能为力了,不仅是他,就是华佗再说也是没有办法的。
江太医在太医院中算是一等一的好手了,连他都无能为力,那就真的是没有办法了。秦相爷的一颗心坠入了谷底。他望着床上无知无觉的小儿子,身侧的手攥得紧紧的。
然哥儿还不满十五,以后的几十年都要躺在床上度过,这是何等的残忍啊!他活蹦乱跳的小儿子变成了残废,这让他如何能接受?若早知道会有这一遭,他就是拼着跟赵承煦撕破脸,也得把儿子给捞出来呀!他压根就不该顾忌太多,若早些把然哥儿换出去还能有这茬吗?
秦相爷后悔呀,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若是让他知道是谁动了他的儿子,他定将此人碎尸万段,阴捩自秦相爷的眸中闪过。
“那犬子就劳烦江太医费心了。”秦相爷又转向江太医,想了想又道:“犬子这种情况可适合上路?若要休养,需要多久?”
江太医看着瞬间就老了好几岁的秦相爷,心里无比同情,他也是做父亲的,自然能理解秦相爷心中的悲痛。不由心中感叹:再位高权重又如何,养了个不成器的儿子,还得时时跟着操心。
于是放缓了声音道:“有下官跟着,只要走得慢些,车里多垫几床被子,上路倒是无妨的。”
秦相爷点了点头,转身吩咐人去准备启程回京事宜。这鸟不拉屎的小镇哪有好的药材,只有回到京城然哥儿才能得到更好的照顾。
沈薇一接到秦相爷出京的消息,就兴奋地跟徐佑咬起了耳朵,“徐大公子,你报恩的机会来了。”
徐佑双眉一挑,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沈薇就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大皇子妃有身孕,是我盯着柳大夫研制出保胎丸,使人悄悄送进幽明殿的。你被圣上关进宗人府,是我不畏帝王之威,豁出性命把你救出来的。还有大皇子能被放出来,也是我给圣上敲了一记重锤。哎呀呀,我咋这么能干呢?大公子你说你是不是得涌泉相报呀?”沈薇很不要脸地往自个脸上贴金。大大的水水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徐佑,那样子用一个词来形容就是萌萌哒!
这丫头还真敢说,徐佑轻笑了一声,就因为她在御书房大闹的事,前儿圣上还把他叫到宫中臭骂了一顿呢。说:“你也管管沈小四,都快上天了。好歹也给朕留些面子吧,当着大臣们的面,朕的威仪何在?”
“说吧,薇薇想要为夫做什么?上刀山下火海为夫都听你的吩咐。”徐佑打趣着说道。
沈薇乐了,嘿嘿一笑道:“刀山火海那倒不用,咱们今晚再去秦相府溜达一圈呗!”趁着秦相爷不在府里坐镇,说不准她就探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而且上次她独自去夜探秦相府,徐佑都严重警告她了,还狠狠地收拾了她一顿。现在她可是学乖了,既然绕不过徐佑,那就拐着他一起呗,还有免费的劳动力可使唤,多好呀!
“行呀!”徐佑很爽快地答应了。他想起上次两人一起夜探秦相府的经历,最后探到了床上,眼底闪过幽幽的小火苗。而高兴的沈薇却丝毫没有察觉。
当夜,三更鼓响过之后,沈薇和徐佑就穿着夜行衣戴着面具溜达到了秦相府,这一回徐佑带她走的路线跟上次完全不一样,但同样避开了巡察的侍卫和暗哨。这么精准的判断让沈薇很怀疑这厮是不是事先派人来打探过情况?若不是顾忌着此刻在秦相府里,沈薇早就逼供了。
嘿,还别说,沈薇的直觉真是厉害。徐佑可不就是事先让龙卫过来打探过秦相府的防备吗?为何连徐佑都盯上秦相府了呢?还不都是他因为娶了个好奇心太重又跟秦相爷不对付的媳妇吗?为了讨媳妇欢心,咱们的平郡王也是够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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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祠堂探秘
徐佑带着沈薇去了秦相府东南角的祠堂,刚选了个隐蔽的位置落脚,就见有个夜行人飘了过来,“嗨,你来了呀!嘿,还带了个帮手。紫幽阁”一副遇到熟人的模样,此人正是上次沈薇遇到的那个二货。
沈薇瞅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倒是徐佑多瞧了他两眼。
那人见两人都不理他,耸耸肩也没当一回事,而是低声道:“看守祠堂的那个驼背老头武功奇高,我都来好几回了,一点办法也没有。”
沈薇又瞅了他一眼,心道:她说怎么这么巧又遇上了呢,原来这货经常来呀!想着这人的话,沈薇拉了拉徐佑的袖子。
徐佑对着沈薇点了下头,也没见他做什么呀,就见暗处两个鬼魅般的身影掠出,朝着祠堂而去。不一会便听到了打斗的声音,然后便见一个驼背身影追着先前的两道身影边打边往远处而去。
那个二货夜行人眼底露出赞赏,冲着徐佑和沈薇竖起大拇指,“朋友好手段。”心中暗悔他怎么就没想着用调虎离山这一招呢,话说他的手底下也带着一大群小弟。
沈薇跟徐佑很有默契地无视他,“走,进去瞧瞧。”徐佑拉着沈薇的手轻声道,他媳妇早就念叨着祠堂了,今儿若是不带她进去瞧一瞧,估摸着她会连觉都睡不安稳的。
徐佑揽着沈薇的腰,悄无声息地朝祠堂而去,那个夜行人眼睛一闪也跟了上去。沈薇回头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谁知道祠堂里有什么名堂?多一个人也分担风险不是?若是此人不怀好意,二对一他们还是很有胜算的。尤其是她刚刚见识了徐佑的未雨绸缪,他能带两个暗卫过来,那就能带更多的暗卫。
三个人闪身进了祠堂,祠堂里只点了一盏幽暗的灯,香炉里的香才燃了半寸,看样子那个驼背老头才把它插到香炉里。
沈薇瞧了一眼上头摆着的牌位,就转身在祠堂里寻开了,墙壁上摸摸,地面上踩踩,她在找机关暗室呢。<>找了一会一无所获,有些后悔没把安家和带上,若是安家和在,应该能瞧出这间祠堂的不妥之处吧?
就在沈薇懊恼的时候,只见那二货夜行人往前走了几步,在众多的牌位里寻了一个按了一下,只听“嗡”的一声,沈薇脚边的地面上现出了一个洞口,沈薇被惊得立刻往旁边跳开。
那人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哈。”可话语里一点不好意思的诚意都没有。
沈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徐佑也凛冽且防备地盯着他。那人见状忙解释道:“我在这蹲守了大半个月,才摸到了这么一点子皮光。”话语中不无得意。
徐佑和沈薇这才打消一半疑虑,沈薇的眼睛闪了一下,指着那人一下,又指了指地上现出的洞口。那意思很明白,就是让他先下。
那人虽有些不满,但也无可奈何,从怀里摸出一颗夜明珠照亮,率先从洞口下去了。
徐佑伸头朝下望了望,见那人已经站在平地上,这才拉着沈薇顺着梯子小心往下而去。
夜明珠发出荧荧的光芒,沈薇看到这是一间不太大的密室,十分简陋,有一把太师椅,别的就好像没什么了。
“嘿,小辈!”沈薇正有些失望呢,忽然一道难听艰涩的声音响起,把沈薇吓了一大跳。
“你是何人?”那个二货夜行人已经举着夜明珠朝声音发出的地方走了两步,沈薇这才看清这密室中还囚禁着一个人,一个苍老地不成样子的老者。他若是不主动开口说话,沈薇还以为这是一尊雕塑呢。
“你们三个小辈能找到这里来也算是有些本事了,外头那个驼背老头可不是好对付的。<>”被囚禁的老者眼珠子动了动,声音干涩地让沈薇都想把耳朵捂起来,实在是太刺耳了,跟急刹车车轮摩擦路面似的。
“至于老夫是谁?嘿嘿,说出来保准小辈们吓一大跳,老夫乃并肩王程义。”那老者继续操着他那破声音说道。
“什么?”沈薇跟那个二货夜行人齐齐出声,就连向来面无表情的徐佑也是瞳孔猛缩。“你是并肩王程义?那个跟皇室闹翻带兵远走的并肩王程义?”沈薇可惊讶了,她觉得这简直是自她穿越到大雍朝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小辈倒是听过老夫的名号,不错,老夫就是并肩王程义。”老者的眼眸中闪过什么,沈薇待要细看,他又恢复了平静无波。
“不可能!你若是并肩王程义怎么会被秦相爷囚禁在这里?而且十年前你不是和程皇后太子一起密谋篡权谋逆的吗?”二货夜行人忽然说道。
“十年前?哼,老夫被囚禁在这里差不多有二十年了。什么篡权谋逆?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根本就没做过。”那老者的表情有些激动,“快告诉老夫,程皇后和太子怎么样了?”那急切的样子让他的脸看起来更加可怖起来。
沈薇心里浮上几许同情,若此人真是并肩王程义,那可真是——她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徐佑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程皇后十年前就已经死了,自缢身亡。至于太子,则被圣上幽禁了十年,最近才被放出来。”
“秦苍,秦苍小儿。”之前安静头脑清晰的老者暴怒起来,低声嘶吼着,悲鸣着,如受伤的野兽一般,拽得手上脚上的铁链铮铮作响。
沈薇不忍地朝徐佑身边靠了靠,目光中满是怜悯。听说并肩王程义一辈子都没娶妻,至少他跟皇室闹翻之前是没娶妻的,一生中也就程皇后这么一个义女,程皇后跟前太子算是他唯二的亲人了吧。现在知道他们死的死,受折磨的受折磨,谁受得了呢?
“快走,有人过来了。<>”徐佑突然开口,拉着沈薇就朝密室出口掠去。那个二货夜行人一怔,也紧跟其后。
被徐佑揽在怀里,透过他的肩膀沈薇瞧了一眼明显神智不太清醒的老者一眼,眸中复杂异常。
三人将将出了祠堂,那个被引走的驼背看守祠堂的老者就迈进来了,他端起供桌上那盏油灯四下里查看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痕迹。然后他站住侧耳听了听,眉头便皱了起来。打开机关端着油灯就下到了密室里。
“姓程的,你又发什么疯?”驼背老者冷冷地道。
这个姓程的也不知是怎么了,近来两个月总会半夜莫名嘶吼发疯,估摸着是大限将至了吧!好在这祠堂偏僻,密室由隔音,不然还不知道闹出多大的动静。
程义却破口大骂,“秦苍小儿你不得好死,你断子绝孙,秦家男子世世为奴,女子代代为娼。秦苍你死后该下十八层地狱,日日烈火焚烧。秦苍小儿你个该五马分尸的——”
驼背老者见程义越骂越不像话,气得拿起鞭子朝他身上抽去,疼痛的感觉让程义渐渐恢复了神智,眼底清明起来。
“是你呀秦征!抽打本尊是不是很满足你阴暗的心理呀?手下败将,有种你放开本尊咱们光明正大比一场。”程义脸上全是讽刺的笑。
驼背老者却不为所动,“可惜现在沦为阶下囚的却是你,激将法对我是没用的,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呼风唤雨的并肩王?别笑话死人了!”
程义被拆穿了心思也不恼,反而哈哈大笑,“你又好到哪里去?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银面玉郎秦征居然成了权贵的鹰犬走狗,说出去真是丢死人了!嘿嘿,谁能想到曾经玉树临风的玉郎君会变成现在的模样?腰也弯了,背也驼了,一张脸也成老树皮了,成日守在这阴森森的祠堂,哈哈,谁还记得你呢?”程义极尽讽刺道。
有什么自托被老者眼中一闪而过,他哼了一声道:“不劳费心,你也没好到哪里去!你的好日子也没几天了,好好享受着吧。”想到相爷的宏伟谋划,他的心底隐隐泛起激动。他和相爷虽不是亲族,亦不是同宗,但好歹都是姓秦的,五百年前都是一家。
程义心中一动,道:“秦苍小儿呢?把他给本尊喊来,本尊有事要问他。”
“相爷是你一个阶下囚想见就能见的吗?”驼背老者的神情十分不屑,“何况相爷日理万机,哪有时间见你?”
“哈哈,别是秦苍不在府里吧?”程义大笑道,锐利的双眼紧盯着驼背老者的脸上,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见他的眉心动了一下,更确定了心中的猜想,“还真不在府里呀!秦征,这是出了什么非你主子不可的大事了?圣上察觉他的狼子野心了?还是府上的谁又死在外头了?”程义的心情可愉悦了。
驼背老者却十分恼火,“你就慢慢猜吧,相爷和相府都好着呢。”说罢转身就出了密室。来到外头他的心里到底起了些许担忧,也不知道小公子的伤势到底如何了。相爷不在府里,他心里总是不太安啊!尤其是今晚的那两个不速之客,他总觉得不大对劲,那两人似乎只是引他离开,等他反应过来赶回来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回到郡王府的沈薇和徐佑彼此看了看,均为今晚探到的消息而震惊。
“徐佑,你说那个人真的是并肩王程义吗?”沈薇出声询问。
徐佑想了想,才道:“不好轻下结论。”又道:“无论是不是,秦相爷此人都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徐佑真的很庆幸,庆幸他媳妇的小心眼和胡闹,若不是她盯上秦相爷,那他还真是忽略了这个危险的老狐狸呢。
沈薇很理解徐佑的意思,谁知道那个老头说得话是真是假?并肩王程义那么厉害的人物怎么就被秦相爷囚禁了呢?她也不大相信呀!
“还是得查清楚了,查查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这个秦相爷,也得查查!”沈薇蹙着眉道。若那老头真是并肩王,那囚禁他的秦相爷可是所谋不小哇!包括前太子的案子也都有了解释。
徐佑点点头,“放心,这事我会查的,只是最近秦相府那里就不能再去了,免得打草惊蛇。”徐佑交代了一句。
沈薇虽然不太情愿,但仍是点头同意了,眼中一闪,又道:“这事要不要跟圣上说说?”
徐佑立刻就摇头了,“先不要说,等查清楚了再说吧。”这么些年来秦相爷十分受圣上倚重,而且谁知道圣上身边干不干净?若是提前惊动了那只老狐狸就不妙了。
沈薇无可无不可地耸了下肩,像忽然想起似的,道:“今晚这个人就是我那晚遇到的那个,徐佑,你能不能瞧出他什么来路?”至于那人说去相府偷珍宝的借口沈薇是一丁点都不信的,能在相府一连蹲守大半个月乃至更久,这不得不引起沈薇的重视。
徐佑沉吟了一下,道:“等等吧,我让影卫跟着他去了。”
影卫带回来的消息让沈薇很失望,因为影卫只跟了几条街就把人跟丢了。徐佑见沈薇失望,迟疑了一下才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杀手楼的那位楼主,几年前我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沈薇顿时坐不住了,愤怒地咬着牙,“你若早说我刚才就宰了他。”她可没忘记去年被黑衣人刺杀的事,事后徐佑也说了那些黑衣人都是杀手楼的杀手,因为杀手楼颇为神秘,加之又出了西疆那事,沈薇被绊住了一时便把这事丢在一边了,但内心深处她可没忘了报仇雪恨。现在碰到了杀手楼的楼主,她能放过才怪呢?
徐佑无奈地笑了一下,把炸毛的沈薇拉回来,“瞧你急的,我只是说像那位杀手楼的楼主,但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那一回见他也是好几年前,还只是惊鸿一瞥,连话都没说上一句,要是弄错了呢?”
“错不了!”沈薇咬牙切齿道,她家大公子那眼力是能瞧错人的吗?能让他说出来的那就是有八九成的把握了,别说八九成,就是有五成的把握都值得冒险了。于是沈薇看向徐佑的目光可哀怨了,“你明知道我跟他有天大的仇,还不告诉我,居心何在?难不成那杀手楼的楼主是你相好的?”那可是她自穿越而来遭遇的第一次滑铁卢,虽没有伤到根基内里,可那些皮肉伤也让她养了许久。
徐佑差点没被自个的口水呛着,没好气地在沈薇臀上拍了一下,瞧着死丫头说得什么话?还相好,是不是她心里不明白着吗?
可瞧着沈薇气嘟嘟的小模样,徐佑又不忍说她,揽着她的腰安抚道:“你找他的晦气也没用呀,杀手楼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只要出得起价码,就是让他们行刺圣上他们也是敢的。那就是一群有今天没明日的亡命之徒。你那事还是得寻正主。”
见沈薇还是一脸的不高兴,又赶紧承诺道:“好,好,好,下次再碰到他你只管动手,为夫替你掠阵可好?别撅着嘴了,绝对不拦着你总行了吧。”
沈薇虽知道徐佑说得有道理,但心理上仍是不甘心,瞪了徐佑一眼道:“你不拦着就对了。别的我管不了,反正直接朝我动手的就是杀手楼的杀手,我不找他算账找谁算账?看下次再见到他,看我不剥他的皮,抽他的筋?”至于正主,谁知道是哪个?正主更不能放过,但在寻到正主之前不妨碍她找杀手楼收点利息。
沈薇已经在心里暗戳戳谋划怎样把那个兔崽子逮着了。徐佑望着明显走神儿的沈薇,又好气又好笑,后悔自个嘴快怎么就告诉她了呢。
秦相爷密室里囚禁个老头,很可能是并肩王程义,这事沈薇谁也没说,只跟她家智计百出苏先生提了提。
苏先生也是十分惊讶,他皱着眉头在屋里慢慢踱着步子,许久才道:“别管是真是假,这事都不可掉以轻心。若是假,那此人是谁?秦相爷为何囚禁了他?若是真,那秦相爷所图一定不小。”
沈薇点头,“嗯,我跟大公子都是这个意思。先查着呗,只是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一时半会估计也差不到什么。”沈薇颇有些遗憾,又道:“秦相爷所图一直都没有小过,只瞧二皇子在朝中的表现,这背后还能没有他的手笔?”一个尚未弱冠的少年,再是聪明也不可能事事都做得妥贴,这后头少不了秦相爷暗中安排帮扶。
苏先生沉吟了一下却道:“郡主,老朽总有一种感觉,秦相爷所图似乎不止如此,似乎还应更大。”
“先生想多了吧?除了二皇子上位他还能图谋什么?总不能他自个篡位当皇帝吧?”沈薇不以为然地道,现在又不是乱世,他老秦家要上位,哪是那么容易的?秦相爷也没那么傻,还是扶持自个的外孙子登上大宝比较靠谱。
沈薇的随口之言却让苏先生心中一动,“郡主,您有没有觉得二皇子长得跟秦相爷很想象,比秦家那位大公子还像父子俩。”
“不能吧?”沈薇被苏先生的这个猜测惊吓得呛着了,剧烈地咳嗽起来,好半天才平息,“他们是亲外祖俩,想象也没什么呀!而且二皇子毕竟是堂堂皇子,深宫大院的,他秦相爷哪里有本事狸猫换太子呀?”苏先生也太异想天开了,沈薇摇了摇头。
苏先生却道:“可是二皇子长得却一点都不像圣上,跟秦淑妃倒是有两分想象。”
沈薇撇嘴,“谁说的?上回圣上还跟大公子念叨,众位皇子中也就二皇子跟他最想象了,先生,这事咱可不能乱猜,是会掉脑袋的。”跟她上回撒泼打闹御书房性质可不一样,若是她敢跑雍宣帝跟前说二皇子不是他亲儿子,雍宣帝才不管她是不是侄媳,分分钟就能灭了她。
沈薇都明白的道理,苏先生还能不懂?他点点头道:“郡主放心吧,老朽心里有数。”顿了一下又道:“郡主,您不妨查查秦相爷的父亲秦鹤,我恍惚听谁提过他跟那位并肩王的私交很好。”这个谁自然就是他那个位高权重的爹房阁老了。
打上回平郡王府宴客他出面操持,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世终会被翻出来,后来又听说房家二老爷收受贿赂,二老爷包养戏子,四老爷逼奸民妇的事不知被谁爆了出来,引得御史纷纷参奏。
他便知道他家郡主是知道他的事儿了,这是他家郡主替他出气呢。他是既感动又心暖啊!漂泊了大半生,阴差阳错收了个女学生,不过是糊弄着教着,没想到却是自己此生最大的福气了。
他也没想着再藏着掖着,只要郡主问,那他就会实言相告,郡主若不问他也不会多说。他呀早把郡主当初自个的小闺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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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一对母女
从苏先生那回来,沈薇想着苏先生的话,沉吟了片刻便把月桂喊了过来,对她低声吩咐的几句,月桂郑重地点头,“郡主放心,奴婢都知道了。%D7%CF%D3%C4%B8%F3”
沈薇又交代了一句,“这事要悄悄的,别让人看见了。”
月桂心中一凛,知道此事的重要,心中暗自提醒自己更要谨慎小心。
沈薇是让月桂给张雄和曲海传话,为了安全起见,她决定盯死秦相府的每一个人,除了暗卫,再加上张雄和曲海这两拨人,她就不信秦相府的人都如秦相爷那只老狐狸一样不露马脚?只要稍微露点蛛丝马迹,她就能循着线头查下去。
本该早就到了的沈绍俊,一直到秋闱结束才姗姗来迟,沈薇听接人的虎头说他是带着一对母女进京的,端着茶杯的手一下子就顿住了。
“一对母女?”沈薇忍不住扬高了声音,脸色便沉了下来。
虎头的脸色也很难看,“是,听绍俊叔身边的富贵说是路上救的,人就在大门上,绍俊叔求姑姑帮着安置了。”
敢情她每天盼着他来京,他却因无关紧要的人耽误了行程。沈薇自认在他身上费得心血最多,他就是这样回报她的?若她捧起的是这样一个分不清轻重的人,那她宁愿亲手断了他的青云路。沈薇的眼中闪过一抹讥诮。
见沈薇生气了,虎头心里对沈绍俊也十分不满,这个绍俊叔也太拎不清了,救了人是好事,为何还要带进京?不知道自己来京中是做什么的吗?何况他早就娶妻生子,弄个年轻姑娘跟在身边是什么意思?
虽然不满,但虎头还是为沈绍俊说了几句好话,好歹是同族亲人呀,绍俊叔出了头于沈氏一族都是无上的荣耀。
“姑姑,绍俊叔不是那样没成算的人,估摸着是有什么苦衷吧。<>要不侄儿把富贵传来,姑姑您问问?”虎头有些忐忑地说。
沈薇本在气头上,听虎头这么一说,也觉得沈绍俊向来是个实在的规矩人,应该不会生出什么花花肠子,便点头道:“去把富贵喊进来吧!”此事还是弄清楚才好。
虎头见沈薇愿意见富贵,便知道这是姑姑还愿意给绍俊叔机会,不由大松了一口气,匆匆去喊富贵。
富贵是沈绍俊的小厮,打三年前他中举就跟在他身边了,若在乡下地方,倒也能说一声机灵,但到了京城这个繁华地就不够看的了。此刻他坐在郡王府的门房里,虽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紧张,可那额头上的汗就一直没有断过,心里可不安了。
娘啊,这可是郡王府,就这个门房就比族长老太爷住的正屋还要宽敞干净气派。听说沈家这位姑奶奶是位郡主娘娘,那还不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另一边的那对母女俩也没好到哪里去,缩手缩脚的,眼睛都要看直了。想打听点情况,却又不敢。
虎头来寻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景,他倒没有轻视,若他不是随着姑姑来京中历练了这么一年,他比富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扫了那对母女一眼就没放在心上,对富贵道:“走吧,郡主要见你哦。”
富贵顿时就慌了,“虎头少爷,郡,郡主——”他吓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虎头瞧着他那没出息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好歹你也随着绍俊叔在青山书院呆了三年,怎么还是这副样子?你放心,咱们郡主和善着呢,问你什么话你老实回答就是了。”他提点道。
富贵不住地点头,走起路来都打飘了,还沉浸在郡主要见他的震惊中。
“富贵小哥,我们呢?”那对母女一瞧唯一的熟人给叫走了,一下子就慌了,也顾不得害怕了。<>
富贵转身瞧了瞧那对母女,脸上十分为难,不由看向边上的虎头,“虎头少爷,大少爷让小的带着她们母女。”
虎头的眉立刻皱了起来,丢下一句“等着。”他对这母女俩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富贵见虎头都走了,忙吩咐了一句,“你们先在这里等着。”就急急追了上去。
那母女俩也想追过去,可瞧着门房里紧盯着她们的小厮,又不敢了。只好心惊胆战地缩在原地等着,心中暗暗后悔不该随富贵来这什么郡王府,应该跟着绍俊公子才是。
沈薇倒也没为难富贵,和颜悦色地问他那对母女是怎么回事。
这让一路提着心的富贵稍稍松了一口气,饶是这样他也不敢抬头,只垂着头盯着自己脚前方的地面,想着虎头少爷的话,便老实道:“郡主娘娘,那对母女是大少爷路经阴湖镇时救的,那姑娘姓王,她爹三年前就不在了,就她跟她娘两个相依为命。族里觊觎她家的家产,就想把她们母女俩都给嫁出去,给她娘找的是个四十多的鳏夫,家里有五个孩子,家里穷得只剩下一床被子。族人瞧着王姑娘长得好看,就把她说给了当地一富户做妾。王家母女誓死不从,拉扯之间王姑娘欲寻短见,一下子撞到了大少爷脚跟前。大少爷是个心肠软的,见这母女实在可怜,就帮着说了几句公道话,又亮出举人的身份震慑了王家族人,最后还寻阴湖镇的保长说了话。”
“那她们怎么就跟着你们少爷进京了呢?”听了富贵的话,沈薇的火气倒是消散了一些,帮人是好事,就是她遇到了这样的事也是会帮上一把的。
“回郡主娘娘话,我们少爷也没想着带她们进京的。少爷都明确说了,他是进京赶考的举子,自个都还没着落呢。那母女俩又是哭求,又是愿意为奴为婢的,我们少爷都没有答应。<>”富贵说起这事可觉得委屈了,“是这对母女悄悄跟在我们后头的,等我们察觉都已经走出上百里了,少爷硬不下心肠任她们自生自灭,没办法才带着她们的。”
哦,原来是这样?沈薇点了点头,只要不是沈绍俊鬼迷心窍就好,要知道举业未成就贪花好色,这样的人即便把他捧上去了,他也走不了多远。
“这一路上你家少爷跟那位王姑娘接触可多?”沈薇还是不放心,又问。
富贵摇头,“不多,那王家姑娘倒是想寻少爷说话来着,还给少爷做鞋子,都被少爷给拒了。少爷说男女授受不亲,不能坏了人家闺女的清誉,王家母女那里都是小的出头料理的。”
沈薇闻言脸色又好了一些,就是虎头也慢慢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绍俊叔总算是没糊涂。
“那你家少爷是怎么吩咐你的?”沈薇的态度更加和善了,只要沈绍俊主意正能拎得清,她不介意帮他收拾烂摊子。
富贵继续答道:“少爷说了,他去忠武侯府拜见长辈,不好带着这对母女,而且他也实在不知道怎么安置她们,就让小的带着她们来求郡主帮帮,满京城他也只认识郡主您一个,若不是实在没法,也不会给郡主您添麻烦。”富贵把他家少爷的话学了一遍。
沈薇又点点头,道:“行,这事我知道了,那对母女我也接下来,你回你家少爷身边伺候吧,跟他说有空到平郡王府来一趟,我还有事跟他商量呢。”
富贵大喜过望,趴在地上就磕起了头,“小的代少爷谢谢郡主娘娘了。”只要郡主愿意揽下此事,少爷就不用再为难了。
“郡主,那对母女怎么处置?”梨花上前问道。
沈薇想也不想就道:“扔给桃枝就行,给她们寻些针线活计做,瞧着一些,别让她们出院子乱走。”
“郡主,您不见见她们?”心直口快的荷花开口道,在她眼里她家郡主最是怜贫惜弱的好人了,那对母女那么可怜,郡主总会见见她们吧?
“荷花妹妹说什么傻话呢!”桃枝立刻就训斥道,“她们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值得郡主见她们吗?以后这样的话可不要说了。”
又对着沈薇表态,“郡主放心,奴婢会看好她们的。”
沈薇满意地点点头,“嗯,你做事我还是很放心的,好生摸摸她们的底细,探探她们都是怎么个心思想法。”又点了点荷花道:“你呀,还是不大肯动脑子,多跟你梨花姐姐和桃枝姐姐学学。她俩若是嫁出去了就该你挑大梁了,你这样子成吗?”
“郡主,奴婢才不嫁人。”梨花和桃枝异口同声地道。
沈薇摆摆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婚不嫁惹出笑话。求娶你俩的人都到我这说了无数好话了,你俩也别扭捏,睁大眼睛挑挑选选,瞧中哪个直接跟你家主子我说,总不会亏了你们去的。”沈薇对她院子里的丫鬟,尤其是跟着她从沈家庄来的这些个向来大方地很。
说得梨花跟桃枝都面颊绯红,芳心乱跳。
转头瞧见荷花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道:“桃枝,你给荷花分说分说,省得她哪天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呢。明明一副泼辣性子,心肠怎么就这么软呢?”真是愁死个人了。
桃枝把荷花往边上一拉,分说开了,“你呀,光觉得那对母女可怜了,可对于咱们来说她们就是两个陌生人,谁知道她们是真可怜还是假可怜?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到郡主面前,若是歹人怎么办/?”
“不能吧?刚才富贵不都说了吗?她们被族人逼得活不下去了。”荷花眼底带着疑虑道。
桃枝气得都想直接给她两巴掌了,这妮子平日瞧着也挺靠谱的呀,怎么遇事脑子就不大清楚呢?敢情以往的张牙舞爪都是虚张声势?
“富贵说?富贵说就是真的吗?许是人家连他跟绍俊少爷都骗了呢?即便是真的又怎么样?咱们主子是什么人?她们又是什么人?四五品的诰命夫人见咱们郡主都不大容易,一介平民还妄想着见郡主,脸大是吧?”桃枝可不屑了。
梨花也帮腔道:“荷花,咱们现在可不是在沈家庄,你也不是镇上那个李小满了,你若是再不改改心软的毛病,不定哪天就给郡主惹来麻烦。”
荷花一听会给郡主惹来麻烦,顿时郑重起来,“郡主,您放心,奴婢一定改,奴婢哪儿做得不对的,您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奴婢绝不会拖您的后腿的。”
沈薇笑着安抚道:“梨花桃枝就别吓唬她了,哪有那么严重?荷花平日办事还是很不错的,她年纪还小,你们两个大的就慢慢教她是了。”
三人齐齐应是。
沈绍俊来得很快,第二日便登门拜访了。是虎头和苏先生招待地他,苏先生指点过他的文章,算是教导之恩吧。是以沈绍俊对苏先生特别尊敬,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沈太傅的族孙而托大。
苏先生冷眼瞧着沈绍俊行礼,心中暗暗点头,嗯,是个懂事知恩的,郡主的心血没有白费。
沈绍俊一见到沈薇就是一个深揖,“给郡主添麻烦了。”
沈薇哼了一声道:“还算你没糊涂透顶,你若是带着那对母女进忠武侯府的门,信不信祖父能直接把你赶出来?”
沈绍俊的脸顿时大变了颜色,暗自庆幸自己的决定,他只是觉得带着那对路上救的母女去拜见长辈有些不妥,但还真没想到后果这般严重。
“不信?”沈薇一扬眉说道:“也不想想你是进京做什么的?带着一对母女像什么样子?尤其是那还是个花信少女,你让别人怎么看?怎么说?你说你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说你是清白的,人家信吗?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能杀死人。你说你辛辛苦苦考中了进士,再被人翻出这么一事,品行有亏,还有什么前途可言?”沈薇的这番话可谓是一点都没客气。
沈绍俊更加后悔了,苦笑道:“我当时真的没想这么多,只是一时不忍心。”那对母女身边没有男子陪同,根本就不安全啊!
“只是不忍心,而不是瞧人家姑娘长得好看?”沈薇斜睨着沈绍俊,“还有,不要喊我郡主,还跟以前一样称一声薇妹妹吧。”
沈绍俊失笑,“薇妹妹想到哪里去了?为兄是那样的人吗?为兄家中有妻有子,绝不是那见异思迁贪花好色的人。”他郑重说道。
沈薇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便放下了心,道:“你可知你的一时不忍差点赔上自个的前程了,想想家中的妻儿父母,还有殷切盼望你出人头地的祖父母,你这般行事可对?为了不相干的人心软,可值得?”沈薇继续敲打着,心善没错,可也得有底线,有方法,想他这样,以后入朝为官,还不被人坑死?
沈绍俊被沈薇说得无地自容,冲着沈薇又是一个深揖,诚恳说道:“薇妹妹,为兄错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为兄行事不会再如此鲁莽了,定会三思而后行。这事为兄要多谢薇妹妹了。”
沈绍俊倒没有觉得什么丢面子,一来,祖父早就叮嘱他要听薇妹妹的话;二来,他知道好歹,明白能这般直言相说的,都是为了自个好的。
“若不是看着伯祖父一把年纪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的破事呢。”沈薇又哼了一声,“那对母女你有何打算呀?”沈薇漫不经心地问道。
“全凭薇妹妹做主。”这一回沈绍俊倒是答得快,“她们倒是说过要为奴为婢,为兄身边有个富贵跟着就够了,便没有同意。薇妹妹若是愿意,就让他们签了身契在府里领份差事吧,总比她们在外头受人欺凌的要强吧。”
沈薇见他对那对母女的确没放在心上,便点了点头道:“行,这事你就不要管了,你的任务就是安心读书,有空让珏哥儿带你出去走走,多结交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对来年的春闱乃至以后的仕途都是有好处的。”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苏先生是个有大才的,你也可以常过来请教。郡王爷最近挺忙,等他闲下来我再安排你过来拜见吧!”
对于沈薇的安排,沈绍俊自然是欣然接受。
弄清楚了沈绍俊的态度,沈薇也没有急着见那对母女,而是又晾了她们两日。桃枝也过来汇报,说这几日她们一直在屋里做针线活计,没啥不妥的地方。沈薇这才使人把她们叫了过来。
沈薇冷眼瞧着这对母女,都穿着洗得发白的半旧衣裳,头上也没有什么首饰,只用根木簪子把头发挽起,神情很是局促和紧张,不过那个女儿倒颇有几分姿色,也比她老娘显得镇定一些。
沈薇靠在湘妃椅上,直接就道:“救你们的人是本郡主的族兄,他把你们托付给了我,今儿本郡主就问你们一句,今后有何打算呀?”
王母脸上一片茫然,王家姑娘却壮着胆子问道:“请问郡主恩公何在?”
沈薇道:“他自然在他该在的地方,你寻他何事?”
王家姑娘道:“奴家母女的性命都是恩公所救,奴家曾发誓这辈子要做牛做马报答恩公。还请郡主告知恩公所在,奴家愿做个端茶倒水的丫鬟服侍恩公。”说罢还深深行了一礼。
沈薇便笑了,“本郡主的族兄天生就是个热心肠的人,做好事不求回报呢。不需要你做丫鬟服侍,你若是实在想做丫鬟,本郡主这里倒是能收留你们母女。”
王母的眼睛顿时一亮,虽然这几日她没有出院子,但这劳什子的郡王府的富贵她可是瞧在眼里的,瞧郡主身边这些姑娘们的穿戴,比外头地主家的小姐都要强,若是能留在郡王府做事,哪怕是做奴才,也是享了大福了。
她刚要答应,就听自个女儿道:“奴家母女多谢郡主的美意了,可救了奴家母女的人是绍俊公子,奴家是定要跟在绍俊公子身边报恩的。”
沈薇扑哧一声就笑出来了,“王姑娘说笑吧,且不说族兄已经留了话不用你们母女报恩,就算是要报恩,你会做什么呢?比之本郡主身边这几个如何?咱们这样的人家,主子身边贴身服侍的哪一个不是从七八岁上头就开始培养?你一个连规矩都不懂的,还没有服侍过人的,张嘴就要到主子身边去服侍,这不是笑死人了吗?”
梨花几人也都捂着嘴笑,瞧向王家姑娘的目光可不屑了。
王家姑娘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王母见状,也顾不得害怕了,忙道:“郡主娘娘休恼,老妇这丫头就是个一根筋的性子,绍俊公子救了咱们母女,她就念念不忘着要报恩呢。”
“不恼,不恼。”沈薇摆着手,“关键是本郡主的族兄不需要你们报恩呀,你们总不能强人所难吧?本郡主听说你们在家乡也住不下去了,在京城又是举目无亲,而且听王姑娘的话语也是不介意卖身为奴的,那就留在本郡主府上吧,也不枉族兄救你们一场了。”
“多谢郡主!”王母大喜过望。
王家姑娘却不同意,“奴家谢过郡主的美意,既然绍俊公子不要奴家报恩,那奴家母女就出府去吧,奴家母女身上还有些银钱,待赁上一间屋子,做些绣活,总能养活得起自己。”态度居然不卑不亢。
“闺女你?”王母急了,拉着女儿的手眼底满是焦急,傻丫头哎,有好日子过为啥非出去过那苦日子?这世道,她们孤零零的母女俩到哪里都不安全呀,哪比得上这郡王府住着安心?
王家姑娘却拦住她老娘,“娘,您忘了爹爹的话了吗?咱们是良民,怎么好卖身做奴才呢?”
王母刚要说你爹何时说过这话,就听到女儿已经对郡主道:“多谢郡主的收留之恩,奴家母女这就出府了。”行了一礼,扯着老娘就退出去了。
“郡主,您瞧这?”桃枝问道。
沈薇笑了笑,摆手道:“罢了,她们既然不领情就让她们走吧,哦,记得使两个人跟着她们,我瞧这个王家姑娘是个心大的,可不像她说得那般有骨气。”
“郡主,那要不要?”桃枝低声说道,手上做了个动作。
沈薇摇摇头,“不要,盯着便是。”
她猜测这个王家姑娘定不会放弃去寻沈绍俊,正好,趁此机会也给沈绍俊一个更深刻的教训,让他明白胡乱发善心是会害死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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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解元
一出了平郡王府的大门,王母就扯住了女儿,焦急地问道:“傻囡囡,你到底是咋想的呀?郡王府这么个富贵地方你不愿意呆,在外头过日子跟咱们在阴湖镇是一样的,咱们孤儿寡母的也没个依靠,娘老了倒是不怕,可你一个年轻姑娘家,招是非呀!娘哪里护得住你?”
王家姑娘却抿抿唇道:“娘,这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跟咱们阴湖镇是不一样的。紫幽阁咱们有手有脚,何必去靠别人的施舍过日子?郡王府再好,咱们也得卖身为奴,以后子孙后代可都是奴才秧子了,您舍得?”
瞧了瞧她娘亲脸上的犹豫,王家姑娘王兰儿又道:“再说了,救了咱们的人是绍俊公子,绍俊公子是个和善脾气好的,咱们若是在他身边做个奴婢也就罢了,他总归不会磋磨咱们。可那个郡主跟咱们可是素不相识的,女儿瞧着她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权贵人家哪是那么好呆的?咱们还是自个靠自己比较实际,也自在些。”
知女莫若母,虽然王兰儿嘴上说得振振有词,可作为相依为命十多年的王母还是从中窥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她拉着女儿的手,担忧地道:“兰儿,你对那绍俊公子莫不是起了什么心思吧?”
王兰儿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王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轻拍了女儿一下,心里可愁死了,“兰儿呀,你怎么能起了这样的心思呢?那绍俊公子家中早就有妻有子,你过去只能做妾,妾是什么?那就是个玩意,被大妇打死了都没个说理的地方去。何况人家绍俊公子是什么身份?郡主娘娘的族兄,那个什么侯府的公子,就是做妾咱也不够资格呀!傻囡囡你赶紧醒醒吧,你不想入郡王府那就不去吧,咱们娘俩赁间屋子安顿下来,接些绣活日子总能过下去。等过上一年半载娘托左邻右舍给你寻个夫家,你再给娘添个大胖外孙子,娘这辈子就圆满了。”
王母苦口婆心地劝着,生怕女儿走了歧路,高门大户的妾室是那么好做的吗?尤其是她们这样无依无靠无助力的,说被打死就被打死了。王母到底比女儿年长,看得更透彻一些。<>若是知晓女儿有这样的心思,当初她说啥也不同意离开阴湖镇。
王兰儿虽没有说话,心里却一点都不赞同她母亲的说法。
自从见过绍俊公子那样温润清雅的公子,她哪里还瞧得上那些粗汉?她长得好看,合该就是应该配个绍俊公子那样的良人。做妾怎么了?绍俊公子的原配不也是乡下婆娘?待她跟绍俊公子处出了感情,再生上一儿半女,还能少了她的富贵日子吗?那个乡下婆娘又能拿她如何?她不甘心,不甘心被族人拿捏着胡乱卖出去,不甘心再过以往的苦日子。
王母瞧着女儿的样子,心中道了一声作孽啊,紧紧拉着女儿去寻房子去了。她们本想着先寻家客栈落脚,再慢慢寻屋子安顿。可因为秋闱,家家客栈都住得满满的,她们打听了好几家客栈都没有空房子。
眼瞅着都要过了午时,王母可着急了,若是今天找不到住得地方,她们就只能流落街头了,想想那后果她就是再没见识也不寒而栗。
王兰儿也十分后悔,她不该那么鲁莽凭着一时意气就出了郡王府的,她们应该先找好住的地方再搬出来的。
最后还是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她们在西城的贫民区找了个大杂院安顿下来,大杂院的环境糟糕极了,一个大院住了好几户人家,比她们在阴湖镇上的家都要差呢。可走投无路的王家母女已经没有心力去挑剔什么了,能有个地方让她们歇息就不错了。
跟着王家母女的人回去跟沈薇禀报了情况,“郡主,可要奴才做些什么?”
沈薇摆摆手,“不用,你们跟着就是了。”若她们安分守己便罢了,若是真打着见不得人的主意那就别怨她不客气了。
秦相爷去接儿子在路上用了五天,回程却多用了一倍不止,入城的那天正逢秋闱张榜的日子,到处人头攒动,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
秦相爷掀开马车车帘往外看,正瞧见那着红的官差一脸喜气地打马而过。他眯了眯眼睛吩咐亲随,“三儿,去打听打听哪位举子得了头名。”
有个穿灰色衣裳的小厮应声而出,不大一会儿就回来了,“回相爷,奴才打听清楚了,今科的头名解元是永宁侯府的那位世子爷。”
秦相爷眼睛一闪,道了一句,“可惜了。”便又坐回了车里。
小厮自然不知道秦相爷可惜什么,本来他还打听了前五名的人选,既然相爷不问,他也就识趣地没说。
车内的秦相爷垂着眸子,心道:早就听说永宁侯府那位世子爷是个才识出众的,没想到能中了解元,他考秀才时也是头名案首,若来年的春闱再得了头名,那可就是连中三元了,大雍朝已经足有二十年没有人连中三元了,呵呵,沈平渊这老狗倒是好运气,平白得了个连中三元的孙女婿。
秦相爷带着残废了的小儿子回府,董氏一听说小儿子后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度过了,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秦老太君也是心如刀绞,颤微微的手都不敢去碰触她的乖孙,可瞧着儿子那苍老憔悴的面容,她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没像儿媳那样晕过去,还得咬着牙安慰儿子,“老大啊,你就不用多想了,合该然哥儿命里有这一劫,咱家你是顶梁柱,你可不能倒下了。咱们府里富贵,还养不起一个然哥儿吗?远哥儿也是个仁义孩子,不会撇下他兄弟不管的。”
别看秦老太君生起气来骂儿子是真骂,但她也是疼儿子的,脑子也拎得清,知道相府的荣华富贵都系于大儿一身。
立于边上的秦牧远赶忙表态,“父亲放心,儿子会好生照顾弟弟的,有儿子一口吃的,就绝不会少了弟弟的。”他心里也是十分难过的,再怎么着这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弟弟废了,就不能再跑出去惹祸了吧。<>
秦相爷拍拍大儿的肩膀,很欣慰。
相较于秦相府的愁云惨淡,永宁侯府那是一个喜气洋洋。自打小厮冲进来嚷着,“头名,世子爷中了头名解元啦!”上至永宁侯及夫人郁氏,世子夫人沈雪和表小姐赵菲菲等主子,下至洒扫的奴才们,全都一脸兴奋,走路都带风。
“赏,我儿争气,府里每人多赏一月月钱。”永宁侯的声音里透着喜悦。
“这么大的喜事是该重赏,除了多赏一月的月钱,每人再多添一身衣裳。”向来小气的郁氏也难得的大方起来。
“那儿媳也来凑个趣,就给府里的下人每人加个肉菜吧。”沈雪亦是眉开眼笑,夫婿有出息,她也跟着与有荣焉啊!
永宁侯一脸赞许地捋着胡须,道:“你是个贤惠的,世子多亏有你照顾。”
跟沈雪一向不和的郁氏也跟着点头,“多亏儿媳你督促瑜儿读书上进。”那和颜悦色的样子都让沈雪有点受宠若惊了,打她嫁进来也没见婆婆这般好脸色待她呀!
“这都是儿媳应该做的。”沈雪垂着眸子温声道。
这恭谨的样子让永宁侯更加满意了,而郁氏也是头一次觉得这个儿媳还是有些顺眼的,和气地对她道:“现在瑜儿已是举人了,儿媳你也要好生调理身子,争取给我们生个大胖孙子。”她的视线投向沈雪瘪瘪的肚子,十分遗憾,若是沈氏能有喜信,岂不就是双喜临门了?
永宁侯却摸着胡须道:“子嗣固然重要,可来年二月就是春闱会试,更不可疏忽了,若是世子能再中一元,那咱们永宁侯府的兴盛就指日可待了。儿媳你还得多辛苦辛苦,把世子爷照顾好了。”
沈雪点头,“是,公爹放心,儿媳一定督促世子勤加用功,争取来年再登魁首。”
“好好好,佳儿佳媳!”永宁侯舒朗地大笑起来。
唯独赵菲菲眼睛一闪,手里的帕子拧得跟麻花似的。
忠武侯府也是喜气洋洋,一早就派出了好几个小厮出门看榜,半上午的时候消息就传回来了。今科下场的两位姑爷全都中了,其中五姑爷还是头名解元,三姑爷的名次也不差,第二十一名呢。
许氏张罗着贺礼等事宜,而爷们那边早就摆酒喝上了,尤其是三老爷沈弘轩,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断过,他女婿得了头名,他作为老丈人脸上也有光呀!
沈薇自然也得知了消息,卫瑾瑜倒是好运气,沈薇心中闪过这一念头,但也没多当一回事。贺礼的事自然有苏先生操心。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秦相爷回京了的事,她松弛下来的那跟弦立刻紧绷了起来。
大皇子殿下虽被放出来了,却只是在府里养身子,圣上没发话他身上自然没领什么差事,一穷二白的,手底下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
大皇子妃江氏的娘家倒是能算个助力,但都十年没有来往了,谁知道江家的立场是什么?
沈薇盘算来盘算去,心里可发愁了,若有其他的选择她是一定不会站在大皇子这边的,一点势力都没有,她再是有三头六臂也无用啊!可不站在大皇子这边又不行,谁让她家大公子那么重情重义,偏吊死在大皇子这棵树上了呢?
张榜后的第三日,沈樱和沈雪携着夫婿回娘家,沈薇也回来了,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徐佑这段时间挺忙的,本来他是要告假陪她回来的,沈薇没同意。于是两人商议好,等徐佑下差的时候去忠武侯府接她回府。
这一回沈雪一反过去的低调,可张扬了,离得老远就听到她的笑声,沈薇勾勾嘴角觉得很好笑。不就是卫瑾瑜中了个头名吗?至于吗?万里长征才刚刚迈开第一步呢,就算来年会试殿试中了状元又怎么样?多少状元郎终其一生也不过在六七品官位上蹉跎,升任阁老九卿的反倒大多是科举中占中上名次的那一撮。
沈雪却不这样想,她觉得自己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可算是压了嫡姐一头了,尤其是知道沈薇是一个人回来的,她心里可幸灾乐祸了,假惺惺地道:“四姐姐,怎么四姐夫没有陪着你一起回来?”一副多关心沈薇的样子。
沈薇真心不想理她,都收拾了那么多次了,咋就记不住教训呢?
“嗯,你四姐夫忙着呢。我又不是不知道路,回个娘家还非得让他告假不成?”沈薇漫不经心地说道。
许氏忙道:“可不是吗?四姑爷都是正经领了差事的,自然衙门的事儿最重要。谦哥儿不也一样忙?忙得连婚事都一拖再拖。”
沈薇问道:“大伯母,大堂哥的婚期订下了?”
提起这个许氏满脸都是笑,“订下了,订得是腊月二十六,到时谦哥儿回来成亲正好还能在家里过年,等出了正月就让他们小夫妻俩一起去西疆。”
“是个好日子。”沈薇赞了一声,随即又道:“大伯母,到时大堂哥一回来您就给侄女送个信呀,好久不见,还怪想大堂哥哩。”
“成,成,成,一准忘不了。”许氏自然乐得见儿子跟侄女走得近。
沈雪瞧见嫡姐跟大伯母说得投机,眼眸中闪过嫉恨,随即便恢复如常,跟着附和道:“大伯母,还有侄女我呢。我们家世子爷最钦佩大堂哥了,到时也让他跟大堂哥好生学学拳脚功夫,他呀成日闷在书房里念书,我都担心他身子骨怎能受得了呢。”沈雪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炫耀开了。
沈薇垂眸不语,许氏却笑道:“这是五姑爷懂事呢,做学问可不就得勤勉吗?瞧瞧咱们五姑爷这不就拿了个解元吗?外头谁不羡慕?”
一席话说得沈雪咯咯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睛一眨凑近沈薇说道:“四姐姐,听说前些日子四姐夫被圣上关到了宗人府里,这是咋回事?可是四姐夫做了何事触怒了圣上呀?”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沈薇笑了,你说你沈雪炫耀自己也就罢了,干吗非得踩她一脚才甘心?这都一个多月头的事儿了,你若真关心,当时怎么没登门去瞧瞧?
“这都不知道多久前的老黄历了,雪姐儿还记得呢?我家大公子被关了宗人府是不假,不过当天就被放出来了,知道咋被放出来的不?你四姐姐我就是个混不吝的,找圣上闹得呗!”沈薇轻描淡写地说道。
斜了沈雪一眼又道:“雪姐儿,打小你就是个分不出轻重的,也别怨姐姐我说你,有你关心我的这份心,你也把心思多用一些在妹夫身上,姐姐我咋听说妹夫要纳妾了呢,而且还就是你们府里那个姓赵的表小姐,你呀,怎么就让那小妖精钻了空子?”沈薇脸上可真诚啦!
此话一出,沈雪的脸顿时就变了,连老太君和许氏都跟着诧异,“雪姐儿,这是怎么回事?你婆婆不是在给你们府里的那位表小姐相看吗?”
沈雪脸色可难看了,抓着帕子的手指节泛白,难堪地解释道:“这不是孙女的肚皮不争气吗?婆婆瞧着表妹是个好生养的,便做主替夫君纳了表妹。”
事实是怎么样的呢?事实便是赵菲菲那个小婊子趁着她家夫君高兴多喝了两杯酒爬了他的床,明明是她自个犯贱不要脸,还哭哭啼啼指责她家夫君毁了她的清白,就没见过这样脸皮厚的。
“雪姐儿,你糊涂了啊?”老太君不满地道,“你嫁过去还没满一年呢,没有身孕也属正常,急个什么劲?就是要给姑爷抬人,你身边不是有陪嫁丫鬟吗?那个劳什子的表小姐,不用瞧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的,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说呢?”老太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许氏也道:“雪姐儿,你祖母说的对,姑爷要纳人得先从你的陪嫁丫鬟中选,她们的身契捏在你手里,不怕她不跟你一条心。那个表小姐若成了姑爷的妾,他们是表兄妹,自然有一番情谊,你到时怎么做都为难呀!”
沈雪的脸都黑了,再不复之前的张扬了,哽咽着道:“祖母,大伯母,我也不想啊,可我那婆婆做主,夫君自己也乐意,我又有什么法子?”
她是阻止不了赵菲菲那贱人进门,但她也狠狠地闹了一场,还闹到了公爹永宁侯跟前,所以赵菲菲想仗着身份做贵妾乃至平妻的打算泡汤了。想进门,行,只能当个一般的姨娘。她就要瞧瞧你赵菲菲好好的表小姐不做,非要来做半个奴才的姨娘,但愿你不要后悔。狠戾自沈雪脸上一闪而过。
“你呀你,你那婆婆也是个拎不清的。”老太君戳了沈雪一指头,恨恨地道。不过木已成舟,瞧在五姑爷中了解元的份上倒也没再说什么。
沈薇冷眼瞧着沈雪黯然神伤,眸子转了转便跟她三姐姐沈樱说起了话。真不是她刻薄要揭沈雪的伤疤,实在是沈雪活该,她若不妄图想要踩她,她才懒得管她的事儿呢。
不过沈雪也真是蠢的,同样是忠武侯府嫁出去的小姐,三姐姐还是庶女呢,还比她早出嫁呢,不也没有身孕吗?可瞧瞧三姐夫身边,干干净净的,别说妾了,连个通房都没有。而且人家小夫妻俩的感情还非常的好。
她沈雪倒好,成日张牙舞爪的,一碰到正经事就怂包了,就是个窝里横的货!
秋闱过后,京中最忙的要数媒婆了。时下榜下捉婿虽不像前朝那般盛行,但那些家中有适龄女儿侄女的人家也早就悄悄看好了人选,都想着趁此机会给家族拉个人才。
而那些新鲜出炉的举子呢?不仅能娶个美娇娘,还能平白得一份岳家助力,对来年的春闱也是有帮助的,自然是十分乐意的了。
就这样两下里一拍即合,成就了不少对姻缘呢。
有人就要问了,为何订得这般早,等来年春闱,乃至殿试的名次出来再订不是更好吗?嘿,等到那个时候黄瓜菜都要凉了,一般势力的家族你抢得过人家权贵吗?
让沈薇诧异的是江辰居然也订了婚事,订亲的人家居然还是秦相爷的族人,姑娘她爹在户部任个六品的官职。
沈薇跟秦相爷有些不大对付江辰是知道的,她倒没觉得江辰背叛她,只是有些奇怪江辰到底想做什么。但也只是这么想一想,江辰都是翰林老爷了,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自然是有他的想法,她可管不了那么多。
何况也不过是娶个姓秦的姑娘,她家大公子的弟媳不还是秦相爷的亲侄女吗?要是细数起来,京中各府各家大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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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杀手楼楼主
功夫不负有心人,徐佑的付出没有白费,五城兵马司被他整治得焕然一新,至少那群纨绔不像之前那么废柴了,走出来精气神也有了,很有些看头。这让雍宣帝龙颜大悦,就是那些纨绔家中长辈对徐佑也是极感激的,毕竟能有出息谁愿意家中子弟是不成器的纨绔?
雍宣帝一高兴,不仅在早朝时赞了徐佑,还使太监又朝平郡王府送了不少赏赐。虽然都是些不大实用的东西,但这份恩宠是足足的。这让众臣清楚地意识到平郡王不仅没有失宠,而且恩宠更胜以前了。
敢情之前是人家伯侄俩耍花腔呢?亏他们这些老臣还自诩目光如炬,愣是没看出来。要是瞧出来了也能帮着求个情,在平郡王跟前刷刷好感呀!还是人家沈太傅沉得住气。
沈薇在秦相府的外围布置了不少人,除了监视相府的人,她还另外给了暗卫们一个任务,就是盯那个疑似杀手楼楼主的二货夜行人。沈薇画了他的画像,暗卫人手一张。
这日黄昏,沈薇接到暗卫传过来的消息,说是发现了画像中的人了。此时徐佑还没有回府,沈薇只迟疑了一瞬便抄起狐狸头面具悄悄出府了,实在是机会难得啊!
“郡主,他朝出城的方向去了,咱们的人已经跟上去了。”沈薇赶过来的时候暗卫禀报道。
沈薇点了点头,顺着暗卫手指的方向疾驰而去。出城更好,城外开阔,省得在城内缩手缩脚伸展不开,动作稍大一些再招来巡查的差役,那乐子就大了。
沈薇循着暗卫留下的记号一直追到城外十里,远远瞧见四个暗卫正跟二货夜行人对持着,她猛提一口气疾奔过去。
“主子!”暗卫见沈薇赶到,心中松了一口气。
对面的二货夜行人也好似松了一口气,一副见了熟人的样子,“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朋友你寻我呀,早说不就得了,摆出这么大的阵势,可吓死我了。”他拍着胸,心有余悸的样子。
沈薇却唰的一声把软剑抽了出来,指着他道:“久闻大名了,杀手楼楼主。”沈薇咬着牙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
对面那人眼睛闪了一下,倒也爽快地承认了,“这年头做啥生意都不大景气,逼得我这个做楼主的也不得不亲自出马捞点,还得养活一大票人呢。”
沈薇哼了一声,“废话少说,既然你承认是杀手楼的楼主了,那就接招吧。”手腕一抖,冲过来就是一剑。
“喂喂喂,朋友这是干吗?咱们无冤无仇的,这般打打杀杀多伤和气呀!”杀手楼楼主一边手忙脚乱接招,一边嚷着。
沈薇不应,只管凌厉出招,把她憋屈了一年的窝囊气全都倾注到她的剑上。另外四个暗卫分出两个给沈薇帮忙,另外两个则原地掠阵,严阵以待着,随时准备着上去支援。
在三人的围攻之下,杀手楼楼主相形见绌,衣裳的下摆被沈薇给割掉了一大片,他也有些恼了,不再一味躲闪,同样抽出软剑跟沈薇拼起招来。
一边打一边说话,“就算是死你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本楼主可不记得有朋友你这个仇人。”
沈薇冷笑一声,“那是楼主你贵人多忘事,楼主你日理万机,白天经营杀人那一摊子,晚上还蹲守相府捞外快,哪里记得被你坑过的苦主?不过楼主的记性真令人忧心,这才过去一年,楼主就全不记得了?”沈薇的嘴角浮上嘲讽。
一年?杀手楼楼主眼皮子跳了一下,努力地回想着。而沈薇的剑已经趁势到了眼前,他急忙身子后仰,却没有完全避开,脖子上被划出一道血痕。他用手摸了一下,一手的血。他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眼底阴沉沉的,他握紧手中的软剑,转了转脖子,全身的骨节都在作响,“看来朋友你今天是非要跟本楼主过不去了?”
沈薇更加谨慎了,不甘示弱地道:“是楼主你先跟我过不去的。”
两个人又斗在了一起,这一回谁也没再隐藏实力,全都用出了浑身的解数。杀手楼楼主不愧是以刺杀见长的,武功路数没有一点花架子,诡异而阴毒。
这其实跟沈薇的招数是异曲同工的,都以实用能伤到对方为主,所以他们现在就看谁出招更快,谁更不要命。
两个人斗得难解难分,助拳的两个暗卫都不大能插进去,索性退到一边观战。
正打着呢,沈薇忽然心中一动,嘴巴快过大脑,“谢飞,你是谢飞!”
杀手楼楼主身形一顿,沈薇趁着他分神之际飞起一脚,正踹在他的前胸,把他踹得后退了三步,“朋友说什么呢?什么谢飞?本楼主不认识。”
沈薇却心情愉悦起来,没错的,她绝对不会认错的,眼前这个杀手楼楼主和她曾见过的江辰的同僚谢飞就是同一个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小习惯,那就是站立时他们的左脚尖会向外轻撇,保持着随时逃走的姿态。而且她刚才试探过了,他虽没露出什么明显破绽,但也足够了。
“呵呵,谢飞,谢翰林大老爷,堂堂杀手楼的楼主跑到翰林院里窝着,圣上知不知道?说你没点企图谁信呀?你每晚去秦相府上蹲守,相爷知不知道?”沈薇可高兴了,憋屈的一年的郁气总算是吐出来了。
“阁下你到底是谁?”杀手楼楼主整个人都警惕起来,“什么谢飞,什么翰林院,本楼主听不懂你的话。”
“我是谁?你他妈的还有脸问?堂堂一群大老爷们对个弱女子出手,你们杀手楼还有没有点职业操守?”沈薇愤怒地睁圆眼睛,恢复了原本的声音。
杀手楼楼主瞳孔猛缩一下,惊呼出声,“你是沈——”一年前杀手楼只接过一桩刺杀女子的生意,天字级别,价码其高,还失败了,害得他损失了一大笔银子。他印象可清晰了。
“不错,就是本姑奶奶。”沈薇咬牙切齿地道。
杀手楼楼主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就偏碰上这个煞星,这位沈家的贵女他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他怕的是她身后的那位平郡王徐大公子。那位才是真正的狠人,只要盯上你那就是不死不休,哪怕你躲进老鼠洞里他也能把你掏出来。
得,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杀手楼楼主一咬牙一跺脚,转身飞遁而去。
“谢飞,你给我等着,等着姑奶奶掀了你的老巢。”沈薇也没追,只扬声喊道。同时拦下了要去追赶的暗卫,反正都已经摸清他的底细,要寻他不过是抬抬脚的事。
翰林院是吧?明儿她就去那地界逛逛去。
杀手楼楼主疾驰了一段路程,见没人追上来才慢了下来,在城外逗留了一会才悄悄潜入城里的住处。他拿掉脸上的面具,赫然正是翰林院那个清雅无比的年轻翰林谢飞。他拿起布巾擦了一下脖子上的血迹,疼得嘶的一声吸了口凉气,暗道这小娘皮的,下手还真挺狠的。
再想起那嘉慧郡主的喊话,谢飞顿时头大不已。依嘉慧郡主连御书房都敢大闹的性子,明儿她指定就会去翰林院堵他,而他脖子上的伤一时半会又好不了,这不是明晃晃的铁证吗?
得,明儿告假得了,他得出去躲一阵子。
沈薇几乎是哼着小曲回府的,迫不及待地跟她家大公子分享这一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徐佑,你知道那个杀手楼的楼主是谁吗?他是谢飞,翰林院的谢飞谢翰林。”
“翰林院的?”徐佑还真觉得有些意外,随即眸光一转,道:“你又自个出去了?”
沈薇顿时心虚起来,嘴上却强硬着,“还不是因为你回来的太晚?我都让人盯着半个月了,好不容易瞧见他出现,机会难得嘛!”
在徐佑直直的注视下,沈薇越说声音越小,“好了,好了,大不了下次我等你一起嘛,成天就知道瞎操心,有暗卫跟着能出什么事?我又不是纸糊的。”还有一句话沈薇没敢说,当初她都救他两三回呢。
徐佑瞧着撅着嘴的沈薇,不由叹了一口气,娶了个艺高人胆大的媳妇除了自己看紧点还能有什么办法。
“薇薇,为夫不是瞧低你的能力,而是那人既然能坐到楼主的位子上,自是有他的手段,他们那些做杀手的,卑劣手段多着呢,你才历练多长时间,若是一时不慎着了人家的道怎么办?”徐佑苦口婆心地道。他没有办法面对那样的后果,光是想想他就心里发紧,他还是喜欢看到生龙活虎般的沈小四。
瞧见徐佑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惧,沈薇再多的不情愿此刻也化为乌有,主动抱住徐佑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前,承诺道:“这次是我不对,我答应你,再没下次了。”心中却腹诽:其实姐也是刺杀的鼻祖来着,你嘴里的卑劣手段其实姐也很精通来着。她在现代干得那活,说是佣兵,其实跟杀手也不差什么的。
徐佑顺着沈薇黑亮的长发,道:“明儿你也不用去翰林院了,既然你识破他的身份,还伤了他的脖子,他才不会傻得还去翰林院等你找上门呢。我猜他明儿一准会告假的。”
沈薇眉头顿时蹙了起来,想了想咬牙道:“没事,你不去翰林院我就去他家里堵他。”
“连翰林院他都不去了,还能在家里等着你?哦对了,你是怎么认识这个谢飞谢翰林的。”徐佑不着痕迹地问。
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不是跟江辰是同僚吗?所以我见过他一回。后来在茶楼里又瞧见他一次,不过他没有瞧见我。也幸亏我见过他,不然还真不知他就是这个杀手楼的楼主呢。”
徐佑眼睛闪了一下,点点头,然后凑近沈薇的耳朵,“薇薇若想寻他出来,为夫倒是有个好法子。”他贴在沈薇的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沈薇是越听越高兴,不住点着头,眼睛其亮无比。好,真是太好了,还是她家大公子有办法,嫁了个智商在线的夫君就是好哇!
订下婚事的江辰并没有多少变化,依旧每日里去翰林院当差,到点了再溜溜达达回家,偶尔拎上几样礼物去谢家陪未来老丈人喝喝酒,陪未来老岳母聊聊天。一来二去,谢家上下对他都颇为喜欢。
大武小武两个是满心的担忧,小武捅了捅他哥道:“哥,你说主子是咋想的呀?这是高兴地迷了心窍?”
一个月头打老家传了消息,说是府里的大公子没了,主子接了消息面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当晚却喝了个酩酊大醉,还用筷子敲着碗唱了半宿的小曲。
府里的下人都说主子这是伤心得狠了,唯独他们兄弟俩知道主子不是伤心,主子恨大公子,恨不得能生啃他的肉。大公子死了,主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会伤心?没瞧见前天主子硬是寻了个借口放了半个时辰的爆竹?
“别瞎说,大公子没了,主子心里正不得劲呢。”大武到底稳重一些,瞧了瞧四下里,见没有别的奴才才道:“管好你的那张嘴,别给主子惹事。”兄长亡故,做兄弟的不悲反喜,若传出去主子还怎么做官呀?
小武也学着他哥的样子左右看了看,嘟囔着道:“这不是没人吗?”他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能不知道轻重?
“哥,你说主子怎么就要娶秦家的小姐呢?那位姑奶奶跟秦相爷可是不大对付的,主子娶了秦家小姐不就——”小武抬了抬眉,没有再说下去。
大武明白弟弟的意思,他皱着眉想了想,也没想出什么头绪来。若说主子是要撇开沈四小姐,也不大像呀,自打他们进京,凡是关于那位四小姐的消息主子都不着痕迹地留意着,连她手下那帮人的铺子镖局也都暗地里关照着,得了什么紧要的消息还使人悄悄送过去,就是现在对那位四小姐的事都可上心了。
可主子订下这门亲事又什么意思呢?未来夫人家里跟秦相爷是同族,还没有出了五服呢。主子娶了秦小姐岂不是就算是相爷一派的了?
大武也弄不明白主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主子行事自有他的道理,咱们听吩咐就是了。”最后大武这样对他弟弟说。
书房里的江辰听到门外大武小武两人的嘀咕,扬起嘴角笑了笑,不过是娶个姓秦的媳妇,有什么紧要的?不过是恰好秦家瞧中了他,他也刚好觉得秦家小姐还不赖,娶了就娶了,又能影响什么呢?
晋王府四公子徐昶的婚事也是早就订下了的,晋王妃为了早日抱孙子,就在十月里头挑了个黄道吉日。之前的纳吉下聘等程序沈薇压根就没关注,只听出门瞧热闹的丫鬟提了一嘴,说抬聘礼的队伍排了老长,比当初大公子到忠武侯府下聘也不差什么。
沈薇嘴巴一撇,说是不差,还是要差上一些,她家大公子可是封了郡王的嫡长子呢,岂是下头的兄弟能比的?晋王妃再是呕得吐血也没办法。
徐昶的婚期是十月十八,沈薇表哥阮恒的婚期定在十月初八,沈薇早早地就把莫嬷嬷差到了她外祖府上帮忙张罗了,粉院子收拾屋子,沈薇更是亲自过去指挥,她还把府里的一干奴才都带过去帮忙,一时间清静的阮大将军府可热闹了。
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表妹阮绵绵了,不仅能日日见到表姐,而且她马上就要有个漂亮能干的嫂子了,到时过上一年半载,嫂子再给她生个小侄子或小侄女,那就更完美了。
阮恒和他祖父阮振天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尤其是阮振天,那脸色红润得都似年轻了十岁,他在老亲随的服侍下换上外孙女亲手给他做的衣裳,在铜镜前左看右看,嘴角翘得可高啦!
“真没想到我老头子还能看到恒哥儿娶妻的这一天,等绵姐儿的婚事有着落了我就彻底放心了,这都多亏了薇姐儿呀!”阮振天捋着胡须,脸上都是笑容。
老亲随也乐呵呵的,“瞧将军说的,您呀还得抱孙子呢,等少夫人进了门,三年抱俩,您就等着教导孙少爷吧。”
“照你这么说我这把老骨头还得努力多活几年。”阮振天爽朗地大笑。
老亲随附和着,“可不是吗?老奴盼着将军您长命百岁呢,老奴也加把劲,争取再伺候将军您三十年。”
“那咱们可真都成老妖怪喽!”主仆两个又是一阵大笑,笑声中都透着喜悦。阮振天没有瞧见时,老亲随背过身去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多少年了将军就没这样高兴过,真的多谢谢表小姐呀!
阮振天哪里是没瞧见?不过是装作看不见罢了。他心中亦是感慨万千,真不敢想象阮大将军府还能盼来这么一天,孙子有了正经差事,孙媳马上就娶进门,阮家又有了兴盛的希望啊!这一切都多亏了他有一个能干的好外孙女。
阮振天把孙子孙女喊到跟前告诫道:“咱们阮家只余你们兄妹两个,你姑姑也只生了薇姐儿和珏哥儿两个,薇姐儿待你们如何你们自个心里也明白,以后可要把薇姐儿姐弟当自个的至亲看待。恒哥儿,你表妹虽比你小,可却比你稳重多了,你不仅要护着她,还要尊敬她,有什么事情多跟她商量商量。”
“祖父,您就放心吧,孙儿知道怎么做的。”阮恒郑重地点头。
阮绵绵也不住的点头,“表姐本来就跟我的亲姐姐一样呀!”现在她身上穿的衣裳,首饰匣子里满满的首饰,把玩的精巧物件,哪样不是表姐给她置办的?就是有样可口的点心,表姐也会使人送过来给她尝尝。别说是姐姐,就是亲娘也不过如此了。
阮恒的婚事办得很热闹,登门恭贺的人也挺多,除了阮恒的同僚,忠武侯府等有关联的亲戚,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员也来了不少。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冲着沈薇和徐佑来的。
阮大将军府是没落了,阮恒五品的侍卫也不值得他们看在眼里。可你没瞧见在阮大将军府出面操持的是嘉慧郡主和平郡王吗?不过是一份贺礼的事,能到这两位主儿跟前露露脸,极其合算了。
这么一来,桌席就不够了,好在将军府极为宽敞,直接从酒楼叫了二十桌席面摆在花厅和水榭里,这才堪堪应付过去。
沈薇这一天是忙得脚不沾地,嘴巴都笑僵了,就是她自己府里也没这么上心过。不过她是真的高兴,再累也高兴。
表哥成了亲,自有表嫂来操持这一家子,她也可以卸掉身上的担子了,能不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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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好孕气送的花花!
第265章 苏绾找上门
忙过表哥阮恒的婚事,转眼就到了四公子徐昶的婚期,他的婚事自然不用沈薇操心,但成婚当日沈薇是需要过去帮忙招待客人的。
一早,沈薇和徐佑就穿戴妥当带着丫鬟小厮去了晋王府。先去正房给晋王爷夫妇俩请安,晋王爷看了他俩一眼,脸上表情淡淡的,只“嗯”了一声便罢了。晋王妃瞧着这俩也觉得碍眼,尤其两人虽未按品着装,但身上穿的也是郡王和郡主规格的常服呀!两人容貌又出众,往那一站很是喧宾夺主。
但今儿是小儿的大喜之日,晋王妃心里再腻歪也不会表现出来,还得表现出她作为嫡母的气度和善来,“今儿是昶哥儿的大喜之日,你们作为兄嫂的今儿多受受累,帮着招待宾客,等过了今天让昶哥儿给你们端茶道谢。”
沈薇道:“王妃言重了,什么道谢不道谢的,自个兄弟成婚,作为兄嫂的我们帮着操持本就是应该的。”
徐佑却只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让沈薇真心感叹他跟晋王爷不愧是亲父子俩啊!
新郎官徐昶穿着大红喜袍喜气洋洋地跟徐佑炫耀,“大哥,弟弟我这一身比你当初迎娶大嫂也不赖吧?”
徐佑瞧了他一眼,又是“嗯”了一声。沈薇却撇嘴,徐昶哪能跟她家大公子相提并论?不说那挺拔的身姿,就是那张脸就是他拍马也不及的。她家大公子穿喜服俊美地如同天神下凡。
徐昶也不介意他哥的寡言,嘿嘿一笑,把他哥往边上一拉,贼兮兮地道:“大哥,你上回说的话可要算数,弟弟我今儿就成亲了,美人你可要给我准备好。”
嘿,这货还惦记着他的美人呢,大喜之日都还没忘。
晋王妃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斥道:“昶哥儿,胡说些什么呢?还不快下去准备着去相府迎亲,休要误了吉时。<>”
晋王爷也有些动怒,“昶哥儿,成了亲就是大人了,不许你再像以前那般胡闹。”
“知道了,父王母妃。”徐昶嘴上应着,眼睛却盯着徐佑,大有他不答应他就不走的架势。
徐佑只好点了下头,“放心,为兄我说话向来算数。”
徐昶这才咧着嘴笑着下去准备迎亲事宜。把晋王妃气得呀脑门子上的嚯嚯直跳。
上午过嫁妆,沈薇虽没去关注但宾客和下人们的议论声也会飘进她的耳朵里。秦颖颖作为秦相府的小姐,嫁得又是晋王府的公子,嫁妆自然不会少了,足有一百二十抬,而且前两抬还是宫中淑妃娘娘赐下的,十分有面子。
大家兴致勃勃地瞧着一抬一抬的嫁妆进了晋王府的大门,沿着中门大道抬进四公子的院子,指指点点议论起来,议论的内容无非是把新娘子的嫁妆和几个月头嫁给晋王府大公子的嘉慧郡主的嫁妆相比较,虽比不上,但也没差多少了。感叹晋王府真有福气,娶进门的儿媳个个都嫁妆丰厚。
跑过去跟着瞧了一回热闹的桃花却撅起了嘴巴,不服气地道:“哼,她的嫁妆才比不上小姐呢,她那一抬是两个人抬的,轻飘飘的,小姐那会都是四个人才抬得动的,而且箱子也大多了。”
沈薇哑然失笑,摸了摸桃花的小脸,打趣道:“呦,我家桃花都分得清嫁妆的虚实了,有长进。”
桃花一跺脚,不满地瞅着沈薇道:“我早就会了,梨花姐姐和月桂姐姐都教过我了,有那不富裕的人家为了面子上瞧着好看,会把一抬嫁妆拆成两台,其实里头都没放满呢。刚才我悄悄掀开看了,箱子还差这么多才满呢。”桃花用手比划了一下。
沈薇朝月桂看去,月桂对着她点点头。沈薇今儿带着桃花来凑热闹,不忍把她拘在身边,又担心有不长眼的惹了她再闹出事儿来,就让月桂陪在她身边。<>
于是沈薇瞧着桃花认真的小脸,柔声道:“嗯,桃花真是长进了不少,但咱们自个心里知道就行了,可不能大声嚷嚷,反正这都是别人家的事,跟咱们没关系。”
桃花听话地点头,“知道了,小姐,桃花不说。”
沈薇又对着她赞许的笑笑,桃花可开心了。
说是帮着招待客人,其实够格让沈薇亲自迎接的还真不多,她就坐在花厅里,她身边的莫嬷嬷领着小丫鬟代她在大门上迎着,需要她出面的小丫鬟再飞奔过来传话。大半上午过去了,需要沈薇亲自出面招待的也就长公主一个。
与沈薇的悠闲相比,世子夫人吴氏就忙碌多了,她虽然也派出了身边的吴嬷嬷替她迎客,可府里的一应张罗都得她亲自盯着,管事们还时不时地过来回话,她忙得是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其实最悠闲的还不是沈薇,而是三夫人胡氏,她被丫鬟搀扶着出来露了个面就又回自个院子歇着了。
宾客陆续到来,男客自有人引着去了前院,女眷们则聚在后院,花厅里坐不下,还有水榭,不想坐着说话的则可以去看戏。
晋王府请了京中有名的戏班子,另外还请了些大家优伶舞姬。
沈薇陪着长公主殿下看戏,她虽不爱这个,但耐性颇佳。长公主眼睛的余光扫了一眼唇边噙着一抹淡笑的沈薇,在心里点了点头,嗯,是个能沉得住的性子,佑哥儿这媳妇倒是没有娶错。
对于别人说佑哥儿媳妇是个泼辣的,长公主倒是没有放在心上,连自个的男人都不护着,出了事情就六神无主,只会哭哭啼啼,这样的她还看不上眼呢。
长公主自个就是个强势的,若不是她性子强势,即便有圣上的看顾,就凭她一个带着两个儿女的守寡公主也很难在京城立足的,更何况还能有今日众人都不敢小窥的权势。<>所以长公主看沈薇顺眼极了。
“你们这些年轻小媳妇不大喜欢看这些的吧?”长公主亲切地看着沈薇,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沈薇也很坦诚,“侄媳也不过是瞧个热闹,也不是完全能看得懂。”只能大概看懂故事内容,知道讲得是个什么事,至于那咿咿呀呀的唱腔,她几乎没听懂几句。
长公主笑了笑,道:“看得多了也就懂了,不过像你们这些年轻姑娘小媳妇也没几个喜欢看这个的。”
沈薇摸了摸鼻子,笑而不语。
长公主又转换了话题,“真是难为你了,佑哥儿是个冷清的,性子又执拗,他若是做了什么事惹了你生气你就来跟我说,皇姑姑替你教训他。”
人家家长说客气话呢,沈薇自然不会傻得当真,她掩着唇轻声一笑,“多谢皇姑姑疼惜侄媳,大公子待侄媳好着呢。皇姑姑放心,大公子身子骨不大好,侄媳便是多让他一些又何妨?”说着还俏皮地眨眨眼睛。
“你也是个促狭的。”长公主被她逗乐了,拍着沈薇的手,道:“皇姑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外头那些闲言碎语,休要理会!”十分欣慰的样子。
两个人相谈甚欢,引得边上的人纷纷侧目。能坐在她们身边的,亦都是有身份的,除了宗室就是超品和一品的诰命夫人。
长公主是谁?那是圣上最宠爱最信任的妹妹,她说一句话比大臣说十句都管用。还曾掌过兵权,就是现在在军中也颇具影响力,提起长公主殿下,军中的汉子谁不赞一声巾帼英雄?
能被长公主多看一眼都是天大的荣耀了,更何况还相谈甚欢。大家对能得长公主青眼的沈薇可羡慕嫉妒恨了。
“皇姑姑,弟妹。”就在此时,恭王府世子夫人范氏领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走了过来。那女子徐徐行礼,“拜见长公主殿下,拜见嘉慧郡主。”声音犹如黄莺轻啼,悦耳极了。
“烈大嫂子。”沈薇欠欠身对她道。
恭王府世子徐烈虽然较徐佑年长,但沈薇可是御封的郡主,范氏不过是个世子夫人,沈薇就是坐着不动都不算失礼。
范氏心中虽不乐,却极快扬起满脸笑容对沈薇热情说道:“弟妹还不知道这位是谁吧?”
沈薇笑着摇了摇头,“能被烈大嫂子领着的定是哪家的贵女吧?是烈大嫂子娘家的宝眷?”
就见范氏的脸上闪过尴尬,但她到底是个玲珑人物,呵呵一笑道:“这位是苏绾姑娘。”眼睛不眨地盯着沈薇,不放过她脸上任何表情变化。
很快她就失望了,沈薇平静极了,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漫不经心地道:“哦,原来是烈世子爷的红颜知己呀,烈大嫂子可真是贤惠,堪称咱们皇室典范。”
范氏脸上的笑容一僵,“这回弟妹却是说错了,这位苏绾姑娘跟我们世子爷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说起来呀,跟你们家平郡王还有些关系呢。”说着捂着嘴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幸灾乐祸,哼,嘴上说得好听,我就看你一会怎么哭的。
“哦,跟我们家郡王爷有些关系?没听郡王爷提起呀,这可就奇怪了。”沈薇诧异地扬了扬眉,“烈大嫂子,这位苏绾姑娘是哪家府上的呀?我们家郡王爷除了衙门就是呆在府里,从不喜欢去别人府上串门的,烈大嫂子别是弄错了吧?”
“错不了,错不了,这可是桩好事呢。”范氏眉开眼笑着,扭头看向那个美人,“苏姑娘,嘉慧郡主可就在眼前了,你有什么话就放心大胆的说吧,咱们嘉慧郡主最是个怜惜美人的了。”眼底满是瞧好戏的表情。
别说是她了,看戏的女眷全都朝沈薇看过来,眼底是浓厚的兴味,还有掩饰不住的八卦锋芒。长公主紧绷着唇,却没有说一句话,她亦想看看沈薇如何应对。
那苏绾对着沈薇盈盈又是一礼,那身段好似春风中的弱柳,把众人的眼睛都瞧直了,心中纷纷猜测这女子难道是平郡王的红颜知己?
只见苏绾轻启朱唇,道:“妾身苏绾,去年承蒙平郡王爷相救,妾身无以为报,愿做牛做马服侍在平郡王爷左右,还请嘉慧郡主成全。”说着又是盈盈一礼,迷蒙地眼眸期待着望着沈薇。
苏绾的话一出,台下顿时安静起来,众女眷的心情可复杂了。一方面她们作为正室是十分痛恨苏绾之流的,另一方面她们心里又隐隐有些幸灾乐祸。
沈薇这才撩起眼皮子瞧了苏绾一眼,勾了勾唇角,面色自然地跟边上的长公主说了句,“原来是要上赶着给我们家大公子做妾的。”然后歪着脑袋很疑惑地自言自语,“难道我们家大公子长得就那么像冤大头吗?”
长公主的眸中闪过笑意,拍了拍沈薇的手道:“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侄媳不用搁在心上,佑哥儿是个有分寸的,放心!”
被凉在一旁的苏绾攥紧了拳头,不甘心,她不甘心,这是她唯一一次机会了。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扬起楚楚可怜地小脸道:“妾身自知身份低贱,也不敢奢求什么名分,只求能在平郡王身边做个端茶倒水的丫头就知足了,还望郡主成全。”那娇娇弱弱的模样,好似沈薇不答应就犯了多大的罪似的。
一旁的范氏眼中闪过兴奋,出声道:“苏绾姑娘真是情深意重,弟妹,瞧在苏姑娘一片深情的份上,你就答应了吧。”
沈薇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这古代难不成就流行这个?怎么一个两个都打着报恩的幌子谋取富贵?还理直气壮,一边做着婊子,一边立着牌坊,把自己标榜得多深情多高贵似的。
“苏绾姑娘是吧?你这是讹上我们家郡王爷了?想进平郡王府的大门也不是不可以,莫嬷嬷,替本郡主问苏姑娘几个问题。”沈薇懒洋洋地声音响了起来。
“老奴在。”莫嬷嬷立刻恭敬地站了出来,“郡主放心,老奴一定会帮您好生问问苏姑娘的。”
那苏绾也十分乖巧的道:“这位嬷嬷您只管问,妾身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莫嬷嬷端着一张脸,看向苏绾道:“第一,请问苏姑娘可还是清白之身?”
只这一个问题就让苏绾红了眼睛,神情悲戚地望向沈薇,“郡主若是不同意直说便是了,何必让人如此作践妾身呢?”
沈薇微眯着眼睛享受着丫鬟的服侍,睬都不睬她一下。
莫嬷嬷却正色道:“苏姑娘此言差矣,这怎么能是作践呢?你若连清白之身都不是,还想着到主子身边服侍,这是哪家的规矩?你问问在座的各位夫人们,有没有这样的规矩?我们平郡王好歹也是个郡王爷,就只配让个清白已失的欢场女子服侍吗?这传出去,我们郡王爷的脸往哪儿搁?苏姑娘你口口声声报恩,就是这般报恩的吗?”
沈薇心中暗赞一声,真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嬷嬷,一针见血啊!不止沈薇,在场的女眷们心里也是觉得畅快。
莫嬷嬷又道:“就算你是清白之身吧,谁让苏姑娘你长得美呢,老奴我对美人也是心软哪!你一直说要报恩,请问苏姑娘我们郡王爷是怎么救了你?”
苏绾忙上前把去年她路遇泼皮的事说了一遍,“若不是平郡王爷出手相助,妾身——”她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声音哽噎着,脸上满是感激。
莫嬷嬷,包括在场的女眷全都齐齐抽了抽嘴角。
莫嬷嬷道:“苏姑娘说是我们郡王爷救了你,请问我们郡王爷可曾冒犯过姑娘?”莫嬷嬷问得很含蓄,其实她是想问“你跟我们郡王爷可有肌肤之亲”的,瞟了一眼在座的女眷们,还是换了一种问法。
“没有!”苏绾脸上绯红,羞涩地摇头。
“那我们郡王爷可曾对姑娘有过承诺?”莫嬷嬷又问。
“没有。”苏绾继续摇头,“郡王爷使小厮为妾身解了围,并未与妾身说过话。”
莫嬷嬷的唇角不由自主地翘了翘,沉着脸道:“给苏姑娘的是小厮,郡王爷并未与姑娘有过任何承诺,甚至连话都没说,老奴就不明白了,苏姑娘这是要报哪门子的恩?若说报恩,姑娘不该是更该向郡王爷身边的小厮报恩吗?”
“那怎么可以?小厮只是奴才呀!”苏绾的这句话脱口而出,许是觉得自己失言,忙又描补,“小厮也只是听了郡王爷的话,郡王爷才是妾身的恩人呀!”
此话一出,在场的女眷看向苏绾的目光可鄙夷了,什么报恩?不过是个贪慕富贵的贱人。
“敢情苏姑娘的恩人还有主子和奴才之分。”莫嬷嬷又扯了下唇角,回身恭敬对着沈薇道:“郡主,老奴的话问完了。”
沈薇点了下头,“辛苦嬷嬷了,边上歇会吧。”她高高在上斜了满脸通红的苏绾一眼,把目光转向了范氏,“烈大嫂子可是瞧明白了?苏姑娘是挺情深意重的,不过她是对权势富贵情深意重。若当初替她解围的是个路边的赖头乞丐,苏姑娘还哭着喊着要以身相许报恩吗?”
“扑哧。”沈薇的话音一落,不知是说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好似开了头,窃笑的人越来越多,头挨在一起轻声说起话来。
什么贱人,什么不要脸,什么下贱,这样的字眼不住地往苏绾耳朵里钻。还有那个嘉慧郡主,看她的眼神跟看什么脏东西似的,好像她就是那地上的爬虫,多瞧她一眼就污了眼睛。这让苏绾既难堪,又屈辱得发疯。
她凭什么呀?她们这样养优处尊的夫人们凭什么瞧不起她呀?不就是比她多一个好的出身吗?她不平,她不甘。
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儿,苏绾倔强地微仰着头不让她们掉下来,“嘉慧郡主不用再说了,都是妾身不自量力,自寻羞辱。妾身——妾身也不过是真心想报答平郡王的相救之恩罢了。”那悲痛欲绝又深情不悔的样子真是我见犹怜啊!可惜她弄错了场合,在座的都是些女眷,最恨得便是她这副狐狸精的模样。
所以她没引起夫人们的同情,反倒让她们厌恶,“今儿是晋王府四公子的大喜之日,你哭哭啼啼是何道理?晦气!”
“噗,赶紧把泪收收吧,又没个爷们在,你哭给谁看?”
还有那更恶毒的,“今儿我总算是长见识了,这般狐媚子,难怪能迷住那么多的浪荡子,什么花魁?还不是千人骑万人压的玩意!真是难为嘉慧郡主了。”这是一位极度痛恨姨娘小妾的御史夫人。
当然也有那脑子不正常的,范氏不正是一个吗?要是脑子正常,她能带着苏绾来沈薇跟前挑衅?还当着长公主的面。
奇葩的还在后头呢,范氏居然还声援起苏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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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门蜜爱之娇妻难驯》月初姣姣
临城最神秘低调燕公子,某军区最有名的军痞,顶着一张人神共愤的脸,端着一副高冷禁欲的皮相,有着世家公子固有的倨傲冷漠,某人评价:“衣冠禽兽,人面兽心。”
临城姜家二小姐,知名心理咨询师,生得端庄貌美,温柔贤惠,知书达理,有着大家小姐的傲慢矜持,某人评价:“心胸狭窄,表里不一!”
“妈咪,爹地说你是轰炸机。”某宝捧着模型飞机。
“为什么。”
“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纪卿嘴角一抽,“那他就是流氓中的战斗机!无耻之极!”
某宝抿嘴一乐,“妈咪的评价果然精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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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教训
“瞧弟妹,好大的威风。紫幽阁人家苏绾姑娘也是情深一片,你们家佑大身边不是连个通房都没有吗?弟妹若是个贤惠的就应该收了这朵解语花,何况这事也得问佑大兄弟一声吧?”范氏的话让苏绾的眼底又燃起了希望。
可众位女眷看向范氏的目光则怪异极了,恭王府的这位世子夫人是怎么了?帮这个青楼姐儿说话,脑子没坏掉吧?
其实沈薇倒是挺理解范氏的,听说那位烈世子是个荤素不忌的,院子里稍有姿色的丫鬟都被他摸了个遍,就是他身边那几个相貌清秀的小厮也没能逃过他的魔爪。
摊上这么一位夫君,范氏也是心力交瘁,能正常才怪呢?她自己过得不好,自然见不得别人好。我是得不了好,那你也别想着好,恶心我也要恶心你一把。沈薇把范氏的心里分析得透透的。
所以沈薇倒也没如其他人那样觉得范氏多么多么十恶不赦,而是抬眸说道:“烈大嫂子说得对,这事呀还得听我们家郡王爷怎么说,妇唱夫随,我都听我们家郡王爷的。月桂,你跑得快,去跟郡王爷禀报一声。”
“哎。”穿着翠绿衣裳的月桂脆生生地应了一声,一溜儿小跑就朝着外院去了。
也是巧了,月桂出了内院没走多远就瞧见了江白,她大喜赶忙抬手呼喊。江白小跑着过来,月桂立刻便把戏台那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江二哥,郡主还等着郡王爷回话呢。”
江白一听这事脸都白了,上回因为这个苏绾郡主跟主子闹了那么一场,现在这个苏绾都蹦跶到郡主眼皮子底下挑衅了,郡主还不定怎么生气呢,郡主一生气,受罪的还不得是主子呀!
这么一想,江白站不住了,对月桂道:“月桂姑娘你在这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去回主子爷。”步子飞快地去寻他家主子了。
徐佑正陪着他的太子哥哥说话呢,就见江白一脸焦急地出现在门口,眼睛不由闪了一下。<>
徐彻也瞧见了江白,很是善解人意地道:“阿佑你快出去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寻你?”
徐佑稍一迟疑还是站起了身,“大哥稍候,我去去就回。”
“何事?”徐佑走出来问道。
江白赶紧凑近他低声把事情说了一遍,徐佑是越听脸越冷,该死的,谁来告诉他那个女人是怎么进的晋王府,恭王府的世子夫人是吧?他记下了!上次游湖回来他就想着把那个什么绾给处理了来着,只是后头事忙给忘记了。呵,他给她留条生路她不知道珍惜,反倒蹦跶到他的薇薇跟前来了,恶心死人了。
徐佑心里的感觉跟吃了个苍蝇似的,直想呕吐。
“主子,怎么办呀?郡主一定很生气。”江白十分担忧地道。
徐佑真想立刻冲过去,把那个该死的女人扔墙头外去。想了想还是按捺住了,低声对着江白吩咐了几句什么,“记住了吧?不许出任何纰漏。”
江白郑重点头,“记住了,主子您就瞧好吧,奴才指定把事儿替您办圆满了。”
徐佑点点头,挥手示意他赶紧去。徐佑望着江白的背影,手又挥了一下,一个相貌穿戴都极为普通的小厮便走了过来,“郡王爷有何吩咐?”
“去查查那个叫苏绾的是谁请进府的?”
戏台下众位夫人也不看戏了,现成的好戏就在眼前呢。
苏绾感激地看向范氏,“多谢世子夫人,妾身无以为报,只能以后每日清香一炷,保佑夫人长命百岁了。<>”
若在平时,范氏是绝不会多瞧苏绾一眼的,她最最厌恶这样的狐媚子了。然今儿她能瞧到沈薇的好戏,自然待苏绾和颜悦色了,“咳,谁让本世子夫人是个心肠软的呢,好姑娘快收收泪吧,平郡王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长公主听了这话,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恭王兄这是怎么娶的儿媳?听听说得那是什么话,怎么这般上不得台面?她刚要开口训斥,沈薇拉了拉她的袖子,对着她摇了下头,她这才按捺住脾气。
很快,众人便看到月桂回来了,边上还跟着个小厮,待走近了便看清那小厮是平郡王身边的亲随。
“郡主,奴婢回来了,事情郡王爷已经知道了,特意使了江二管事过来传话。”月桂回禀道。
江白赶忙上前,“奴才见过长公主殿下,郡主娘娘和在座的各位夫人主子们。”他机灵地打着千儿。
范氏脸上却有些不满,“怎么你家主子没有过来?”
江白差点没把鼻子气歪,我家主子是你能指派的?你哪根葱啊?这副不讨喜的德性,难怪烈世子成日在外头鬼混了。若不是顾忌着场合,江白才不理睬她呢。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哪里需要劳动我家主子爷?奴才过来就够了。”江白垂着眸子,一副很恭敬的样子,他清了清嗓子,学起他家主子的话来,“什么张绾李绾的,本郡王概不认识。本郡王打小就身体羸弱,就是清心寡欲也不知能不能活到寿终正寝的那一日,怎么还有人朝本郡王身边凑?问问这个张绾还是李绾的,这是报恩还是报仇呢?本王是杀了她家满门还是刨了她家祖坟让她这般费尽心思要祸害本郡王?”
顿了一下,江白似在思索,然后又继续学道:“郡主也真是不容易,为了本郡王的身子骨操碎了心,还担了那么多恶名,本郡王真是惭愧呀!”
这一番话江白学得是惟妙惟肖,那高高在上的腔调,那冷冰冰的语气,跟他的主子如出一撤。<>
“各位主子,这便是我家主子爷的意思。”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瞧着沈薇的脸上,见她眸中闪过笑意,这才大松了一口气,嗯,只要郡主不生气就好。
长公主先笑了出来,“看吧,皇姑姑就说佑哥儿是个有分寸的。佑哥儿那个身子骨,也多亏了你了,好孩子,不怕,什么事皇姑姑都替你做主。”一边和善地对沈薇说,一边已有所指地扫了范氏和苏绾一眼。
沈薇也莞尔一笑,一副根本就没当一回事的样子,“皇姑姑,我们家大公子就是性子冷了点,但人可好了,待侄媳也好。”这个时候自然得给徐佑脸上贴金。
后头的众位夫人齐齐扶额,那位平郡王哪里是性子冷了点,分明是冷得不近人情好吗?这个什么苏绾也是个不长眼的,怎么就敢往他身边凑?没见满京城的贵女都没那个胆子吗?
有了长公主带头,众位夫人自然奉承起沈薇来。
“嘉慧郡主也真是煞费苦心了,若不是有嘉慧郡主在前头拦着,平郡王哪里有现在的康健?”
“还是圣上慧眼识珠呀,不然怎么就给平郡王赐了这么好的夫人呢?”
“就是有那起子小人见不得别人好,多嘴多舌搬弄是非,以后谁若再说嘉慧郡主一句不是,看我不大耳瓜子扇她?”
不管真假,但众人对沈薇的羡慕那是肯定的。没见人家平郡王都亲自替嘉慧郡主洗白名声吗?看以后京中谁还敢说嘉慧郡主泼辣善妒?人家那哪是善妒?人家是为了自家夫君的身子骨着想!上哪找这么好的媳妇去?
沈薇笑眯眯地听着,其实都肉麻地胳膊起鸡皮疙瘩了,她觉得她此刻全身发着金光,都快成莲花台上普度众生的佛祖了。
反观范氏和苏绾,哎呦哎,那脸一个比一个难看。范氏还道:“算本世子夫人瞧错人了,原来佑大兄弟也是个没担当的。”
沈薇眼睛顿时一眯,冷冷说道:“烈大嫂子慎言,我们家大公子如何,自有圣上评判,不是你一个后宅妇人能置喙的。”
范氏不服,还想再说什么,却对上沈薇凛冽而又充满杀气的眼睛,顿时心中一跳,不敢出声了。
长公主也训斥道:“烈哥儿媳妇若是不会说话就别张嘴,恭王嫂呢?紫藤,送世子夫人去恭王嫂那问问她怎么教得媳妇?”
“是,奴婢遵命。”长公主身边的中年侍女便站了出来,“世子夫人,请吧。”
范氏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有心想要不去,却又不敢违抗长公主的命令。
范氏一走,只余苏绾一人,她看着范氏的背影,也想跟上去。江白嘴巴一撇,说话了,“苏姑娘这是要往哪里去?我家主子怀疑你是歹人欲送往他身边的奸细,带走。”他手一挥,也不知从哪里出来了两个婆子,堵住苏绾的嘴巴架着她就走。
江白对着长公主等人又行了一礼,“奴才回去给郡王爷交差去了,就不打扰各位主子看戏了。”
众人都是十分厌恶苏绾之流的,对于她的去向和下场自然不会上心。很快,戏台下又恢复了其乐融融的情景。
这段插曲对于别人来说不过是瞧过乐子,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却没那么简单。
当晚,苏绾便出现在了恭王府世子徐烈的床上,范氏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了,至于他们怎么闹,沈薇一点都不关心,不是想恶心她吗?她就是那软柿子吗?不报复回来她就是沈薇吗?
当这个消息从恭王府传出来的时候,有些人不以为然,有些人笑笑便罢了,然而那天在戏台下坐着的夫人们却心中打了个突儿,意识到这位嘉慧郡主可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呀!
第二天徐昶夫妇敬茶认亲,徐佑和沈薇也很给面子地到场了。
小儿子成家立业,晋王妃自然十分高兴,很大手笔地给了秦颖颖一套粉色珍珠头面,晋王爷给的还是红包。
徐昶领着秦颖颖给兄嫂行礼的时候,沈薇表现得落落大方,给了一套点翠的首饰,还祝福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她和秦颖颖之间也只能做到如此了,表面上粉饰太平,至于私下里,那便只能用一句呵呵来形容了。
近来,谢飞真是焦头烂额,为何呢?自沈家那位姑奶奶圣上亲封的嘉慧郡主挑明了他的身份之后,他的日子就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一直就没顺畅过。
是,他是躲了起来,翰林院那儿告了假,京中明面上的宅子也不敢再住。就是这样嘉慧郡主也没放过他,这不,堂口已经被挑了七个了,受伤的属下一天比一天多,消息报过来的时候,谢飞别提多心塞了。
是,嘉慧郡主是没要杀手的命,可伤了还不行吗?请大夫抓药不得需要银子?属下都身上带伤,他找谁干活去?这又损失了一大笔银子。
更过分的是,他这边刚接了一笔生意,嘉慧郡主的人就到了,还把目标人物给救走了,害得他又得赔偿损失。瞧着银子如流水般花出去,谢飞的心疼得嚯嚯的哟!
没奈何,谢飞只好主动求和。
相较于谢飞的闹心,沈薇是玩得不亦乐乎,她根据徐佑给的消息,带着少年兵和暗卫们对杀手楼的杀手进行围追堵截,把各种方法策略轮番试了个遍,短短一个月少年兵的进步可大了。每天清晨见到沈薇,他们的双眼都冒光,“郡主,今儿什么时候再出去活动活动?”
自来了京城少年兵便不像在西疆那般自由了,成日窝在府里对着木头桩子砍他们早腻歪了,现在郡主带他们出去活动,他们就跟出笼的猛虎一样,可欢快了。一点也不惧怕面对的是诡计多端的杀手。
接到谢飞递过来的求和讯息,沈薇直接就回绝了,“求和?可以,不过得等我挑足十个堂口再说。”想当初她身上的伤可是养了个把月,月桂更是在床上躺了近一年,不把这口气出了她如何甘心?哼,你再继续躲呀,你就是躲在老鼠洞里,不还是被我掏出来了?
谢飞听了沈薇的答复,差点没眼前一黑闭过气去!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想他谢飞自执掌杀手楼何时受过这等鸟气?可——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嘉慧郡主为何这么轻易地就找到他的藏身之处,为何一挑一个准?还不是自家的底细早被人家掌握了,那位平郡王,是他最忌惮的人。
得得得,十个就十个吧,都已经挑了七个了,也不差这三个。十个堂口挑过去之后,杀手楼得损失一半的身家。谢飞一边心疼着,一边把堂口的人撤出来,留了寥寥几只三脚猫的小虾米在那应付着。他再一次后悔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女魔头,这睚眦必报的性子,咳,早知道有今天,就是给他再多的银子也不能接这桩买卖呀!
沈薇倒也说话算数,虽然剩下的那三个堂口一点挑战性都没有,瞧在谢飞很识趣地给她留了不少金银珠宝的份上,她还是大度地决定给他一个机会。
“我是喊你谢楼主好呢?还是喊你谢翰林好呢?”沈薇瞧着单枪匹马前来的谢飞,戏谑地问道。
谢飞嘴角抽了一下,“郡主自便。”无论喊他哪一个他不都得应着?
沈薇瞧着谢飞憋屈的模样,笑了,“谢楼主这是不准备再躲了吗?”
谢飞的嘴角又抽了一下,打人不打脸,嘉慧郡主你这般揭短真的好吗?可瞧着坐在一旁的平郡王,谢飞愣是不敢有意见,拱拱手道:“还请郡主高抬贵手。”
“好说,好说。”沈薇呵呵一笑,“本郡主也不是那得理不饶人的人,谢楼主你自己也心里明白我为什么挑了你十个堂口。实在是你杀手楼得罪我在先,你也别给我说什么杀手楼做的就是杀人的买卖,我不逼着你透漏雇主的信息就是给你面子了。但本郡主若是不出了这口恶气心中就不爽快,形势比人弱,所以你得受着。”沈薇理直气壮地以势压人。
“是,郡主说得对,这是我杀手楼应该付出的代价。”谢飞倒也认得干脆。就是逼他也交不出雇主的信息呀,那桩生意的雇主神秘着呢,他自个都还没查探清楚。
这个谢飞倒挺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沈薇眼底闪过赞赏。
“所以到这儿咱们之间的恩怨算是清了,谢楼主放心,以后本郡主不会再找你的麻烦,当然这是在你们杀手楼没有惹我的前提下。”沈薇十分爽快地说道,目光中闪着冷凝。
谢飞提着的一口气算是吁了出来,“多谢郡主高抬贵手,郡主放心,以后杀手楼对郡主退避三舍。”傻子才会再惹她呢,这丫的太凶残了。
谢飞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可沈薇的下一句话又让他把心提了起来,“既然之前的恩怨已经掀过,那咱们再来谈谈以后的事情。”
以后的事?不是都完了吗?谢飞看着沈薇不说话。
沈薇见谢飞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觉好笑,道:“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们家郡王爷也挺欣赏谢楼主的为人,不妨交个朋友呗,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毕竟杀手楼也不是多么正经的行业,而我们郡王爷恰恰管了五城兵马司,谢楼主以为如何呀?”沈薇很想把谢飞拉到他们这条船上来,很多时候杀手能派上的用场还是很多的。
谢飞心中顿时一凛,虽然嘉慧郡主说得随意,但谢飞还是从中听出了威胁,而且还真拿捏住他的软肋。杀手楼本就是行走在黑暗的,本就不容于官府和朝廷,他是可以辞官,可依那位平郡王的手段能放过他吗?这些日子他对平郡王和嘉慧郡主的实力又有了新的认识,光是嘉慧郡主手底下的半大小崽子就不容小瞧,若要真荡平他的杀手楼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沈薇见他迟疑不决,也不催促,只漫不经心地道:“谢楼主有何顾虑就直说,咱们只论私交,好歹也有一起蹲守秦相府的情谊,我们郡王爷还能亏待了你去?”
谢飞头皮又是一紧,这个嘉慧郡主可真会拿捏人心,秦相府——罢了,罢了,便是依了嘉慧郡主又如何?谢飞苦笑一声,道:“一切便依郡主所言吧。”
沈薇这才满意的勾了勾唇角,安慰道:“谢楼主你也别多想,本郡主和郡王爷都没有插手杀手楼的意思,不过是互通有无有备无患罢了,说来,还是谢楼主你们得的好处多些呢。”
谢飞凝神一想,只要这对凶残的夫妻不插手杀手楼的事宜,那接受起来就更容易了。反过来想,还真如嘉慧郡主所言,自己这方得的好处多些,毕竟有个五城兵马司指挥使保驾护航,他们以后的路也会顺些。
“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沈薇看着谢飞舒展开得眉头,知道他是想通了,心里十分高兴。艾玛,她这算不算是官匪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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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风起京城
谢铭普的秋闱成绩早就传了过来,他也考了个当地的头一名解元,只是人还得留在当地应酬,还没有过来,估计年前能抵达京城。紫幽阁
沈薇接了消息就在想,同是解元的谢铭普和卫瑾瑜明年春闱会试谁能拔得头筹?她希望是谢铭普。虽然卫瑾瑜也算是她妹夫,但内心深处她一点都不喜欢这货。
沈薇这边才跟谢飞建立了友谊,那边她祖父老侯爷就遇刺了,啊不,正确的说是雍宣帝遇刺了,而身为随从人员的沈太傅沈老侯爷替他挡了一下。
雍宣帝遇刺,这是何等震惊朝野的大事?不到半个时辰整个京城就戒严了,身为明面上五城兵马司指挥使暗地里的特务头子的徐佑也早在第一时间就赶到雍宣帝身边护驾了。
因为遇刺的地点离皇宫不远了,惊慌不已的雍宣帝,连带着受伤的沈老侯爷都一起入了皇宫。沈薇就是再担心她祖父的伤势也得耐着性子等着,这样敏感的时候她总不能硬闯皇宫吧?别说皇宫了,外头街上到处都是巡察的侍卫,大家都缩在府里,哪个敢露头?
一整个晚上徐佑都没有回来,连个消息都没有递出来,沈薇几乎是一夜都没有睡,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徐佑是知道她跟祖父的感情的,他不会想不到给她递个消息的,可现在半点消息都无,那一定是他分身无术,什么情况能让他连传个消息都顾不上?是圣上不好了,还是她的祖父伤势过重?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沈薇都不敢去设想后果。
雍宣帝若是不好了,太子能顺利上位吗?二皇子殿下跟秦相爷一党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不,他们肯定不会的!到时京中又是血流成河啊!
沈薇想想都不寒而栗,尤其是徐佑还在宫中,二皇子殿下若要夺权,首先对付的就是守在雍宣帝身边的徐佑呀!他再是武功盖世能敌得过万千军队吗?即便侥幸逃得性命,只要上位的是二皇子,他便是妥妥的逆臣呀!一辈子都东躲西藏,那样的日子她宁愿轰轰烈烈地死去。<>而且她身后还有牵连着一大家子。
若是祖父不好了,情况虽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祖父若有了不测,忠武候府谁能扛大旗?就算因祖父的救驾之恩,圣上多加看顾,又能看顾几年?
沈薇心乱如麻,索性招了苏先生和欧阳奈过来议事。
苏先生神情特别郑重,“郡主,我们要提早做两手打算。”他知道的也不多,但从这不多的信息中他也感觉到了笼罩在京城上空不一样的氛围。
沈薇顿时就明白了苏先生的意思,点点头道:“也对,有备无患。”转头朝欧阳奈吩咐道:“加强府内的警戒巡察,所有府兵和少年兵轮班休息,全部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使人去忠武候府瞧瞧,提醒大伯父把好门户。”
苏先生瞧了瞧沈薇,安慰道:“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了,郡主也无需过分忧心了,去歇一会吧,府里老夫替您看着。”
“那就有劳苏先生了。”沈薇爽快地应了,她得养足了精神来应付明日的未知情况。
此时雍宣帝处理政务的大殿内灯火辉煌,他紧抿着唇站立着,脊梁挺拔,有一种临渊峙岳的冷峻。大太监张全躬身立在一旁,心中也是直打鼓。
娘啊,这是刺杀!真刀实枪地刺杀!圣上也是随时起了心思要去国子监瞧瞧,消息怎么就走漏了出去?要是没有沈太傅舍命挡那么一下子,那一剑可就刺进圣上的心脏了。圣上若有不测,作为圣上身边的他能落着好吗?一想到这,张全心里就对沈太傅无比感激。
殿外有脚步声传来,背身而立的雍宣帝立刻转过身,紧盯着阔步走过来的徐佑。<>
“圣上,御前的小太监失踪了一个,叫张英。”徐佑回禀道,若仔细看还会发现他袍子的一角还染着暗红色的血迹。
一道冷凝自雍宣帝的眸中闪过,他怒极而笑,“好,好,好,都把手伸到朕身边来了。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朕倒要看看是哪个想要朕的命!”
“臣遵旨!”徐佑冷声应道,又匆匆出去了。
他初掌五城兵马司,里头的人自然不敢用。龙卫,那是皇祖父留给他保命的家底,自然也不能动用,他能用的也只有影卫了。昭德殿外禁军和影卫一明一暗地守卫着,把整座大殿守得密不透风。
“平郡王,父皇没事吧?沈太傅如何了?”徐佑一出了昭德殿就看到守在外头的太子和诸位皇子,人人脸上带着担忧。
徐佑行了礼,面无表情地道:“圣上无事,太子殿下和各位皇子殿下都回去吧。”
就见几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太子摇了摇头道:“回去了也是不放心,还不如就在这殿外守着呢,这样离父皇也近些。”
因为雍宣帝有旨,不经宣召任何人不得跨进昭德殿半步,所以他们这些皇子就是再想知道雍宣帝的状况,也是不敢硬闯的。太子对可以自由出入的平郡王可羡慕嫉妒了。
二皇子也道:“太子殿下说得对,吾等就在外头守着父皇,心也安一些。”
太子和二皇子都这样说了,小透明的三皇子和其他几个年纪小的皇子自然不好离开。至于大皇子,他的消息太闭塞了,等他得了消息,皇宫乃至整个京城都已经戒严了。
徐佑面瘫着一张冷脸,“臣身上还有差事,就不打扰太子殿下和诸位皇子了。”一抱拳径自领着人走了。<>
有那年纪小的皇子盯着徐佑远去的背影小声地说道:“平郡王好威风呀。”语气中满是羡慕。年长的太子和二皇子三皇子则若有所思,一齐垂下了眼睑。
昭德殿内的张全听平郡王说御前的小太监张英失踪了,腿都软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圣上,老奴有罪。”御前的太监都是他管着的,而且这个叫张英的小太监还是他一手选到御前的,谁能想到他居然是个奸细呢。一个识人不清监管不利的罪名他是跑不了的。
雍宣帝摆摆手,倒没有迁怒,“起来吧!回头朕身边的人你再查一遍。”就是他不也颇喜欢那个机灵讨喜的张英小太监吗?
“哎,老奴遵旨。”张全感激地眼泪都掉下里了,他抹着下眼角的泪,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包括他徒弟在内的御前太监查个底朝天,务必要保证圣上身边干净安全。
雍宣帝点了点头,问:“太傅的伤怎么样了?可曾醒来?”当时沈平渊流了许多的血,情况紧急,他就把沈平渊带进了宫,就安排在侧殿。
张全道:“之前老奴去瞧了一眼,院判大人正领人会诊清毒,说是那剑上淬了毒,沈太傅却是没有醒来。”
“你现在再去瞧瞧,跟蒋院判说,务必要保住太傅的性命,需要什么药材也不用回禀朕,直接去内库取。”雍宣帝吩咐道。他想起之前的刺杀仍是心有余悸,当两把锋利的宝剑冲着他的要害而来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自己性命休矣。
是他身边的沈平渊反应快,一脚踢开一名刺客,又推了他一把,眼瞅着躲开了一把宝剑而躲不开另一把,沈平渊毫不犹豫地以身挡在了他的身前,并大声呼喊,“有刺客,快救驾!”
沈平渊受着伤还连毙两个企图伤他的刺客,始终牢牢地把他护在身后,等禁军侍卫冲上来护驾,沈平渊前胸的血都把衣衫都染红了,在回宫的半路上他就陷入了昏迷。
一想到躺在侧殿里生死未卜的沈平渊,雍宣帝身侧的手就猛地攥紧。今儿若是没有太傅,或是太傅没有一身彪悍的本领,那此刻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就是他了。
张全应了一声就朝侧殿而去了,“蒋院判,太傅大人可还好?圣上挂心着呢。”他瞧了一眼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沈太傅,心中亦是无比担忧。
蒋院判正在给沈太傅把脉,闻言起身道:“那剑上淬得是南边一种罕见的蛇毒,幸好内库还存着几朵天山雪莲,再佐以其他几位圣药倒是能把毒给解了。只是太傅大人年纪大了,伤口又颇深,加之失血过多,也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一关。”他的脸上带着忧色。
太傅大人救驾有功,若是救不回他的性命,圣上震怒起来,那整个太医院都得跟着陪葬呀!而且还会波及到家中的妻儿,是以蒋院判和几位太医对太傅大人的伤势可上心了。
张全轻点了下头,“无论如何蒋院判一定要设法保住太傅大人的性命,圣上——”他朝着正殿的方向指了一下。
未说出的话是什么意思,蒋院判心中十分明白,“还望公公回禀圣上,臣等一定尽心尽力。”就是为了自个的身家性命他也得尽力呀!
等天快亮了的时候,徐佑过来禀报,“圣上,张英找到了,他已经死了,尸体就扔在枯井里,臣查了他在外头的家人,好几天前就已经不知所踪了。”
“看来这是事前谋划好的。”雍宣帝的声音十分平静,难怪昨天张英服侍时就把话题往今科的举子身上绕,这是撺掇着自己起了出宫的心思呢。
“再查,查这个张英是如何入得宫,平时在宫里都跟谁交好,朕就不信查不到一点蛛丝马迹?”雍宣帝威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臣领旨。”其实雍宣帝不过是白嘱咐一句罢了,就是他不说,徐佑也是要查的。
“圣上,太子殿下和几位皇子殿下都在殿外候着呢。”本要转身而去的徐佑忽然说道。
雍宣帝平静无波的眼里看不出一丝波动,“让他们都回去,安生地呆在自个寝宫里,别跟着裹乱。”谁知道这次刺杀有没有那几个小崽子的手笔?
徐佑应了一声继续往外走,出了昭德殿传达了雍宣帝的口谕。太子几人虽有些失望,但也都听话得离去了。
望着东边泛白的天空,徐佑这才想起来侧殿里他家薇薇的祖父呢,一夜未归,还没有丝毫消息,薇薇在府里一定等急了吧?他这般想着,毫不犹豫地转身朝侧殿走去。
煎熬了一夜的沈薇好不容易眯了一会,也不知眯了多久,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蹦起来,“什么时辰了?”
“回郡主,卯时初了。”梨花赶紧走过来,“郡主,还早,要不您再眯一会。”瞧着沈薇眼里的血丝,梨花十分心疼地说道。满打满算郡主才躺下不到一个时辰。
沈薇用手抹了一下脸,直接就下了床,“不睡了。”顿了下又问:“昨儿府里没出什么事吧?”
梨花一边上前替沈薇更衣,一边摇头说道:“没有,有苏先生坐镇,府里一切正常,都好着呢。”
沈薇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就在此时徐佑的消息终于传回来了,回来的是江白,他轻声道:“郡主,主子没事,圣上也没事,沈太傅的伤势有些严重,昨儿一夜都没醒,也不知现在醒了没有。主子说让您安心呆在府里,他会照看着太傅大人的。”就说了这么几句话又匆匆地走了。
沈薇一直高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只要雍宣帝没事,那朝局就不会动荡,朝局稳定,那京中乃至整个天下就是稳定的。
可又想起江白说的祖父昏迷不醒,沈薇的一颗心又开始焦急起来,恨不得立刻进宫去瞧她祖父,不亲自看上一眼,她的心不安呀!
草草吃了两口饭,沈薇再也坐不住了,使人喊来柳大夫,决定立刻进宫。
虽然她也知道宫中有医术高明的御医,圣上也不会亏待了她祖父,可她还是下意识地就相信柳大夫,上一回在西疆,不就是柳大夫救了祖父的命吗?
“郡主!”得知沈薇要进宫的苏先生匆匆赶过来,倒是没有拦着她,而是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沈薇眼睛一眨,点了点头。
苏先生便拱拱手道:“郡主放心去吧,老朽会看好府里的。”
“去长公主府。”沈薇对着赶车的欧阳奈吩咐道。刚才苏先生给她出的主意就是让她去找长公主,她一个郡主的分量或许不够,但再加上长公主这尊大佛,那是足足够了的,没有人敢拦着长公主殿下入宫的。
大街上仍有许多侍卫在巡察,沈薇坐的车有平郡王府的标志,就是这样也被盘查了一回。
长公主听了沈薇的来意,二话没说就跟着沈薇上了车。昨夜她就接到了消息,知道雍宣帝没事她就没有进宫。但那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皇兄,不亲自去看上一眼她怎能放心?就是沈薇不来寻她她也是准备进宫的。
“沈太傅中了毒,不过宫中多的是解毒圣药,昨夜已经把毒解了,沈太傅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长公主瞧着沈薇略显疲惫的脸,安慰道。
沈薇感激地点了点头,可没看到人她的心还是放不下。
有长公主在,沈薇跟在她身后很顺利便进了皇宫,一直来到昭德殿外才被拦了下来,“长公主殿下,嘉慧郡主,圣上有令,无诏不得进殿。”
禁军的小首领十分为难,他拦着长公主和嘉慧郡主真的好吗?不说长公主了,就是后头的这位嘉慧郡主,嫁得可是平郡王啊!平郡王有多受圣上信重,昨晚他可是瞧得清清楚楚的,连太子和诸位皇子都不能进的昭德殿,平郡王却进进出出,跟在自家一样。
现在他拦了嘉慧郡主,真的不会被打击报复吗?可不拦,明明圣上有旨的。
“那就劳烦你替本公主通报一声吧。”长公主倒也没为难他。
禁军小首领松了一口气,刚要转身进殿就瞧见圣上身边的大太监张公公匆匆出来了,“长公主殿下,嘉慧郡主,圣上请您进殿呢。”原来是雍宣帝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特意让张全出来领人。
“皇妹和嘉慧来了呀!”雍宣帝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的精神有些不济,虽是不济,但瞧着也还好。
“皇兄您没事就好,怎么就遇了刺客?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皇兄您也是的,您的安危关乎整个大雍江山,怎么能随意出宫呢?”长公主见雍宣帝没事,放下心的同时又不由抱怨起来。
雍宣帝向来宠这个妹子,也知道她是真的担心自己,便笑了一下道:“皇兄这不是没事吗?皇妹放心,不过是些宵小之辈罢了。”
长公主却是瞪了他一眼,“是,幸亏有沈太傅跟着同行,不然——哼!”然后长公主话锋一转问起沈太傅来,“太傅大人伤势如何了,阿佑一夜未回,嘉慧在府里也是担忧不已,我便把她顺道也带进宫了。”
雍宣帝这才瞧向沈薇,“半个时辰前太傅已经醒了,就是还很虚弱,这个时候大概正用着药吧。”眼睛一闪又道:“嘉慧今儿不说话了?朕记得你很伶牙俐齿的。”许是沈太傅醒过来了,雍宣帝很高兴,居然都有心情打趣沈薇了。
沈薇嘴角抽了一下,尼玛,雍宣帝这货真不愧是做帝王的,哪里瞧得出才刚经历刺杀?
“圣上,嘉慧想去瞧瞧祖父。”沈薇请求道。
雍宣帝大手一挥,爽快地道:“去吧,张全,你领嘉慧郡主过去。”
沈薇跟着张全到侧殿的时候她祖父正在喝药,“祖父。”沈薇快走几步冲了过去。
“薇姐儿怎么进宫了?”沈太傅看到自个的孙女,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祖父,您这是伤着哪儿了?”沈薇很自然地接过太医手中的药碗,她瞧着她祖父惨白如雪的脸,心里可心疼了。
她祖父向来就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腿脚灵活,面色红润,比她爹她伯父们还要精神,此刻却那般孱弱地靠在床头,整个人都显得老了十岁。沈薇瞧着忍不住鼻子一酸,差点没掉下泪来。
沈太傅瞧着小孙女的表情,心中一暖,安慰道:“祖父没事,养上些日子就好了。主要是这回正好伤在上回的箭伤上,祖父的命大着呢,薇姐儿不用担心。”阖府的儿孙也就薇姐儿想法子进宫来看他,虽说皇宫戒严,连早朝都暂停了,不许朝臣随意进宫。可他是救驾所伤,圣上还能真不近人情地拒了家人的探看?老大——咳!沈太傅心里叹了口气。
沈薇心里虽难过,却也点点头,问:“祖父,您何时能出宫回府?”既然祖父都已经醒了,伤口也得到了妥善的治疗,那就不要再让柳大夫进来了。
沈太傅道:“祖父用了药就跟圣上请辞。”皇宫是大臣能随意住的吗?之前他昏迷着便罢了,现在他醒过来了是万万不能留在皇宫中的。
沈薇虽担心她祖父的伤势,却也希望他能回府休养,毕竟哪里都比不上自个家中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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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勇国公
雍宣帝特意调了车驾送沈太傅出宫,随行的除了两名太医,还有无数赏赐,可见雍宣帝的荣宠了,所以说功高莫过救主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紫其实按着雍宣帝的意思是要赏个爵位的,吓得沈太傅不顾身上的伤势跪求婉拒了。
沈太傅是个真正的明白人,俗话说有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他家子弟没有多出众的,圣上荣宠太盛易招风招嫉妒,等他不在了,沈家还不是人家案板上的肉?还不如就这般平平常常的,也能让圣上对沈家后代多看顾几分。
沈太傅走后,雍宣帝在昭德殿里越想越觉得沈太傅是个大大的忠臣,一点子私心都没有。忠臣当赏,不然岂不寒了人心?所以还是得重赏。他沉吟了一会,拿起笔写起了圣旨,嗯,依太傅的功劳赏什么都不为过,那就封个国公吧,勇国公!得,就这么定了!
前脚沈太傅刚回到忠武侯府,后脚雍宣帝封赏国公的圣旨就到了。沈太傅挣扎着要起来跪接圣旨,被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张全大太监给拦了,“太傅大人身上有伤,圣上有口谕,太傅大人躺着就是了,不用下跪。”
沈太傅也确实是起不来了,在宫里折腾那一回已经耗尽他所有的力气,便只好惨白着脸对着皇宫的方向拱拱手,虚弱地道:“臣多谢圣上恩典。”
张全宣了旨意笑眯眯地走了,忠武侯府上下一派喜气洋洋,比当初沈薇封郡主还要高兴,毕竟沈薇是闺女,是要外嫁的,只是名声上好听,但给忠武侯府带来的实惠却并不多。
沈太傅的这个勇国公就不一样了,这是实打实的国公爵位,是能传给后代子孙的。所以忠武侯沈弘文和侯夫人许氏一边招待着登门道贺的客人,一边妥善安排着老父的养伤事宜。
沈薇也跟着回了忠武侯府,虽然有圣上派来的太医,但她仍是把柳大夫也给带回来了。其实内心深处沈薇是希望祖父能去平郡王府养伤的,但古代没有这个规矩呀,沈薇只好作罢。
所有登门探望沈太傅的人都被拒了,理由自然是现成的,沈太傅伤得那般重,自然得静养,这一个个的过去打扰他算几个意思?所以无论每日登府的人有多少全都由沈弘文兄弟仨招待着,无一人能见到沈太傅的面。<>
于是京中便起了流言,说沈太傅救驾伤了要害,也不知能撑多长时间。有那刻薄的便说以一命换来国公的爵位还是很值的。
但让众人摸不清的是,无论是圣上,还是忠武侯府,对流言都无动于衷,好似默认了一般。渐渐的,流言便少了,倒不是消失了,而是改为私下嘀咕了。
“任先生对咱们这位勇国公怎么看?”秦相爷捻起一颗棋子轻轻落下,话语随意,好似是突然起来心思。
幕僚任宏书沉吟了一下道:“听说沈太傅伤了要害,引发了旧疾,出皇宫的时候都一路昏迷着,到现在都是太医日夜守着,属下觉得沈太傅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秦相爷又放下了一颗棋子,头微摇了一下,“本相觉得倒也未必,别的不说,忠武侯府可是一点慌乱都没有啊!”除了阻了所有探望的人见沈太傅,别的一点变化都没有,还是该干嘛就干嘛。
“许是——暗施疑兵呢?”任宏书眼眸一闪道。
秦相爷瞧了一眼棋盘,徐徐说道:“也有这种可能。若是能见沈太傅一面就好了。”后一句他说得颇为遗憾,沈平渊那可是只千年老狐狸,不亲自瞧上一眼,他不放心哪!
任宏书眼睛又是一闪,轻声道:“听说沈太傅的院子被围得水泄不通,除了忠武侯便只有那位嘉慧郡主才能进出。”
“嘉慧郡主啊!”秦相爷笑了一下,“她倒是挺清闲的。”那便给她找点事情做呗!
沈薇坐在床边正给陪她祖父说话呢,手里拿着个橘子剥着,一瓣一瓣往嘴里送。<>她祖父身后靠着两个她带过来的大抱枕半躺着。
这些时日她几乎天天往娘家跑,来了就直接到她祖父这来报到,有时晚上都甚至不走了,就住在她出嫁前的院子风华院。
说起风华院,自沈薇出嫁后打它主意的人可不少呢。二夫人赵氏就曾想让她闺女沈萱搬过来住,三房的沈月也肖想过,不过也只是想想,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嫡姐的院子绝轮不到她。甚至许氏都起了心思,想把那院子给她儿子做新房,还说动了侯爷沈弘文。
沈弘文也没当一回事,不过是座院子罢了,薇姐儿都嫁出去了,难道还霸占着娘家的院子不成?他跟他爹一张嘴,就被他爹劈头盖脸连削带骂给了一顿,“你说你都是侯爷了,眼皮子怎么那么浅呢?动侄女的院子,你怎么有那脸呢?你让薇姐儿回娘家住哪?”
沈弘文被他爹骂蒙了,呐呐道:“不是,不是还有许多院子吗?”薇姐儿回来顶多住上一晚,哪座院子不能凑合一下?
沈太傅那脸顿时黑得能拧出水来,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是不是忘薇姐儿是郡主了?你让堂堂郡主住客院?你多大的脸啊!老子还活着你就这般苛待侄女,老子若是死了,这满府儿孙还有活路吗?”
沈太傅气得真想把儿子揍一顿,“蠢材,蠢材,老子是哪辈子不修生了个你这么愚蠢的啊?你给老子记住了,风华院谁也不许动,给薇姐儿留着,留一辈子!谁若是敢把爪子伸过来,老子就剁了他的胳膊。”
沈太傅气得直喘粗气,把儿子骂得面红耳赤抬不起头来还不算,最后气呼呼地吩咐,“去,把这事给老子写家法里头,谁若是不遵直接给老子逐出家门,我沈家没有这般不肖的子孙。”
沈弘文在他爹这里受了气,回头把许氏埋怨了一通,“妇道人家就是眼皮子浅,薇姐儿是郡主,她的院子是你能动的吗?”一甩袖子出去了。<>
许氏气得倒仰,除了私下里嘀咕公爹偏心,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二房的赵氏很是看了一场笑话,可幸灾乐祸了,心里却也暗自庆幸自己只是心里想想而没有宣扬出去,不然今儿挨骂丢丑的就是她了。
这事沈薇也是知道的,毕竟她胞弟珏哥儿还在府里,风华院那里她也留了看院子的人。只是瞧在祖父那么疼她的份上她也就装作不知道了。
沈太傅瞧着孙女吃得香甜,面上不由露出微笑,“你也少吃一点,这玩意儿上火。你若是爱吃,圣上赏了一大筐,回头都给你带回去。”
沈薇摇头,“那多麻烦,就搁祖父这吧,反正孙女我天天来。”
沈太傅脸上的笑意就更深了,“瞧把你懒的!你成日往娘家跑,你家夫婿没意见?”自打他回府休养,这丫头就跟长在他跟前一样,他欣慰高兴的同时也难免担忧,哪有出嫁的闺女日日回娘家的?
沈薇不以为然地道:“他忙着呢,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我在不在府里他也不知道,何况这不是祖父您受伤了吗?百善孝为先,我尽孝呢,就是圣上也不能说我错了呀!”沈薇大言不惭着,可理直气壮了。
顿了一下又道:“孙女不是跟你说过吗?这世上两种女人最可怕,一种是娘家有钱的,一种是自己有钱的。”
若不是顾忌了伤口,沈太傅真想哈哈大笑了,赞赏地望着他孙女,道:“不愧是我沈平渊的孙女。”又道:“也就你夫婿惯着你,那臭小子还行,你要和他好生过日子,给祖父生个白胖的大外孙子。”
沈薇眼睛一翻,不服气地道:“为什么非得是外孙子?外孙女不成?祖父,您这是重男轻女,这种思想可要不得。”
“成,成,成,外孙女也成,先开花后结果亦是好兆头。都说女肖父,随了你夫婿那样貌也不错。”沈太傅赶忙安慰道。
沈薇撅着嘴巴更加不满了,哀怨地瞅了她祖父一眼,幽幽说道:“随我难道就嫁不出去了吗?不是孙女大言不惭,就孙女这张脸,在京中排不了第一,前三前五总能排上吧?”
那臭屁的小模样惹得沈太傅又是一阵轻笑,差点带动了伤口。唬得沈薇赶忙上前,“祖父哎,虽然孙女说得是实话,可您也悠着点啊!你身上还有伤,有伤!”到底不敢再逗她祖父笑了。
屋子里伺候的老亲兵眼里也闪过笑意,还是四小姐对老侯爷的心思,只要她一来,老侯爷就能高兴一整天,乖乖喝药吃饭,一点都不挑剔了。
而屋外沈太傅嘴里的臭小子听着这祖孙俩的谈话,满头都是黑线。可仔细想想他媳妇的话,还真对呢。沈太傅是个有钱的,他媳妇更是个有钱的,难怪底气那么足了。那要不他也到圣上那里弄点私房银子?
沈薇陪着她祖父说了会子话,见他脸上露出疲色,便服侍她祖父躺下休息了。沈薇退出房门一眼就瞧见院子里大榕树下站着的徐佑。
“哟,稀客呀!”沈薇欢喜地蹦跶过去,笑着打趣了他一句。
这些日子徐佑真的是忙得不得了,早晨她还未醒他已经上朝去了,晚上她都睡着了他才回来。
“薇薇这是,闺怨了?”徐佑含笑瞧着她,嘴角翘得高高的,他最喜欢看他媳妇这样精神充沛的样子了。
闺怨?沈薇一骇!那是什么玩意?她用得着闺怨吗?她也很忙好不好。沈薇冲着徐佑呲了呲小白牙,以示不满。
徐佑便轻声笑了起来,那笑声低沉而又充满磁性,让沈薇也不由沉醉,跟着也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如两轮月牙,可好看啦!
沈太傅透过窗棂望着院子里那并肩而立的一对玉人,嘴角浮上欣慰的笑容,慢慢闭上眼睛沉入梦乡,似乎连身上的伤口都不那么疼了。
京城居,大不易。这话是一点都不假的。只不过个把月,王兰儿母女就感受到了京城生活的残酷。她们母女是有一手绣活,也能赚些银子,但京城的花费也大呀,几乎是阴湖镇的好几倍,就连喝口水都得要银子买。所以王兰儿母女起早贪黑的做绣活也不过将将够生活,想要存下银子,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这还不是最难的,最让她们母女提心吊胆的是,这大杂院虽便宜,却也鱼龙混杂,王兰儿母女身边又没个男人跟着,院子里的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瞅着王兰儿的目光就足够这母女俩胆战心惊的了,每晚睡觉都用桌子把门堵得死死的,就是这样也不敢睡熟,一有点动静就如那惊弓之鸟。
王母不免就抱怨起来,“兰儿呀,你瞧见没有,这世道在哪都是一样的,哪有女子的活路?当初咱们留在那个什么王府多好,同样是做活,衣食无忧不说,也不用像现在这般担惊受怕。”
王兰儿捻针的手顿了一下,抿着嘴不说话。
王母见状,叹了一口气又道:“兰儿呀,娘瞧着那个大虎不错,为人憨厚,待你也上心,也有一把子力气,要不你就嫁了吧,这样娘也能放心。”
大虎是这院子里的一户租户,跟着爹娘和妹子一起做着个卖烧饼的生计,长得人高马大的,人也实在,经常过来帮她们母女做些挑水劈柴的重活。每次来,瞅着她闺女都能看楞眼。
王母是过来人,哪会不明白他的心思?她心里也是愿意的,大虎这小伙子一瞧就是正经过日子的实在人,家中爹娘脾气也好,还有个卖烧饼的手艺。女儿嫁过去虽不说能过得多好,但也不会受什么苦,至少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王兰儿的手又是一顿,咬了咬嘴唇,道:“娘,您别说了,女儿不乐意听。”
大虎,那个傻货,大字不识一个的粗汉,见了她只知道傻笑,连句话都说不顺当,哪点配得上她的?
王母自然知道女儿的心思,便叹了一口气,“兰儿呀,那个沈家的绍俊公子你就别想着了。自古姻缘讲究个门当户对,咱们高攀不起呀!做人还是要务实。娘瞧着大虎就不错,你这丫头脾气怎么那么拧呢?我跟你爹这辈子就生养了你一个,你爹走得早,娘这辈子就指着你了,还能害你不成?”
“娘,您别说了!”王兰儿猛地把手中的绣活一扔,“娘,这事您以后就不要再说了,什么大虎小虎的,反正女儿是不乐意。”站起身就往外走。
“兰儿你这是要去哪?”王母慌了。
“我出去买些绣线。”王兰儿脚步一顿,头也未回地说道。
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王母又叹了一口气,扯着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老头子啊,咱闺女这是怎么了?她一心想着富贵日子,体面的夫婿,可咱不是那样的人家呀!老头子,我劝不住闺女,对不起你呀!”
王母想着早逝的丈夫,真是悲从心来,呜呜哭了起来。她不仅担忧,而且害怕,她的后半辈子就指着这个闺女了,可闺女——那大户人家是那么还进的吗?别说京城,就是她们阴湖镇上的王员外,每年不都得从侧门抬出去几个?
王母越想越是恐惧,那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不要钱地往下掉。
王兰儿脚步匆匆出了大杂院的大门才徐徐呼出一口气来,她转头瞧着脏乱的大杂院,眼底闪过厌恶,盘算着怎么也得先搬离这个鬼地方,这么个腌臜地方她是一天一会都不想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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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大雪归人
王兰儿茫然地朝前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当她回过神来站定的时候,猛然瞧见街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不由大喜,抬腿奔了过去,“沈公子。紫”她娇滴滴地喊道。
沈绍俊今日本是来寻一位友人,不妨遇到了王兰儿,有些意外,“王姑娘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薇妹妹府上吗?
“多谢沈公子关心,我们母女早就出了郡王府,现在在外头找了房子,平日里做些绣活,日子倒也能勉强过得去。”王兰儿满脸娇羞,双目含情地望着沈绍俊。
沈绍俊倒是没有多想,点点头道:“那就好,原本我就说过,能做良民何必去做奴才呢。这天也不早了,王姑娘一个年轻姑娘家还是早点回去吧,别让王大娘担心。”他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便带着小厮走了。
跟在身后的富贵可算松了一口气,他再傻也是能瞧得清眉高眼低的,郡主娘娘明显不乐意少爷跟这王家母女多扯上关系,刚才他真的担心少爷再心软把这姑娘带回去呀!
王兰儿痴痴地望着沈绍俊远去的背影,脸上心里都是失望。
正在此时一个阴仄仄的声音响了起来,“姑娘好眼光啊!”
王兰儿大惊,猛地转头,就见一个中年管事模样的男人正对着她意味深长地笑着呢,“你,你是何人?”王兰儿被他瞧得心里发毛,壮着胆子问。
“自然是帮助姑娘实现愿望的人。”那人盯着王兰儿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似乎像品评一件物件似的,脸上的笑意也越加深了。
徐佑前后查了十多天,有用的东西却一点都没有。那个死了的张英平日里就是个老好人,跟许多小太监的关系都不错,但深交的却一个都没有。慎行司对好几个跟张英走的近的太监进行了严刑拷打,依然一无所获。包括张英的家人,也好似人间蒸发了似的,一点音讯都无。<>徐佑猜测他们十有八九是被人灭了口,不然但凡出现过都会留下痕迹的。
雍宣帝得了这个结果倒也没有生气,本来这事是极好查的,他死了谁得益最大谁就是背后的主使。他有了不测,登基的便是太子,可真不是他轻瞧太子跟戚家,他们还没这么大的胆子,亦没有这样的实力。
金銮殿上,雍宣帝高高地坐在龙椅上,冷冷的瞧着满殿的文武大臣,到底是谁想要他死呢?
一晃就进了腊月,腊月的京城冷极了,比往年都冷,简直可以用滴水成冰来形容。
沈薇望着外面飘着的大片雪花,吩咐梨花道:“天太冷了,跟厨房说,多备着些羊汤跟姜汤,各处的炭火也都给得足足的,要是病了还得请医抓药,更不划算。”奴才也是人,你待他们好一些,他们也更忠心不是。
梨花紧了紧身上的棉袄出去吩咐跑腿的丫鬟了,片刻后又进来了,跺跺脚,搓搓手,“今年也是怪了,这才刚进腊月就这么冷,还下了这么大的雪,比去年可冷多了。”
桃枝接口说道:“是呀,听说外头每天都有人冻死呢,真可怜。”
月桂闻言眼睛便是一闪,脸上浮上忧色,“郡主,咱们庄子上的佃农也不知日子好不好过?奴婢听说这么大的雪会把屋子都压塌的。”她家就是冬日大雪压塌了屋子,把她爹给砸伤,没有银子看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爹死去,她才会被卖到杂耍班子上的。
沈薇一想还真是,“把蒋伯喊过来问问吧。”
胖胖的蒋伯穿着厚厚的棉衣更跟个球一样,听了沈薇的问话,便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哪年冬天不得冻死些人?哪年的大雪不得压塌几间屋子?要不怎么说冬天难熬呢。”
这让沈薇的心情十分沉重,在现代,虽然社会上也充满了各种丑恶,但冬天冻死人这样的事还真的不多。<>
“这样吧蒋伯,你辛苦一些,带人去庄子上走一趟,瞧瞧佃农们的日子可还过得下去?给他们送点东西过去,每户三十斤粗粮,二十斤炭,棉衣,嗯,算了,不用给棉衣,每户给一匹粗布,再送些棉花,让她们自己做去。还有那治风寒的药,也每户给上一些。咱们府里不缺这点子银子,全当积德行善了。再瞧瞧有谁家的屋子被大雪压塌了,帮着修葺一二,总得让他们能平安度过这个冬天吧。”沈薇吩咐着。
蒋伯面上动容,“郡主慈悲,老奴代佃农们谢谢郡主的大恩大德了。”外头都说他家郡主是个张扬跋扈不饶人的,可蒋伯却绝对郡主是天底下第一慈善人,郡王爷身子骨不好,郡主这是替郡王爷积德行善呢。郡王爷这个媳妇算是娶对了!
蒋伯感慨万千地朝外走,大头大雪纷飞,寒风刺骨,可蒋伯的一颗心却火热着。
“郡主,京中有好几家都搭了粥棚开始施粥,咱们府里要不要也跟着做?”莫嬷嬷提醒道。
“嬷嬷若不说我险些就忘了。”沈薇道,“做吧,咱们自个有粮食铺子,也不需用好米,陈米就行,早晚施粥,中午再加一个粗面饼子,能救一个是一个。这是就交给嬷嬷你去办吧。哦对了,除了施粥,咱们还施药,那治风寒的汤药熬上一大锅,但凡有需要的都可以喝,这事让柳大夫去操心去。”
“是,郡主,老奴定把此事办好。”莫嬷嬷恭敬说道。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莫嬷嬷可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了,嘉慧郡主真的是一个极容易伺候的主子,吩咐下去的事只要你能做好,她便不会多追问,赏罚分明,重视有能耐的人。即便偶有出错,也不会动辄打骂,顶多是罚月利银子。当然那叛主作妖的例外,郡主最是痛恨这样的奴才,一经查出绝不姑息。
谢铭谱和沈谦是前后脚到京城的,谢鸣谱先到的,他到的那一天,罕见地出了大太阳,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沈薇知道他来了,没有派人去接,也没有去见他,哪怕瞧瞧的都没有,就好像那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谢铭谱也没有登门拜访,自顾自寻了客栈安顿下来,每日里窝在房里读书,连客栈都极少出。
茶花之前还成天念叨着她哥哥要来京城了,可等她哥哥真的到了京城她反而一句不提了。沈薇问她是不是去见见她哥哥,她直接摇头拒绝了。
茶花不傻,相反她十分聪明,她虽然不知道郡主和哥哥在打什么哑谜,但她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能去见哥哥,不能让别人知道哥哥跟郡主认识的。
沈薇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怜惜地摸了摸茶花的小脑袋,真是个聪明又敏感的孩子呀!
沈谦回来的那日却刮着大风,但这也挡不住许氏那颗盼儿归来的心,一早就无数遍地催促丫鬟去大门上盯着,最后实在按捺不住,自己亲自去了大门上等着。
沈谦身披黑色大氅,骑着高头大马。许氏远远瞧见儿子的身影,眼睛便湿润了,“儿呀!”她饱含深情地喊了一句甩开丫鬟的手就迎了上去。
沈谦甩蹬下马,缰绳一扔就快步朝里走去,“娘,不孝儿回来了!”
“好,好,好,回来就好。”许氏瞧着黑了瘦了也更精神了的儿子,怎么也看不够。“你回来娘就放心了。”她想笑的,却笑出了一脸的泪水。
沈谦眼眶也红了,不过短短一年没见,娘的头上似乎就多了不少白发。
“夫人,世子归来这可是大喜事,该高兴才是。”贴身丫鬟落霞上前劝道。
“对,对,对,该高兴的,为娘很高兴。”许氏慌忙擦拭脸上的泪水,“娘呀这是喜极而泣。走,咱们赶紧进府,你父亲,祖母和祖父都还等着呢。”
许氏紧紧抓住儿子的手,好似一松开儿子就会跑了似的。沈谦也任由着她抓着,嘴角噙着笑一路陪她说着话。
进了松鹤院,沈谦扑通一跪就给他祖母磕起了头,老太君抱着她的大孙子哭了一会子,才在众人的劝慰下慢慢止了泪。
沈谦又转身给他爹娘郑重地磕了头,沈弘文看着明显壮实了的儿子,心中十分欣慰,“好,好,好,比你爹我强。”他这一辈子连战场的边都没摸着,反倒是儿子接了本该是他的担子。这让他自豪的同时亦有些愧疚。
叙了一会子话,沈弘文便道:“去见见你祖父吧,你还在外院等着你呢。”
沈老太君跟许氏也催促,“去吧,去吧,你祖父可惦记你了,别让他等急了。”
沈谦这才站起身道:“那孙儿就先过去了,等晚上再来陪祖母您用饭。”
到了外面沈弘文才跟儿子说起他祖父受伤的事,沈谦顿时一惊,“祖父伤到哪儿了?伤得重不重?爹,您怎么现在才跟儿子说。”虽然他自幼见祖父的次数不多,但去年在西疆,祖父几乎是时时把他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他,这让他跟祖父的感情十分深厚。
沈弘文忙安抚儿子,“有太医看着呢,已经比以前大有起色了,你远在西疆,就是告诉了你,你也不过白担心罢了,何况这是你祖父亲自发话的,不许跟你说,怕你分心耽误了差事。”却含糊未提伤势如何。
这一年多,沈谦已经历练地比以前长进许多了,一听他爹的话就知道祖父伤得极重,不然怎么都一个多月了身边还离不开太医?脚下的步子不由快了三分。
沈弘文只陪着沈谦到老父的院门口就回去了,他知道老父肯定有许多话要跟儿子说,他还是不要过去碍眼了。
沈薇正坐在她祖父的屋子里给他念书,屋子里砌了地龙,温暖如春。
“祖父,大哥也该来了,孙女去迎迎他。”沈薇合上书放在一边,披上狐裘就朝外走去,刚走到廊下就见沈谦过来了。
“呦,世子爷回来啦!”沈薇扬声打趣道。
“呦,劳烦咱们英明神武的四公子亲自迎接,为兄真是三生有幸啊!”沈谦也顺口接到。
“哎呦,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大哥真是长进不少呀!瞧着嘴皮子溜的。”沈薇盯着沈谦上下打量着,“嗯,这身板也比以前结实多了,怎么样,西疆的水土就是养人吧?”
沈谦嘴角一抽,这是夸人吗?是吗?是吗?他刚要说什么,就听里头传来祖父的笑骂:“你们两兄妹在外头耍什么花枪?还不快滚进来!”
沈薇扭头朝里头应了一声,大声说道:“祖父您别急呀,孙女这不是正替您迎接大哥吗?小一年没见了,总得先替您查验查验吧。”
把狐裘的带子解开往边上的丫鬟怀里一扔,抱拳说道:“大哥,请吧。”
沈谦摸了摸鼻子,亦把身上的大氅脱了,“有劳四公子指教了。”
话音刚落,沈薇的拳头就到了,他慌忙侧身躲开。刚躲开拳头,沈薇的飞腿已经攻到眼前了,逼得沈谦很是手忙脚乱。一时间在西疆受虐的日子似乎又回来了。
沈谦好心塞啊,他觉得他已经长进许多了,没想到还是被小堂妹压着打,这种感觉,真的很想死一死啊!
沈谦沉下心来,镇静应对,不求取胜,只求能少挨一些。心一稳了,便比刚才好多了。两道身影从游廊打到院子里,你来我往,跳跃腾挪,煞是好看。
两刻钟后,沈薇一个飞身侧踢,脚尖直直顶住沈谦的脖子,眼底闪过笑意,“不错,大哥长进不少。”脚一手,结束了比试。
沈谦满头黑线,这话咋听着这么别扭呢。他早就被沈薇虐惯了,即便是输了也不在意,“为兄还得多谢四公子手下留情。”
“你知道就好。”沈薇傲娇的皱了皱鼻子,转身朝屋里蹦跶去了。沈谦跟在她身后,就听见她欢快地祖父说:“祖父,孙女已经替您试过啦,大哥虽还比不上您孙女我,但勉勉强强还可以啦!比京中那些纨绔的好多了,应该是没有偷懒。”
黑线又爬满沈谦的额头,以前就知道小堂妹脸皮厚,没想到会厚成这样。“祖父,孙儿回来了。”沈谦望着半靠在床头的祖父,一撩袍子跪了下来,满含感情地说,“祖父,你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不跟孙儿传个消息呢?”
沈太傅望着嫡长孙亦是十分欣慰,慈祥地笑道:“回来就好,快起来吧,祖父这不是都快好了吗?莫做那娇儿态,让你妹妹看了笑话。”
沈薇眼睛一翻,“祖父,您这话有失公允啊,什么笑话?我是那样的人吗?成日说最疼我,现在大哥一回来您的心就偏过去了,合着平日都是哄着我玩呢?”沈薇跺着脚可不满了。
沈太傅笑骂,“你这刁蛮丫头,你哪只眼看见我偏你大哥了?”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沈薇理直气壮地道。
沈太傅被他孙女噎得说不出话来,恨不得下床把这坏丫头打一顿才好呢。不过被沈薇这么一插科打诨,刚才那一点子感伤气氛立刻便消得无影无踪。
沈太傅和孙子便一问一答说起西疆的事儿来,沈薇坐在一旁边听边往嘴里塞鲜果子。大冬天的,本来鲜果就不多,可她祖父这里却是不断的,无他,全是雍宣帝赏赐的,贡品嘛,自然都是最好的。沈太傅身上有伤,赏下来的鲜果除了送进后院的小部分,剩下的全都便宜了沈薇的嘴。
沈太傅瞧着明显大变样的长孙,心中无比欣慰,大孙子可算是历练出来了,虽然还有些稚嫩,但比京中同龄人已经强上许多了。而且自己还能活上些年头,还能多看顾他一些,到时他也就能独当一面了。他也算是能放心地阖上眼了。
沈谦回来自然是要各处拜访的,所以作为准新郎官的他居然比任何人都要忙。各府瞧着这位在西疆打滚了一圈的年轻忠武候世子,嘴上满是夸赞,心中满是羡慕啊!瞧瞧人家,同样是弱冠之龄,人家沈世子多沉稳内敛谦逊,再对比一下自己家那糟心的儿子,不得不承认还是沈太傅会调教人啊!
就是之前心里还有些不放心的常家,见了登门拜访的沈谦之后,从上到下那是一个没口子夸赞。常大人还特意考校了他的学问,沈谦现在虽走了武将的路子,但之前都是文武兼修的,甚至还要偏重文修一些的,功底自然是有的。
对于岳父常大人的考校那是一个对答如流,欢喜得常大人摸着胡子直点头,看沈谦的目光比看亲儿子还亲,当晚还喝了一壶好酒,拉着妻子的唠叨了半宿。
常夫人看着白日里严肃端方的夫君化身话唠的模样,也知道他这是高兴的,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对于沈家这个女婿她也是极满意的,要模样有模样,要能耐有能耐,家世高出他们一大截,可为人却十分谦虚有礼。而且亲家母早就说了,等小夫妻一成亲就一起去西疆,不会留新媳妇在府里伺候。哎呦,还有比这更宽厚的人家吗?她家大姐儿真是撞了大运了,这可是一门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亲事啊!没瞧见她的妯娌们都羡慕得红了眼睛吗?她总算出了多年因病弱而被她们挤兑的郁气了。
就是常家小姐躲在屏风后头瞧了一眼沈谦,也脸红着低下了头,心中满是喜悦。之前她爹娘说得再好,她也是没报多少希望的。毕竟两家的门第差了一大截,人家侯府的世子爷凭啥看上她家?她爹虽是国子监祭酒,清贵是挺清贵的,然而是清而不贵呀!她娘说沈家瞧上的是她的能干能持家,她也是不大相信的,高门大户里头能持家的贵女小姐多着了,怎么偏她就有这个好运气了?肯定是这个世子爷哪儿有不妥,沈家不好往高门里头寻,于是就挑中了她。
可自打在屏风后偷看了未婚夫一面后,常家小姐才真的相信自己是真的走了大运了。如她娘所说,这样的夫婿可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于是坐在闺房里她的心里甜甜的,觉得这阴冷的天气也没以前难捱了。
提起沈太傅就不得不想起他的伤势来,不管之前的流言怎么说,各府的当家老爷都是没放在心上的,流言而已,能当真吗?
可现在都已经过去个把月了,沈太傅那里还是闭院谢客,圣上派的两位太医依然蹲守在忠武候府,哦不,现在应该是勇国公府了。虽然勇国公府众人都说沈太傅大有起色了,但众人心里仍是犯起了嘀咕:沈太傅莫不是伤势太重好不了了吧?
就在朝臣犯嘀咕中迎来了沈谦的大喜之日,不过在这之前晋王府爆出了一桩大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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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丑事
这桩丑事在沈薇的意料之中,就是晋王爷养外室的事被晋王妃知道了呗,毕竟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强,只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暴出来。紫
坑爹的是这事还是晋王爷的四儿子徐昶在他母妃跟前说漏了嘴。徐昶怎么知道他爹养外室的呢?这说起来也是巧合。
徐昶就是个眠花宿柳的浪荡货,结交了一大帮子狐朋狗友,他的朋友自然也都是跟他一样的货色。其中他跟戚蔚那货的关系最铁,别看戚蔚恨徐佑恨得牙痒痒,但一点都不影响他跟徐昶交好。
近来戚蔚瞧上了住在柳叶胡同的一位女子,说是一个外商养的外室,长得如何如何美貌,而且外商一年只呆两个月,现在年底,那外商早就回家过年去了,戚蔚便想趁机把人弄上手。
他在徐昶跟前把那女子的容貌吹嘘地天上有地上无,跟月宫的嫦娥似的,说得徐昶心也跟着痒痒,十分义气地陪着戚蔚一起爬墙头勾搭去了。
这俩货喝了点小酒,溜溜达达就到了柳叶胡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攀爬上那女子家的院墙,才刚露个头,徐昶就吓得一个激灵从上头摔了下来,酒立刻醒了大半。也顾不得疼痛拉着戚蔚撒腿就跑。
戚蔚那货还弄不清状况呢,“怎么了?怎么了?你跑个什么劲?”戚蔚气喘吁吁着,十分不满地说道。
徐昶也没好到哪里去,一手扶墙,一手按胸,直喘粗气,好半天才缓过气来。
“你也不查清楚了就拉着我过来,你差点害死我了知道不?”徐昶瞪了戚蔚一眼,到现在他还心有余悸呢。
“我怎么害死你了?你刚才看到谁了?难道那不是外商养得外室?”戚蔚问道。他刚才什么都没看清就让徐昶给拽下来了。
“屁的外商,那是我老子。<>”徐昶爆了一句粗口,刚才他看见他父王正抱着个小丫头片子站在院子里,那小丫头双手搂着他父王的脖子,嘴里还欢快地喊着爹爹,爹爹。
“什么?晋王伯父?”戚蔚惊讶地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居然是你父王养得外室!”戚蔚觉得震惊极了。
“不然我跑什么呀?”徐昶没好气地道,要是被他父王逮着他还能落着好?至于他父王养外室,那都不是事儿,男人嘛,尤其像他父王这样的宗室,养个把外室怎么了?
戚蔚震惊过后就是哈哈大笑,“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嘿,没想到晋王伯父也是同道中人呀!”他冲着徐昶挤眉弄眼,“既然那宅子是晋王伯父的,那我还是另寻美色吧。啧啧啧!”脸上居然还很失望。
徐昶倒也没想着到他母妃跟前告密,他是真的觉得男人喝个花酒养个外室是正常的,也就是因为徐昶发现了他父王的这个秘密,他才觉得他跟父王是一国的,瞧他父王觉得可亲切了。
是晋王妃瞧着徐昶成了婚还往外跑实在不像话,训斥了他几句。徐昶一时嘴快说漏了,“母妃,儿子不过爱玩了点,又没做什么违法的事,男人身边有几个红颜知己怎么了?父王都在外头养外室,儿子喝喝花酒怎么了?”
晋王妃一听这话不得了了,立逼着儿子交代。徐昶被逼得没办法,只好把他知道的事全说了,包括那外室叫什么,多大了,住在什么地方,连替他父王生了两个小闺女的事全都说了。
晋王妃一下子就瘫倒了,手颤抖着,满脸的不敢置信。晋王爷居然背着她养了外室,还连生了两个闺女,她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这说明什么呢?这么多年的信重独宠简直就是一场笑话。晋王妃心中无比悲凉,比悲凉更多的是愤怒。
“来人,赶紧给我来人,施嬷嬷你带几个人去柳叶胡同把那个下贱货给本王妃绑来,本王妃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天香国色迷得王爷五迷三道的。<>”晋王妃咬着牙吩咐着。
徐昶一瞧惹了大祸,顿时傻眼了,若是让父王知道是他泄了密,那他还能有好?趁着人不注意,徐昶一溜烟跑掉了,赶紧去寻他父王了。
也是巧了,平日常在府里的晋王爷今儿居然不在,徐昶带着小厮找了好半天才把他找到。等晋王爷赶到柳树胡同的外宅时,里头已经一片狼藉,外室曼儿跟两个小闺女全都不在,几个服侍的下人头破血流倒在地上。
晋王爷又惊又怒,不用问他都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他一跺脚转身就往晋王府冲。跟在后头的徐昶瞧着院子里的惨状,一颗心都凉了。母妃哎,您下手咋那么狠呢?您这下可是把父王给惹毛了呀!
晋王爷赶到王府的时候晋王妃正对着曼儿用刑呢,一张如花似玉的脸被扇得跟猪头似的,小闺女吓得哇哇大哭,那个小的才两三个月大,被奶妈子牢牢抱在怀里。
“不就是长了一张狐媚子脸吗?本王妃今儿就毁了你这张脸,看你拿什么勾引王爷。”晋王妃脸上带着狰狞,一转头瞧见奶妈子怀里的小婴儿,眼底更是喷出怨毒的怒火,“倒是能耐,连孽种都生了两个,看着就心烦,给我摔死了。”
便有那粗使婆子上前来夺孩子,骨肉连心,那曼儿也顾不得自己被打得头晕目眩,挣扎着上前阻拦,“王妃,王妃,求您了,求您放过卑妾的孩子吧,她还小,还不满三个月啊!您有气都冲着卑妾来吧,您要打要杀都行,求您给孩子一条生路吧!卑妾求您了,卑妾给您磕头了。”她苦苦哀求着。
曼儿以头触地,嘭嘭嘭地磕起头来,不一会额头就满是血了,流到脸上,触目惊心。
晋王妃的心中闪过一丝快意,冷冷地道:“早干什么去了?晚了!给我把这个小贱种扔出去。”
单薄的奶妈子哪里是五大三粗的婆子的对手,最终孩子还是被那婆子抢到了手中,她高高举起孩子就要往地上摔。<>
“住手!”恰好晋王爷赶到了,他瞧着被那粗使婆子高高举起的襁褓,简直都要吓得魂飞魄散了,“赶紧给本王住手。”
晋王爷飞奔过去一把抢过婆子手中的孩子,紧紧搂在胸前,再瞧瞧地上满身血污的曼儿和哭得脸儿通红的闺女,又是心疼,又是怒火中烧。
那曼儿一瞧见晋王爷来了,跟见着救星似的,哀婉一声,“王爷,救救咱们的闺女。”身子一软就倒在了晋王爷的身上。而那个大些的闺女更是扑过来抱住晋王爷的腿,哭嚎着,“爹爹,爹爹,我怕,我害怕!”小小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晋王爷的怒火更盛了,“宋氏,你个毒妇!”晋王爷指着晋王妃骂道,全身都在颤抖。只差一点,他要是来晚一会,他的小闺女就没命了,就被这个该死的婆子摔死了。晋王爷对着那个婆子狠狠踹了一脚,“该死的狗奴才,以下犯上,拉出去乱棍打死。”
那婆子顿时傻了眼里,扑通一跪,磕头如捣蒜,“王爷饶命,王妃救命啊,奴婢都是听您的吩咐呀!”
“拉下去,拉下去,吵死了。”晋王妃却丝毫都不理会她,她直直地看着晋王爷,脸上带着哀伤和屈辱,“王爷说妾身是毒妇?王爷背着妾身偷养外室还有理了?不过是个下贱的女人,妾身怎么就教训不得了。”说到最后她的一口银牙几乎都要咬碎了。
这话就如火上浇油,晋王爷更愤怒了,“本王堂堂一个王爷,养个外室怎么了?你教训佑哥儿媳妇的话都忘记了吗?不是你说男人就该三妻四妾的吗?曼儿是出身低贱不假,可这两个也是本王的骨肉,你居然对本王的骨肉下毒手,你不是毒妇是什么?”
“我是毒妇,我是毒妇,王爷居然说妾身是毒妇!哈哈哈!”晋王妃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王爷可别忘了就是妾身这个毒妇为您生了三个嫡子。”三个嫡子,外加二十年的操劳,居然抵不上一个瘦马出身的下贱狐媚子和两个丫头片子,她这个王妃,这个正室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少说这有的没有的,本王不是也如意所愿让烨哥儿承了世子之位吗?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曼儿已经替本王生养了两个闺女,你既然知道了,趁着这个机会就让她们母女三个进府吧。”晋王爷怒气冲冲着说道。
“休想!妾身不同意,就这么个玩意勾得王爷宠妾灭妻,若让她进了府还有妾身站得地儿?妾身绝不同意。”晋王妃迎上晋王爷愤怒的目光,斩钉截铁地道。
“你,你这是善妒,你这个不贤的。”晋王爷大声指责道,“本王不需要你同意,这个晋王府还是本王说得算。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曼儿早就是本王的女人,晋王府的门她进定了。”
“王爷您真的要宠妾灭妻吗?你就不怕御史的口笔吗?你就不怕圣上的训斥吗?”晋王妃扬声怒道。
晋王爷闻言眼神猛然凌厉起来,“宋氏,别忘了你是怎么进的晋王府大门。”哼,威胁他!他这是对她太好了,都让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威胁起他来了,“作为王妃,打理后院,为本王纳妾开枝散叶,是你应尽的责任。宋氏你尽快收拾座院子出来,择日让曼儿进府,现在本王先带她们去外院安置。”
晋王爷看着晋王妃的目光可复杂了,就如他的内心一样。宋氏在他心里一直是娇俏的,善良的,柔弱的,许多人,包括他的父皇皇兄都给他说宋氏是个有手段不简单的,可他从来就不相信,不然他也不能宠她那么多年呀!即便是现在她昭华不再,他也觉得她是个心肠软的,从而给她足够的信任和敬重。
可事实上呢?今儿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可能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对着个稚子婴孩都能下得去手,那心得有多硬?哈哈哈,原来他才是那个眼瞎的呀!
晋王妃怒极攻心,“王爷,您,您——”一声凄厉的喊声自晋王妃口中喊出,她整个人朝后仰去。
“王妃,王妃。”
“王妃您怎么了?”
“不好了,王妃晕过去了。”
“王妃您醒醒呀!”
丫鬟婆子们惊慌失措地喊着,可晋王爷的脚步顿都没顿一下,好似没听见一般朝外走去。
缩着脑袋躲在外面的徐昶听着他父王母妃的争吵声,头皮一阵发麻。心里一个劲的嘀咕:母妃哎,您就低低头得了,不就是个外室吗?进门就进门呗,不过是多了个逗父王开心的玩意儿,多大点子事?又威胁不到您的地位,您跟父王顶什么呀!这整个晋王府还是父王说了算。您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还跟个玩意儿争风吃醋,不是自降身价吗?
您要是实在看这母女仨碍眼,先让她们进了府,您再慢慢收拾不就行了?用得着现在就喊打喊杀跟父王对着干吗?这不是硬生生把父王往外撵吗?徐昶在外头替他母妃可焦心了,
当然这些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暗自嘀咕,要他当着他母妃的面说他也是不敢的。当然他也不敢去劝他父王,没瞧见他父王都气成那样了吗?更不敢凑上前去,毕竟说起来这事还是他惹出来的,他怕父王收拾他呀!
待听到他母妃晕倒了,徐昶再也顾不得其他,两步就窜进了屋子,“母妃,母妃您没事吧?您快醒醒!可别吓唬儿子呀!大夫,快去三嫂院子里请太医来。”
徐昶一使劲把晋王妃抱了起来,走进内室放在床上,整个人跪在床前,满脸焦急地盯着双目紧闭的晋王妃,心里一个劲的打鼓,母妃您可千万别有事啊!
“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到?去,去,快去瞧瞧!”不过才过去半刻钟,徐昶便觉得好似有一个时辰那么久,不由不耐烦起来。
“昶哥儿!”一个虚弱的声音响在耳边。
“母妃您醒了!”徐昶惊喜地又扑到床前,瞧着睁开眼睛的晋王妃,脸上全是高兴,“母妃您都快吓死儿子了。”
晋王妃看到只有小儿子守在她床前,而那个承诺会对她好一辈子的男人却不在,心里不由浮上委屈,“昶哥儿,你父王,你父王——”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徐昶见状忙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泪,安慰道:“没事,没事,过两天父王消了气就好啦!母妃您也是的,父王喜欢那个外室,您就让她进门得了,她生得又是丫头片子,碍得着您什么?您不是总说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吗?怎么您自个倒犯起糊涂来了?父王现在正在气头上,您感觉收拾个院子出来,把那外室往里一迎,父王的气也就消啦!”他给自个母妃出起主意来。
徐昶还不如不安慰呢,晋王妃听了他的安慰恨不得能再晕过去,她只觉得连小儿子都不站在她这一边,不由悲从心来,呜呜哭了起来。
“母妃,您,您怎么了?”徐昶见状更加手足无措了。
沈薇听着荷花惟妙惟肖地转述,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了。
“咳,奴婢这也是听枝儿说的,奴婢要是当时在场就好了。”荷花无比遗憾地道。
这个枝儿是晋王妃院子里的一个三等丫鬟,因受过荷花的恩惠,倒也偶尔寻荷花说说闲话。
“哦,对了,那个外室呢?王妃允她进府了没有?”沈薇问荷花。
“没呢,还搁外院住着呢,听说王妃病了,病得听重的,都不能下床了。”荷花撇撇嘴道。病死了才好呢,还妄想拿捏磋磨她家郡主,我呸!得报应了吧?
沈薇身边所有的丫鬟都在幸灾乐祸,哼,当初一门心思朝我们郡王爷身边塞人,给我们郡主添堵。现在你可算是尝到滋味了吧?你当初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什么作为主母就得贤惠大度,什么给爷们纳妾开枝散叶是主母的责任,什么主母不能拈酸吃醋——哼,你现在怎么不把王爷的外室纳进府呢?
徐佑下差回来,沈薇就凑了过去,“那事你听说了没有?”
“什么事?”徐佑抬起头看沈薇,有些摸不清她问的是哪件事?
“王府里头你父王养外室的事呗。”沈薇一边咔嚓着果子一边用下巴点了一下晋王府的方向。
徐佑点了点头,“听说了,怎么了?”徐佑的消息比沈薇要灵通一些,虽然他每年在王府住的时间不长,但到底也住了二十多年了,手底下还是有几个人的。
而且这事他早知道会有暴出来的一天,一直吩咐人盯着呢。至少他就知道他父王给那个叫曼儿的外室换了三个地方,从开始的榆树胡同,到最后的这个柳叶胡同,真可谓是狡兔三窟了,他父王也算是煞费苦心了。可那又怎么样?不还是叫晋王妃知道了?
“听说王妃病得挺重的,要不咱们过去侍疾?”沈薇眨着眼睛询问徐佑。
徐佑顿时就笑了,“你是想去落井下石瞧笑话的吧!”这丫头会给王妃侍疾?那估计太阳得从西边出来,“薇薇最近很闲吗?”不能吧,这丫头不是跑娘家跑得很欢畅吗?成日跟她祖父那只老狐狸窝一起,也不知嘀咕啥坏事呢。
“我是那样的人吗?人家很孝顺的好吧!”沈薇不满地道。她多孝顺了,自打她祖父回府养伤,她几乎一天不落地过去喂药喂饭,端茶倒水念书。上哪找她这么有孝心的人去?没瞧见以前不大待见她的祖母现在都对她和颜悦色了,前儿还寻了套头面送给她。
徐佑嘴角抽了抽,倒也没反驳她的话,只道:“有那个闲工夫薇薇你还是多陪陪为夫我吧,自己算算你冷落为夫多久了?”王府现在一团糟呢,他们还是别过去找不自在了,免得笑话没看出反遭池鱼之殃。而且那边府里又没使人过来传话,谁知道王妃病了?装不知道得了!谁想给她侍疾呢?
沈薇扁扁嘴,斜了徐佑一眼,随即风情万种地笑开了,“冷落?那哪能呢!瞧这张脸,长得多好看呀,小鲜肉啊!姐就是冷落自己也不能冷落大公子你呀!”说着整个人就压了上去,一手摸着徐佑的脸,一手已经朝他的衣襟伸去。这些时日,本来就见多识广的沈薇早历练成了老司机。
人家都已经把战书下到家门口了,徐佑还等什么呢?自然抱起媳妇这样那样起来。
相较于徐佑沈薇这边的和谐,晋王府还真是乌云密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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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沈太傅的伤势
晋王妃是真的病了,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开始是不愿意吃喝,后经几个儿子儿媳的跪求,总算是愿意吃东西了,可却是吃多少吐多少,哪怕喝两口清汤也能全吐出来,跟那害喜的症状一样,可太医早就把过脉了,她根本就没有怀孕。%D7%CF%D3%C4%B8%F3
不过两天,晋王妃就憔悴得不成样子。
到底是亲娘,作为儿媳的吴氏、胡氏和秦颖颖或许只是表面上做做样子,而作为亲儿子的徐烨、徐炎和徐昶就心焦无比了,尤其是徐昶,事情是他惹出来的,要真的带累得亲娘没了命,他这辈子都不得安心啊!
所以他也不出去花天酒地了,日日守在他母妃的跟前,让作为哥哥的徐烨和徐炎无比欣慰,觉得这个最小最混不吝的弟弟终于长大了。
“王爷,世子爷还跪在外头呢。”小泉管事伸头瞧了一眼外头的大雪,小心地提醒道。
晋王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道:“他爱跪就让他跪着,又不是本王不让他起来的。”对于二儿子的来意他十分清楚,不外乎给他母妃求情罢了,可这一次他是铁了心要治她一治,不然还不得反了天了?
主子怄气,做奴才的可为难了,多劝吧,惹主子厌烦;不劝吧,要是出了事还得是奴才顶缸。迟疑了一下,小泉管事继续说道:“王爷,外头可吓着大雪呢,世子爷一早就来了,这都跪半天了,要是跪出个好歹来,心疼的还不是王爷您吗?”
晋王爷瞧了一眼外头纷飞的大雪,眼中闪过一抹担忧,却是没有说什么。
小泉管事一见有门儿,再接再厉道:“外头实在是太冷了,要不您让世子爷到屋子里跪着?”
晋王爷又瞅了一眼外头被大风刮得凌乱的雪珠子,到底还是心疼儿子的心思占了上风,“去叫世子起来吧,难不成还要他老子我亲自去请他?”话语中满是嫌弃。<>
小泉管事赶紧颠颠地跑出去,一把油纸伞遮在徐烨的头上,“世子爷哎,您赶紧起来吧,王爷叫您进屋呢。”
他瞧着徐烨身上落得一层厚厚的雪,还有头发眉毛上的冰渣子,脸上浮上担忧,“世子爷您怎么这么傻?您就是要跪,也该到那廊下,这外头风雪交加的,冻病了怎么办?”一边手忙脚乱的替他扫身上的雪。
徐烨抬起头对着小泉管事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冷,真他妈的冷,他觉得自己都要冻僵了。
小泉管事见状,忙搀扶住他,“世子爷您慢着点,奴才扶您起来。”哎呦哎,世子爷身上都跟冰疙瘩似的那般凉。
徐烨的双腿早就没有了知觉,就是有小泉管事扶他,他也是打了个趔趄,差点把小泉管事也带倒了。
“还不快过来帮忙,一个个杵在那干什么?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小泉管事冲廊下站着的小厮吼了一嗓子。
立刻便有两个小厮飞奔过来,三个人齐心协力才把冻僵的徐烨扶到廊下,又是拍雪又是揉腿,很是折腾了一番。徐烨灌了两大碗姜汤才觉得胸口有了点暖和气。
徐烨觉得身上好了一点便去见他爹去了,一进门就老老实实地跪地上,低垂着头,也不吭声。
晋王爷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寄以厚望的儿子,心中十分复杂,没好气地道:“你这是要做什么?不好生去衙门当差,来这给你老子我添什么堵?”
徐烨抬起头,“父王,母妃虽有错处,求您看在儿子跟二弟三弟的面子上给她留些体面吧!母妃跟您结缡二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总有苦劳吧!您就原谅母妃这一回吧!母妃病得很重,儿子,儿子实在是担心哪。<>”
晋王爷看着儿子脸上的悲切,长叹了一口气,“烨哥儿,你母妃这回是太过了,不是父王苛刻,实在是——”对着儿子他说不下去了。
徐烨是个男人,自然也知道父王话中的意思。父王背着母妃养外室虽有些不妥,但母妃这般喊打喊杀,连个孩子都不放过的做法也太过了,也太伤父王的脸面了。
“父王,儿子明白,母妃那里儿子会多劝着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要和母妃计较了。”徐烨苦苦哀求着。
面对着这个最器重的儿子,晋王爷能说什么呢?又不能为了这事休妻,只能是两个人各退一步。
最终那个叫曼儿的外室到底还是进了晋王府,本来依着她生养了两个闺女,能给个夫人的名分了,现在却只能做个侍妾。晋王妃使人收拾了一座小院子,把这母女仨扔了过去,等待她们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命运呢。
沈谦成亲这一日大雪仍是未停,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喜庆的气氛。皑皑白雪映衬着满府的红绸,映衬着新人身上的大红喜袍,更加耀眼而出众。
勇国公府正得圣宠,沈谦作为府里的嫡长孙,他成亲连圣上都有赏赐,满京的各府各家那眼也不是瞎的。上至王公大臣,下至六七品的小官都顶着风雪来了。
连向来不怎么出门的秦相爷也跑来凑热闹了,沈弘文受宠若惊地亲自把他从大门迎进来,“秦相能够拨冗前来,鄙府真是蓬荜生辉呀!相爷快里面请。”他殷勤做了个请的动作。
秦相爷徐徐一笑,瞧着沈弘文的目光可亲切了,“恭喜,恭喜,今日是令郎的大喜之日,本相在此先恭喜沈侯爷了。令郎文韬武略,年纪轻轻就镇守一方,真是好生令人羡慕啊!沈侯爷教子有方呢。”
“同喜,同喜,这都是圣上的恩典。<>”沈弘文抱拳回道,“秦相家的大公子不也是人中翘楚?与他相比犬子不过是个武夫,秦相才是真正的教子有方呢。”嘴上虽谦虚着,脸上却满是笑容。
秦相爷又是哈哈一笑,打趣道:“我说咱们就不要这般相互吹捧了吧?”沈弘文便也跟着笑。
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府里走,远远瞧见一座院门上悬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的院落时,秦相爷状似随意地道:“那便是太傅的院子吧?哦对了,今日是世子的大婚,太傅一定很高兴吧?说起来本相也许久未见太傅了,不如现在去拜访一二吧。”他停住脚步,望着沈弘文,眼中带着询问。
沈弘文却面带难色地搓了搓手,“实不相瞒,家父的伤势虽大有起色,却还是需要静养,尤其是今年冬天这般反常,太医说了尤得多加注意。是以为了不打扰家父休养,就是我这个作儿子的也不敢常去打扰,秦相所请,实在是,惭愧啊!”
秦相爷眼睛一闪,随即又笑了,“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嘛!还是太傅养伤最重要,既然太医都发话了,本相今儿就不去打搅太傅的静养了,等他好了本相再登门探望。”好似之前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沈弘文如释重负,面上带着感激,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见谅,见谅,秦相快快里头请。”
秦相爷抬起步子继续往里走,不经意的转头,好似瞧见你悬挂着大红灯笼的院门处有人影一闪而过。
沈谦成婚,沈薇这些出嫁的姑奶奶自然也是要回来的,不过沈谦的亲妹沈霜却是没来。她怀得这一胎快到月份了,本来双胎就会提前,谁也不知道她哪会就发动了,加之天气这般恶劣,许家大舅母恨不得不错眼地盯着她,哪敢放她出门?就是她亲娘许氏也早早就说了,不许她过来,让她安生在家里呆着。
沈薇陪着相熟的女眷说话,何琳琳和阮绵绵一边一个挽着她的胳膊,可高兴啦!
“表姐,表姐,等雪停了咱们去堆个大雪人吧。”活泼的阮绵绵扯着沈薇道。她是跟着她嫂子小许氏一起来的。
何琳琳也眼睛亮亮附和,“好呀,好呀,四表姐,到时咱们堆个大大的,有这么大!”她张开手臂比划了一下,眼中全是跃跃欲试,跟在何府初见她时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在边上瞧着她们笑闹的沈雅见状嗔道,“琳姐儿,你呀,又来歪缠你表姐。你都大姑娘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这样爱玩,看你表姐不笑话你?”
这也是沈雅发愁的,翻过年琳姐儿都十四了,可婚事还一点着落都没有。她是和离之妇,无法出去交际,嫡母对她也不大待见,亲爹是外男,又受了伤,能相托的也就是大嫂和侄女薇姐儿了。大嫂一直忙着谦哥儿的婚事,她就没好意思说。她准备先跟侄女说一说,不求门第家世,后生自个上进,品行好就足够了。只要琳姐儿能有个好归宿,她这辈子的心愿也就了了。
何琳琳嘟嘟嘴巴,没有说话。其实她平时挺稳重的,只是好久未见四表姐了她才一时忘了形的。沈薇常来是不假,但也只是来了就直接去她祖父的院子,来后院却是不多的。
沈薇瞧着两个小姑娘都有些不乐,便笑着说:“姑母,您也别太拘着表妹了,女孩子嘛,爱笑爱闹才讨人喜欢。”又对何琳琳和阮绵绵道:“等雪停了,表姐接你俩去平郡王府玩几日,到时想堆多大的雪人都成。”
“真的?那太好了!”两个小姑娘拍着手惊喜地欢呼着。
瞧得沈雅不由又瞪了她闺女一眼,而小许氏则坐在一边抿着嘴轻笑,看向小姑子的目光温柔极了。她是真的挺感恩的,本来她都已经认命了,没想到还能得了这么一桩好姻缘,夫君年轻有为,待她又体贴敬重,唯一的长辈祖父也是慈爱的,打她进门就把中馈交到她手上,小姑子天真活泼,拿她当亲姐姐般敬着。做人要知足知恩,哪怕再难再累,她都有勇气扛起,替阮大将军府打开一个新局面。
“新娘子进门啦!”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阮绵绵和何琳琳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到哪儿了?到哪儿了?表姐,咱们去瞧新娘子吧!”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沈薇摇头,“你俩去吧,我陪姑母坐坐。”新娘子早晚能见到,外头那么多人,又是风又是雪的,她是出嫁女,又是堂堂郡主,还是不要挤那个热闹了。
“那好吧,我们先去了,回头告诉你新娘子漂不漂亮。”阮绵绵和何琳琳都是性格极好的女孩子,这一会儿工夫就混熟了,两人手拉着手带着丫鬟跑出去了。
“这毛糙的丫头!”沈雅笑骂了一句,脸上全是无奈。她是和离妇,名声不大好,这样的喜事她自然不会往前凑的,免得惹人厌。本来她是连院子都不想出的,是闺女和侄女硬把她拉出来的。
等新房里人散得差不多了,沈薇跟她三姐姐沈樱一起过去,新娘子常氏长得自然不差,眼神清澈,一看就是个稳重有主意的。沈薇心中暗自点了点头,觉得她大堂哥这媳妇算是娶对了。
嫡长孙成婚,作为祖父的沈太傅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这让众宾客十分纳闷,私底下也纷纷猜测起来,越发笃定沈太傅是伤势严重,不然不会连嫡长孙的婚礼都不露面。
秦相爷回了府里立刻就让人去请幕僚过来,“相爷,可见着沈太傅的面了?”任宏书匆匆而来。
秦相爷摇头,略带着遗憾地说:“没有,沈太傅压根就没有露面。”
“没露面?”任宏书有些讶异,连嫡长孙的婚礼都没露面,这就有些意味深长了,“看来沈太傅是伤得不轻啊!”他皱着眉若有所思,“沈太傅这伤也养了有两个月了吧?”他抬头看向秦相爷,目光炯炯。
秦相爷点了下头,道:“我试探了沈弘文一下,他脸色虽不大自然,倒也没有忧色。燕三借故出去闲逛,却发现沈太傅的院子被围得水泄不通,稍微靠近便有人过来驱赶,说是不许扰了沈太傅的清静。”
一直站在秦相爷身后的汉子出声说道:“对,属下隐约能察觉到那院子周围隐藏着不下十多个高手。”
“比之你如何?”秦相爷和任宏书齐齐看向燕三。
燕三沉吟了一下才认真说道:“不差!属下是没有把握全身而退的。”
这还真是棘手,燕三都已经是他身边数得上的高手了,光沈太傅的院子就至少有十多个不比他弱的高手,勇国公府的势力已经这般强盛了吗?还是说这些高手是圣上派过去的?那圣上的意图又是什么呢?
一时间,秦相爷陷入了沉思。
正当秦相爷苦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有个奴才脸色慌张地过来,“相,相爷!”他张了张嘴,却又没吐出一句话来。
秦相爷一瞧,这奴才原来是小儿子院子中的管事,顿时头就疼了起来,“说吧,那个逆子又做了什么好事。”
“小公子又,又弄死了个丫鬟!”管事垮着脸哆嗦着嘴唇道。
“又?”秦相爷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双目如电,朝管事瞪去。
那管事哆嗦得更厉害了,“回,回相爷,这,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七个了。”他胆战心惊地道。想起被抬出去的丫鬟全身都没一处好肉,他的后脊梁骨就直冒寒气。小公子下手可真狠呀!
“第七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秦相爷的眼睛猛地一睁,怒道:“你们就由着他这般吗?那要你们这些奴才何用?”
管事吓得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相爷,奴才冤枉啊!奴才也劝了,也拦了,可小公子不听呀!”他一个做奴才的还能做得了主子的主了?他结结巴巴地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秦牧然回到相府之后因为有好医好药养着,断腿也接上了,除了瘫在床上起不来,别的倒也跟常人无异。
可秦牧然是个浪荡惯了的,让他这么不动躺在床上,几欲把他逼疯,自打知道自己这辈子都站不起了,他的性子就渐渐暴戾起来。服侍的丫鬟小厮稍有不慎便非打即骂,拿那尖利的簪子往身上扎,还不许躲开的。
小厮还好些,顶多受些皮肉之苦,拿药抹了养上些日子便好了。
可怜的是那些丫鬟,尤其是长得漂亮的丫鬟。秦牧然是个好色的,十二岁上头就开了荤,睡过的女人都数不清数了。现在他瘫在床上不能动了,就拿折磨丫鬟取乐。他的心理扭曲变态,最喜欢瞧丫鬟脸上呈现出来的痛苦,最喜欢听丫鬟凄惨地喊叫。丫鬟叫得越惨烈他就越兴奋。
以前,秦牧然院子里的丫鬟争着抢着往他身边凑,为了争宠相互之间勾心斗角使绊子。现在一个个都恨不得离秦牧然远远的,被点到名的无比吓得浑身哆嗦。
要知道,伺候小公子一回都得去了半条命啊!有那身子弱些的,撑不下就咽了气。抬出来的时候她们都亲眼瞧了,全是没一块好皮肉,下身那处更是泥泞不堪。
“相爷,奴才没用,奴才劝不住小公子啊!”管事痛哭流涕,他是一刻都不想在小公子院里呆了,哪怕是做个普通的奴才也成呀!可这话他敢给主子说吗?
秦相爷气得脸色铁青,“孽障,这个孽障!”弄死个把丫鬟,秦相爷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可一个月就弄死七个,时间久了还能不被人察觉吗?若是被御史抓到了把柄,他虽不惧,却也麻烦呀!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孽障还上赶着添乱?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把他带回来。
“去告诉夫人,让她看好这个孽障。”秦相爷怒道,心中对董氏也不满起来,成日里就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该管的正事一件都没管好。
而被秦相爷嫌弃的董氏此刻正在秦牧然的屋子里,她瞧了一眼被儿子扔了满地的东西,怒斥道:“都是死的吗?不知道收拾啊?”
噤若寒蝉的丫鬟才抖着身子进来收拾。
董氏坐在儿子的床边,柔声说道:“然哥儿,你又发什么脾气?你身子不好,要听太医的话,静养。”
秦牧然却不领情,双手狠砸床板,“死了才好呢,死了才好呢。”满脸的阴鹫。
董氏吓了一大跳,赶紧抱住儿子,“然哥儿你这是做什么?你可别吓为娘啊!”
秦牧然大声吼叫着,“活着干什么?我现在就是个废物,连个奴才都瞧不起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干净呢。”
本来因为儿子弄死丫鬟的事想要说儿子几句的董氏立刻把来意忘到九霄云外了,紧紧抱着儿子的身子泪如雨下,“儿呀,儿呀,你冷静一下,你这是在剜为娘的心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又是安抚又是许诺,总算是把儿子给哄好了,为此,还答应再给儿子送四个漂亮的丫鬟。
董氏想:然哥儿已经这样了,玩几个丫鬟就玩吧,还是顺了他的心思吧,不过是些低贱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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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宫宴
沈谦大婚之后也就该过年了,各府里早在半个月头就忙活开了,只是今冬天冷,雪又多,街上喜庆的气氛也不如往年了。紫幽阁但这也只是寻常百姓家,像京中各高门大户依旧披红着绿,一派喜气洋洋之景。
年关也是各家宗妇主母最忙碌的时候,可沈薇却异常清闲,外有苏先生,内有莫嬷嬷,她乐得当起甩手掌柜。
年前,沈薇的二姐姐沈霜生了,生了一对小哥儿。本来太医都说了再有个十多天就差不多了,没想到这两只好似赶着要过年似的,提前就出来了。
沈霜早晨用罢早饭,在丫鬟的搀扶下还在屋里溜达了几圈,都还一点感觉没有。还把丫鬟们做的小衣裳拿出来看了一回,正说笑着呢,就觉得肚子疼了,不由啊的叫出声来,可把丫鬟们吓坏了,纷纷围上来问:“少夫人您怎么了?”
还是她身边的嬷嬷有经验,道:“少夫人这是要生了,赶紧去请夫人和稳婆。”她一边扶住沈霜,一边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丫鬟做好准备工作。烧热水,准备赶紧的布巾什么的。
娄氏来得很快,跑得气喘吁吁的,“怎么就发动了呢?不是说还有十多天吗?”她身后还跟着两个稳婆,这是早就备下的,一直在院子里住着呢。临近年关都没有放她们回家去,就生怕沈霜发动了找不着人。瞧,这不就赶上了吗?
其中一个稳婆便笑着说道:“这妇人生孩子哪有个什么准时候,少夫人怀的是双胎,提前一些也是有的。”
娄氏点点头,忍着心中的慌乱,亲自扶着沈霜进了产室,安慰她道:“霜姐儿别怕,女人都得要过这一关,你身子骨好,养得也好,胎位也正,一定能顺利生下来的。娘在这屋里陪着你,咱不怕哈!”把儿媳送到稳婆手里她便在一旁垂目念起佛来。
说实在的,作为婆婆能进产室陪着儿媳生产也是不多见的了。大多数的婆婆也不过是在外头等着,还有那极少数的婆婆,不过来瞧上一眼就转身回院子了。<>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娄氏念佛真起了作用,沈霜这一胎生得倒还算顺利,前前后后用了两个多时辰。连稳婆都连连恭喜,说少夫人命好,就没见过双胎有这般顺当的。
娄氏一手一个抱着两个大红襁褓,瞧着鼓起劲啼哭的两个乖孙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一叠声地大声吩咐,“赏,厚赏!”不仅后赏了稳婆,阖府上下的奴才,尤其是服侍沈霜的丫鬟婆子们,人人有份。
接了喜讯的忠武候夫人许氏,乐得直念佛祖保佑,当下就吩咐下人备礼,也不顾已经到了下午,直接就去尚书府瞧她闺女跟两个外孙子了。
洗三这天沈薇作为姐妹自然是要去的,她瞧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婴儿,觉得可不可思议了。她伸出手指头戳戳熟睡的婴儿的小脸,软软的。许是感觉到了,那小婴儿的头动了一下,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又继续睡。
沈薇瞧着可新奇了,刚想再戳戳,被便是的沈樱拦住了,“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别弄醒了小哥儿。”
沈薇这才讪讪地收回手,问她二姐姐,“取名字了吗?”
沈霜靠在床头,收回盯在两个儿子身上的目光,笑着道:“还没呢,先大哥儿、二哥儿这般先叫着,大名祖父他老人家正想着呢。”因为是双生子,府里格外看重些,取名权直接就归了许尚书,别说孩子爹,就是孩子祖父都没捞着。
沈薇点点头,把给孩子的礼物轻轻放在襁褓边上,项圈,长命锁,手镯,脚镯,小巧精致,上面刻的全是祥纹,且全是金的,除此之外还每人给两套细棉布的小衣裳。当然私底下沈薇还给她这两个小外甥每人五百两银子的见面礼,这般大手笔的也没有谁了!就是娄氏知道了也只有咋舌的。
不过让沈薇惊讶的是沈雪的变化,前些日子沈谦大婚,沈薇陪着姑母和表妹说了会话就去了她祖父的院子了,沈雪去的迟一些,两人没有碰面。<>
这次在尚书府见面,沈薇简直都要大吃一惊了,短短几个月沈雪就像换了一副模样,整个人瘦得特别厉害,两颊深陷下去,颧骨高高凸起,上着浓妆,整个人瞧上去凌厉而透着阴沉的郁气,看人都阴仄仄的,说话也阴阳怪气。
沈薇不由皱眉,捅了捅边上的沈樱,“她这是怎么了?”这些日子她的精力都放在徐佑和祖父的身上,还真没关注其他。
沈樱叹了一口气,附在她耳边道:“还能怎么着,小产了呗!”
沈薇更加讶异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说?小产,身边跟着一群丫鬟婆子,怎么还能小产?”
沈樱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沈雪,脸上满是无奈,“就上个月的事,她们家,咳,那个什么表小姐不是给五妹夫做妾了吗?”
只稍稍提了一句沈薇就立刻明白了,听大伯母说那个叫赵菲菲的表小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费尽心思做了卫瑾瑜的妾室,可不会安分守己的。沈雪说白了就是个窝里横的,脾气又暴躁,怎么会是赵菲菲的对手呢?瞧瞧,这不是吃亏了吗?
“卫瑾瑜呢?永宁候府就没给个说法?”沈薇虽不会上赶着去替沈雪出头,但心里到底有些不乐。
“能有什么说法?听说是五妹妹教训妾室自己摔了一跤小产的,即便是惩罚,也不过是禁足,抄经罢了,过上三五个月就放出来了,那是五妹夫的亲表妹,还能真的打杀了?”沈樱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不满和嘲讽。
沈薇紧抿着唇,心里对卫瑾瑜的印象更差了。就这么个货还能中了解元,老天真是瞎了眼了。连自家后院都理不清还想做官?别祸害百姓了。
沈雪也是的,不是挺能耐的吗?吃了这么大一亏就这么认了?沈薇都要被她气得肝疼了。<>她看不上她是一回事,可她们身上有同样的烙印:沈家女!若是她遇到这事,她才不管什么表小姐不表小姐呢,先把她弄死再说,一命抵一命,这才叫公平!反正娘家势大,永宁候府敢吭气不?
还不如不知道这事呢,沈薇如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回府后拉着她家大公子威胁了半天,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你丫的要是敢纳妾,我就打断你的腿!
徐佑是又好笑又无奈,只好以实际行动来堵住她嘚啵嘚啵的小嘴。
转眼就到了除夕,沈薇和徐佑都是需要去宫中赴宴的。说实在的,沈薇真心不大想去,大冷的天,还得穿着郡主品级的大衣裳,戴着沉重的首饰,顶风折腾到宫里去。宫里的饭菜又不比府里的好吃,听说还都是凉的,哪里有窝在府里舒服?
沈薇不乐意去,可乐意去的人可多着呢,能有资格去赴宫宴的无不是品级够的,那些低品级的无圣宠的,想去还去不了呢。能去宫中赴宴这可是无上的荣耀,哪里会是冲着那顿饭?
沈薇再不情愿也得去,她按品大妆后就带着莫嬷嬷和梨花和徐佑一起上了马车。在宫门口遇到了等在那里的长公主。
徐佑上前说道:“皇姑姑,沈氏头一回参加宫宴,不大清楚规矩,您帮着瞧上一眼。”原来徐佑拜托长公主照顾沈薇呢。
长公主便朝着沈薇招招手,对徐佑道:“阿佑你放心自去吧,让你媳妇跟着我一起,一准出不了什么岔子。”
徐佑拜谢之后又嘱咐沈薇:“你就跟在皇姑姑和表妹身边,等结束了我去接你。”
沈薇点点头上了长公主的车驾,“给皇姑姑添麻烦了。”
长公主还未说话,青蕊郡主就挽住了沈薇的胳膊,“瞧表嫂客气的,我正愁没个作伴的呢。”
长公主也道:“都是一家人,嘉慧无须客气。”
长公主的身份和辈分都很高,沈薇跟在她身后一路畅通无阻来到宴客的大殿,大殿里有地龙,倒也十分暖和,沈薇便把外头披着的狐裘解了下来。
她们来得不算早,却也不算晚,大殿里已经有不少诰命女眷,沈薇打眼瞅了瞅,几乎没瞧见熟悉的,便跟着长公主继续朝里头,一路上不少人过来给长公主请安。
“皇姐您来了。”这是某位王妃,最先瞧见长公主过来了,忙殷勤地上前迎了两步,态度可热情了。
她这一开口,正说话的几人全都看了过来,沈薇定睛一瞧,嘿,不是王妃便是皇子妃,还有公主、郡主,原来这一堆儿都是皇家宗室呢。
“各位来得挺早啊!”长公主道,便指着沈薇和青蕊郡主给这些人请安的请安,见礼的见礼。
沈薇对这些人大部分都很眼熟,也有眼生的,那都是不大出来应酬的。但不管认识不认识,沈薇的礼仪态度都是无可挑剔的,脸上带着三分微笑,规矩拿捏得特别好。让在场的众人心中都暗暗点头,都说嘉慧郡主是个粗鄙的,看来传言不可信哪!
“长公主怎么和嘉慧一起进来的?”某位王妃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长公主淡淡地道:“还不是阿佑,担心嘉慧头一回参加宫宴,不放心,特意拜托我看顾她一些。”
那位王妃脸上便浮起了笑容,打趣道:“阿佑这小子可真疼媳妇。”
长公主眉一扬,道:“自个的媳妇还能不疼着吗?宁王妃何须羡慕,满京城哪个不知道宁王兄待嫂子可是皇室中的头一份?”
便有人附和道:“那是,那是,嘉慧郡主这般漂亮的美人,搁我也得放心上疼着宠着。你们说是不是。”
众位女眷纷纷含笑点头。
沈薇垂着眸子听她们打着机锋,一点要出言的意思都没有,反正长公主应付她们游刃有余,她乐得清闲瞧热闹。
正在这时,边上的青蕊郡主拉了拉沈薇的袖子,沈薇看过去。青蕊郡主指了指外面,沈薇没多想就点了点头。
青蕊郡主便走过去跟长公主说了几句什么,长公主点了点头。青蕊郡主便高兴地挽起沈薇的胳膊,“走,表嫂,咱们出去透透气。”
长公主又交代了一句,“别走太远,带你表嫂在附近转转就行了。”
青蕊郡主应了一声,便和沈薇往殿外走去。
此时殿内的人更多了,沈薇放眼瞧过去,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像她跟青蕊郡主这般年轻的还真是不多。想想也是,哪个熬到一二品诰命的不得一把年纪了?就拿她娘家来说吧,有资格进宫的也只有她祖母和大伯母两个人。像晋王府,今年来的只有世子夫人吴氏一个人。
沈薇走到半道上就瞧见她祖母和大伯母了,自然是要过去打个招呼的,“祖母,大伯母。”
沈老太君和许氏瞧见沈薇也很高兴,“薇姐儿这是要去哪儿?”
沈薇乖巧回道:“孙女和青蕊郡主想出去走走。”
边上的几位夫人便纷纷夸赞起沈薇来,“这便是你们家的嘉慧郡主吧?可真是个可人儿呢,瞧瞧这气度、模样,啧啧,满京城也数得着。”
许氏也是满脸带笑,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可不是吗?说句大言不惭地话,我们薇姐儿最是孝顺的好孩子了,她祖父不是受伤了吗?她呀日日在跟前侍疾,比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还上心呢。”
于是夫人们又开启了新一轮的夸赞拍马,谁让现在勇国公府最得圣宠呢?
沈老太君现在瞧沈薇的目光可慈祥啦,“去吧,去吧,你们这些年轻的姐儿最不喜欢拘束了,只是外头冷,透透气就赶紧回来吧。”
沈薇脆生生地应了一声便和青蕊郡主一起往外走了。
“表嫂,出了大殿往南走有几棵梅花,现在差不多该开了,咱们过去瞧瞧吧。”青蕊郡主提议道。
沈薇自然是愿意的了。
走了约莫有半刻钟,便瞧见了青蕊郡主说的梅花,还真是几棵,一二三四五,沈薇数了一下,一共有七棵。是红梅,粉色的梅花开在枝头,满满当当的,煞是惹人喜爱。
沈薇和青蕊郡主欣赏了一会便站在树下说话,“听说你二姐姐生了双生子,起名字了没?长得像谁?”青蕊郡主一脸兴趣地问。她跟沈霜是闺中密友。
说起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沈薇的嘴角也浮上笑意,“起了,是许尚书给起的大名,他们这一辈从泽字,一个叫泽安,一个叫泽康。不过现在都喊他们乳名:大宝二宝。至于长相,我瞧着像二姐姐多一些,唯独额头跟鼻子像二姐夫。”
“真的呀?你说得我心里都痒痒了,都怪我前些日子着了风寒,也不好过去看她。”青蕊郡主有些懊恼地道。
沈薇忙安慰她,“这有什么呀,不是还有百日吗?等两个孩子摆百日宴的时候你去看也是一样,那时孩子也大上一些了,更能瞧得清像谁。”
“对对对,表嫂说得对,我一想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娃娃就觉得好玩,你二姐姐真是有福气。”青蕊郡主眉飞色舞着,跟沈薇第一次见她时的高冷范儿一点都不一样。这让沈薇心中无端生出了许多感慨来。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有个小太监跑过来了,“给两位郡主请安了,宫宴就要开始了,长公主殿下请两位赶紧过去呢。”
沈薇和青蕊郡主匆匆赶到大殿,刚在长公主身边坐定,便听到太监尖尖的通传声,“圣上驾到!”
众人自然是立刻起身迎驾。
“平身!”雍宣帝迈着稳健的步子走向龙椅,他的身后跟着皇后、颜贵妃和秦淑妃等妃嫔。
待雍宣帝落了座,众人才满满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大殿极大,一分为二,一边是女眷,一边是文武大臣,遥遥相对,泾渭分明。可沈薇一眼就瞧见她家大公子了,虽穿着郡王品级衣裳的有好几个,可谁让她家大公子长得最好看呢。在一群老头子中她家大公子最亮眼了。
雍宣帝作了慷慨激昂地总结陈词后,宫宴就正式开始了,宫女太监手捧菜肴美酒鱼贯而入,丝竹响起来了,舞姬也翩然起舞了。
说实在的,宫宴真的挺无聊的,沈薇懒洋洋地挑了几筷子便没了兴趣,大冷天的,再美味的佳肴凉透了也失了滋味,幸亏她在府里吃过来的,不然非得挨饿不可。
不想吃东西,那就欣赏欣赏舞蹈吧。起先看着还好,可看着看着沈薇又没了兴趣,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动作,慢慢悠悠的跟打太极似的,没意思极了。
舞蹈也引不起沈薇的兴趣,那就瞧瞧大殿里的人吧。先瞧瞧她家玉树临风的大公子洗洗眼睛,然后才有勇气瞧那一群老头老太太们。
这么一瞧沈薇就发现大家面前的菜肴基本都没动,要么在欣赏歌舞,要么在与左右临边轻声说话。瞧着,瞧着,沈薇的目光就转到雍宣帝身上。
只见雍宣帝高高坐在上面,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俯望着众人,偶尔侧身和边上的妃嫔说上几句话。也不知那秦淑妃说了什么,惹得雍宣帝开怀大笑。
沈薇冷眼瞧着,就在此时,有个小太监匆匆进来附在张全的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就见张全的脸色猛地一变,往前迈了一步低声对着雍宣帝说了几句什么。沈薇注意到雍宣帝的脸色有一瞬的不自然,她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这是出了何事了?
沈薇收回视线,蹙眉想了想,难道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能发生什么事呢?有头脸的主子可都在这里呢。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雍宣帝不是还高高坐在那儿吗?
就在沈薇胡思乱想之际,雍宣帝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位爱卿吃好喝好,朕先失陪了。”众人又起身恭送圣上。
一转头,沈薇惊讶的发现长公主的位子上是空了,“皇姑姑呢?”她轻声问了一句青蕊郡主。
“更衣去了吧。”青蕊郡王随口答道。
沈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却心不在焉起来。因为她发现不光是长公主殿下不在了,连她家大公子也是不在的,只不过一错眼,她就瞧不见她家大公子了。是巧合,还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了?
好在没多久长公主就回来了,可徐佑却是一直都没有出现。沈薇想了想,决定出去找找,刚站起身就被长公主拉住了手,沈薇回头,长公主对着她微不可见地摇了下头。沈薇只好又坐了回去,心中笃定这是真的出事了,而且事情还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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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兵符,逼宫夺位,她为心上人落得不忠不义不孝之名,最终却魂断冷宫。
魂返当年,她只求一切重新来过,该了的怨,该报的仇,一一清算。
名门将女,步步为营,前世恶人皆得报复,她却发现自己爱上了前世被自己所杀之人。
更可怕的是,待一切归于平静,她竟发现自己入了别人的局。
退无可退,为避免重蹈覆辙,她只能遇神杀神,遇佛拭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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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事发突然
真的出事了,沈薇看到下面已经骚动起来了,有之前出去更衣的人回来说看到了皇城中起了火光,不少人都惊慌起来,她们在宫中倒是安全了,可谁没有一家老小?她们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那么多处的火光也不像是单纯起火,能不担心吗?
沈薇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目询问长公主,“皇姑姑?”
长公主也知道是瞒不下去了,张了张嘴,无声地吐出两个字,“流民!”
沈薇一扬眉,这倒是有可能,今冬雪灾,冻死了不少人,百姓为了寻一条活路,倒是可能会铤而走险。只是选除夕之夜攻入京城,大字不识一个的流民有这个脑子?别是有人趁火打劫吧?
望着惊慌失措往殿外涌的诰命夫人们,长公主沉声喝道:“不过是区区流民,各位这般惊慌做什么?五城兵马司和城防司已经出动,相信叛乱很快就会平定,各位都回殿中安坐,再有以言惑众的,本公主定斩不赦。”
长公主站在大殿中央,一身风华,气势威严凛冽,顿时把一干诰命镇住了,纷纷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心中再是担忧,却也不敢违抗长公主的命令。
高位上的皇后娘娘这才反应过来,“对,对,都听长公主的,区区流民,有何可惧?”
沈薇闻言嘴角忍不住地抽了一下,心中生出轻视,都听长公主殿下的,要你这个皇后何用?
长公主凤眸流转,锐利地扫向大臣那边,声音和缓而镇定有力,“各位大人都是股肱之臣,该怎么做就不用本公主再说了吧?”
众大臣心中不由一凛,较之女眷,大臣们更是明白长公主的厉害。这可不是位普通的女子,十多岁就领兵帮着兄长夺宫,铁血手段那是有目共睹的,当今登基之初,她可是最倚重的左膀右臂。这十多年虽修身养性不过问朝政,可没有人敢小瞧了她去。<>圣上留她在殿中坐镇,可真是找对了人了。
众大臣纷纷道:“臣等都听长公主殿下的。”
长公主这才敛去眸中锋芒,“太子,大殿下,二殿下,你们身为皇子,更要沉得住气。秦相爷房阁老诸位尚书大人们,平日皇兄最是倚重你们,今儿还望你们稳住阵脚,切莫引起不必要的慌乱。”
被点到名的大臣立刻站出来表态。
长公主嘴角一勾,拍了拍手,“歌舞!”
便见一群穿着薄纱的舞姬从侧殿鱼贯而入,随着丝竹轻舞起来。
长公主看得津津有味,沈薇也看得津津有味。倒不是她真的多喜欢,但起码的态度得有吧?她就坐在长公主身边,要是连她都一脸心神不宁的样子,岂不是扯长公主的后腿?她带头支持长公主,下头的诰命夫人们瞧了也能安心一些吧。
还别说,沈薇这般镇定从容的模样不仅长公主心中暗赞,就是那些年纪大的诰命夫人瞧了也暗道了一声惭愧,连个十多岁的毛丫头都不惊不慌,她们都一把年纪了反倒使了分寸,真是——
再向勇国公府的两位女眷看去,人家跟嘉慧郡主一样,正眯着眼睛欣赏歌舞,沉醉不已的样子。尤其是沈老太君,那头微不可见地晃了晃,似乎在附和丝竹的拍子呢。
连武将的内眷都有如此胆色,作为铮铮文臣内眷的她们岂能被比下去?于是众女眷纷纷按捺住心中的担忧欣赏起歌舞来,别管真假,但面上都是一派平静。
她们不知道沈薇是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别说流民,就是真的有人浑水摸鱼她也是不怕的。平郡王府里有苏先生和欧阳奈坐镇,还养着四百多狼崽子呢。想攻进平郡王府?不被他们撕成碎片才怪呢。
至于勇国公府沈薇也是不担心的,她祖父虽受了伤,可她大堂哥沈谦不是回来了吗?在西疆滚了一圈的沈谦早不是吴下阿蒙,有他在,自然护得住勇国公府。<>
唯独外祖父府里人手少了些,但沈薇也不是十分担心,阮大将军府虽人手不多,但多是跟着外祖父退下来的亲兵,自保还是没问题的,而且苏先生那般行事缜密的人,肯定会派人过去支援的。
相较于还算安宁的皇宫,皇宫外头真是乱成了一锅粥,上千人的流民队伍到处烧杀抢掠,专挑大户人家下手。
流民如强盗一般,挥舞着大刀铁棒,砸开大户人家的大门,涌进去见人就砍,见金银财宝就抢,砍完了抢完了还放火烧。整个皇城顿时陷入了火海之中,到处都是惨叫的声音。
火光一起的时候苏先生和欧阳奈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流民?流民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吗?高门大户谁家府里不养着护院侍卫,怎么就那么轻易就被破了府门?怕是有人浑水摸鱼趁火打劫铲除异己吧。
苏先生和欧阳奈对视一眼,立刻作出了决定,“欧阳小子你带着府兵守好府里,老夫领着小崽子们出去凑凑热闹,咱们郡王爷肯定在外头忙着呢,老夫去给他搭把手。”
欧阳奈不大赞同,“先生,还是你留在府里吧,外头还是我去吧。”他想着苏先生到底是文人,若是磕着碰着了,可不好给郡主交代呀。
苏先生却笑着摇头,“你的好意老夫心领了,放心,老夫没有你以为的那般无用,看到你们这些年轻人呀,老夫也忍不住生出雄心了,咳,老胳膊老腿也该活动活动了。”
欧阳奈见苏先生坚持,也没有再劝,想了一下道:“府兵再分二百先生一并带走,府里留个三百人足够了。”
少年兵早就集结完毕,一个个紧握着兵器,脸上满是兴奋,就等着苏先生一声令下马上冲出府门。<>
欧阳奈看着利索上马抖缰的苏先生,这才意识到原来这才叫真人不露相啊!
少年兵本就是一群无法无天的主儿,加之又在府里憋闷狠了,一出了平郡王府的大门便如猛虎入了山林,所遇流民,见一个灭一个,见一队灭一队。他们分成若干小队,每队五十人,迅速地穿梭在皇城的大街小巷,充当着救火队员的角色,帮着各府抵御流民,一收拾完毕立刻撤退去支援下一家,临走时还留下一句话:他们是平郡王府的侍卫。
有了这群少年兵的搅局,今晚的局势朝着另外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等某些人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他们已经被少年兵围住了。
火光的映照下,徐佑和苏先生并肩而立,徐佑瞧着这一群身穿黑衣跟流民截然不同的人,感叹了一句,“先生果然神机妙算啊!”
苏先生徐徐一笑,道:“郡王爷过奖了,老夫也不过是随意一猜,没想到他们还真是来了。”没想到还真有人趁乱打勇国公府的主意,啊不,他们打的应该是太傅大人的主意吧!
黑衣人一瞧形势,顿时明白今晚别想善终,相互对视一下,很有默契的往外冲。
“格杀勿论。”徐佑轻描淡写地下了必杀令。
少年兵自然都不是吃素的,一个个如小老虎似的飞身扑上去,他们本就人多,又善于配合,而且徐佑下得命令是格杀,他们一点顾忌都没有,当下就杀得黑衣人血肉横飞。
倒也不怨黑衣人太弱鸡,能被派来打沈太傅主意的能是弱的吗?相反他们还非常精锐,至少对上禁军是有一战之力的,可偏偏他们运气不好,遇上了沈薇那个女魔头教出来的少年兵,这可是一群不择手段完全没下限的货,怎么阴人怎么来,那些阴损的小手段层出不穷,还让你防不胜防。
不到半个时辰就把这伙黑衣人屠杀殆尽。外头喊杀声震天,人家勇国公府可安静了。等外面平静下来了,管家才跑过来,恭敬地道:“四姑爷您辛苦了,我们国公爷说了,明儿让四小姐回来一趟,才从南边送来的鲜果子,全给四小姐留着呢,可别忘了四小姐来吃啊!”对便是倒了一地的尸体都不待瞧一眼的。
苏先生戏谑地瞧着徐佑,面露微笑,心中对他可同情了。瞧见没?帮了人家这么大一忙,人家心里惦记的还是人家那乖孙女,徐大公子这是多不招人待见呀!
其实苏先生对沈太傅的心情可感同身受了,满打满算就这么一个瞧得顺眼的孙女,自己还没稀罕上几天呢,结果却被狼崽子叼走了,换了是他也不能乐意呀!这若是他的小闺女,他还不得成天想着给他使绊子?沈太傅这般已经算是好的了。
徐佑对苏先生戏谑的目光视而不见,面无表情地对着管家点了下头,淡淡地道:“知道了。”
那管家见状,行了一个礼麻溜地跑回去了。
苏先生轻笑出声,他瞧了瞧还在燃烧的火光,对着徐佑拱拱手,道:“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老夫就先走一步了。”手一挥,少年兵有条不紊地跟着他走了。
徐佑身边跟着的五城兵马司的人眼睛都瞧直了,刚刚那些杀神都还是些少年吧?娘啊,一个个杀气腾腾的,吓死个人了。
“大人,那位先生?”副使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心翼翼地问。
“那是嘉慧郡主的先生。”徐佑淡淡地道,然后又漫不经心地加了一句,“那群少年兵都是嘉慧郡主的亲兵,打西疆来的。”
嘉慧郡主!众人心头一跳,难怪了,难怪指挥使大人说自个惧内,若是自个夫人手底下有这么一群狼崽子,他们也得惧内啊!都说嘉慧郡主是个厉害的,原来人家是有底气呀!
人比人气死人,得,杀人他们不成,还是老实地善后埋人吧。
苏先生领着少年兵们回府,路上顺手收拾漏网之鱼。少年兵们兴高采烈地说着话,我杀了多少人,你干掉了几个?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均觉得出来的时间太短了,都还没伸开腿脚呢就结束了。
到平郡王府门口一瞧,苏先生吃了一惊,哎呦哎,那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都是啥?怎么这么多呢?其他府里也不过进了一小撮,敢情都奔着他们平郡王府来了?
苏先生下了马,伸手拿过火把仔细瞧,有流民,也有不是流民的,虽然都穿着流民的衣裳,但苏先生还是一眼就分辨出来了,那一个个膘肥体壮的,能是连饭都吃不上的流民吗?
“先生回来啦!”平郡王府的大门徐徐打开,欧阳奈从里面走了出来,“都平息了?”
苏先生边往里走边道:“嗯,剩下的扫尾工作自有朝廷的人接手,咱们就不跟着凑热闹了。”他瞧着一眼外头的尸体,“怎么来了这么多?府里可有伤亡?”
“许是觉得咱们郡王爷和郡主都不在呗,要知道咱们郡主的嫁妆可是多得让人眼红呢。”欧阳奈猜测着,想捏个软柿子,捞上一票,没想到却碰上了硬茬子,反倒送了命。真是活该!
“伤了几个,都是轻伤,你们呢?”欧阳奈又道,他们都是从禁军中挑的好手,兵器又好,又有院墙做掩体,要是再干不过这些乌合之众,那就丢死人了。
苏先生无奈地朝身后一指,“自己看吧!都还嫌没杀过瘾呢,小小年纪的,也不知哪来这么大的杀性。”
欧阳奈一瞧,可不是吗?少年兵们兴致高昂,可精神了。“也好!”他淡淡地道。他们本来就是兵,没有杀性能叫兵吗?
在宫中苦苦煎熬的文武大臣和诰命夫人们终于等来了归府的谕令,连寒暄都顾不上了,都急急忙忙往宫门赶,急着回府去瞧瞧情况。
皇城的街道上寂静无声,除了侍卫来回巡察,还能看到大火燃烧过的灰烬,偶尔还能瞧见一两个倒在地上的死尸。这些无不让人心惊胆战。
文武大臣们回到府里,瞧见府门还好生的,里头也没有哭声,悬着的心先放下了一半。待叫过管家来一询问,得知是平郡王府的侍卫帮着打跑了流民,不由心生感激。
管家细细描述了当时的情景,“老爷啊,您是没瞧见,那帮流民可凶残了,人人手里拿着这么长的大刀,明晃晃地,可吓人了。咱们府里是有护院,可他们人多呀,还会射箭,又是亡命之徒,眼瞅着咱们就要不敌了,忽然就冒出了一群人,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帮子流民给收拾了。他们说是平郡王府的侍卫,老奴一看,嘿,全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杀气腾腾的,精神头可足了。领头的是个先生模样的,仙风道骨的,可气派了。他们收拾完了流民连口水都没喝就走了。”
这一夜,得过少年兵帮助的府邸都知道了平郡王府有这样一群厉害的少年。有那机敏的略一思考,便明白这些少年大约就是圣上提过的西疆少年兵。于是他们心中对平郡王府又有了新的看法。
不管他们心中怎么想,承了平郡王府这么大一人情是不争的事实,自然是要登门拜谢一番的。
还有那曾经说嘴沈薇的夫人们,一个个心中无比后悔,瞧瞧,被打脸了吧?
天亮之后大家一交换情况,才发现虽然各府都有一定程度的损失,或院墙塌了一段,或被烧了几间房舍,或是死了几个下人,但都不算太严重,至少主子们没有伤亡。尤其是平郡王府所在的这条街上的府邸,压根就平安无事。
当然,也有个别府里损伤严重的,比如房阁老家,房阁老伤了两个儿子,死了一个庶孙子,伤亡的奴才更是有十多个。
再比如秦相爷家,那流民不知怎的竟窜到了后院,卷走了无数珠宝不说,还砍杀了不少丫鬟婆子,秦相爷的妾室死了一个,伤了一个,还失踪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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