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回京途中之不长眼的
阳春三月,暖风拂面。
沈薇站在甲板上放眼远眺,平静的水面犹如一面硕大的银镜,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粼粼的白光。两岸的杨柳吐绿,在微风中摇动着柔软的枝条。风吹在脸上如一只温柔的手,让人的心情都跟着欣喜起来了。
“表姐,原来你在这里。”是何琳琳走了过来,弯弯的眉眼带着笑意。
沈薇微笑,“怎么出来了?姑母还好吗?”
回程她们走水路,毕竟船上要比马车少了许多颠簸,说实话,坐马车赶路真心好累,一天下来全身上下哪哪都疼。
姑母沈雅的身子骨非常不好,为了让她能舒坦点沈薇选择了走水路。可新的麻烦又出来了,姑母晕船,还晕得挺厉害,连喝口清水都呕吐。幸好随船跟着位大夫,医术是不能跟柳大夫媲美,但瞧个晕船风寒什么还是行的。
沈雅喝了大夫开得汤药,才稍稍好了一些,只是一天里还是躺在床上的时候多,极少出舱房。作为女儿的何琳琳自然十分担心,时时在舱房里陪着。
“娘用了几颗酸梅蜜饯,好一些了,月桂正给她按头呢。”何琳琳走到沈薇身边站定,学着她的样子极目远望,只觉得天地好大,心胸也开阔了不少。
“姑母用着好就好,再过一个多时辰咱们就能到通州码头了,到时咱们一起上岸吃顿好吃的去,再买些精致的东西,姑母和表妹若是喜欢咱们还可以在岸上住一晚。”沈薇道。
何琳琳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太好了。”她长这么大极少有机会走出何府后院,小姑娘家哪有不爱玩的?自出了云州城她的眼睛就时时望着外面,哪怕一棵树也能看上许久。沈雅怜惜女儿,便也纵着她,有时还会陪着她一起看沿途的风景和事物。
“小姐,小姐,还有我,我也要吃好吃的。”桃花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脸焦急地冲过来,生怕沈薇不带她似的。
沈薇哑然失笑,“放心,少不了你。”打吃过早饭就见不到人了,也不知跑哪个犄角窝着去了,这会听到好吃的跑得倒是快,不愧是资深小吃货啊!
桃花兴奋地大叫,“小姐真好!小姐最好了!”欢喜地像个小娃娃一样。
沈薇望着笑得像两朵向日葵般的表妹和桃花,她的眼睛也弯了起来。放飞心情,即使享乐,莫辜负了这大好春光。
船停了,沈薇和何琳琳一左一右扶着沈雅上了岸边,本来沈雅是不想下船的,她身子骨弱,又晕船,到了岸上定会扰了侄女和女儿的玩性。可侄女和女儿都坚持,说下船走走心情好了,便不会再觉得难受了。
通州还是挺繁华的,沈薇一行浩浩荡荡十多人,有丫鬟有嬷嬷,有管家有小厮,还有侍卫,光是从穿戴和气度上来看就知道非富即贵,一下船就引得不少路人的目光。
正值午时,二管家引着沈薇等人去了先前订好的酒楼用饭。
食为天,三个金漆大字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着金光,笔锋遒劲有力又带着三分洒脱。沈薇心中暗赞了声好字,只冲着这招牌这酒楼就值得一进,沈薇不由赞许地看了二管家一眼。
二管家面上虽没露什么,心里却很高兴,更殷勤地在前头引路,“姑奶奶,四公子,表小姐,请!奴才订得是二楼的雅间幽兰厅。”
幽兰厅正好临街,把窗户一推开就能看到街上的情景。何琳琳惊喜地跑过去,趴在窗户上朝外看,然后回头招呼,“娘,表哥,快来呀,下面好有意思。”
“这孩子。”沈雅宠溺地看着女儿,“你当谁都跟你似的看啥都新奇?姑娘家趴在窗户上像什么样子?快坐好。”
这边沈薇也打发二管家出去了,走过来站在窗户的另一边,“没事,表妹还小,那些劳什子规矩等回了京城再学也不迟,何况这是通州,又没人认识咱们,就让表妹松快一些吧。”
本来撅着嘴不情愿的何琳琳立刻眉开眼笑起来,得意地看着她娘,撒娇道:“娘,您看表哥都说没关系了,您就让女儿看一会吧。”
沈雅又何尝愿意拿规矩约束女儿,可这世道到底对女人苛刻了些,此次回京,虽说是归家,但和离的名声到底不好,琳姐儿她爹又是那个样子,世人看琳姐儿的目光会更加挑剔,为了琳姐儿能有个好前程,规矩还是必须得守的。
可看着女儿脸上的笑容,沈雅的心又软了,“你这孩子就是跳脱,你表哥那是心疼你。”到底没再提规矩的事。
“表哥,你瞧那个捏面人的,可真像呀!表哥,表哥,那个红红的就是冰糖葫芦吧?是酸的还是甜的?”何琳琳指着街上叽叽喳喳地说着,一脸的雀跃。
沈薇不由莞尔,真是个孩子呀!还是个让心心疼的孩子,都十三了都没吃过冰糖葫芦,难怪会这么好奇了。
“荷花月桂,你俩下去把表小姐瞧中的玩意都买回来。”沈薇头也不回地吩咐,她很乐意宠着这个表妹,一是这个表妹性子不错,不让她讨厌。二是这个表妹在何家被磋磨的有些阴郁了,一点都没有同龄姑娘家的开朗活泼,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好不容易才打开了心扉,露出了点被压抑许久的少女天性,她才舍不得多约束呢。
“谢谢表哥。”何琳琳吐吐舌头,很娇俏可爱的样子,又带着些许的不好意思。
沈薇则摸摸她的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沈雅嘴上责怪着,脸上的笑容却一直都没停过。最讲究规矩的莫嬷嬷则低眉顺眼地立在一旁,好似什么都没有看见。这让沈薇觉得非常满意。
微风拂面,连空气中都好像带着春花的芬芳。一个年轻公子和一个甜美可爱的姑娘,两个人亲昵地说话,这样的情景落入谁的眼中都是一幅美丽的画。
“三爷,您瞧什么呢?”对面的茶楼上一个哈着腰的小厮谄媚地问着主子。
被称为三爷的人中年男子显然心情不错,折扇往对面一指,道:“瞧那一对小情人呢。”
小厮顺着指着的方向看去,乐呵呵地说道:“奴才觉得不大像情人,倒像是一对兄妹,您瞧,他们的眉眼间有些相似呢,也不知谁家的公子小姐,长得可真好。”
三爷一怔,仔细去瞧,嘿,还真有些相似呢。“二贵你这小子倒是有几分眼力劲,三爷我对通州熟着呢,可没见哪家有这般出色的孩子,估计是过路的吧?”
小厮二贵嘿嘿笑了两声,“这不都是主子您调教得好吗?”一通马屁拍得三爷心情更舒畅了。
二贵小心地窥着主子脸上的笑容,忽然一个主意就冒了出来,他轻轻地往前在了两步,小声道:“三爷,既然他们是过路的,那咱们——”他双手做了一个钳住的动作,意思不言而喻,“三爷,奴才瞧着那个公子的相貌似乎更胜一筹,您说若是把他送到上头去,会不会起些作用,到时大爷二爷他们都没资格跟您争了。”
三爷闻言心中一动,嗯,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行啊你小子,总算是有点出息了,这事你带人亲自去做,尾巴收干净些别漏了什么马脚。”
“是,三爷您就瞧好吧,奴才指定把事情给您办好。”二贵一脸激动地退下去了。
何琳琳瞧着荷花月桂买上来的东西兴致可高啦,若不是沈薇说先吃饭,她立刻就能将那红红地山楂果塞进嘴里。
用罢午饭,何琳琳的兴致依旧很高,可沈薇却看到她姑母一脸的疲态,想了想道:“姑母,咱们先去客栈歇着吧。”沈雅也确实累了,就没有推辞。
客栈也是二管家订的,离酒楼不远,走上一刻钟就到了。二管家订得是个小跨院,不大,却胜在安静。
沈雅歇下之后,何琳琳依旧巴巴地跟在沈薇身后,眼底满是渴望。沈薇还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对着莫嬷嬷吩咐了一声道:“我陪表妹出去转转,回头姑母醒了你告诉她一声,免得她担心。”
何琳琳闻言眼睛又弯了起来,“谢谢表哥。”
沈薇摆摆手,丝毫没放在心上。反正她也不累,正好瞧瞧这通州有什么值得带回去的东西,出来这一趟,总得给长辈和兄弟姐妹们带些礼物吧?
留了部分人手在客栈里,跟沈薇出来的只有欧阳奈和荷花,此外便是两个跑腿的小厮,桃花那丫头早就吃饱了睡得跟头猪似的。
沈薇带着何琳琳一路走一路看,买了不少的东西,小厮手里都拿不下了,都回客栈两趟了。可何琳琳的购买**一点都没降低,看见啥都眼睛冒光。沈薇也懒得提醒她,反正又花不了几个银子,全当买她开心了。
“公子,似乎有人跟着咱们。”趁着表小姐专心挑拣东西,欧阳奈飞快地对沈薇说。
“有几个?”沈薇看着欧阳奈,无声地询问。
“两个。”欧阳奈对着沈薇比了两个手指头,然后又补了一句,“打咱们出了酒楼就跟着了。”
这是早就盯上她们了!沈薇点了下头,“看着点表小姐。”至于她自己,呵呵,打她主意的人才是老寿星上吊——找死呢。
“两位贵客请稍候,咱们掌柜的已经去取小店的镇店之宝了,定不会让客人失望的。”伙计殷勤地送上茶水,态度可恭敬了。
沈薇无可无不可,挥手打发伙计下去了。若不是何琳琳好奇,她哪里在意什么镇店之宝?她梳妆匣子里的好东西多着呢,哪里看得上这家首饰铺子的镇店之宝?既然表妹有兴趣,那就一起看看吧,全当是歇脚了。
沈薇端起茶杯,刚送到嘴边就停住了,随即恢复了自然,轻轻抿了一口,然后她用杯盖撇了撇茶叶末子,又抿了一口。眼睛的余光里她看到之前送茶水过来的伙计似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便断定这茶水里真的有问题。
她不露声色地放下茶杯,状似随意地打量起四周来。借着欣赏风景,把腰上的一根络子从窗户偷偷扔了下去。她心中盘算着这是进了黑店,还是这家铺子和之前跟踪她的人是一伙的?
正想着呢,就见表妹何琳琳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道:“表哥,我,我——”她的脸微红,身子不自在地动了一下。
沈薇顿时明白了,对站在一旁的荷花道:“荷花,服侍表小姐更衣。”
何琳琳顿时大松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朝沈薇笑笑,跟着荷花往一边走去。沈薇看到何琳琳的那杯茶已经喝了一半,眉头不由蹙了起来。心中暗暗后悔,是自己托大了,应该让月桂跟着的。她自己是不怕,可表妹若是有个什么,姑母还不得担心死。
这般想着,沈薇就想要起身,刚站起来就觉得头一阵发晕,好似还听到了一声惊呼,她朝何琳琳和荷花去的方向望去,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闪过。于是沈薇便顺势跌回了椅子上,头摇晃了几下,不动了。
之前送茶水过来的伙计见状飞奔过来,“公子,公子,公子醒醒。”可任凭他怎样摇晃,椅子上的这个人依旧呼吸绵长,睡得可安稳了。
两一个伙计道:“别摇了,早就晕过去了,这可是上上等的好货,指甲盖一点就能药倒一头牛,我刚才看得可清楚了,这小子喝了两大口呢。”这个人的声音里不无得意。
“那还等什么,赶紧把人弄走吧,主子爷还等着呢。也不知那边得手了没有?”送茶水的伙计低声道。
“这还用想吗?不过两个丫头片子,自然是得手了的。”
两人把沈薇架起来,飞快地朝着某地而去。
在下头的欧阳奈接到沈薇传过去的消息就往上冲,可惜还是迟了,只来及截下表小姐,而他家小姐和荷花却早不见了身影。
欧阳奈看着怀里昏迷着的表小姐,眉头微皱,迟疑了一下仍是决定先把表小姐送回客栈再出来找小姐。
不是他不忠心,而是他深知自家小姐的能耐,小姐都能给他传递消息,那肯定是提前发现了不妥之处,在小姐有防备的情况下,能算计到她的人还真没有。估计小姐又起了心思,将计就计探人家老巢去了。
担心小姐还不如担心这伙子不长眼的呢,小姐不过就想在通州吃顿饭歇一晚,谁这么好运气咋就偏上赶着惹他家小姐这个女魔头呢?
欧阳奈猜得一点都不错,那杯茶沈薇看似喝了两口,其实她一口都没喝,还很小心地服了一粒解毒丸。所以沈薇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着的,她就想看看谁这么有眼力劲,咋就打上她的主意了呢?莫不是看她长得俊俏,想把她往那啥地方卖吧?可也不对呀,她现在可是个公子哥呢。那是要卖到小倌馆?娘啊,谁这么有眼光?沈薇的嘴角抽了一下,心里忽然浮起一个古怪的想法:若是徐大公子知道了有人想把她卖到小倌馆,是会把她禁锢在府中不许出来,还是提刀把打她主意的人全都砍了?也不知在外执行任务的徐大公子可还好?咋还有点想他了呢?
正带着人钻山林子的徐佑狠狠地打了三个喷嚏,他摸了摸发烫的耳朵,心里的感觉可怪异了:莫不是沈小四那个没良心的在骂他吧?
瞧瞧,都快要是夫妻了,说好的心有灵犀呢?哪去了?哪去了?哪去了?谁允许你离家出走的?
欧阳奈抱着昏迷的表小姐回到客栈,二管家可吓坏了,“小,公,公子呢?”
“公子不见了。”欧阳奈直接道。
二管家顿时慌了神儿了,“啥?不见了?”他的声音猛地拔高起来,“那你还不快去找?”都说四小姐是个厉害的,但再厉害她也是个姑娘家,若是四小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老侯爷还不得扒了他的皮?啊不,不用老侯爷动手,他自个就得一头撞死。
相对于二管家的六神无主,欧阳奈就沉得住气多了。他招来月桂和桃枝,“表小姐只是中了**,睡够了自然会醒,这事不要惊动姑奶奶,就说表小姐累了先歇下了。我去找小姐,你俩和莫嬷嬷一起守好姑奶奶和表小姐。”
月桂和桃枝没看到自家小姐虽然也十分担心,但却不会像二管家那样。她们都是亲眼见识过小姐的本事的,连杀手都奈何不了她,更何况几个下三滥的小毛贼?至于荷花,她们不是不担心,但也知道,只要小姐没事,荷花就不会有事的。
沈薇先是被人扛着的,然后被扔到了马车上。马车可硬了,扛她的人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直接就把她扔上去了,疼得她差点没装下去,娘的,你好歹也轻轻放啊!你们不是瞧上了本公子的皮相了吗?若是擦破了皮,看你们咋跟主子交代。哼哼!
沈薇心中咬牙切齿地腹诽,暗暗发誓等一会一定要那个摔她的人付出代价。
马车不疾不徐地行驶着,然后停了,接着有人把沈薇扛了出来,扔进了一间屋子。
沈薇悄悄地睁开眼睛,看到地上的麦草上还躺着一个少年,正昏迷着呢。他背对着沈薇,看不到他长什么样子,但从他身上穿得衣裳和束发的簪子来看,这少年应该出身不差,不是官家公子,也是个家里有钱的。
沈薇敢要站起身活动一下腿脚,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她立刻躺下装死。
门开了,又一个人被扔了进来。然后沈薇听到他们说,“怎么把这个姑娘扔在这屋?”
另一个道:“抓错人了,这个就是个丫鬟,搁哪屋不都一样?”
沈薇心中一动,丫鬟?难道是荷花?那看样子表妹是被欧阳奈救下了。她不由松了一口气,表妹没事就好,不然她真的不好意见她姑母啦!
“管她丫鬟小姐,只要长得漂亮就行了呗,反正咱是看脸收银子,何况这小姐丫鬟的脸上又没写着字,衣裳一换,谁知道她之前是干啥的。”
“这倒也是,这人你可得看好了,之前的那个可是个好货色,可不能出了岔子。”
“嘿,看老弟说的,老哥我何时办砸过差事?放心了,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贵公子哥,你就是让他跑他能跑哪去?何况都昏迷着呢,我估摸着不到明早是醒不过来的。”
“行了,我走了,总之你还是小心些为好,真出了事,那后果不是你我兄弟能承受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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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回京途中之别院戏耍
沈薇听着脚步声渐渐远了,这才又睁开眼睛。她往身边一瞧,嘿,还真的是荷花,正紧闭双目睡得正香呢。荷花没有喝加了料的茶,看样子是被人打昏的。
“荷花,醒醒。”沈薇推了推荷花轻声唤道。
好半天荷花才慢慢睁开眼睛,咋看到自家小姐,她又惊又喜,“小——”随即又像意识到什么似的捂住了嘴,只余一双惊喜的眼睛。
沈薇对着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荷花会意地点点头,“公子,您没事吧,那家铺子是黑店,表小姐被欧阳师傅救走了。”荷花轻声说道,她看了看四周,“公子,这是什么地方?”看到了她家小姐,她的心就定了下来,有她家小姐在,她们肯定不会有事的。
沈薇摇摇头,“不知道。”谁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她站起身走到门边,透过门缝朝外看。
这好像是一个小院,她们呆得地方应该是其中一间厢房。小院不大,但修建得却挺精致,假山,游廊,小花园全都有。看样子像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别院。沈薇敛住心神,若有所思。
“公子,这里还有一个人。”刚才只顾着惊喜了,荷花这才发现屋里除了她们主仆还有一个人呢,看穿戴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沈薇点点头,走过来轻声道:“跟我们一样,应该也是被虏来的。”
“那?”荷花眼睛一闪,看了看躺在一旁的那个人,又看看她家小姐。
沈薇明白荷花的意思,但她仍是摇了下头,“不妥。”
荷**软,她却不能心软。谁知道此人心性如何,若是个心智不坚的,把他弄醒了再哭哭啼啼,岂不是拖她后腿?还不如让他昏着省事呢。而且从刚才两人的谈话中得知他们用的**药性特别霸道,现在人提前醒了是咋回事?引起他们的怀疑就不好了。
荷**中不忍的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既然小姐说不妥,她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了。“公子,咱们现在怎么办?”荷花有些担忧,她很庆幸被虏来的是自己,若是表小姐,姑奶奶还不得担心死?又懊恼自己怎么就不能跑快一点,只要她再跑快一点,欧阳师傅就能连她一块救走了,也省的现在拖小姐的后腿。
至于陪着小姐一起涉险这样的愚蠢想法她是一点都没有,自从上次经历了庄子上刺杀,她们这些小姐身边的丫鬟就有了一个共识,那就是:遇到危险一定要想法子保全自己,千万别逞能往刀口上撞,没有她们拖后腿,小姐要脱身是很容易的。至于替小姐档刀剑,呵呵,还是省省吧,她家小姐压根就不需要。
沈薇沉思了片刻,然后附在荷花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荷花郑重地点了点头,“公子,奴婢都记下了。”
沈薇扯了一下嘴角继续躺在柴草上装死,屋里响起了荷花惊慌的声音,“公子,公子,您怎么了?快醒醒啊!这是哪里?来人,快来人啊!有没有人?”荷花扑在门上使劲拍打着。
动静挺大的,看守她们的人自然听到了,骂骂咧咧地走过来,“嚷嚷,嚷嚷个什么?安分点还有几天好日子过,不然,嘿嘿!”听这声音就很猥琐。
荷花却一点都不怕,继续扒着们喊:“有没有人?快开门,我家公子出事啦,怎么也叫不醒了,大夫,快给我家公子请个大夫来。”
看守的人顿时就乐了,哗的一声把门打开了,他看着跌坐在地上惊慌失措的荷花,心情可好啦。
荷花好像被吓着了,瞳孔猛缩,结结巴巴道:“我,我家公子,叫,叫不醒了。”
“叫不醒就对了,这可是大把的银子买的**。行了,既然都到了这儿了,就老实呆着吧,你家公子明早就醒了。”看守的人瞅着荷花嘿嘿笑着,虽然是个小丫鬟,这模样倒是长得不赖,他心头痒痒的,伸手想要去摸荷花的小脸。
荷花装作受了惊吓,猛地往后退了一步,那只讨厌的手落了空。
沈薇悄悄睁开了一条眼缝,看到此人身形高大,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右边的脸上有一块不小的青色胎记。
那人也不恼,“呦呵,小丫头片子性子倒挺烈,咱们家红姑最喜欢收拾这样的姑娘了。”他转身准备锁门出去。
“大,大哥。”胎记男一回头,就见小丫鬟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小手扯着他的裤腿。半个身子都酥了,“呦,还舍不得哥哥呀!说吧,有啥事?”
荷花闻言好似受了惊吓的小兔子,扯着裤腿的手一下子松开了,好看的俏脸不争气地涨红了,“我,我想——”她捂着小腹,一副羞愧欲死的模样,“求大哥给行个方便。”
胎记男心中了然,面上带着几分迟疑,“你就在屋里解决吧。”上头可是交代过的,要他好生看着,不许人出了屋子。
“可,可是——”荷花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个人,脸涨得更红了,“求求大哥帮个忙吧。”俏脸上满是哀求。
胎记男顿时心神**,哎呦呦,这小丫头还真是勾人,他还真的有些心软呢。“行了,行了,你赶紧出来吧,你们这些大户人家就是破规矩多,我跟你说啊,动作麻利点,老实点,不许四处乱瞧,听见了没有?”不过是个小丫鬟,能翻出什么风浪?
荷花脸上满是赶紧,“谢谢大哥,大哥可真是个好人。”她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撑着地爬了起来。
胎记男乐了,“对,对,大哥是好人,以后你就知道了。”他色眯眯地在荷花粉脸上摸了一把,入手的嫩滑呦!他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了。
荷花忍着恶心没有躲开,她咬着唇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顿时取悦了这个人。
荷花低眉顺眼的跟在此人身后,看似老实,实则眼睛的余光不停打量着院子中的精致布局,暗暗记在心中。
“喏,那就是茅房,你进去吧。”胎记男一指,看着荷花进去了,自己守在外面。听着里头沥沥淅淅的水声他咧开嘴嘿嘿笑了几声,耐性也前所未有地好了起来。
胎记男一边百无聊赖地在外头等着,一边想象着里头的香艳情景,若不是上头管得严,他真想冲进去把那小丫鬟搂在怀里蹂躏一番。
“大,大哥。”就在胎记男想入非非之时,忽然听到里头传来小丫鬟怯生生的小腔调。
“又有啥事?”胎记男嘴上不耐烦着,心里却觉得很受用。
茅房里头一片沉默,小丫鬟好似被吓着了。“到底啥事?快说,磨蹭个什么劲。”胎记男催促着。
荷花低低的声音这才响了起来,“大,大哥,能不能帮我拿点草纸来。”声音颤巍巍的,好似要哭出来了。
“你怎么那么多事啊?”胎记男不耐烦了。
“大哥行行好吧,我,我,好大哥。”荷花继续哀求。
胎记男先是不愿,耐不住荷花哀求,又转念一想:小丫鬟又不好意思出来,草纸还不得自己送进去,那自己岂不是就能——想到那幅醉人的情景他顿时情愿了,“行了,谁让大哥我心软呢,等着吧。”
他刚一转身,一双灵巧的手顿时袭上了他的脖子,惊恐还留在眼睛里他就已经去见了阎罗王。
“荷花。”解决了胎记男的沈薇轻声唤道。
茅房里头的荷花立刻钻了出来,“公子,您怎么出来了?他又是谁?”荷花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胎记男,又看到自家小姐身边还站着个年轻公子,顿时警惕起来。
“就是和咱们关在一起的那个人。”沈薇语气不太好地说道,“按原来说的行事,一会你还回那间屋子,就藏在,嗯,藏到床底下去。”她记得那屋里墙角是有张破床的。
“好,奴婢明白了。”荷花点了点头,飞快朝远处跑去。经了那场刺杀,荷花虽没练出月桂那般利索地身手,但比一般人也强上不少了。
望着荷花跑远的身影,沈薇转过头,道:“你,把他扛到院子门口,弄出打瞌睡的样子。”
那个跟着沈薇一起出来的公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这位兄台,在下身纤体弱,怎能担当如此重任呢?还是公子自个来吧。”
沈薇冷冷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唇角勾了起来,“你也可以不做。”那个自诩文弱的公子脸上的笑容才绽开到一半,就听到了沈薇的下一句话,“一会惊动了这院子里的其他人,就不知身纤体弱的这位兄台能不能顺利脱身?”沈薇作势要走,一副绝不多管闲事的样子。
“哎哎哎,兄台别走啊!咱们好歹也是共过患难,兄台抛下在下一人于心何忍。”文弱公子慌忙喊道,沈薇看到不远处天空升起的烟花信号,脚下的步子走得更快了。
那文弱公子见沈薇是铁了心不管他,瞅了瞅地上躺着的大汉,脸上全是嫌弃,却也只能弯下腰把人拎了起来,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地感叹,“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哪!”
沈薇眼睛的余光瞧见这一幕,心中冷冷地哼了一声。一只手就把个彪形大汉给拎起来了,走动间还十分轻松自如,屁的身纤体弱!这他妈的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真没想到她沈薇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之前胎记男和荷花一离开,沈薇就一骨碌爬了起来,刚用簪子把锁捅开就觉得肩上被拍了一下,沈薇想也没想就抓住了肩上的那只手,身子迅速后移,另一只手上的簪子就刺了出去。
“哎哎哎,别冲动,是我!”那人边咳嗽便狼狈躲开。
沈薇虽停了攻击,心中却警惕起来。这人能不声不响摸到她身后已经令她吃惊了,更别提他还躲开了她的攻击,看似身形狼狈,狼狈中却颇有章法。此人若是敌非友,那后果?沈薇想起来都一阵后怕。
那人见沈薇戒备的样子,索性一屁股做到了地上,嘴里不满地抱怨,“我说这位兄台也太狠心点了吧,要不是在下运气好,你那一下子非把在下的俊脸毁了。多大的仇恨?好歹咱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他摸着自个的脸,自恋不已的样子。
沈薇嘴角抽了一下,心道:此人若不是个二货,那就是城府极深。她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收起簪子朝门外走,谁知身后的那人却也跟了上来。
“公子,公子,信号发出去。”荷花气喘吁吁跑回来,她刚要回那间屋子,被沈薇拉住了,“别去了,你跟着我了吧。”也没出院子,扯着荷花就藏进了假山里头。
在通州城中找人的暗卫看到东南天空升起的烟花信号,全都闷头往那个方向飞奔。欧阳奈审那间铺子的伙计审到一半,从窗户看到那个信号,立刻把伙计随手一塞就冲了出去,心也放了大半下来。
那个烟花信号不仅欧阳奈和暗卫看到了,通州城里的一些人也看到了,某些熟悉那个方位的人顿时目光凌厉,“不好,别院出事了,快带人手过去。”
而另一些同样熟悉那个方位的人则幸灾乐祸地笑,“呵呵,闵老三这回是遇上硬茬子了。”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一般人谁手里有那玩意?好期待看到闵老三跌倒铁板上哦。嚣张,让你嚣张,总有收拾你的人!
信号在空中炸开的动静顿时引起了别院中人的注意,他们纷纷朝信号升空的地方跑去,“咋了?咋了?谁放的信号?人呢?人在哪里?”任他们把那附近搜了个遍,却是什么可疑的人都没找到。
坐镇的那人就反应过来了,“快,各院子各处仔细搜查,派个人回去报信,都警醒点,看是不是哪个院子里的人逃出去了?动作麻溜的,出了纰漏主子爷能剥了咱们的皮。”
整座院子都动了起来,沈薇背靠着假山石壁,听着外面的脚步声和喧嚣声,她的心底升起一股隐隐的兴奋。而荷花则紧张得揪着胸前的衣襟忐忑不安着。
沈薇伸头朝外头悄悄看了一眼,没看到那个二货,却看到有人朝这边院子走来,沈薇赶紧把头缩了回来。
“大头,大头,你个死懒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睡觉,快起来,一会王管事瞧见了有你好果子吃。”那人轻声喊着。
可惜他嘴里的大头靠在院门上,低垂着头睡得正香,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个不靠谱的,昨晚是干啥去了?”那人边说边朝前走了两步,“大头,快醒醒,出事啦。”他用手去推大头,却见大头身子僵硬着朝一旁倒去,那人顿时吓得熬的一声后退了一大步,正对上他那双睁得圆圆的惊恐眼睛。这大头哪里是睡着了,分明就是已经死了。
“快来人哪,出事了,大头被人给杀死了。”那人惊慌地大声喊起来。
片刻后便跑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似乎是管事模样,他蹲下身仔细瞧了瞧,自然看到脖子上那个清晰的手印,眉头微微皱起来。“快,进院子瞧瞧。”
若是他所料不错,杀人的应该就是今儿才弄回来的那两个钟的一个。果然下一刻便有快跑回来禀报,“东厢房里的人全跑了。”
“快追,他们肯定跑不了多远。”王管事当机立断,压根就没想着进院子去搜一搜找一找。
而沈薇正是利用了他们这种灯下黑的心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他们千辛万苦逃出来不往外边跑,而是还窝在这院子里呢?
刚才那伙子人进院子的时候荷花紧张地心都跳到喉咙口了,现在见他们走了,整个人顺着石壁就滑坐在地上,后背都是汗。
沈薇看了她一眼,低声吩咐道:“你在这躲着,我出去看看。”
荷花却拉住了她的袖子,“小姐,奴婢害怕。”她要跟着小姐,她不要一个人呆着这里。
沈薇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没事,我很快就回来的。”她自己出去倒是能躲过他们的眼睛,带着荷花却是不行的。
荷花只好强忍着心头的害怕松开了手。
沈薇刚摸到院门口就又潜了回来,仔细辨别一下,挨屋搜查起来。运气还挺好,不仅成功找到了火折子,还找到了一坛子酒。沈薇把酒倒在麦草上,然后点起了火。
“快走。”趁着火还没烧起来,沈薇拉着荷花就冲出了院子。
整座别院可热闹啦,不仅其他院子关着的人被放了出来,还有好几处都起了火。别院的歹人既要忙着救火,还得顾着抓人,结果嘛,嘿嘿,那还用说吗?
“小姐,是不是咱们的人到了?”荷花此时也不害怕了,瞧着院子里四下乱跑的人一脸兴奋。
“不是。”沈薇眼睛盯着前方,这不像是欧阳奈和暗卫的行事风格,若是欧阳奈和暗卫,他们会直接抓人逼问出自己的下落,然后再杀人灭口,悄无声息地就把自己给救出去了,而不是这样猫逗老鼠般的戏耍。若她猜得没错的话,这应该是和她关一起的那个二货的手笔了。呦,就这一会功夫,那二货的动作倒是挺快的啊!
沈薇眼珠子转了转,嗯,看在同关一屋的缘分上就助他一臂之力好了。她把火折子往荷花手里一塞,“趁乱再多点几处火,咱瞧瞧他们还能跑得再快点不?”
“嗯嗯。”荷花激动地直点头,现在别院里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人,她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像小姐说的那样,浑水才好摸鱼。
沈薇交代好了荷花也行动了起来,她也跟着没有章法地乱跑起来,趁机敲晕了好几个歹人,引着被抓来的这些男女朝大门角门跑去,她三两下就解决掉了看门的歹人,把能打开的门全都打开,“赶紧逃吧,一会他们的同伙来了就逃不了了。”
趁着开门之际沈薇朝外头瞄了几眼,这院子可真偏僻,都折腾出这么大动静了都没有人过来。难不成这是城外?很快沈薇就否定了这一猜测。
返回去的途中沈薇听到了几声羊叫,顿时又有了一个好主意,她顺着羊叫声找了过来,嘿,不仅有十几只养,还有七八匹马呢。
沈薇大喜,飞快的解开缰绳,牵着马赶着羊就冲了出来。有了马和羊的加入,别院里更加热闹了。沈薇瞧着这伙子歹人跟没头的苍蝇似的乱窜,不由乐得前仰后合。
欧阳奈和暗卫赶到时看到的就是他们主子这副无良样子,不由满脸黑线,敢情他们担心得要死,主子却在这玩得不亦乐乎啊!早知道他们还拼了命地往这跑干啥?反正主子玩够了会自己回去的。
“呀,你们都来啦!走,走,这里也没啥事了,咱们回吧。”沈薇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一本正经地说道,随后像想起什么似的四下里张望,“哦对了,荷花呢?那小妮子不会是玩上瘾了吧?”
正说着呢,就看见荷花飞奔而来,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小姐,奴婢跑得可快了,他们都抓不住我。”
暗卫们又是一头黑线,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荷花这丫头平日不挺文雅可爱吗?就半日功夫,咋就学会了桃花的彪悍了呢?
“行了,这火够他们救一会的,咱们该回了,回去陪姑母用晚饭。”沈薇看了一眼四下起火的院子,估计这院子是废了,她心里别提多酸爽了,哼,连本公子的主意都敢打,活该!
沈薇接过欧阳奈递过来的缰绳,踩蹬上马,刚要一抖缰绳飞驰而去,就听到身下的马不安地抬起蹄子,回头一看,顿时气坏了,“放手。”那个二货正拽着她的马尾巴呢。
“不放。”二货公子摇头,如玉的脸上满是汗水,发髻也歪歪扭扭的,嘴里说出的话却是大义凛然,“同是天涯沦落人,兄台怎能撇下在下独自逃走?于心何忍啊!”
沈薇冷笑,“不好意思,本公子没啥优点,独心硬尔,快放手。”
“不放,兄台真的要见死不救吗?”二货公子立刻换了副嘴脸,耍着无赖道:“你同意带在下一起走,在下就放手,不然咱们就一起留下吧,反正咱俩也有缘,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闭嘴。”沈薇受不了的冷喝一声,这谁家养得二货?就这么放出来危害人间了?赶紧牵回去。
瞥见远处疾驰而来的身影,沈薇不愿再跟二货公子浪费口水,直接吩咐欧阳奈道:“你带着他,快,他们的援军来了。”
欧阳奈点了下头,长臂一伸,就把二货公子拎到了他的马上,惹得二货公子夸赞地惊呼不已。
闵三爷带人赶到别院正看到沈薇一行人绝尘而去,他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睛微闪。带进了别院看过之后,他的脸就阴沉地好似能拧出水。他千辛万苦费了大劲弄来的货全跑了不说,还赔上了一座别院,他闵三何时吃过这样的大亏?在他的地盘上要他的强,有这么容易吗?
“三爷,都是小的办事不利,求三爷饶恕。”王管事战战兢兢地请罪。
闵三爷冷冷地看着他,嘴角浮上一抹阴寒的笑。是挺没用的,连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小姐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不过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火救不了就别浪费时间了,这座别院弃了,做干净一点,别留什么尾巴,否则——”闵三爷语带深意地扫了王管事一眼,就这一眼,却让王管事觉得如坠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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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回京途中之闵三爷
离京城二百多里远的地方有一座占地极广的大山,叫青落山。⑤∞八⑤∞八⑤∞读⑤∞书,.←.o≈在大山深处有一座古老的寺院珈蓝寺,年代可以追溯到前朝,算算也有五六百年的历史了,整座寺院散发出一种古朴而悠远的气息。
清晨,阳光透过树缝洒下,寺院里的古钟就响了起来,厚重的钟声传出老远老远,一队队僧人有序地做着早课。一切是那么的祥和而舒缓。
珈蓝寺虽然身处青落山深处,但香火却很鼎盛。青落山下方圆百多里的百姓都以能到珈蓝寺叩拜佛祖为荣,他们通常天不亮就要出发,一步一步走过崎岖山道,虔诚地跪在佛前祈求愿望,哪怕最粗鲁的汉子到了这里都会自觉的收敛举止。
可是谁能想到这座佛光普照的寺院却藏污纳垢成了某人蓄养私兵的地方。
徐佑得了雍宣帝的旨意就潜在暗处秘密追查,顺着雍宣帝给的些许信息,从京城一路向东南,然后线索便断了,盘桓了两日才又查到些蛛丝马迹,方向却指向西北,他们又马不停蹄地朝西北奔去,开始挺顺利的,到后头线索又没了。就这样徐佑带着人兜了个大圈子,最后终于把目标锁定在了青落山上的珈蓝寺。
徐佑都觉得不可思议,若这里真是那位并肩王练私兵的地方,那他的胆略真是让人佩服了。自二十多年前程王爷销声匿迹之后,不是没有人猜测他去了哪里的,有的说他坐船出了海。有的说他去了北方,收服了边陲小国,自己做了国主。还有的说不对,他就隐居在江南,手底下控制了大笔的买卖交易。甚至连雍宣帝都没有摸清他到底去了哪里,可谁能想到他哪里也没去,就窝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呢。
二百里,呵呵,这是一个多么有意思的距离呀!
“像吗?”徐佑手摇折扇,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富贵逼人的打扮。今儿他要去珈蓝寺上前,而他今天的身份则是路过此地的商家公子哥。
“不像!”江黑和江白异口同声说道,不是说这身打扮不行,而是他们公子这般打扮总让人觉得有股违和感,公子身上那种上位者的气势让人无法忽略。
不是有句话说“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吗?而他们公子则是穿上破衣烂衫也不像乞丐。
“若是沈四小姐在就好了。”江白忽然说道。
江黑也是心中一动,随即暗暗点头附和,不得不承认那位沈四小姐的确厉害,女儿身能把男人扮像就不错呢,她呢,却是扮啥都像。清贵的管家公子,文弱清高的书生,街上的无赖泼皮,农家忠厚的少年,甚至路边乞讨的乞丐,她都是手到擒来,活灵活现。
听江黑江白提起沈薇,徐佑的眼底浮上几分笑意,是呀,那就是鬼精鬼精的丫头,有她在,自己必不像现在这样发愁。自己旧疾复发,婚期推迟,那丫头是高兴还是生气?有没有为他担心?有没有——乖乖地呆在府里等着自己上门迎娶?
“算了,公子您还是做回自己吧,您不像轻浮的富家公子哥,江黑江白也不像狗腿子,咱们得改一改。”商领说道,他就是沈薇见过的那个书铺的掌柜的,“江黑江白还是做您的侍卫,您则是个病弱官家公子,家人不放心,身边跟几个侍卫不是很正常的吗?”
徐佑想了一下,便答应了。他给人的感觉本来就羸弱病态,不用刻意去演人家就觉得他是个病秧子了,若是再时不时的咳嗽几声那就更像了。正好也有了上珈蓝寺的理由:身体不好,求佛祖保佑。
沈薇一回到客栈就要了热水,忙了这半日,出了许多汗,后背上的衣裳都湿透了,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二管家见到沈薇回来了,一颗心才算是放到肚子里去。若四小姐在外头出了什么事,他也不用回忠武侯府了,直接找棵歪脖子树吊死算了。
梳洗过后,暗卫自觉过来禀告消息,“属下们查过了,通州城中豪强是闵家,占据了整个城东。公子之前呆得那座别院是闵家三爷身边大管事名下的,属下觉得这事应该和闽三爷脱不了关系。”
沈薇点了点头,“这位闽三爷风评如何?”
“闵家嫡枝有三房,闽三爷虽被称为三爷,却是长房的嫡子。此人颇有城府,手段也辣,手底下的生意涉及众多领域,他娶的夫人家世也好,这些年长房一直处于上风。”暗卫道。
沈薇又点点头,眼底若有所思,“今晚你们都惊醒了。”
暗一一惊,“主子是说他们会?那咱们还是回船上吧。”他们就这么点子人,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主子再是强龙,哦不,是强凤,也压不了地头蛇呀!还是连夜上船离开的好。
沈薇斜了他一眼,“你以为闽三爷吃了这么大一亏会忍气吞声?可能吗?我跟你们明说了吧,今儿这事不管是闽三爷所为,还是他手底下的人所为,都不是临时起意,他们恐怕早就盯上我和表妹了,我们在哪里落脚人家都摸得清清楚楚的,不然怎么刚好就在那间首饰铺子等着呢?”
那个闽三爷一定不是啥好鸟,不然能干出拐卖人口的事?今儿烧了他一座别院,也算是把气出了,不然沈薇还真跟他干上了。
暗一他们眉头微皱,“主子,那咱们更该回船上了。”
沈薇却摇头,“不妥,人家才是地头蛇,你就是回了船上人家就没办法了吗?说不定咱们死得更快些。没事,闵家虽是地方豪强,但还不至于一手遮天,你们夜里警醒些就成,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能做的顶多就是吹吹迷烟暗杀之类的,只要捱过了今晚,明儿咱们就走了,他们不至于还追到京城去吧?”她还巴不得他们追到京城去呢,那可是本小姐的地盘,削不死你?
见暗卫们仍然面带郑重之色,沈薇便道:“若实在不放心,暗一,你拿这名帖去通州知府那里借点人手。”她是无所谓,可不是还有姑母和表妹及一众丫鬟婆子吗?尤其是姑母,祖父还等着呢,可不能在她手里碰破点油皮。
暗一接过名帖,见是老侯爷的,悬着的心放了一半下来,以老侯爷的威望,通州知府应该会给几分面子吧?
这名帖是出来时沈薇随手塞进怀里的,本想着去云州说不准能用上,没想到真正动用到它是在通州。
沈薇去看了一回表妹,见她身上的药性还没有过去,便也没强行把她弄醒,反正明早她自个会醒。然后她又去了姑母那里,告诉她说表妹累了,已经睡着了。
沈雅不放心,还特意来看了女儿,见女儿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她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额头便退了出来,“瞧这孩子累的,罢了,让她睡吧,让厨房备些糕点,等琳姐儿半夜醒了也好垫垫肚子。”
沈薇陪着姑母用了晚饭,然后回了自己的屋子。
荷花正在给几个人眉飞色舞地讲自个的英勇事迹,“哎呀你们是没看到,那个歹人有这么高,这么壮,估计都能改我三个了。他阴笑着要来抓我,我一蹲身,一猫腰就躲过去了,我跑得可快啦,他追了我半天硬是没有追上,哈哈!那别院里的火我一个人就点了三处,是不是啊公子?”荷花期待地询问沈薇,可得意了。
沈薇笑着点头,“不错,今儿咱们荷花可是立了大功了,回府后赏银十两。”
桃花的嘴巴却撅得老高,“公子偏心,你都不带我去。哼!”
“哎呦,我们桃花也学会恶人先告状了,本公子出门的时候是哪个小妞睡得跟小猪崽似的?”沈薇捏了一把桃花的脸蛋打趣。
屋里的丫鬟都笑了,桃花自己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挠着头嘟囔道:“那公子下次一定要喊醒我,你一喊我肯定就醒了。”
看到桃花脸上的认真,沈薇没来由地觉得心里甜甜的,“好,下次我一定喊醒桃花,我们桃花才是最厉害的。”
“公子,跟您一起回来的那位公子找您。”桃枝过来通报。
沈薇一转身,就看到跟在桃枝身后的那个二货公子,身上依旧穿着那件月白色的衣裳,皱巴巴脏兮兮的,发髻还是歪的,脸倒是重新洗过了,剑眉入鬓,黑眸清亮,端是一幅好相貌,难怪被人瞧中虏了去。
只是此二货看着也是富家子弟,身边跟着的小厮随从呢?不会是个离家出走的吧?沈薇心中腹诽,就见二货公子可怜兮兮地说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天,兄台啊,能给在下一身换洗的衣裳不?这衣裳实在是有污在下潇洒倜傥的气质呀。”他嫌弃地用两根指头拎了拎自个身上的衣裳。
还以为他要干嘛呢,不过是要身衣裳,这她还倒给得起,“欧阳奈,你们谁的身形跟他差不多?匀身衣裳给他。”
“不,在下要杭绸的。”二货公子瞄了眼欧阳奈身上的衣裳,提出了自个的要求。
沈薇把手一摊,“不好意思,成衣铺子早就打烊了,你就凑合着穿吧。”还敢提要求,能给你匀一身就不错了。
“不,在下只穿杭绸的,在下穿别的布料身上会起红点,痒痛难耐。所花用的银两在下会还给兄台的。”二货公子一脸认真地说道。
沈薇瞅了瞅他的神情,见不像作伪,嘴角忍不住地抽了抽,真是富贵命啊!而且人家说了会还银子的,那她又何必吝啬一件杭绸的衣裳?
“欧阳奈,你陪着这位公子去成衣铺子瞧瞧,多使些银子无所谓,务必要让这位公子满意。”沈薇吩咐道。
二货公子却是没动,沈薇眉梢一扬,“还有何事?”
二货公子脸上现出几分尴尬,“还请兄台借个丫鬟与在下,在下,在下不会梳头发。”
“行,桃枝,你去服侍这位公子。”沈薇很爽快地答应了。她就说这二货这么在意自己的仪表,头发怎么是乱的呢?原来是不会梳头啊!呵呵,富贵病,富贵命。
“怎么?你还有事?麻烦一次说清成吗?”沈薇见二货依然不走,都有些烦了。她是一点都不想跟这货打交道,顶着一张无害的脸,实则满肚子坏水,她很有压力的。
二货公子好似被沈薇的坏脾气吓了一大跳,嗫嚅着道:“在下是想问能先给点吃的吗?”他按了按自己的肚子,脸上全是懊恼。
沈薇直接就挥手让他赶紧走了,“桃枝,带他吃饭去。”
赶紧带走,别留在这碍眼好吗?这样表里不一的她看得真心累好吗?你一大男人,还是个身怀武艺的大男人,咱能别动不动一副受惊兔子模样吗?这画风也不对啊。
桃枝一见自己主子不耐烦了,立刻拽着二货公子的袖子往外走,偏他还扭过身大喊:“在下会还银子的。”
不要银子总可以了吧,求赶紧带走!
杏春楼,闵斯年阴沉着一张脸,杏春楼的妈妈秦妈妈在一旁小心服侍着,二贵则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三爷,都是小的不会办事,都是小的没用,求您消消气。”说一句打自己一个耳光,不一会儿他的脸便红肿起来,看上去可吓人了。
此刻他心中十分后悔,他不该为讨三爷欢心而出了那么个主意,他当时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呢?那小公子瞧着挺文弱的,谁知道居然是个硬点子呢?现在好了,不仅别院废了,还丢了一大批货物,依三爷的脾气还不得活剐了他?
“三爷啊,小的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哪!您瞧在小的忠心一片的份上就饶了小的这一回吧,三爷,小的给您磕头了。”说着,那头嘭嘭嘭地就砸在了地上,那殷红的鲜血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闵斯年却不为所动,他微眯着眼,好似睡着了似的。其实他此刻心中怒火滔天,多少年了,自从他用雷霆手段震慑了二房三房,就再也没谁敢在他头上动土了,两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却狠涮了他一把,他怎能咽得下这口气呢?
秦妈妈看二贵满脸是血的模样,心中有几分不忍,便轻轻推了推闵斯年,“三爷,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二贵也跟了您不少年了,没功劳总有苦劳吧?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他这一回吧。”
其实,秦妈妈说出这一番求情的话心中也是忐忑。这杏春楼虽是她的,但挣得银子有一半却是落入闵斯年的手中,连她自己都是闵斯年的禁脔。可她也是没法子呀,不依靠着他,这杏春楼也立不住脚呀!
跟了闵斯年十多年的秦妈妈很清楚他的手段,这杏春楼里的姑娘就没有不怕他的,你做错了事情,他直接就用鞭子抽,抽得你恨不得死了才好呢。
“起来吧。”就在秦妈妈都忍不住发抖的时候,闵斯年开口了。
二贵如蒙大赦,惊喜道:“谢谢三爷开恩,谢谢三爷开恩。”太好了,终于可以不用吃鞭子了。三爷的鞭子跟寻常的鞭子可不一样,三爷的鞭子上带着倒刺,抽在身上能把人的肉带出来。一顿鞭子抽下来,哪个不得在床上养半年?半年伤好后,三爷身边早就有了新人,哪里还有你的位置?
这时一个劲装汉子匆匆而来,唤了一声三爷,便道:“属下已经查探明白,那两个小子就住在荣福客栈,身边好像跟着几个颇有能耐的侍卫。”
闵斯年眼中寒光闪过,好小子,以为这样就有恃无恐了吗?扫了老子的面子,没跑,反倒大摇大摆地住着,真以为自己是过江龙呢?在这通州的地盘上,老子才是地头蛇,管你哪个,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的给我卧着,敢要老子的强,老子弄不死你?
“知道他们是什么来路吗?”闵斯年问。
“先头弄回去的那个好似是个富家少爷,没怎么出过门,人也傻兮兮的。”属下想起那个傻蛋把一大块银子给了路边的乞丐,惹得人来争抢,而他念着之乎者也跟着劝架差点被揍了一顿的情景。
“至于后头那个小子像是个官宦子弟,听荣福客栈的伙计说他们一行三个主子,表哥,表妹,还有个姑奶奶,似乎是回京城省亲的。三爷,您看这?”那属下说着,脸上便带出一份迟疑来。
闵家在通州是无人敢惹,连知府大人都要给几分薄面,可那小子到底是管家子弟呀。自古以来便是民不与官斗,谁知道那小子背后有什么盘根错节的关系?
闵斯年却不这样想,是官宦子弟又如何?经他的手送出去的官家公子小姐还少吗?到时把尸体往河里一沉,痕迹一抹,谁又能查到他的头上?就是查到他头上他也不怕,证据,证据呢?没有证据又能耐他何?
“今晚你多带些好手过去,也让这通州城里的人都瞧清楚惹了我闽三爷的下场。”闵斯年把茶杯狠狠地顿在桌子上,脸上满是阴鹫。
此刻,通州知府于大人捧着老忠武侯的名帖左右为难,这,这都是什么事?忠武侯府的公子怎偏就跑到通州来了,还跟闵老三那不省心的结了怨。你两家结怨就结怨呗,干啥要把他也拉进来?
沈四公子来找他借人手,他是借还是不借?借吧,得罪闵老三,闵家是本土豪强,给他使点绊子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这些年他和闵家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干无事。他虽不惧怕闵家,但只要他在通州知府的位子上一日,就不好太过得罪闵家。
不借吧,得罪忠武侯府,这个来头更大,谁不知道那位沈老侯爷是圣上的心腹重臣?若是沈四公子在通州的地界上出了事,那他这个知府也是当到头了,说不定还会祸及家人。
是借还是不借呢?于知府皱着眉头走来走去,终是拿不定主意。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响起了夫人的声音,于知府的眉皱得更紧了,“夫人怎么过来了。”
于夫人嗔了夫君一眼,“还不是怕老爷做错了选择。”她在前院也是有心腹的,自然知道了忠武侯府四公子来借人手的事情,她立刻就赶过来了。
于知府手一挥,“你一妇道人家知道个啥,安心呆着后院便是了,老爷我心烦着呢,你别来招我啊。”
于夫人急了,“哎我说老爷呀,你可别犯傻,既然人家忠武侯府的四公子来借人手,那就是看得起老爷你了,这么好的结交机会你可别傻得往外推。那可是侯府,若搁平时,人家能拿正眼瞧咱们?老爷你已经历任三任了,为啥升不动?还不是因为咱们没门路?现在送上门来的机会你可得把握住啊。”她抓住夫君的胳膊,生怕他错过了好机会。
于知府还真有些心动,诚如夫人所言,他在这通州已经任了三任知府了,早想着往上走一步了,奈何没有门路,才一直这么蹉跎着。
若是搭上忠武侯府这个靠山,有那位老侯爷帮自己说一两句话,那自己岂不是——
“可是闵家?”他又迟疑了。
“哎呦,我的傻老爷来,你是知府大人,闵家能把你怎么了?还能吃了你不成?顶多给你添点堵,可你这一任也只剩下半年了,添堵能添到哪去?你若实在不放心,就给闵老三透个信儿,让他自个看着办,他若愿意,老爷也可做个和事老,两边说和一下,化干戈为玉帛,岂不两全其美?”
于知府顿时眼前一亮,对呀,这主意好,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还是夫人高见!”他伸出大拇指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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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撩到男神,她抛下矜持,每日变着花样来勾引。
送花送饭、野宿看星辰、制服齐上阵,通通没能拿下男神,终于在某一天,感染风寒裹得严严实实的她,被男神给吃了。
“没想到你口味这么重,不爱制服爱禁欲。”她缩在被窝里,英气漂亮的脸蛋浮出一抹绯红。
他像只饱食的饕餮,狡猾一笑,“一剥到底,滋味无穷…”
第202章 回京途中之交锋
于知府的人一走,闵斯年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屋里侍立的人全都心头哆嗦,垂着头恨不得自己不存在。》八》八》读》书,.∞.o◎
“三爷,您说于大人这是何意?”劲装汉子是闵斯年的头号心腹,他冲秦妈妈使了个眼色,硬着头皮问道。
秦妈妈也是个聪明的,也没叫人,自个亲自动手收拾起地上的狼藉,动作极轻,生怕弄出一丝声响惹了闵斯年的火气。
闵斯年冷笑,“何意?不过是警告我那是我不能得罪的人罢了。”于瑄那个老东西倒是会左右逢源,不敢开罪自己,也不想得罪那个什么侯府公子,哼,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不过那个小子是京中忠武侯府的公子,这倒让他有些意外。不过随后一想就有些明白了,忠武侯府以武起家,侯府公子身边还能不跟着几个人?难怪那么快就找到别院了。
来头倒是挺大,闵斯年虽不惧,却也觉得有些棘手。
“三爷,那咱们今夜?”劲装汉子又问道,他心里也有几分后怕,天爷啊!那可是侯府的公子,他今晚要带人对付的居然是侯府公子,人家祖父动动手指头还不就把自己给碾死了?多亏了于大人给传了这么个口信。不同于闵斯年的恼怒,他倒是满心庆幸。
“都被人挑到明面上来了,还去什么去?”闵斯年没好气地道,“没听到于大人说吗?他都派人手过去了,咱们过去了能讨到好?”这个该死的于瑄!
劲装汉子心底悄然出了一口长气。
沈薇得知暗一成功地从知府大人那里借来了人,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她的嘴角翘了翘。看来今晚是能睡个好觉了。对于那位知府大人的心思她倒也能猜着几分,她一点都不介意,世情如此,官场如此,只要这个知府大人不是个糊涂的,她是不介意多一个盟友的。
这年头出来混还是组团能走得远,单打独斗力量还是单薄了些。
闵斯年对着满桌子的好菜是一点胃口都没有,闷着头一杯杯地喝酒。一旁斟酒的秦妈妈那是一个心惊胆战,虽知道闵斯年酒量好,但也顶不住这般猛灌,喝醉了还不知要怎么折腾自己呢,一想起闵斯年的手段,秦妈妈的脸色都不由自主地白了几分。
“三爷,这么干喝酒有什么意思,妾身叫几个姑娘过来给您唱唱小曲助兴?苏苏最近新学了几首曲子,您还没听过吧?不如喊她过来——”
话还没说完就被闵斯年打断了,“唱什么小曲,聒噪。爷心里烦,你坐下,陪爷喝两杯。”
“是,妾身遵命。”秦妈妈再是不情愿也得欢喜地陪酒。
闵斯年越喝眼越亮,秦妈妈越喝心越惊,大着胆子道:“三爷,安置了吧,妾身是真的不行了。”酒意上头,秦妈妈的整张脸都变得绯红。
闵斯年却没理会她,而是扬声唤道:“二贵,进来。”
在门外头候着的二贵立刻便小跑着进来了,他头上的血迹已经处理干净,整个脑袋缠着一圈白布,看上去显得十分滑稽。
“三爷,您有何吩咐?”他脸上带着谄媚的笑,一副狗腿子模样。
闵斯年执杯的手一顿,随后才把酒杯放在嘴边,脖子一扬,杯中的酒全部下了肚。“去把鹤先生请来。”他越想越不甘心,若是就这么算了他未来很长时间都会吃不好睡不好的。
二贵一怔,随即恭敬道:“是,奴才这就去。”
二贵跟在闵斯年身边好几年了,自然知道这个鹤先生代表的意思。鹤先生是三爷身边一个很特别的存在,专门替主子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平时都呆在自己的院子里,也不爱出来,他那院子别人也不爱去,为啥?二贵也说不上来,总觉得鹤先生的院子阴森森的,一进去就没来由地害怕。
鹤先生来得很快,“三爷。”他朝着闵斯年拱拱手,态度十分随意,带着一股说不出地潇洒。声音竟是十分悦耳,和他的外在形象一点都不搭配。
鹤先生身上丝毫不见阴郁,反倒像个有学问的儒者,一双深沉的眸子里盛满了慈悲和笑意。
闵斯年也不计较他的不恭,而是客气地道:“这一回又得麻烦先生出手了。”
“无妨,三爷请吩咐。”鹤先生道。
闵斯年眼睛一闪,便把事情说了一遍。鹤先生又道:“三爷是希望做到什么程度?”
闵斯年沉吟了一会才不甘心地道:“给点教训,不要出了人命就成。”那两个臭小子烧了他一座别院,还放跑了一大批他辛苦弄来的货物,若是毫发无损地放他们走,他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忠武侯府的公子怎么了?要不了你的命还不带我收点利息吗?而且谁又知道这事是我干的?我的人可压根就没动。
举凡豪强大族,哪家没有三两张底牌?而鹤先生就是闵斯年手底最好使的一张底牌。其实他也不知道鹤先生是何许人也,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姓何,还是名字里有个鹤。他只是阴差阳错救了他一命,他便跟着他来了闵家,这些年帮着他处理了不少他不方便出手的事情,让自己在闵家的地位越加稳固。他对鹤先生也由开始的防备警惕变成现在的信任和尊敬。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鹤先生立在屋脊上仰头看黑漆漆的夜空,今晚的月亮好似感到了不安,时时躲进云层,星子也不多,似乎困了,有气无力地眨着眼睛。如果是白天,你一定可以看清鹤先生眼底的悲悯,就如那大殿之上普度众生的佛祖。
沈薇虽说惦记着睡个安稳觉,但多年训练出来的警惕还在,几乎鹤先生一在门外站定她就察觉到了。她躺在床上没动,手却摸向了枕头底下。
沈薇睁着眼睛,握着匕首,整个身体绷得紧紧的,蓄势待发。
等了许久没等来迷烟,也没等来刺杀,屋子里却响起一声叹气,“这位公子已经醒了吧。”
沈薇心中一凛,却是没有出声,甚至呼吸都没变一下,她拿不准来人是不是诈她,只能暗自戒备着。
呵!一声轻笑又响了起来,“倒是个谨慎的性子啊!有朋自远方来,不是应该扫榻相迎吗?”
这人有病!这是沈薇的最直接的想法,半夜三更的摸到人家的房间里,这是哪个朋友会做得事?仇敌还差不多吧?此刻,沈薇才确定来人是真的知道她醒了,之前她的气息乱了一下,估计被来人察觉到了。
“桌子上有火折子,麻烦朋友把烛火点燃,咱们也好秉烛夜谈啊!”沈薇开口说道。
呵!又是一声轻笑,“那咱们谈些什么呢?”声音里满是兴味,好似沈薇说了一个多大的笑话。
“自然是谈谈人生啊理想啊什么的,顺便谈谈朋友大半夜不睡怎么就溜达到我这里来了,这习惯可不好。”话音未落,人就攻了过来,手中的匕首对着来人狠狠刺去。
来人好似知道沈薇会这样做似的,脚底一错步就避开了沈薇的匕首。片刻间沈薇刺出四五下,全被来人躲过去了。
砰砰砰,转眼间两人你来我往,在黑暗中已经过了十多招,却是谁也奈何不了谁,沈薇心道:糟糕,这是个硬茬子。此人能躲过暗卫,定是个有大本事的,他把自己牵制在这里,也不知姑母和表妹那里是否也去了人,若是,那就真的糟糕了。
来的鹤先生也是心掠惊奇,呦呵,这个所谓的侯府公子还真有两下子,怪不得闵老三在他手里吃了大亏。来时他就想了,既然闵老三说留着性命,那他就取他一条腿好了,瘸着腿的侯府公子一定很有意思,现在看来是不大容易了。
转眼间又是十多招过去了,沈薇虽没落下风,但她知道这么打下去是不行的,既然速战不了,那就找帮手吧。
心念一起,沈薇猛地把桌子一踢,撞在了门上,发出很大一声响。
“不好,快保护主子。”欧阳奈和暗卫终于听到了动静,除了保护沈雅母女的没动,其余的全都朝沈薇屋子扑来,连那个二货公子也来了。
“兄台莫怕,在下来帮你了。”二货公子,哦不,他自个跟沈薇说他姓辅的,傅公子大声喊着猛扑向鹤先生。
沈薇的嘴角抽了一下,这货居然是举着烛火来的,他住的屋子离沈薇的屋子还有一小段距离,也不知他是怎么护着烛火不灭还那么迅速地跑来的。
傅公子把手里的烛火往鹤先生身上一扔,拎起拳头就打了过去。火光中沈薇看到鹤先生的相貌,不由奇怪。刺客不都是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吗?这个刺客怎么跟个夫子似的?
有了傅公子和暗卫的加入,沈薇顿时轻松多了。尤其是那傅公子,东一拳,西一脚的,还不时哇哇大叫,好似多狼狈似的,但沈薇注意到他总能险之又险地避开杀招,别看他叫得欢,其实一下都没挨着。
这让沈薇更加确定这货是在扮猪吃老虎了,也就由着他咋呼去了,把刺客惹得心烦意乱才好呢。可惜她的心愿注定要落空了,人家鹤先生面容沉静,手上招招凌厉,压根就不受外界的影响。
鹤先生知道今儿是讨不到好了,他武功再高也难敌众拳,尤其是这个聒噪的小子,他怎么着他了?剑尖离他还老远就叫得十里外都听到了,不过这小子使的是傅家的拳法,他跟傅圣天是什么关系?
鹤先生估摸了差不多了,买了个破绽虚晃一招跳出了包围圈,如那投林的乳燕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里了。
暗卫要去追,被沈薇止住了,“不用追了。”追出去又如何?可别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还是先守好客栈,别给了人家可乘之机。
沈雅已经被惊醒了,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朝女儿屋子跑,见女儿依旧熟睡,这才放了心。此刻见沈薇过来,她立刻就拉住了沈薇的手,“小四,你没事吧?这,这是咋了?”她被月桂拦在屋里,可也听到了外头刀剑相撞的声音,她可害怕了,小四虽说能耐,可到底还是个姑娘家呀。
“姑母,我没事,不过是来了个偷东西的毛贼,已经把他赶跑了。您快去歇着吧,明儿一早咱就上船了,您可得养足了精神呀。”沈薇轻描淡写地说道,又安慰了她姑母好一会才把她哄回去。
欧阳奈带人查点了一番,对着沈薇摇摇头,“没有异动,估摸着就来了这一个。”沈薇轻点头,放下了心。
而打于知府那借来的一队人手此刻也都过来了,领头的那个脸上讪讪的。你说这都什么事呀,于大人派他们来保护这位年轻公子,结果呢?客栈来了刺客他们硬是没察觉,等他们听到动静,人家已经把刺客打跑了。回去可怎么跟大人交代呢?
“沈公子。”领头的那人满脸不自在地开口,却被沈薇抢过了话头,“后半夜的巡视就辛苦各位了。”
领头的那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满口答应,“应该的,应该的,沈公子放心吧,有咱们兄弟在,不会再出事的。”他拍着胸脯保证,带着人下去部署去了。
沈薇对着大家摆摆手,一点想要谈话的意思都没有,她心里明白的很,今晚那人定是闵斯年所遣,不过她手里没证据呀!哎呀呀,这都大半夜了,还是先睡觉吧,睡醒了才有精神想事情,天大的事明早再说吧。
沈薇踢走了那个叫嚷着她过河拆桥的傅公子,打着哈欠爬上了床。
这一回欧阳奈说啥也不愿意离开了,守在他家小姐的门外跟根柱子似的,而暗卫也纷纷隐匿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沈薇一行刚用罢早饭,于知府和闵斯年就匆匆赶来了。
“沈公子,听说昨夜来了刺客,你们没受到惊吓吧?”于知府立刻询问,一早接到消息他就悬着一颗心,生怕这位公子在他的地盘上出了事。
闵斯年也一脸关切,“是呀,是呀,沈公子没事吧?闵某一听于大人说起,可吓坏了,怎么就遇上刺客了呢?”看着沈薇全须全尾地站在眼前,他心中满是遗憾。不住随即又想开了,伤不了你,那我就恶心死你。只要能给你添堵,那我就高兴了。所以他这一大早就来给沈薇添堵来了。
“这位是?”沈薇故意疑惑地问,心里早把闵斯年的祖宗八代问候个遍了。
闵斯年的脸上便起了尴尬,一丝恼怒自他眼底闪过。于知府心中暗爽,对于昨夜的刺客他也是心知肚明,所以对闵斯年很是不满,都特意去告知过了,你这不是拆我的台吗?
“来来,本官帮沈公子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通州城闵家的三爷,之前闽三爷无意中开罪了沈公子,他求我做个和事老,沈公子大人有大量,便不和三爷计较了吧?啊?哈哈!”于知县打着哈哈,想把此事糊弄过去。倒不是他多好心,而是他怕这两位相争,殃及他这条池鱼啊!
闵斯年也赶忙上前,“都是下头奴才不懂事,得罪了沈公子,还望沈公子高抬贵手,放闵某一马。”手一挥,便见十多个小厮手捧礼物站了出来,“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还望沈公子海涵。”
嘴上说得好听,眼底的表情却倨傲极了,好似能得他一句赔罪就该多荣幸似的。
海涵你奶奶个腿!沈薇心里爆了一句粗口,脸上却是满满地诚恳和动容,嘴上也说得很好听,“瞧闽三爷说的,什么得罪不得罪,咱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其实说起来倒是本公子的不是了,本公子年少冲动,不知道那是闽三爷的买卖,不然也不会一把火——哎,多好的一座别院,要不,本公子赔闽三爷一座新别院?”
不提别院还好,一提起别院闵斯年的眼底闪过狰狞,他十分肯定眼前这侯府公子是故意的,他故意想激怒自己。哼,小小年纪还在爷的跟前耍手段,也不瞧瞧你有那道行吗?
于是闵斯年哈哈一笑,“误会,误会,全是一场误会。沈公子说得对,咱们是不打不相识,我闵老三最喜欢沈公子这样的青年俊才了。哦对了,沈公子是坐船回京的吧,坐船好啊,稳当,安全。”他意味深长地道。
也不知是不是沈薇的错觉,她总觉得“稳当,安全”这四个字闵斯年咬得特别重。于是她眼睛一闪,不客气的回敬,“说到安全本公子就想起了昨晚的那个刺客,于大人啊,通州的地界上怎么还有如此强人?大人可要多多加强警备才行,这荣福客栈离知府县衙可不远呢。”话是对着于知府说的,眼睛却瞄向闵斯年。
于知府的脸上便不大好了,不着痕迹地看了闵斯年一眼,见他岿然不动,脸上连丝异样的表情都没有,不由心中大恨。
本来他愿意出借人手就是为了交好这位忠武候府的公子,不想闵老三这厮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这不是明晃晃地打他的脸吗?好歹他才是这通州的知府大人,闵家真是欺人太甚。他对闵家,对闵斯年的不满顿时上升了好几个层次。
“本官多谢沈公子提醒,本官也正奇怪呢,自本官上任以来,这通州城便太平得很,怎偏就昨夜沈公子遇到了刺杀?这是本官的失职,万幸公子无事,不然本官真要无地自容了。公子放心,本官既然是在通州的父母官,便不会再允许此类事情发生。”于大人神情庄重,说得铿锵有力,一副为民着想的青天大老爷的形象。
沈薇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呵,这也是老油子。
不得不说沈薇这一手挑拨玩得真好!其实这也不算是挑拨,沈薇说得都是事实,这可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闵斯年自然听出沈薇话语中的挑拨和于知府言中的不满,但那又怎样?证据?证据呢?你空口白牙地说刺客是我派来的,我还说是你居心不良往我身上泼脏水呢。
至于于知府,哈,那就更不用放在心上了。你是这通州的知府不假,还不一样要看我闵家的脸色行事?三爷我不给你使绊子就给你极大的面子了,哼哼,惹恼了三爷,三爷我让你这知府都坐不稳当。
看到闵斯年脸上一闪而过的轻蔑,于知府心中就更恨了。沈薇见状,不由翘起了嘴角。
在于知府和闵斯年两人的相送下沈薇登上了船继续上路,沈薇站在甲板上,瞧不见岸上的人影了才进了表妹的舱房。昨儿她可是受了大惊吓,沈薇还得开导开导她呢。
大船在水上行了两天,这日夜里沈薇换了衣裳,悄悄地上了小船。随行的只有欧阳奈和暗一,她连桃花都没有带。桃花虽然勇武,但却不是干刺杀的料子。
若没有那场刺杀,沈薇也许就放过了闵斯年,但现在她可是非出这口气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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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和中招了,感冒,头疼,喉咙痛,流鼻涕——还不能吃药——
第203章 找回场子
坐小船原路返回那是不可能,因为太慢了。【←八【←八【←读【←书,.2↘3.o沈薇一行三人,啊不,是一行四人便上了岸骑马赶路。
为啥变成四个人了呢?多出来的那个自然是傅公子那个二货了。那晚沈薇刚下到小船上,傅公子就从上头蹦下来,扬着一脸欠揍地傻笑,“兄台这是要去找姓闵的麻烦?在下怎能不一同前往?咱们可是共过患难的兄弟。”沈薇瞅了他一眼便默许了。
通州城在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午时了,他们没有立刻进城,而是找了家小客栈吃饱喝足歇够了才乘着落日的余晖进了城。自然有人接应,进了三日前就租好的小院,各自进房睡觉养精蓄锐。
“你确定闵斯年的密库就在这里?”傅公子指着曾经关押他的别院怀疑地问。
没搞错吧?密库不都是看守森严吗?这座别院被大火烧后便成了一座废院子,他们已经进来大半天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瞧见。闵斯年会把密库设在这里?傅公子表示不相信。
沈薇也看向了留在通州城打探消息的小迪,她心里也没底。按正常人的做法,既然这个窝点已经暴露了,为防别人追查,这座别院必须立刻处理掉,闵斯年似乎也是这样做的,不然早有工匠过来修葺了。但建在这里的密库他不要了吗?
小迪道:“没错的,就是这里。”她肯定说道,“因为时间紧迫,属下只查到了闵斯年的两处密库,一处是这里,另一处就在闵府里。闵斯年可别忘了这里,他正吩咐人悄悄转移呢,只是杏春楼那边似乎出了什么事情,才被咱们钻了这个空子。”
沈薇点了下头,心道:闵斯年这厮还挺有头脑,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谁能想到这院子里关着各种手段弄来的“货物”,底下却建着密库呢?
“行了,密库在哪?你前面带路吧。”沈薇扫了傅公子一眼,然后对小迪说。
小迪带着大家来到一处跨院,沈薇一瞧,可乐坏了,这不就是关押她的那个院子吗?密库就建在这下头?真是巧啊!
没有进屋,小迪朝着院中的那座假山走去,在山壁上按了几下,假山腹中便出现了一条往下而去的小路,顺着小路走下去便是闵斯年的密库了。
“哇,姓闵的可真是有钱,咱们这回发财了。”火把点起来了,傅公子看到那一口口满是金银的箱子,眼睛都看直了。
沈薇却面色如常,无他,这事她干得多了,早就没有一开始的欣喜和激动了。
“赶紧的,把东西都运出去,动作轻点,别弄出太大的动静。”沈薇当下就吩咐道,时间紧迫啊,干完了这事还有一桩大事要去做呢。
“公子放心吧,那几个守夜的早就中了咱们的迷烟,睡得跟死猪似的。”暗三说道。
“那也要小心为上。”沈薇认真吩咐道,小心谨慎才能驶得万年船呀!
沈薇这一行来了十个人,往返几趟就把密库给搬空了,他们并没有把银子运回临时落脚的小院,而是把这些金银全散了出去。找那日子贫苦的人家,直接把金银就扔进人家的院子里,没有院子的就搁在门旁。
这些事情自有暗卫去做,沈薇和傅公子,以及欧阳奈,小迪则去了杏春楼。
夜晚的杏春楼灯火辉煌,歌舞升平,正是热闹的时候。沈薇几人没走正门,从偏僻处翻进去直奔老鸨秦妈妈的住处。
秦妈妈曾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秦芳芳,她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奈何命苦沦落进了青楼。吃过一番苦头之后就死了逃走的心了,她长得好,人也聪明,学东西快,渐渐便有了些名气,慕名而来的豪客也很多,趁着年轻她很是赚了笔银子。
思及将来秦妈妈心生惶恐,她们这样的人最好的结局也就是给富贵人家做妾了,可秦妈妈不愿意去受大妇的磋磨,索性自赎自身,用积蓄买了这杏春楼,又买了些模样好的丫头,操起了旧业,自个做了老鸨。
闵斯年便是秦妈妈的靠山,她跟着他也有近二十年了,不是夫妻也胜似夫妻了,这杏春楼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闵斯年的一座别院,还是能给他带来财富的别院,毕竟每年杏春楼一半的收益都是进了他的腰包,是以闵斯年对秦妈妈很是看重。
前院娇声软语,丝竹悠扬,秦妈妈的小院里却是气氛凝重。
“跑呀!有种你就跑掉别被抓回来!给脸不要脸的"biaozi",即便你逃出去了也还是个"biaozi"。”闵斯年捏着那个被绑在架子上的姑娘的下巴,一脸狠戾地说。
“哼!”那姑娘也是个倔强的,拼命摇晃着头想要摆脱闵斯年的钳制,好半天都没有如愿。她盯着闵斯年,眸子里盛满了仇恨。
“还不服气?爷花大把的银子买了你,又花了大把的银子调教你,可不是为了让你惹爷生气的。既然不听话,那爷就打到你听话为止。”闵斯年眯起了眼睛,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秦妈妈见状忙向那姑娘使眼色,“我儿啊,赶紧跟你爹爹认错,快呀,不然你爹能打死你。”她也是这般过来的,自己现在虽做了老鸨,但对楼里的姑娘们也都挺好,若是有客人愿意给姑娘赎身,一般她都会放行,有时连身价银子都免了。
对于闵斯年狠辣的手段她是最清楚的,所以她才担心,把姑娘打坏了还不是她亏?
“呸,谁是你儿?少自作多情了,我爹娘在地底下躺着呢。既然被你们抓回来了,本小姐就没想着活。”那姑娘一口吐沫正吐在闵斯年的脸上。
闵斯年大怒,“爷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既然一心求死,那爷成全你。拿鞭子来!”他大声喝道。
鞭子抽打在那姑娘的背上,很快衣裳便被抽烂了,背上一道道血痕。那姑娘咬紧牙关,硬是没吭一声。
“哼,倒是个能忍的,爷今天就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也得鞭子硬?”闵斯年说着,手底下抽得更用力了。
秦妈妈蹙着眉,都不忍心看。她有心想上前求个情,可看了看闵斯年那个狠劲又犹豫了。闵斯年折腾人的法子可不止这一个,为了个逃跑的姑娘把自己赔进去是否合算?
就这么一犹豫,那姑娘就被抽昏了。闵斯年恨恨地把鞭子扔在地上,“拖柴房去,先饿三天,也就看以后哪个敢再逃跑?”
“三爷累了吧,走,妾身陪您小酌几杯。”秦妈妈立刻笑颜如花地过来挽住闵斯年的胳膊,闵斯年的脸色这才缓了下来,“还是卿卿懂事。”
暗处的沈薇等人就目睹了这一场鞭刑,若不是沈薇拦着,傅二货早就冲了出去。待闵斯年和秦妈妈走后,沈薇才示意欧阳奈放开傅二货。
傅二货的嘴巴一得回自由就不满地嘟囔,“你,你居然让你的侍卫捂住我的嘴巴,恶心死了,呸呸呸。”他拼命吐着口水。
“不捂住你的嘴巴任由你嚷嚷?你想死我还不想呢。”沈薇真是要被这个白痴打败了,说他不靠谱吧,他偏还能顶点事,说他靠谱把,他又尽干脑抽的事情。你说你一个来搞刺杀的,提前暴漏了自己的位置,这不是找死吗?
“你!”傅二货一噎,“惜弱怜贫乃是我辈君子风范,那姑娘多可怜呀,兄台就一点都不怜香惜玉?”他小声道。
“可怜?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去了,你还能都管不成?”沈薇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有可怜人家的功夫,你还是可怜可怜你自己吧。你自个算算欠了本公子多少银子?”离开通州上船的时候,这个傅二货也死活要跟着,说他正好顺路,他要去京城寻亲,至于船资和饭钱,他一个连换洗衣裳都是沈薇给的穷光蛋自然是先欠着了。
傅二货想起了这茬,顿时偃旗息鼓不再嚷嚷沈薇不懂怜香惜玉了,实在是没底气啊!不由暗暗埋怨自己,刚才一箱一箱的金银他咋就没想着拿一点呢?不对,不对,他是君子,怎能贪恋黄白之物呢?应该视金钱为粪土才对。
沈薇的刺杀是悄无声息的,但依然还是惊动了闵斯年,他扯过旁边的秦妈妈挡在自己身前,自个一个翻滚便躲到了一边,“有刺客!”尖利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异常清晰。
其实不用闵斯年喊,隐在暗处保护他的人早已觉察到了兵器破空的声音,三个人一起跃出来和沈薇等人战到一处,随后又来了三个歇在边上屋子的护院。闵斯年见状这才放下了心,不由又惊又怒,在通州的地界上还有人敢朝他动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沈薇这边四人对上闵斯年那边的六个人,虽然在人数上吃了点亏,但沈薇这边全是一等一的好手,一时倒也没落下风。而且沈薇压根就没想着要闵斯年的命,死了那不是便宜他了?他不是想要她的一条腿吗?那好,她就要他的两条腿好了。一条是她的,一条,嗯,就算是傅二货的吧,毕竟人家也是出了力了,不分点好处说不过去啊!
瞧瞧,她沈薇就是这么个公平公正的人。
两方厮战着,看似谁也奈何不了谁,其实沈薇这边一直保存着实力呢。闵斯年越来越心惊,都这么久了还没有收拾住刺客,看来这帮子刺客能耐不小哇!是谁?是谁想要他的命?是大哥还是三弟?抑或是两人联手了?他们已经急不可耐了吗?
闵斯年这般想着,就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他有自知之明,自己虽号称文武双全,其实不过就会个三拳两脚,唬唬外人装装门面罢了,对上真正的高手,是个他都是白给。
他跳下床刚一抬步,就觉得身子一滞走不动了,转头看,是老相好秦妈妈拽住了他的衣裳,“三爷,求您带着妾身一起走。”她趴在床上,脸上满是哀求。
闵斯年想起之前抓她挡刀的举动,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不觉放轻了声音道:“卿卿在这等着,我出去瞧瞧情况,你受了伤,还是不要乱动地好。”
秦妈妈哪里肯信,继续哀求,“三爷,求求您救救妾身,不要丢下妾身一个人。”
闵斯年见被老相好拆穿了心思,也有些着脑,声音不由冷了下来,“听话,安心在这等着,放手。”笑话,他自个都快自身难保了,怎么可能还会带个累赘?
他用力挥开老相好的手,无视相好脸上的悲戚,大步朝西墙走去。西墙上那幅画的后门便有个机关。
闵斯年是个极有忧患意识的人,不然怎么连杏春楼都建有机关呢?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沈薇怎么会放他离开?
觉得差不多了,沈薇便对欧阳奈使了个眼色,欧阳奈会意,两个人齐齐跃出战圈朝屋内走去。
闵斯年的人一瞧顿时慌了,想要过来阻拦,却被小迪和傅二货紧紧缠住。傅二货这会真给力,身形飘忽,东一下,西一下,把那六个人死死地拦在外面,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沈薇两人进了屋子。
闵斯年的手刚按在机关上,就被沈薇一把拽住衣领拽了回来,手上一用劲,直接把个壮汉原地转了两圈。
闵斯年也顾不上头晕,赶忙求饶,“是何人主使壮士来要闵某的命?闵某愿意付双倍的酬劳,只要壮士能放闵某一马,价钱好商量。”他真以为是家中那两个买凶杀他的呢。
沈薇闻言眉梢挑了挑,却没有开口说话。闵斯年便以为这二人心动了,心中大喜,“三倍,啊不,五倍,闵某愿意出五倍的价钱,还望壮士能放过闵某这一回。”只要这回不死,哪怕掘地三尺他也要把这帮子刺客找出来,碎尸万段。
沈薇依旧不语,只是朝着欧阳奈使了个眼色,就见欧阳奈微一点头,出手如电,两拳快狠准击在闵斯年的双腿上。
闵斯年杀猪般的惨叫顿时响了起来,沈薇的手一松,他顿时就如那没了骨头的癞皮狗萎靡倒在地上。
沈薇心中满意,冲着闵斯年露出一个冷冷的微笑,拍了拍他的脸,有礼地道:“闽三爷,再见!”转身就朝外走。
外面的小迪和傅二货听到惨叫声,便知道得了手。两人也不恋战,飞速朝后退去。闵斯年的人听到主子的惨叫声,也没有了战意,齐齐往屋里奔去,哪里还顾得上管这二人是否逃了。
在折回的路上,沈薇还顺手放了一把火,他们在杏春楼外跟暗一等人汇合,迅速朝城外奔去。
屋内的闵斯年倒在地上,眼里满是惊恐。是他!是那个忠武侯府的沈公子!虽然他蒙着脸,可他的声音,还有他临去时那个眼神,跟三天前他离开通州转头看自己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
悔恨席卷他的全身,他怎么就惹了这么个睚眦必报的煞星呢?不就是误绑了他吗?他还烧了自己一座别院,毁了自己一大票“货”呢。要知道他是这么个狠辣性子,自己哪还敢派鹤先生去找他的麻烦?
后悔之后便是愤怒,从那沈小贼离去时的笑容他便知道自己的双腿怕是废了,废了双腿的闵家三爷还不如死了呢。你不就是仗着身后的忠武侯府吗?就可以这样嚣张跋扈无法无天了吗?凭什么?凭什么?
忠武侯府,我闵老三此生跟你势不两立。一口热血自他的口中喷涌而出,这一幕正好落入刚把烛火点着的护卫们的眼里,齐齐大骇奔了过去,“三爷,三爷,三爷您没事吧?”
闵斯年咬着牙忍着巨大的疼痛,好半天才道:“没事,就是腿断了,别碰我的腿,去请大夫,通州城最好的外伤大夫。”豆大的汗珠自他的脸上滑下,他的声音是那般冷静,紧握的双拳撑着自己的身子,不让自己倒下。
不能倒下,哪怕是废了双腿他也不能倒下,他是闵斯年,闵家三爷,闵家长房的嫡长子。二房三房正虎视眈眈,他决不能倒下!
趴在床上胸前中了一剑的秦妈妈自然听到了闵斯年的话,很奇怪,她的心里平静极了,一点波澜都没有起,只有无边的哀伤和凄凉。
闵斯年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虽中间她也接待过别的恩客,但自决定跟着闵斯年那天起,她就没让别的恩客接近她了。二十年了,二十年了,她以为即便没有名分,她跟闵斯年也算是夫妻了吧。这些年闵斯年待她也很好,帮了杏春楼不少的忙,所以她才会有了这种错觉吗?
她哪里是闵斯年的妻?连个妾都算不上吧?呵呵,她只不过是他可以随手就丢出去的替死鬼罢了。剑尖入肉的疼痛都比不上他拉自己挡在身前那一刻的心痛。
如果说闵斯年拉她挡刀她是心痛,那后来闵斯年丢下她独自逃生就让她绝望了。呵呵,一把年纪了还这么天真幻想,该醒醒了,她对于闵斯年来说不过是个玩意,一个能给她赚钱的玩意。他待自己的好也不过是自己以为的罢了。
她算什么?一个能帮他管着杏春楼的老鸨罢了,没了她也自有别人。不过他用自己用顺了手,也有那么一点子感情,自己又安分听话,也没闹着非要进闵家的后院,他这才一直没把自己换掉罢了。
想想她自己,年老色衰,又没有个子嗣,挣再多的钱又有何用?自己百年后这些钱财还不是一样落入闵斯年之手?闵斯年之所以每年只拿一半银子,还不是笃定自己这一半银子也是他的?不过是放在自己这里保管罢了。
傻啊!真是傻啊!秦妈妈的脸贴在锦被上,眼中的泪流个不停,心里空空的,好似被掏空了一般。
找了通州最好的外伤大夫给闵斯年治伤,又张罗着救火,这么一番忙碌下来,天已经大亮了。等闵斯年缓过劲来吩咐搜捕的时候,沈薇等人早已经出了城骑着快马而去了。闵斯年的年搜了两天也是一无所获,气得闵斯年狠命地捶打枕头。
而外头的人也都知道了闵斯年吃了大亏,虽不知他的腿伤到底如何了,但都幸灾乐祸瞧着他的笑话。
回程就不用那么赶了,第三天的黄昏沈薇才又回到船上,对于她的突然离开她是这样解释的:祖父派她顺路去拜见老友,顺便送封信。
单纯的沈雅母女自然是相信的,因为她们从没想过沈薇会说谎,也因为沈薇确实带回来不少东西,说是人家给得回礼。
沈薇迎着晚风,笑意爬上她的面颊,此刻她的心情好极了。哈哈,废了双腿的闵斯年还能在闵家力压二房三房一头吗?闵家最激烈的争斗就要开始了,真的好期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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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撑着写得,抱歉晚了!谢谢颗钻石,**1742的各5颗钻石,飞纤和妙玉无痕的花花,恭喜和忆浓成为举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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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一个清晨
屋漏偏逢连阴雨说的就是闵斯年,找了十多个外伤大夫,无一例外都说他的腿治不好了,腿骨都碎了还上哪里治去?若是断了,可能还能接上,可碎了,就是大罗神仙也没招数呀!
虽然之前知道自己的腿可能不好了,但听到大夫们的确诊,闵斯年还是痛苦万分。⑥八⑥八⑥读⑥书,.□.≠o%D7%CF%D3%C4%B8%F3他暴怒着如一只咆哮的野兽,满院的奴才都缩着脑袋不敢吭声。整座院子都弥漫着中药的味道,离得老远就闻到了。
闵斯年的妻子年氏在心腹嬷嬷的劝说下不情愿地来到外院,夫君在杏春楼那种地方受了伤,这让她如何能痛快?她在娘家也是千娇百宠,哪里受过这个憋屈气?
是从娘家带来的嬷嬷劝她,“夫人哪,满府的眼睛都盯着呢,老爷受了伤,作为妻子的您若是不闻不问,岂不让人说闲话吗?您嫁过来这么多年,老爷对您也十分敬重,男人嘛,不都是贪花好色的?可再是贪鲜老爷不也没领进门碍您的眼吗?退一万步讲,哪怕是为了您膝下的少爷小姐,您也得过去瞧瞧啊,免得被哪个不要脸的钻了空子。”
这么一劝年氏便不再拧着了,嬷嬷说得对,她是可以冷着老爷,可她得为她的儿女着想,她的儿女还未成人,还离不开老爷的护持,为了儿女她也得把老爷笼络住。
年氏往外院走的路上闵斯年正在发脾气,“你说什么?密库全空了?”他惊得一时忘记了自己的腿伤想要站起来,又哎呦一声痛苦地摔回去,来回消息的王管事赶忙把他扶起,“三爷您没事吧?”心中暗暗叫苦,但谁让他是管事的呢,他不来触这个霉头谁来?
闵斯年挥开他的手,咬牙切齿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管事苦着脸心惊胆战地道:“回三爷,今儿一早醒来奴才便觉得不大对劲,这几天奴才身上不大舒坦,每晚总要醒来两三回,可昨夜奴才却睡得极好,一觉就到了天亮。问了其他的人,都说昨夜睡得香,奴才更觉得不对劲了,一查看,就见密库被搬空了。三爷,奴才,奴才是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他现在都还摸不着头脑呢,这是哪里来的飞贼咋就这么厉害呢?连点动静都没弄出来就把密库给搬空了。
王管事摸不着头脑,他的主子闵斯年却心里清楚,他握紧拳头,脸上闪过可怕的狰狞,一字一顿道:“姓沈的!”一定是姓沈的那小子干的!
别院的那个密库虽不如府里的这个大,但也存着他三成的财力啊!就这么白白丢失了怎能不令他心疼?别院毁了,他都打算把那个密库里的东西起回来了,可谁知姓沈的那小子这么邪门,不仅查到了消息,下手还那么快。真是气煞他也!
下头跪着的王管事心里头嘀咕了,姓沈的?难不成那飞贼姓沈?三爷还认识?他满腹的疑问却一句也不敢问出来。
虽知道密库的事是姓沈的小子所为,可闵斯年一点办法也没有,不说他手里没有证据,就是有证据,那小子早就溜之大吉,他往哪儿找去?他敢入京吗?敢去状告忠武侯府的公子吗?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岂会连这点轻重都分不清?
所以除了吞下这个暗亏他一点法子都没有,就因为没办法他才更加愤怒!向来都是他闵斯年欺人的份,何时轮到他被人欺负了?他却忘记了杀人者人恒杀之,欺人者自然也是如此,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哈!
清晨,天刚放亮,太阳还未出来,草叶上还缀着圆滚滚的露珠。
城西的一座低矮的房屋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随后响起一个憨厚的声音,“娘,您别忙着起来,外头还冷,儿子去给您烧点热水。”
然后是悉悉索索穿衣下床的声音,门打开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后生走了出来,却被门旁的东西绊了一脚,差点摔倒。后生回头一看,眼睛顿时瞪圆了,“娘,娘。”他惊恐地喊。
“咋了?儿你咋了?”屋内的老娘可吓坏了,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娘,没事。”后生忙对屋里喊,他瞧了瞧四下无人,哆嗦着手把那锭差点绊倒他的银子捡起了,他狠狠拧了自己胳膊一把,疼得呲牙咧嘴,他却笑了,不是做梦,是真的银子,不是做梦。是老天爷被他的孝心所感,特意赐下银子来帮他了吗?好了,这下好了,娘的病有救了。
后生狂喜着折回屋里,“娘,您瞧这是什么?银子,一大锭银子!”他献宝似的把刚捡到的银子给他娘看。
靠在床头的老娘吓了一大跳,“儿呀,你哪来这么多银子?你别是做了什么傻事吧?儿子,娘给你说,你可不能走了歪路,不然,不然娘宁愿立时就死了。”床上这个妇人两颊深陷,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一看就知是久病之身。
后生见他娘动气,忙道:“娘,娘,没有的事,这银子是刚才儿子在门旁捡到的。”
“啥?捡到的?在咱家门旁?儿子你就别哄娘了。”老娘眼底满是不信。
后生用力地点头,急了,“真的是捡到的,儿子的为人娘还不信吗?”
后生一再保证,老娘这才半信半疑,“真的是捡到的?不是你偷了人家的?”
“嗯,嗯,真的,真的,真是儿子捡到的。娘,这下好了,咱们有银子了,您的病也能治好了。”后生可高兴了。
老娘却摇头,“儿子啊,既然银子是你捡的,那就是有人丢。这银子咱不能要,得还给人家。你爹在世的时候常说人穷不能志短,娘宁愿不治病也不能让你做出令你爹蒙羞的事。”说着又是一阵急速地咳嗽。
后生见状,忙替轻拍他娘的后背,心里难受极了,他也知道捡到银子该还给失主,可他舍不得啊,不是他贪财,而是家里实在需要这笔银子,有了这银子娘的病就能治好了,他再也不用时时担心娘会如爹那样离她而去了。
想到这里,后生咬咬嘴唇道:“娘,儿子绝对这银子不是谁丢的,你想啊,咱们这一片日子过得都不好,谁有这么大一锭银子?还偏偏丢在咱家门口?儿子绝对这定是老天爷见咱们娘俩日子过得太苦,可怜咱们,特意赐给咱们的。”越说到后面后生越觉得是如此。
老娘一想也对,他们这一片住的都是贫苦人家,能不饿肚子就不错了,哪来这么大一锭银子丢?听儿子说这是老天爷赏赐给他们母子的,她有些相信,又觉得不大可能。
正在此时,母子二人听到东边院子传来一声惊呼,后生立刻开门出去,瞧见东院毛叔手里正抓着个亮亮的东西,俨然也是一锭银子。
后生瞧瞧的退回屋里,兴奋又小声地说:“娘,您猜儿子看到什么了?毛叔,咱东院的毛叔也捡到了一锭银子。儿子就说这是老天爷可怜咱们穷人日子过得不好,特意帮咱们来了。”
“阿弥陀佛,真是谢天谢地。”老娘也很高兴,“儿子,这定是你爹在那头保佑咱们呢,回头也忘了给你爹上柱香。儿子,扶娘起来,咱们谢谢老天爷。”
“哎!”后生应着,扶起老娘,母子儿子跪在院子里磕了三个响头,嘴里念叨着,“多谢老天爷保佑。”脸上是虔诚的表情。
这真是一个愉快而令人觉得充满希望的早晨,通州城无数贫苦百姓推开门或在院子里,或在门旁边,都惊喜地捡到了金锭子或银锭子。那有见识的便明白这定是城中来了义贼,更多的百姓则是认为这是上天、佛祖、观音菩萨保佑,纷纷跪在院子里磕头,叩谢老天爷、佛祖和观音菩萨地恩赐。
还是同样的清晨,徐佑坐在轮椅上由江黑江白两人抬着上了青落山。途中遇到的香客纷纷对这个年轻公子投去怜悯的目光,有那年长的老者还好心安慰:“后生啊,可别泄气,咱们珈蓝寺的佛祖可灵了,你多上几柱香,佛祖就保佑你的病好了。”生在富贵人家又如何?没有个健康的身体还不如他们呢,这后生一瞧就是个体弱多病的,生得又这般好,可惜了啊!
就这样在一路怜悯的目光中徐佑来到珈蓝寺前,抬头望去,整座珈蓝寺都沐浴在晨光之中,肃穆而庄严。若不是得到确切消息,徐佑也不相信这方外之地竟变成藏污纳垢之所。
“公子,您放心,等拜了佛祖您的病就好了。”江白说着,和江黑一起把徐佑扶起来,一左一右搀扶着他朝大殿走去。跟随的其他人自然留在了殿外。
徐佑面色苍白,还没走出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额头上也沁出密密的汗珠。江白和江黑没法,只好停下来歇息,拿出帕子给他擦汗。
短短一段距离,徐佑歇了三回。这副孱弱的模样不仅香客看了不忍,就是寺中的和尚都面带怜悯。
徐佑被江黑江白搀扶着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江黑替他上了一炷香,又添了五百两的香油钱。江白轻声地许着愿,“佛祖啊,求您保佑我家公子的病快快痊愈,可怜我家公子满腹经纶,您可要保佑他快点好起来啊!若是心愿达成,我家公子定会给佛祖重塑金身。”
说是轻声,其实这大殿中的和尚都听到了,他们看了一眼蒲团上紧闭双目的病弱公子,眼底浮上几分怜悯。生得这般好,又聪慧,却没个好的身子骨,造化弄人啊!
站在他们便上的中年和尚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小僧观施主面色不佳,恐是身上有恙吧?鄙寺的道光师叔精通歧黄之术,施主不妨找道光师叔帮着瞧瞧。”
“真的,那太好了,还求师傅引见。”江白一脸的惊喜,回头见自家主子无动于衷,不由哀求道:“公子,咱们就找道光师傅给瞧瞧吧,您也听到了,道光师傅精通歧黄之术,说不准就治好您的病了呢。”
徐佑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脸上一片平静,“小白啊,就别费心思了,我这病是胎中所带,多少神医御医都治不好,公子我早就死心了。能在最后的日子里沐浴佛祖圣光,寻一方清静之地,我就心满意足啦,只是苦了你们这些自幼跟着我的人了。”一副看透生死的模样。
江白继续哀求,“公子您可不能这样想,您还这么年轻肯定能好的,求您让道光师傅瞧一瞧吧,您辛苦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还未能一展抱负,您甘心吗?您不为自个,也得替夫人想想啊!夫人只有您一个儿子,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您让夫人靠谁去?府里的二公子三公子可不会善待夫人的呀,您就忍心看夫人晚景凄凉吗?公子啊,小的求您了,您别泄气,咱出来不就是寻访名医吗?说不准道光师傅就能把您治好呢。是不是啊大师傅?”江白红着眼睛向中年和尚寻求支持。
那中年和尚双手合什又道了一声佛号,“这位小哥言之有理,蝼蚁尚且贪生,更何况人乎?施主既然心有抱负,又心中有所牵挂,还是要打起精神来治病的好。道光师叔深研医术多年,说不准就是施主的有缘人呢。”
“对对对,公子,今儿出门时喜鹊可是喳喳叫个不停,这是好兆头啊!说不准道光师傅就能把您的病治好了。”江白一脸激动地说。
徐佑好似被劝动了,双手合什对着那中年和尚微一点头,“那就麻烦师傅了。”
“我佛慈悲,施主不需客气。”中年和尚回了一礼,“施主请这边请吧。”
徐佑被江白江黑搀扶着又坐上了轮椅,跟在中年和尚的身后去找那个什么道光师傅看病。
一间禅房里,两个和尚正在下棋,一个便是那大殿里中年和尚口中的道光和尚,另一个则是他同辈的道玄和尚。
道光和尚落下一子,看了对面的师兄一眼道:“不过是个病秧子,师兄你也太草木皆兵了吧?”
对面的道玄和尚也落下一子,道:“还是瞧一瞧的好。”顿了一下又道:“方丈师兄说了,朝廷似乎有些异动,这里又是寺庙,人来人往的,谁知道哪会就混进来朝廷的探子了?咱们可要小心行事,坏了主子的大事就不妙了。”
道光和尚很不以为然,“这些天寺中的情况不还和往常一样吗?不就是今儿来了个病秧子公子吗?你没听明觉传回来的消息?连走个路都得人扶着,能是朝廷的探子吗?师兄啊,你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道玄依旧坚持,“我总觉得不大放心,还是细瞧瞧的好。师弟,他们来了,我先回避一下。”他站起身进了隔间。
中年和尚先进了禅房,片刻就又走了出来,“施主,道光师叔有请。”
轮椅自然不能推进去,江黑江白便搀扶了徐佑走进了禅房,“道光师傅,小子打扰了。”
“施主请坐。”道光和尚宣了一声佛号,便伸出两指搭在徐佑的手腕上,他闭上眼睛,好似认真地诊断着。
许久才慢慢睁开眼睛,见对面三人均期盼地望着他,便叹了口气摇头,十分遗憾地道:“施主这病是胎中所带,后天又没及时调理,且好像还误食了相克的东西,若早上三五年,贫僧还有五成把握,现在却只剩下三成了。”
本以为对面三人会十分失望,就见右边那个随从一脸激动地道:“公子您听到了吗?大师说有三成把握呢,比老爷托了多少关系费了大力气请到的御医都多了两成把握呢,公子,小的都说您能好,您肯定能好,咱不走了,咱就留在珈蓝寺,有道光师傅出手,您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又对着道光和尚扑通一跪,“大师,求求您了,您可得救救我们公子啊!我们公子可好了,孝顺好学,心肠又好,对我等这些奴才从不打骂,小的求您救救我们公子吧。”砰砰砰就磕起了头来。
道光和尚赶忙阻拦,“罢罢罢,相见便是有缘,施主既然都来到了佛前,贫僧又怎会袖手旁观呢?只是施主的病非短时日能有起色的,施主还需心中有所准备啊。”
“不怕,不怕,只要能治好公子的病,就是在这寺中住上三五年咱们也是甘愿的。”左边那个随从也一脸激动地开口。
道光和尚便看向徐佑,徐佑点了点头,“那小子的病就有劳大师了。”
道光和尚便拈须说道:“施主不必客气,这也是贫僧和施主有缘。”
徐佑一行便跟着那个引他们来的中年和尚去寺中安置了,他们一走道玄和尚便自隔间走了出来,“如何?”他问道。
道光和尚道:“此人没问题,我就说师兄是多心了吧。”
“难不成还真是有病?”道玄和尚还是不大相信,他心中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哪里是病?分明是毒,自胎中便带着的毒。”道光和尚于医术上是真的有几分造诣的,“先天便带毒,后天又中了毒,即便是我出手,也不过是多活个十年八年罢了,想要寿终正寝,难喽!”他摇着头,脸上满是可惜,这么个风姿卓然的公子却是个早夭的命,任谁见了都觉得惋惜。
“毒?”道玄和尚一怔,脸上带上不解的神色。
道光和尚见状,嘘嘘一笑道:“师兄莫不是和尚当久了忘记了俗世中妻妾相争的那些龌龊事了吧?”能在胎中就中了毒的,自然是从孕育他的那人而来,后院,那可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啊!就是可惜了这么姿容出色的后生。
道玄和尚仔细一想,便也释然了。
回去的路上江白一直絮叨着,“公子,咱们这回终于来对了地方找对了人,这下可好了,等您的病好了,咱们回去夫人肯定欢喜。这十多年她成天求神拜佛,老不容易了。哎,功夫不负有心人,佛祖肯定是被咱们夫人给感动了——”巴拉巴拉说了整整一路,徐佑都不知道原来江白这么能说。
中年和把徐佑一行带到一个安静的小院,江白江黑千恩万谢着把人送走了。一进了屋,江黑江白便警惕地四小看了一番,没发现不妥才放下心来,“公子,这珈蓝寺好像真的挺不对劲的。”江黑轻声说道。
“哪里不对劲?我咋就没看出来?”江白也放低了声音。
江黑心道:你光顾着演苦情戏了,哪里还能注意到别的?
“这寺中的和尚,不管是扫地的小和尚,还是领咱们的那个明觉师傅,乃至给公子瞧病的道光师傅,他们全都是练家子。”江黑说出了他的发现。
徐佑轻轻点头,他也发现了这一点,不过是座寺院,却人人都会武,怎能不令人多想呢?僧兵,前朝可就有这样的先例呢。
“先安心住着,找个机会去后山瞧瞧。”徐佑道,他似乎隐约听到有人提到后山两个字呢。
“公子是说后山上藏着人马?”江黑江白均心中一凛。
徐佑颔首,“不错。”珈蓝寺的和尚能有多少?顶天了也不过几百,据圣上给的消息,这支人马可是有几千呢。除了后山能往哪里藏?
徐佑眯起眼睛,他在想怎么能把藏在后山的几千人给剿了,大军上山肯定会打草惊蛇,到时他们往山里一钻,又熟悉地形,哪里找去?
若是沈小四在就好了,那丫头鬼主意最多,说不准还真能给他出个好主意呢。
望着明显陷入沉思的主子,江黑江白兄弟对视一眼,轻咳了一声,担忧地询问:“公子,您的身子骨没事吧?”公子的身子骨是不好,但已被李神医调理得差不多了,现在这副病入膏肓的样子其实是服了秘药弄出来的,他们很担心秘药损伤了公子的身体。
徐佑摇头,怎么会有事呢?他也是快有家室的人了,怎么会拿自个的身体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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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亲人相见(二更)
被徐佑惦记着的鬼主意多的沈薇历经了一个多月终于带着沈雅母女返回了京城,走时还未到三月,回来时道路两旁的大树都长出了嫩叶。
许是近乡情怯,自入了城门沈雅就紧张起来,手里紧紧的揪着帕子。等来到忠武侯府门前,她就更不安了。何琳琳也没好到哪里去,挨着她娘身边,眼底全是对未来的茫然。
沈薇搀扶着她下车,察觉她的手都在颤抖,“姑母,咱们到家了。”
“到家了啊!”沈雅嗫嚅着,任由着沈薇把她扶下车,外面阳光正好,她抬头看高大的门楼上闪着金光的大字,脸上全是激动,到家了,这是她的家呀!她离了近二十年的家呀!沈雅的眸子隐约闪着泪花。
沈薇理解姑母的心情,轻快地道:“姑母,咱们快进去吧,祖父,祖母和大家伙儿都等着呢,表妹还是头一此回外家呢,祖父祖母指不定多欢喜呢。”说完这话她自己都觉得别扭,祖父欢喜倒是真的,至于祖母,呵呵,她不摆脸子就不错了。
中门早就大开了,笑话,郡主娘娘回府能不开中门吗?没封郡主之前的四小姐就是个不能惹的,现在封了郡主,他们更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何况这位手面大,只要把她奉承好了,那赏赐也是极多的。
“四小姐您回府啦!”门上的小管事弓着腰,一张老脸笑得如一朵菊花。
沈薇倨傲地点了下头,樱唇微启,“赶紧往里头通报,就说姑奶奶和表小姐已经到了。”扫了门上的众下人一眼又道:“瞧清楚了,这是咱们府里的姑奶奶和表小姐,正儿八经的主子,一个个的可把眼睛睁大了,冲撞了主子,谁的面子都不好使。”沈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
明明是温柔的语调,小管事及门上当差的下人全都心头一凛,小管事的额头上还沁出了汗珠,“是,是,奴才们记下了,小三子你跑得快,赶紧往二门上通报。”
沈薇满意地勾了勾嘴角,继续漫不经心地道:“行了,你们的忠心本小姐都知道了,桃枝,拿些银子给这位管事,姑奶奶初初回府,赏赐大家的喝酒钱。”
桃枝应声而出,从荷包里抓出一把碎银子数都不数就给了小管事。小管事的眼睛顿时亮了,“多谢姑奶奶赏赐,多谢四小姐,表小姐。”心中暗道:以后遇到这位姑奶奶和表小姐一定要多恭敬些,她们的后头可是有四小姐撑腰的。
沈薇一行走远后,门上当差的下人纷纷围了上来,“管事叔,多少?多少?咱们姑奶奶赏赐了多少?”人人都热切地望着小管事的手,谁不知道那位四小姐是个有钱手面又大的?
“滚开些,还能少了你们的?”小管事笑骂了一声,他低头数了数手里的碎银子,眼底浮上狂喜,天啊,居然有七八两之多,他自个拿二两,余下的还够每人分得近一两呢。他一个大门上的小管事也不过一两银子的月钱,这可是很大一笔收益了。
果然,小管事把银子的数目一说大家全都喜气洋洋,小管事借机敲打,“以后瞧见那三位主子可得嘴巴甜点,腿儿跑快点。”
“管事叔,这话还用您老吩咐,咱们又不是傻的。”谁会傻得跟银子过不去?能到大门上当差的,哪个不是机灵的?
“薇姐儿。”沈雅明白侄女刚才是为自个母女做脸立威呢,眼底浮上几分感激。
沈薇却拍拍姑母的手,认真道:“姑母这么客气可是折煞侄女了,咱们是一家人,您和表妹又是我亲自接回来的,府里的奴才若是对您不敬,侄女脸上就有光吗?家业大了,免不了会有几个不长进的奴才,姑母以后还需强硬些才好,你越是退让他们越是蹬鼻子上脸,鬼还怕恶人呢,您立了起来才能庇护表妹呀!哪怕是为了表妹,您也得拿出姑奶奶的款儿来。”
沈薇提点着,她就快要出嫁了,留在侯府的日子不多了,她在时还能看顾这母女俩,她若是不在府里,祖父和珏哥儿到底是男子,不大好常往后院来,所以姑母还是得自个立起来才行。她把她们从云州接回来可不是让她们受气来的,打上她沈薇标签的她总会念着几分香火情护上一些。
沈雅的脸上先是有几分为难,她一个大归的姑奶奶回到娘家,又不招嫡母待见,姨娘也不在了,亲哥哥是个不长进的,她有何底气强硬?待听到侄女提到琳姐儿,她心头一凛,是呀,她怎么样都无所谓,可女儿呢?女儿长这么大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回了侯府还需小心翼翼瞧人脸色过活吗?
不,不行!薇姐儿说得对,哪怕是为了女儿,自己也得立起来。琳姐儿已经没有父族可依靠,自己这个当娘的得为她撑起一片天空。
沈雅的眼底现出坚毅。
何琳琳则更目光热切地瞧着她表姐,表姐刚才好威风哦,她什么时候也能像表姐这样就好了。不自觉地她便学着沈薇的样子,挺直脊梁,沉稳地往前迈步。
垂花门旁,许氏和赵氏领着几位小姐等在这里。虽然沈雅只是庶女,她们又都是做嫂子的,按理说不来迎也没什么。但许氏想着这位小姑子到底是公爹唯一的闺女,哪怕是做给公爹看她也得给这个面子吧?
许氏作为侯夫人都来迎小姑子了,自己这个亲嫂嫂还有什么理由躲懒呢?
沈雅出嫁的时候许氏和赵氏都已经嫁进侯府了,是以对这位小姑子都不陌生。可现在她们看着这个面容憔悴带着老相的妇人徐徐走来的时候,不由对看了一眼,眼底均带着了然:看来这个小姑子在何家的日子过得真艰难。
“见过大嫂,二嫂。”许是见了亲人,沈雅的脸上带着难以自抑的激动。
许氏和赵氏赶紧搀扶,拍着她的手道:“妹妹回来了,回来了就好!”曾经如花似玉的姑娘变成今日瞧着比自个还老相的妇人,连向来刻薄的赵氏都跟着掉了几滴眼泪。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以后给闺女挑女婿还得多慎重才是。
沈薇见她们眼泪掉得差不多了,忙道:“大伯母,二伯母,您们光瞧见姑母了,咋就把侄女和表妹给忘了呢?”
许氏擦了擦眼角,嗔怪地瞪了沈薇一眼,“你呀,就是个小没良心的,一走个把月,也不知道传个消息回来。现在来了讨人喜欢的外甥女,大伯母早把你忘了。”伸手拉过何琳琳,慈祥地看着她,“这就是琳姐儿吧?长得可真好,比你娘年轻时还要好看呢。来了侯府就跟在自个家一样,可别拘束了,回头和你几个表姐表妹一块耍去。”
何琳琳被眼前的贵妇人拉着手,虽有些紧张,但仍落落大方地行礼,“琳姐儿拜见大舅母,二舅母。”
“好好好,真是好孩子。”许氏夸赞道,撸下腕上的一只玉镯子就套在了何琳琳的手上。脸上还真带着三分赞许,这孩子的规矩性子瞧着还是不错的,比她娘倒是强上不少。
赵氏也给了支金钗,何琳琳瞟了她娘一眼,见她娘微一点头,便收了见面礼,红着脸道了谢。
接着沈萱几人过来给姑母见礼,沈雅也给了她们见面礼。
沈薇又来插科打诨了,“大伯母啊,侄女好伤心,您都把侄女忘了,看来侄女千辛万苦带回来的礼物可以省下了。”
她捧着心口的样子惹得许氏又笑了起来,“想都没想,一会全给大伯母送四合居去。你呀,就是个促狭鬼。”
一旁的赵氏眼睛一闪,似笑非笑地道:“薇姐儿,只有你大伯母的礼物吗?”
沈薇赶忙说道:“哪能啊!少了谁的也少不了二伯母您的呀!侄女在外头瞧见一种咱京中没有的布料,叫什么轻菱纱,颜色那个艳丽啊,布料那个轻薄啊,侄女头一个就想起了二伯母您,咱们府里也就二伯母您压得住那份艳丽,您若是穿上轻菱纱做得衣裳,二伯父还不得——嘻嘻!”沈薇捂着嘴笑。
赵氏啐了她一口,眼底眉梢却全是得意地笑,“你大伯母说的没错,你就是个促狭鬼,连你二伯母都敢打趣了,你这个,这个——”她笑得舒畅,说不下去了。
沈薇作出一副委屈的样子,“哪有,哪有,人家明明说得是实话吗?您让大伯母跟姑母评评理,二伯母这姿容是不是咱们府里头一份?以前人家都夸侄女长得好,可等见了二伯母,侄女才知自己就是那井底之蛙。”
一番唱念做打逗得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还是许氏站出来道:“咱们还是快进去吧,父亲母亲还等着呢。”
进了松鹤院正屋沈雅就扑通跪了下来,“父亲,母亲,不孝女回来了。”何琳琳见娘亲跪下,也赶忙跟在跪在一旁。
老太君瞧着这个没多大印象的庶女,见她身上的穿戴虽不错,但面容却憔悴异常,心头闪过舒畅,蓉娘啊蓉娘,你怎么就走得那么早呢?瞧瞧你这一双儿女,啧啧,老娘才是最后的赢家。
但样子还是需要做的,老侯爷还在一旁看着呢。她拿着帕子按了按眼睛,“快起来吧,可怜见的孩子,这是在何家受了多少罪啊?天杀的姓何的,丧了良心了这是,我好好的小闺女被磋磨成了这副样子。”
沈薇都满头黑线了,真想说,祖母啊,你赶紧把帕子拿下来吧,您半滴眼泪都没有擦什么擦,太假了哈,您没瞧见祖父都不耐烦了吗?
老侯爷扫了老妻一眼,不耐地道:“孩子才刚回来,你说这些做什么?”又转头看向自个的闺女,眼底闪过心疼,“好了,回来了就好,以后就在府里好生过日子,涟漪院收拾好了吧?以后你就住在那里,缺什么少什么直接跟你大嫂二嫂要去,我沈平渊还养得起闺女。”
许氏赵氏赶忙站出来表态,“父亲说的是,涟漪院早就收拾好了,一会妹妹瞧着还有哪儿不合眼缘,咱再改。”
老侯爷满意地点点头,看向闺女旁边的小姑娘,“这是琳姐儿吧?都长这么大了,头一回见外祖父,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块玉佩你拿去玩吧。”说罢摘了腰上的玉佩递给何琳琳。
何琳琳惶恐地去看她娘,沈雅也没好到哪儿去,父亲没有怪她,父亲还是心疼她的,之前的忐忑不安全化为了满腔的委屈,眼泪哗哗地往外流。
泪眼朦胧中她看到父亲的头发胡须都白了,心中升起一股愧疚来。父亲老了,一把年纪了还为自己操心。她擦着脸上的泪,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对着女儿点点头,“既然是你外祖父给你的,就拿着吧。”
何琳琳这才郑重地双手接过玉佩,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外祖父赏赐。”
老侯爷点点头,表情更加和蔼,“好孩子,以后就安生住在府里,闲了就找你四表姐玩去。”说吧还瞥了沈薇一眼,沈薇自然笑嘻嘻地应了。
而许氏却是心头一凛,心道:公爹待这个大归的闺女比她想象中还要重视啊,那她以后还得多上心几分才是。
老侯爷很快便出去了,留一室女眷在屋内说话。
第206章 京中琐事
涟漪院是沈雅未出阁时住的院子,和那时相比,现在的涟漪院早变了一副模样,新粉了院墙,窗棂上的油漆也锃亮,连游廊的扶手上都上了清漆。⊙√八⊙√八⊙√读⊙√书,.2●3.o≥更别提屋内的摆设了,自然是富丽堂皇。
沈雅看着焕然一新的院子,险些落下泪来,她的目光一一掠过院中的一草一木,看到那棵合抱粗的桂花树时她眼底露出怀念的光芒,那个时候她最喜欢坐在那棵桂花树下做绣活,风一吹,整个院子都是香的。
“娘,这便是您以前住的院子吗?”何琳琳无比震惊,天哪!这个院子好大啊,都相当于整个何府了。这院子好美好气派,和它一比,她们在云州住得院子都成狗窝了。原来她娘以前过得是这样的日子呀,真不明白娘嫁给了爹怎么过得惯苦日子呢。
和何琳琳一样震惊的还有小菊,她是沈雅后来买的,见过的最气派的地方就是何府了。从刚才一入侯府她就晕晕乎乎的,现在进了涟漪院连路都不会了。天爷来,这是神仙住得地方吧?以后她也能跟着小姐和小小姐一起住在这里?这不是做梦吧?
云容和老嬷嬷则一脸喜意,贪婪着望着院落中的一草一木,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回到这里,可惜曾经一起陪着小姐出嫁的人如今只剩下她们两个了。其他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被远远地发卖了。
“是呀,这便是娘以前住的院子,以后琳姐儿就跟着娘一起住在这里,琳姐儿喜欢吗?”沈雅慈爱地望着女儿。
何琳琳满脸喜悦地点头,“喜欢,喜欢,娘,女儿太喜欢了。”住这么漂亮的院子,再也没有人来责骂欺负她们,还能和府里的姐妹一起上学,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望着女儿脸上大大的笑容,沈雅的心底一片柔软,她摸着女儿的头,柔声道:“以后你就住在东厢房,快去瞧瞧喜不喜欢,不喜欢的地方随你改,你想改成什么样都成。”
“真的?那太好了。”何琳琳的眼睛更亮了,她拔腿就往东厢房跑去,急得月桂在后头大喊,“表小姐您慢点,慢点。”
沈雅也失笑,“这个孩子。”却没有再说下去,以前在何府的时候琳姐儿鲜少有这般活泼的时候甚至连笑都不怎么笑,现在她终于露出少女的天性,她又怎么忍心苛责呢?
月桂没有回风华院,沈薇让她先留在这边帮忙,等姑母和表妹身边的奴才上手了她再回来。
午后侯夫人许氏就送来了四个大丫鬟和八个二等丫鬟,至于三等的丫鬟和粗使婆子,之前就已经进了涟漪院。
随着丫鬟一起送来的还是她们的卖身契,“妹妹先使着,不合心思的淘气的咱们就再换。”许氏是这样说的。
沈雅自然是百般推辞,推辞不掉才勉强接受。其实她是打算自个出银子去外头买的,她是大归的姑奶奶,总不好老占娘家的便宜吧,哥哥们是不在乎,可嫂嫂们能不说吗?
要沈薇说这纯粹是想多了,忠武侯府家大业大,谁会计较几个丫鬟?要真让姑奶奶自个出银子买人,那侯府才是没有脸面呢。
最终送来的四个大丫鬟沈雅只留了一个,其余三个全给了女儿,她身边还有云容和老嬷嬷,实在不需要那么多人。八个二等丫鬟母女二人每人四个。此外沈雅还跟大嫂又要了一个嬷嬷放在女儿身边,女儿十三了,也该好生学些规矩了。
沈雅身边的那个大丫鬟改名叫春芬,何琳琳这边的三个则顺延着叫春芳,春英,春鸾。二等的八个全部是秋字打头,秋风,秋雨,秋云,秋霞,秋花,秋果,秋实,秋叶。
沈薇换了衣裳就直接去了外院她祖父的书房,先是汇报了在云州的行事,“孙女就想着那姓何的再可恶那也是表妹的亲爹,姑母能跟他断了夫妻之情,可父女的血缘牵绊却是断不了的。咱们若出手要了他的命,外头要说咱们家薄凉了,与表妹的名声也有妨碍。若表妹只是个三五岁的孩童那倒无所谓,等表妹及笄说亲大家也早忘记这事了。可表妹现在都十三了,最多两三年就该嫁人了,还是得留个好名声的。故此孙女就自作主张把姓何的发配辽东去了,是姓何的自个触犯了大雍律法,也是知府大人亲自审得案子,说破大天去跟咱们忠武侯府可没半点关系。至于他能不能平安到达辽东,能不能在辽东活下去,那就跟咱没关系了。”
老侯爷点头,眼底露出赞赏的光芒,“嗯,薇姐儿你做得很对,就是祖父亲去也不过如此了。”
沈薇又道:“何家其他的人,孙女也没要他们的命,只是略施小惩罢了。何家用着姑母的嫁妆还亏待姑母,那就把他们打回原形好了。有些人就是贱皮子,你待他好,他反倒蹬鼻子上脸觉得理所当然,就得你在后头拿着鞭子抽打才行。咱就瞧瞧从云端跌到泥地的何家人没有了姑母嫁妆的支撑能活成什么样子。”
虽然沈薇是轻描淡写,但老侯爷之前已经听过二管家的禀报了,他想着孙女那一环扣一环的计谋,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心中感慨万千,谦哥儿若是有小四这样的手段他还愁什么,连那劳什子的太子太傅他都辞了,直接就带着两个老亲兵出外访友游历山河去了。
现在却是不行,谦哥儿还未在西疆站稳脚跟,他还得留在朝廷,留在圣上身边为小辈为侯府挣面子。游历山河的心愿也不知这辈子还能不能实现。哎!
老侯爷为自个感伤了一回,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不是说你们路上还遇到点事吗?怎么回事?”二管家也没有说清楚,什么失踪,什么刺杀的,害得他老担心了。
“哦,您说那事呀!”沈薇不以为然地道:“回程我们不是走水路?姑母晕船,路过通州的时候孙女便带她们上岸松散松散,顺便吃个饭逛街个住一晚。谁知道便有那不长眼的瞧上您孙女的花容月貌了,想把您孙女我给卖到那啥,嗯,有龙阳之好的男人爱去的地方叫啥?哦对了,叫小倌馆。有心算无心,又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孙女我就被人虏去了。”沈薇双手一摊,很无辜的样子。
老侯爷嘴角一抽,这丫头比猴子还精,能轻易被人虏去?八成是假装昏迷打着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的主意吧?不得不说老侯爷您真相了。至于那啥小倌馆,老侯爷只当没有听见。
就听沈薇继续说道:“想我沈四是何许人?好歹也是在战场上滚过一圈的吧,咱哪能吃这个亏。于是孙女我就把那人藏人的窝点给烧了,把掳去的人全给放了,之后我就高高兴兴地回客栈了。”沈薇删删减减,倒也和实情差不多。
“然后呢?不是说还来了刺客吗?”老侯爷继续问。
“孙女回到客栈就觉得不大妥当,强龙还不压地头上呢。人家是地头蛇,吃了这么大亏哪能善罢甘休?为了安全起见,我就让人拿着您老的名帖去当地知府大人那里求救,那个于知府人还不错,爽快的借了一队人马。当晚还真来了刺客,武艺那个高强哟,祖父您是没看到,若不是您孙女我功夫好,估计您都见不到我了。”沈薇适当地渲染了一下。
“这事若如此完了就拉到呗,可您不知道那个打孙女主意的人可讨厌了。他拉着于知府做和事老,表面上给我道歉赔礼,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还用言语挤兑我,气得我忍了又忍才没把他踢到河里去。上了船,我越想越生气,你说你不过就是个地方豪强,连个官都不是,居然敢跟侯府的公子别苗头,这不是找死吗?孙女我若不拿出雷霆手段来震慑一下,别人还当咱们忠武侯府好欺负呢。”说到这里沈薇故意停了一下,眼巴巴地瞧着她祖父,见她祖父面沉似水,只好撇了下嘴继续说下去。
“于是孙女就带人乘小船上岸,骑马又回了通州城,先是洗劫了那个坏蛋的一个密库,然后又把那人的双腿给废了。”
“银子呢?”老侯爷问,他可不记得她孙女有带银子回府,别是又藏那个犄角旮旯去了吧?
沈薇眉梢一挑,“散出去了,孙女让暗卫趁着夜色把金银全散给穷苦百姓了,这可是脏银,孙女我这么高洁的人怎么会拿呢?”她大义凛然地说道。
老侯爷都不知道说啥好了,他这孙女若是去混朝堂,那妥妥就是个佞臣权臣,指鹿为马的事肯定能干得出来的。还脏银,还高洁,那土匪窝的银子谁也没有她抢得快。
“没留下什么把柄吧?”只要孙女没吃亏,老侯爷才懒得管谁的腿废了呢。
沈薇摇头,不在意地说:“没有,祖父您就放心吧,就是个地方豪强,即便知道是我也没有证据,他敢跑到京城来咬我?嘿嘿,何况他现在自顾都不暇呢,内斗都还来不及呢哪还有空找我的麻烦。”
“那就好。”老侯爷放下心来,“既然回府了,就好生歇歇吧,等徐大公子归来,你们马上就成婚。你也趁机收收心,到底是姑娘家,别成天惦记着往外跑。徐大公子不在京,你可别出去招了人的眼,传到圣上的耳朵里,到底不好。”老侯爷谆谆教导着。
沈薇眼睛一闪,身子往前倾了倾,“祖父,徐大公子到底干啥去了?”
老侯爷瞅了他孙女一眼,摇了摇头,却没说一句话。
沈薇揉揉鼻子撇撇嘴,这是不能说还是不知道?好么,还挺神秘的。切,爱干啥干啥去,姐还不想知道了呢。沈薇无比傲娇地昂着头离开了。
刘瑞芳坐在屋里打络子,就听到两个小丫鬟在外面的游廊上窃窃私语。
一个说:“咦,院子里的姐姐都去哪了?这半天咋还都不见人影?”
另一个道:“去姑奶奶的涟漪院了呗,咱们府里新来了一位表小姐,听说那位表小姐手面挺大,都跑去巴结了呗。”
前一个道:“什么新来的表小姐?那位才是咱们府里正儿八经的表小姐,这一位——”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还小心地朝屋子张望了一眼,回头对着同伴张了张嘴型,“假的。”
“啊?”另一个捂着嘴巴惊呼,似乎不大相信,“这位芳表小姐不是很得老太君的欢心吗?”怎么会是假的呢?
前一个又朝屋里张望了一会,这才凑近她低声说道:“前儿来的那位姑奶奶是咱们老侯爷的亲闺女,她的女儿不是咱们正儿八经的表小姐吗?不然哪能住那么好的院子有那么足的底气?这一位嘛,不过是老太君娘家的侄孙女,跟咱们老侯爷可没什么关系,跟府里几位老爷少爷关系也远得多了,不过是个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罢了。”她的眼底浮上几分不屑,像是加强说服力似的又道:“这一位来了这么久,你可见过她赏赐下人?偶尔有,也不过是些点心果子,那还不是咱们府里的?”
“倒也是啊!我说这一位成天端着主子的范儿,弄了半天原来还是个假的啊!”另一个恍然大悟道。
前一个又道:“假倒也不算太假,只是关系远了些。”顿了一下抿嘴笑,“这府里两位表小姐,以后可有热闹看了。”
后面的对话她们的声音极低,刘瑞芳也没太听清楚,饶是这样她也脸上涨红,险些落下泪来。
府里来了位姑奶奶和表小姐,这事她也知道,可却没人通知她过去相见。以前她或可仗着老太君的疼爱恣意三分,现在却不行了,她那位封了郡主的四表姐回来了,而且这位四表姐似乎不怎么待见她,她不敢去触这个霉头。她清楚地知道,若是她惹了四表姐的不快,她就能直接让人把她送回刘府。这些日子她可是听了许多四表姐的彪悍行为,连老太君都管不了她,她哪里还敢去招惹这位四表姐?
她要不要去拜访这位姑奶奶呢?听说那位表小姐姓何,跟她相仿的年纪,她若是能与之交好成了好姐妹,府里会不会高看她一眼呢?想到这里一股委屈袭上心头,同样都是娇小姐,别的姑娘家只需悠闲度日,那些金的玉的好的前程自会有人捧到眼前由着她们挑拣。而自己呢,想要根银簪子都得自个去谋划。她不过是想要一门好亲事,招谁惹谁了?
打小她就知道,女人这辈子若想过得体面,要么会投胎,要么嫁得好。前一样她已经无法更改,能努力的也只有后一样了,她一定要嫁入高门,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死奴才瞧瞧,她刘瑞芳才不是打秋风的穷亲戚呢。
对,就是这样!只要能嫁入高门,再多的屈辱和难堪她都能忍受。刘瑞芳握紧手中的络子,眼底全是坚定的光芒。
沈薇在府里歇了两天,就又蹦跶着出门了,去她外祖父阮大将军府拜访。她爹沈弘轩得知后心情异常复杂,而老侯爷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行了。
阮绵绵见到表姐自然是高兴地不得了,不过她现在也正经学规矩了,上回侯府请教养嬷嬷,沈薇就拜托她大伯母帮表妹也请了一位。所以阮绵绵还没和表姐说上几句话,身边的丫鬟就来催促她该去学规矩了。她虽然不舍,却也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走了,那不舍的样子瞧得沈薇都想笑。
沈薇陪外祖父在书房聊天,她拿过桌上的蜜桔剥了起来,一瓣一瓣地放在盘子里,用木签子插着递给外祖父。
阮振天尝了一个嫌酸就不愿意吃了,反倒是沈薇抱着盘子吃了个嗨皮。阮振天见她吃得欢快,心里高兴,嘴上却道:“怎么,侯府还能缺了你一口吃的?”他可是听孙子说过,沈平渊那老匹夫有多喜欢他这个外孙女,她在侯府只差横着走了。
“哪倒没有,还不是外祖父您府上这蜜桔好吃吗?真甜,外祖父,咱说好了哈,等我回去的时候您多送我点。”沈薇压根就不知道啥叫不好意思,直接就开口讨要了。
这一行为大大取悦了阮振天,他笑呵呵地道:“这是下头的人孝敬你表哥的,足有一筐,我跟你表哥都不爱吃,绵姐儿也吃不了多少,你给她留几个,剩下的你全带走。”薇姐儿每回来都大车小辆地往这送东西,难得见她有样爱吃的,他怎会吝啬呢?
“那成,我就不跟外祖父客气了哈。”沈薇又往嘴里塞了一个蜜桔瓣。眼睛一闪道:“看来表哥在禁卫军中混得不错呀,他的婚事外祖父您有章程了吗?”
阮恒不同于沈谦,原本他也想留在西疆建功立业重振大将军府来着,被沈薇给否决了。西疆至少十年都不会有大的战事,没有仗打,还建个屁的功业?与其留在西疆蹉跎光阴还不如回京来另谋他途。
即便西疆有战事,沈薇也不能放心他留下来。他是阮家的一根独苗,最重要的责任是传宗接代,至于重振大将军府,还是留给儿孙辈吧。表哥能多给外祖父生几个大胖重孙任务就算完成了。
是以阮恒便回了京,入了禁卫军,给皇帝陛下他老人家看门去了。具体的官职她没记住,只记得是个五品,看样子皇帝陛下是瞧在她外祖父的面子上格外施恩了。
有了官职自然该操心婚事了,五品的少年俊才在京中也是很有看头了,而且阮恒长得又不差,所以瞄上他的人家还真不少,可全是个低品小官,要么就是没有底蕴的暴发户。不说沈薇瞧不上眼,就是阮振天心里头也不舒服。
倒不是阮振天势力,若是他孙子是个不争气的,他也就不强求了。可现在他孙子多上进的有为青年啊,若是配个不好的妻子,他替孙子委屈呀!
“前些日子倒是有人给漏了个口风,我觉得倒是挺合适。”阮振天道。
“哪家?”沈薇忙问。
“许翰林家,说的是许翰林家的大闺女。”阮振天道。
姓许?沈薇的眼睛又是一闪,“跟许尚书一个姓呢。”
阮振天点头,“是本家,不过关系有些远,都快出了五服了。”
“哦。”沈薇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那他们家怎么就能瞧中表哥呢?我不是说表哥不好,而是咱们武将在那些有底蕴的世家大族眼里向来都不够瞧的,许翰林怎么就瞧中表哥了呢?”
阮振天也知道外孙女说得是事实,倒也没生气。他摇了摇头道:“这就不大清楚了,难道是许翰林见过恒哥儿?”
“莫不是这位许大小姐有什么不妥吧?”沈薇也跟着猜测。
阮振天摇头,解释道:“这倒不是,那人说了,许翰林家的这个大闺女德容言功都是好的,十二三岁就跟着她娘学管家,只是到了说亲的年纪家中祖父母接连去世,守孝耽误了年岁,她今年都十八了,比你表哥还大上一些呢。许翰林两口子疼闺女,不愿意把闺女混乱嫁了,所以这才瞧中了你表哥。”
“既然许翰林两口子能这般为闺女着想,那人品肯定不差。外祖父您别忙着答应,我回去跟大伯母打听打听他们家,看是否是实情,若是实情,咱就欢欢喜喜结着一门亲事,若是中间有什么隐情,咱就婉拒了,省得委屈了表哥。”沈薇给出了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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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晋王妃有请
说完了阮恒的婚事,阮振天又转了话题,“不是说你又去了大觉寺吗?”他上下打量了外孙女一眼,觉得这回八成又是个幌子。〖∈八〖∈八〖∈读〖∈书,.2∞3.↓o..上回跑到西疆蹦跶了一圈,这回又是去哪里了?
沈薇也没想着瞒她外祖父,“去云州转了一圈。”不等她外祖父追问自个就交代了,“我不是有个姑母么?当初不是嫁给了个穷小子么?这穷小子跟他家人都不咋地道,用着姑母的嫁妆过上了好日子,反倒嫌弃姑母没用,不能给他谋更大的官位。姑母的日子过不下去了,祖父知道了就让跑一趟云州把姑母和表妹带回来,省得给人家作践死了。”
“和离?”阮振天眉梢一扬。
“那是自然,都到那份上了还有什么夫妻情谊?干脆一刀两断,我回侯府做回我的千金贵女,你们回你们老家继续守那二亩田地去,天大地大,谁离了谁还过不下去了?”沈薇漫不经心地道。
阮振天瞅了他外孙女一眼,道:“看不出你还是个护短的。”
沈薇一听这话不乐意了,把果盘往桌子上一放,拉开架势准备跟她外祖父掰扯了,“看外祖父说的,护短怎么了?自个的亲人不护着点能行吗?护短这可是我的优点啊!表哥表妹哪一个我没护着?想当初表妹在街上被那姓秦的小子欺负,我本来没打算管闲事的,后头一听说这是表妹,我不立刻就使人把那小子给收拾了吗?还有表哥,在西疆他哪会出战我没跟着?不就是怕他有个三长两短影响阮家传宗接代吗?不说您老难过了,就是我娘,也得半夜跑回来找我聊天啊!我容易吗我?”
巴拉巴拉就是一大堆,偏说得还是实情。阮振天顿时觉得头疼了,忙笑着打断她的话,“行行行,是外祖父说错了话,你护着你表哥表妹,外祖父承你的情。”
沈薇一本正经地道:“说承情就外道了,谁让咱们都是实在亲戚呢?谁的面子不瞧也得瞧我娘的面子啊,她辛苦生我一回,这是天大的恩情,还没等我长大孝敬她呢她就不在了,为人儿女的,我总得为她做点什么吧?她生前最放心不下的除了弟弟就是外祖父一家了,我总得替她尽孝护上一二吧。”
一番话说得阮振天这个硬心肠的人都好悬飚出眼泪来,只觉得闺女太亏了,生了个这么好的女儿却一天福都没享上。若是她活到现在,哪怕性子再软,身子骨再不好,有薇姐儿这个女儿在,谁也动不了她在后院的位置,沈弘轩那龟孙子敢亏待他闺女一指头试试?不用他出头,薇姐儿就治得他死死的。
命啊,这都是命啊!他苦命的闺女就没有享福的命啊!
阮振天心里感伤了一番,瞅着沈薇的眼神越加慈爱起来,他拈了拈胡须说道:“我最服气你祖父的就这一点,若换了别家,别说和离了,恐怕还会亲自压着自家闺女忍着,就为了那所谓的名声。”他的脸上露出嘲讽之色。
这一点沈薇也很认同,面带骄傲地道:“那是,我家祖父的见识能是一般人能比的吗?要不我们祖孙俩哪能这么投脾气?外祖父,我跟你说哈,要不是我祖父这么目光卓然,不迂腐,不拘泥,不轻视姑娘家,我早就撂挑子。我管你西疆能不能守住,我管你是死是活,我管你忠武侯府是权势滔天还是没落尘埃,我一姑娘家哪里漏点不够我过活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不是祖父,谁也不会容我出头啊!”
赞了一回她祖父,沈薇转头又开了嘲讽模式,“我最瞧不起所谓的世家大族了,说得好听那是规矩严谨,实则就是无情,闺女遭了坏人的算计不想着惩处坏人,反倒为了什么所谓的名声把闺女嫁过去,要不然就是往庙里一送,还有那更狠心的直接就要了闺女的命。闺女在夫家受了欺负,都快活不下去了,娘家却压着不许和离,即便和离了也不让进家门。屁的规矩!还能比闺女的命重要?拿女人不当人看,什么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没有女人谁生得你?”
饶是阮振天一点都不迂腐,也不轻视女人,但他仍被外孙女这番言论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面色复杂地道:“薇姐儿啊,这话你在外祖父跟前说说就罢了,在外头可不能说啊!”
沈薇白眼一翻,“那是自然,我又不傻。”她也就在亲近信任的人跟前抱怨抱怨而已,在外面她的嘴巴严着呢,她还没傻得去挑战这个时代所谓的规则。
“所以我很庆幸自个是祖父的孙女呀,祖父现在能给姑母撑腰,力压众议支持她和离,还接回府里妥善安置,那将来我若是日子过得不好,他也能为我撑腰。”这也是沈薇愿意为忠武侯府尽一份力的主要原因,若是遇到了不靠谱的长辈,她早就有多远躲多远了。
“那倒未必。”阮振天看了他的外孙女一眼道:“你自己都说你姑母嫁的是个穷小子,要和离还不是你祖父一句话的事?可你就不同了,你嫁的是皇家,那是圣上的亲侄子,就算你祖父有心为你出头,也没那个能力呀!他还能大得过皇家?况且你这是圣上赐婚,和离那是想都不用想了,你还是想想怎么样把日子过好才是正经。”
见外孙女不说话,阮振天又道:“可有徐大公子的消息?病情怎么样了?不是说都好了吗?咋又旧疾复发了?”他的眼底闪过担忧,薇姐儿的这门亲事哪点都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徐大公子的身子骨不好。之前还听说徐大公子在西疆离了战功封了郡王,他孙子也说徐大公子除了瞧着瘦些也没别的不妥。他这心才刚放下来呢,徐大公子就旧疾复发了,若是他——那他的这个外孙女这辈子岂不就毁了?
沈薇拿蜜桔的手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道:“没有,我也不知道他咋样了,应该不会有事吧?”到底她没提徐大公子是奉了密旨出外办差去了,不是信不过外祖父,而是没必要让他知道了跟着担心。
阮振天眼底的担忧更甚了,“就没朝晋王府打听打听?圣上那里总有消息吧,他就没给你祖父透漏一二?”
沈薇摇头,“没有,祖父没说。”谁知道他现在在哪个犄角旮旯?
阮振天还以为徐大公子病情严重呢,便叹起气来,提醒道:“薇姐儿,你可要有心理准备,若是,若是徐大公子——”他看着外孙女清亮的眼睛,都说不出话来了。呸呸呸,肯定是他想多了,他外孙女才不会那么运道不济呢。
沈薇却安慰他道:“外祖父,没事的,听说徐大公子养病的那个山上住着神医呢,他肯定不会有事的。”
心中却不以为然,不说徐佑那个蛇精病压根不是旧疾复发,就算是他真的命不好一命呜呼了又怎么?经过这段时日的科普,她知道即便是她现在没嫁过去,但有赐婚的圣旨在,她就是板上钉钉的皇家媳妇。哪怕徐佑不在了,她也不能改嫁他人,得守一辈子的寡。
了解了皇室寡妇的待遇之后她是一点都不排斥,像她这种,她本身是郡主,嫁过去就是郡王妃,地位算是挺高了,加之她守得是望门寡,皇家地特别优待吧?于是,供养有了,地位有了,她就能随心所欲地过舒坦日子了,好美好的前景啊!
身在珈蓝寺的徐佑却不知道他家的小白眼狼已经在展望他不在后的美好生活了,此刻他正在江黑江白的搀扶下在寺院中走动呢。道光大师说他身子骨太弱了,建议他多活动活动。这正对了他的心思,他正愁没借口在寺中走动呢。
于是每天用过饭后珈蓝寺的和尚就会看到那位来求医的贵公子在随从的搀扶下慢慢走动,几天后他们都习惯在寺中看到他们的身影了,有时迎头碰上他们还会避让一旁让这位公子先行,都可怜他呢。
徐佑如此在寺中转悠了好几天,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是有一天黄昏看到两个身穿黑衣的汉子在竹林那边晃了一下便不见了,而且巧的是那位替徐佑治病的道光大师的禅房就在那附近。
徐佑在江黑江白的搀扶下在竹林附近走了好几圈也没再看到那两个黑衣汉子,却把在禅房打坐的道光和尚给惊动了,“阿弥陀佛,施主有礼了。”
徐佑赶忙还礼,“不敢,不敢,幸得大师出手,小子的病情才有了起色,这几日小子听大师大建议,每日出来走动一番,精神倒是比以前好多了。”说罢对着道光和尚又行了一礼。
道光和尚徐徐微笑,“我佛慈悲,救死扶伤乃佛门圣律,这也是施主与我佛有缘。只是施主还需得知,过犹不及,施主的病情不可一蹴而就,还需循序渐进。每日走动对施主的康复是有帮助,但不可太过劳累,那样将适得其反。”
徐佑很郑重地道谢,“多谢大师告诫,小子记下了。”
徐佑坚信自己没有看花眼,那两个人穿黑色衣裳,头上有发,跟寺中的光头和尚有很大区别,自己绝不可能看错的。
可两个大活人总不能凭空消失吧?外头没有,难不成是进了屋内?徐佑借口口渴,厚着脸皮向道光和尚求茶。两杯茶都喝完了也没发现什么端倪,只好不甘心地回去了。
徐佑觉得他这样干转悠是不行,必须有人去道光和尚,乃至方丈大师的禅房探探消息才行。谁去合适呢?虽然珈蓝寺的和尚对他们挺友善的,但他知道人家一直没有放松对他们的监视,所以他和江黑江白不能动,甚至跟他一起上山的另外几个人也不能动,那就只能从外头调人了。徐佑皱着眉头,手指轻轻地敲击桌面,脑中飞快地想着如何调人上山,如何探查消息。
晋王府内院,晋王妃一边服侍晋王爷把外头的大衣裳脱下,一边忧心忡忡,“这都个把月过去了,也不知佑哥儿的病情稳定了没有?连个消息也没有,妾身都要急死了。”
晋王爷转身的脚步一顿,随即说道:“山上有老神医呢,这些年佑哥儿也发病好几回了,哪一回不是有惊无险?你放宽心吧,没事的。”
晋王妃依旧忧心忡忡,“妾身哪能放得心呢?一想到佑哥儿在山上受罪,妾身这心呀就跟针扎似的疼。王爷,非得在山上吗?咱就不能把老神医请回王府?妾身能看到佑哥儿心里头也好受些。”
对上王妃看过来的目光,晋王爷摇了摇头,“那些个世外高人都是执拗的怪脾气,你当皇兄没想着把老神医请下山?奈何人家不愿啊,总不能把人给杀了吧?那谁给佑哥儿治病去?”
晋王妃心道:杀了才好呢,那个病秧子继子早就该死了。以前还好些,自打上一回从山上回来就一直给自己添堵,先是莫名其妙地赐婚,接着又封了什么郡王,她的三个儿子都还没封郡王呢,凭什么他一个病秧子先封了?同样是亲侄子,圣上就是偏心。
哦,还有,自个好心好意把慧姐儿说给他做贵妾,他不领情便罢了,反倒冷嘲热讽说自己不安好心。不过是放个自己人在他身边以求放心罢了,你一连房事都不知道能不能行的病秧子,本妃能图谋你什么?哼,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活该你发病,活该你受罪。
晋王妃心中快意地想着,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不漏,“王爷,咱们做父母的都这么牵肠挂肚了,忠武侯府的四小姐岂不更是担心?咳,可怜见的,眼瞅着就要嫁进门了,佑哥儿偏发了病,圣上又下旨推迟婚期,人家姑娘小小年纪还不定怎么担惊受怕呢。”她面带怜悯。
晋王爷听王妃这么一说,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便道:“王妃若是不放心,不妨把那位四小姐招来王妃安抚一番,反正早晚都是咱们家的媳妇。”
晋王妃心中暗喜,脸上却作出迟疑的表情,“这样好吗?外头会不会说闲话?会不会吓着人家小姐呀?”
晋王爷不以为然,“这又不是什么违规矩的事,不过是做婆婆的提前瞧瞧儿媳妇。谁爱说闲话就让她说去,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嘴碎夫人罢了,王妃不用在意。”
晋王妃高兴地点头,“那妾身就放心了。”眼睛一闪又道:“妾身听说这位四小姐是个好的,咱佑哥儿头天发了病,第二天这位四小姐就去了大觉寺为他祈福,吃斋念佛个把月才回来,咳,不定憔悴成什么模样了,想一想妾身就心疼。”
“还有这事?那皇兄这回倒是给佑哥儿说了个好妻子。”晋王爷有几分意外。
晋王妃却揶揄了他一眼,“看王爷说的,圣上多疼佑哥儿,给他的能是不好的吗?不好能封郡主吗?别说圣上喜欢,就是妾身也喜欢这样有情有义的姑娘啊!”
说到这里,她伸头朝外扬声喊道:“华烟,华烟,赶紧把我的首饰匣子找来。”回头对晋王爷解释道:“妾身得好好挑挑给沈四小姐的见面礼。哦对了,还有衣裳,王爷,妾身那天穿哪件衣裳比较好呢?王爷快帮妾身出出主意。”她拉着晋王爷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晋王爷见王妃这么兴头头地又是挑见面礼又是选衣裳的忙个团团转,不由哑然失笑,“这都大晚上了你折腾什么?你一做婆婆的只管端着范儿坐着就是了,她一做小辈的还能挑你的理儿不成?”
“妾身这不是一着急忘了吗?”晋王妃娇嗔地斜了晋王爷一眼,转头脸上又带上了忧色,“这可是妾身头一回见沈四小姐,总不能让人家小姑娘觉得妾身是个恶婆婆吧?也不知道沈四小姐爱吃什么爱玩什么。”
晋王爷笑了起来,调侃她道:“你都做了两回婆婆了,怎么还这般沉不住气,烨哥儿媳妇进门的时候可没见你这样。”
晋王妃却理直气壮,“这能一样吗?佑哥儿可是咱们晋王府的嫡长子,又封了郡王,比烨哥儿炎哥儿都要有出息,他娶媳妇妾身自然要郑重一些的。”
晋王爷脸上的笑容却淡了下来,“行了,别瞎折腾了,安置吧。”虽然长子早早封了郡王,但晋王爷听王妃说长子比次子三子还有出息,他心里就很不舒服。同样都是他的儿子,康健的还比不上个病秧子?尤其是次子烨哥儿,打十三四就跟在自己身边做事,帮了自己多少忙了?怎么就比不上个常年在山上养病的病秧子?不过是圣上偏心罢了。
此刻,晋王爷对他皇兄也不满起来。
晋王妃窥见晋王爷脸上的神色,自然柔顺有加地顺从了。
啥?晋王妃请她过府一叙?沈薇听了她大伯母的话差点没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晋王妃这是要出什么妖蛾子?
不怪沈薇这么想,实在是晋王妃选的时机不对,徐大公子还在山上治病呢,你一未来的继婆婆招她过府干什么?笼络,敲打,抑或是下马威?瞬间沈薇就脑补了许多。
许氏却喜气洋洋地道:“来传话的是晋王妃身边的施嬷嬷,听她话里的意思是王妃十分看重你,徐大公子不是又病了吗?王妃担心你多想,想接你过府说说话,顺便堵堵外头那些人的嘴。”
沈薇眼睛一闪,直觉便是不信。继婆婆安慰未来继媳妇?这画风怎么想怎么不对劲。若这位晋王妃真是个宽厚慈善的,徐佑那个蛇精病能长成那副清冷的性子?何况晋王府世子之位还落在这位王妃的亲儿子头上呢,虽然大家都说这是因为徐佑身子骨不好,哈,骗谁呢?沈薇很难相信这其中没有那位王妃的手笔。
许氏拦着沈薇的手一样一样交代着,“日子订在后日,还是那位施嬷嬷来接,到时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争取给王妃留个好印象。嗯,让莫嬷嬷陪着你一块去,她是宫中出来的,熟悉皇家规矩,有不懂的地方她会提醒你。”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生怕沈薇哪点做得不好惹恼了未来婆婆。
沈薇乖巧地点头,“嗯,嗯,大伯母。侄女都记下了,肯定不会丢咱们侯府的脸面的。”
许氏摸着沈薇的头,轻叹一口气道:“薇姐儿,大伯母倒不是在意你丢不丢侯府的脸面,你要知道,你将来是要嫁入晋王府的,晋王妃就是你的婆婆,徐大公子又不是她亲生的,她对你们也不过面子情,你只有讨了她的欢心,日子才好过。你还小,不懂,做婆婆的若是有心要磋磨儿媳,你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她到底占着宗法大义。”
这般推心置腹的话也只有亲娘才会跟闺女说的,沈薇自然是领情的,“大伯母放心,侄女会好好应答的。”
提前去晋王府瞧瞧也挺好,毕竟那是她接下来的生活主场。提前会会那位晋王妃,也省得嫁过去手忙脚乱不是?
呵呵,徐大公子,姐马上就要去见你那位好继母了,你是个甚意思?要不要姐顺便帮你出一口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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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去晋王府
娘沈薇本来是要跟她大伯母打听许翰林家的事情的,现在被她拉着絮絮叨叨交了了一大堆的话,反而把正事给忘了。等她大伯母离开了风华院沈薇才想起来,不由懊恼地一拍额头,算了,算了,反正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等把晋王妃应付过去再说吧。
晋王妃请四小姐过府说话,这一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传遍整个侯府,有人羡慕,有人嫉妒,还有人的脸上闪过狰狞和不忿。
羡慕的是二房的赵氏,她把沈萱拎到自个跟前,看着女儿那满不在乎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啊。
“瞧瞧你四姐姐的运道,又是赐婚又是封郡主,现在还被晋王妃招去说话,啧啧啧,在京中也是头一份了。萱姐儿,你好好听娘说话了吗?”赵氏发现女儿居然走神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娘,听着呢,听着呢,很疼的好不好。”沈萱捂着她娘手指头戳过的地方,不满地道。
赵氏瞪了女儿一眼,“娘不是让你多找你四姐姐玩的吗?你成天憋在屋里能憋出个什么来?娘还能害了你不成,我跟你说啊——”
眼瞅着她娘又要长篇大论了,沈萱愁得肠子都要打结了,忙站起身打断,“娘,女儿得回院子了,下午姚嬷嬷要考校规矩,女儿还没练好呢。”
望着女儿逃也似的背影,赵氏恨恨地拍了好几下桌子,“这个死妮子,合着老娘能害了她不成?一个两个的,全得老娘操心。她要是有薇姐儿一半的运道,我还愁什么?”
最近她一直在着手相看萱姐儿的亲事,其中大部分她都瞧不上,只有两三家看着还不错的,但离她心里的要求还是差了一截。同是忠武侯府的小姐,萱姐儿虽不能和薇姐儿的比,但也不能差得太多吧?
大丫鬟翠浓也知道自家夫人正为小姐的婚事发愁呢,便小心窥了下她的脸色轻声道:“夫人,四小姐后儿要去晋王府,咱们小姐若是能跟着一起去,到时入了晋王妃的眼,只要晋王妃在外头为咱们小姐说几句好话,那小姐的婚事还愁什么?”
赵氏闻言若有所思,沉吟了片刻却摇头,“不妥。薇姐儿都是头一回去晋王府,自个都要打起精神来,哪能分出精力照顾萱姐儿,不妥,不妥。”
这个提议赵氏虽然十分心动,但她也没有眼皮子浅得啥都不顾。薇姐儿是头一回去晋王府,自个指不定多紧张呢,萱姐儿还是不要跟去添乱了。不过翠浓倒是提醒了她,现在不能去,等将来薇姐儿嫁过去了,萱姐儿不就能去了?嗯,还是得吩咐萱姐儿跟薇姐儿处好关系才是。
涟漪院,刘瑞芳正坐在何琳琳的屋子里两人一起做针线。
刘瑞芳主动登门拜访,沈雅自然不能把人往外撵,加之她嘴巴甜会说话,年纪又和自个闺女相仿,她也希望闺女能多与同龄小姑娘多相处来往,是以待刘瑞芳倒也十分亲切,还给了她一套头面当见面礼。
刘瑞芳大松了一口气,此后便经常来找何琳琳玩耍,两个人一起做针线活或是淘弄胭脂。刘瑞芳虽只是小官之女,但到底长在京城,见识眼界比从小关在后院的何琳琳高了不止一截,倒也真教了何琳琳不少东西。
沈雅见状更不会拦着刘瑞芳来涟漪院了,一来二去的,两个小姑娘倒真处出几分情谊。
“琳表妹听说了吗?今儿晋王府来人了。”何琳琳装作不经意地道。
何琳琳果然来了兴趣,“是四表姐未来夫家那个晋王府吗?哪个来的?什么事情啊?”沈雅母女只想着背靠侯府安生过日子,自然不像刘瑞芳那样上蹿下跳,所以涟漪院的消息是最不灵通的了。晋王府来人的事何琳琳还真不知道。
刘瑞芳道:“听说来的是晋王妃身边得脸的嬷嬷,来请咱们四表姐去晋王府说话呢。”她的眼底闪过羡慕,那是晋王府啊,亲王府邸肯定比侯府还要气派吧?要是能跟去看上一眼多好呀!
“为什么呀?四表姐不是还没过门吗?就这么上门好吗?”何琳琳的想法到底单纯,她的脸上闪过担忧。
刘瑞芳心中一晒,低头咬断帕子上的线头,“这有什么呀,徐大公子不是不在吗?我估摸着就是因为徐大公子不在,晋王妃才这般给四表姐作脸的,晋王妃对四表姐可真好。”语气中满是羡慕。
何琳琳一听可高兴了,“那是因为四表姐人好呀!”在她心目中,四表姐是除她娘以外对她最好的人了,又漂亮又有能耐,晋王妃对她好那是应该的。何琳琳由衷地替她高兴。
傻样!刘瑞芳的眸中飞快闪过什么,“听说晋王府可气派了,要是能亲眼看看就好了,可惜咱们都没有四表姐那么好命。”她托着下巴,一脸向往的样子。
何琳琳对此倒兴趣缺缺,在她看来侯府已经够气派了,晋王府再富贵气派又能到哪去?而且不过是个住的地方,看习惯了都一样。
何琳琳的反应在刘瑞芳看来就是一个字“傻”,太不思进取了。她眼睛闪了闪,故作神秘地拐了拐何琳琳的胳膊,“琳表妹,你不是跟四表姐关系挺好的吗?你就不想跟四表姐去晋王府长长见识?”
何琳琳立刻下意识地反对,“我去干吗?人家请的又不是我。而且我连规矩都没学全,去了还不得给四表姐丢脸,我才不去呢。”
刘瑞芳表情一僵,真是个傻妞,这让她怎么说下去呢?此刻,她的心底升起一股浓浓的嫉妒,凭什么呀?她比不上四表姐也就罢了,连何琳琳这样的傻蛋都比她命好,至少她是老侯爷嫡亲的外孙女,以后一门不错的亲事是跑不了的。还有疼爱她的娘,她娘只有她一个,丰厚的陪嫁还不都是她一个人的?哪像她,爹不疼,连亲娘都有比她更重要的弟弟要顾。
接下来刘瑞芳便有些神不守舍,她不说话,何琳琳便低着头专注做荷包,四表姐帮了她们母女这么多,她没有别的可以回报,只能做些针线聊表心意。娘打小就教她:做人要知恩图报。
刘瑞芳一走,何琳琳就收了针线筐去了她娘的屋子。“娘,我不喜欢瑞芳表姐。”
沈雅看着女儿闷闷不乐的样子,慈爱地问:“怎么了?吵嘴了?是不是你耍小脾气了?”
何琳琳挨到她娘身边坐下,“才没有呢。是瑞芳表姐啦,她一个劲地在说四表姐命好什么的,还怂恿女儿跟四表姐去晋王府,她,她怎么可以这样呢?”何琳琳撅着嘴巴,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
她只是人单纯些,又不是真的笨,瑞芳表姐话里话外的意思她怎么会听不出来?她本以为瑞芳表姐每日过来陪她是因为喜欢她,没想到不过是觉得她蠢拿她当枪使罢了。这让何琳琳小小的少女心很受伤。
沈雅眸中闪过了然,她摸着女儿的头,语重心长地道:“琳姐儿,有许多事情娘以前都没教过你,才养成了你这副单纯的性子,娘总希望你能活得简单开心,现在咱们回了京城,娘就有些后悔了,你这样单纯的性子走出去还不得被人卖了?这都是娘的错,娘应该多教你一些的。”
虽然她过得艰难,却努力想给女儿撑一方干净的天空,不想让后院阴私和龌龊手段污了女儿美好的心灵。
“娘!”娘亲自责的语气让何琳琳感到有些不安,不由动了动身子抬头朝她娘望去。
沈雅给了女儿一个安抚的笑容,拍着她的胳膊道:“不过现在咱们回京城了,许多事情你也该学起来了,不用着急,娘会慢慢教你。”
停了一下她继续说道:“你能察觉到芳姐儿的意图,并且不为所动,这娘很高兴。琳姐儿你要记住了,娘是大归,你外祖父顾念着骨肉亲情才让咱们住在侯府,可咱们也得安分守己,不能给府里添了麻烦,无论谁和你说了什么,你都要在脑中多想几遍,尤其是关于你四表姐的。你四表姐对咱们有大恩,咱可不能被人利用了伤了你四表姐的心。”沈雅脸上的神情郑重了起来。
何琳琳赶忙点头,“娘,我记住了。今儿瑞芳表姐一直说,我都没有搭话。”四表姐最好了,她才不会帮着外人算计四表姐呢。
沈雅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一些,继续说道:“至于芳姐儿,你心里知道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就行,也不要突然远着她,以前什么样,以后还什么样。你要知道,一样米还养百样人呢,你不能要求别人都跟你一样。听说芳姐儿在刘府不大得意,她爹宠爱姨娘庶女,她胞弟年纪小身子又不大好,她娘也顾不上她,她这般投机钻营为自己着想也无可厚非。以后她来找你,你还一样待她,不可露了痕迹。”
沈雅虽然性子软,到底比女儿多活了那么多年,瞧人的眼光和人生经验还是有的。打瞧见芳姐儿的第一眼她就知道这是个浑身都是心眼子的,她也犹豫过该不该让女儿跟她一起玩,是老嬷嬷劝了她,老嬷嬷就说了一句话:“小姐您不能跟着小小姐一辈子呀!”
是呀,女儿总要长大,总要嫁人,她不能跟着她一辈子的。与其把她保护得太好,不如让你去亲自体会学习,哪怕吃了亏受了伤,那也是经验呀!
瞧,女儿现在不是表现得挺好吗?沈雅的眼底浮上骄傲。
“瑞芳表姐真可怜!”何琳琳听到瑞芳表姐的爹宠爱姨娘庶女,立刻就想到了自己,脸上满是同情和怜悯。
沈雅望着女儿的神情就更加慈爱了,她的女儿是多么善良啊!可怜,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她的琳姐儿就不可怜吗?可可怜不是借口,她永远不许女儿打着可怜的借口去做算计别人的事情。
“所以琳姐儿以后待芳姐儿还要如常,她说的或做的你觉得不好的事就不要理会,回来学给娘听,娘教你。”沈雅趁机引导女儿,到底也没忍心打破女儿心底的美好。罢了,就让琳姐儿觉得芳姐儿是情有可原吧,日子还长着呢,她总会自个看清楚的。
如果是刘瑞芳是嫉妒,那身在小佛堂的刘氏就是嫉恨不忿了。
沈雪出嫁刘氏都没能出来,那时她是真的心灰意冷的。后来沈雪去看她,给她送了不少吃的用的和银子,她的日子才渐渐好过一些。前些日子摔断腿的张嬷嬷回府来看她,哭诉了一番家里日子的艰难,两人一起咒骂罪魁祸首,“夫人啊,您可不能丧气,老奴还等着您出去做主呢,您还有六少爷,六少爷转眼就长大了,老爷还能真关您一辈子不成?老奴之前悄悄去看过六少爷了,念书可上进了,他以后娶妻生子还得您操心呀。夫人您应该振作起来,您把自个作践死了还不是便宜了外人?老奴在外头一天三柱香,求佛祖保佑您早日出来。”
刘氏转念一想,对呀,她还有奕哥儿,没有她看顾着奕哥儿还不得被那两个贱种欺负死?她不能认命,她得好好筹谋筹谋,她要出去,不光为了奕哥儿,还有雪姐儿,永宁侯府郁氏那个老货凭啥磋磨她的雪姐儿,她得想办法出去给雪姐儿撑腰。
听到继女被封郡主她已经恨得掏心挖肺了,现在又听到晋王妃请她过府说话,她更是恨得拔下头上的簪子狠命朝墙上戳,小贱人,为什么她的命就那么好?晋王妃不是她的继婆婆吗?凭啥这么好心给她作脸?她凭啥这么好命遇到个好婆婆,而自己的雪姐儿却摊上郁氏那样的恶婆婆?
她诅咒,诅咒她没有好下场,诅咒那位晋王府的大公子活不过一年,让她嫁过去就守寡。啊不,那位大公子应该立时就死了,让她守望门寡才能消了她的心头之恨。
在悲天悯人的佛祖面前,刘氏面目狰狞着,如地狱来的恶鬼。
转眼便到了后天,风华院的丫鬟们一大早就起来忙了,备水的备水,催饭的催饭,找衣裳的找衣裳,调脂粉的调脂粉,数来数去就数正主儿沈薇最悠闲,她只要打着哈欠坐在那里任由丫鬟们折腾就行了。
连去了珏哥儿院子的顾嬷嬷都忍不住跑过来了,拉着莫嬷嬷的手拜托了又拜托,“老姐姐呀,你本事大,有能耐,我们小姐就交给你了啊!”欢喜地直掉眼泪,嘴里念叨着什么小姐这是苦尽甘来交了好运,什么夫人终于可以安心了之类的。
大家都知道顾嬷嬷和小姐的感情深厚,都纷纷劝她。
沈薇迷迷瞪瞪地任由着丫鬟们折腾,猛一睁眼瞧见镜中这个明艳逼人美人还吓了一大跳,烟眉一蹙,道:“赶紧洗了。”
梨花和桃枝几个赶忙按住她,“小姐,奴婢知道您不爱上妆,可这是去晋王府,您要是素着一张脸去晋王妃会觉得您不尊重她,要奴婢说,您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让晋王妃瞧瞧小姐您一点都不差。”
沈薇白眼一翻,道:“你们见过在寺庙吃斋念佛清修了一个多月不憔悴反倒精神焕发的么?这不是明摆着让人质疑吗?本小姐天生丽质,就是不上这劳什子的妆也好看。赶紧的,洗掉,洗掉。”
安静立在一旁的莫嬷嬷眼底闪过赞许,这位四小姐还真是个通透的人儿啊!
众丫鬟都懵了,“真的要洗掉呀?小姐这样很好看呢。”虽觉得小姐说的对,却又舍不得把这么好看的妆容洗掉。
沈薇的态度十分强硬,“必须洗掉。”小姐我今儿是去打探敌情去的,这么具有侵略性的美可不合适,柔弱憔悴的小白花才是今天最好的选择。
沈薇洗了脸又做回镜前,一抬头正对上莫嬷嬷的视线,不由心中一动,道:“有劳莫嬷嬷来给我上个妆吧。”
莫嬷嬷向她投诚,她也同意了。云州之行她对莫嬷嬷的表现很满意,但对莫嬷嬷的其他本事,她还想再挖掘一下。
“奴婢遵命。”莫嬷嬷没有拿乔,上前就拿起细粉朝沈薇脸上扑去。
莫嬷嬷的手很轻,妆上得也很快。“小姐您看看可还满意?”莫嬷嬷退至一旁,恭敬地道。
沈薇定睛朝镜中望去,只见镜中的少女眉宇间少了几分坚毅,多了几分柔弱,咋看上去很美,细瞧,却能看出脸上的憔悴。沈薇唇角微翘,满意得笑了。
美丽中带着憔悴和柔弱,把她想要的效果完美地呈现出来了。“莫嬷嬷有一双巧手啊!”沈薇赞道,“那就劳烦莫嬷嬷把首饰也一并选了吧。”
“当不得小姐夸赞,这都是奴婢分内之事。”莫嬷嬷不卑不亢,心中明白这是小姐的另一项考验。她的眼睛在梳妆匣子中扫了一眼,拿了一支镶着一大两小三朵梅花的簪子插入沈薇发间,又选了一把精致的插梳,插梳上垂下的五串珍珠流苏自然地散在沈薇披在身后的秀发上,闪闪烁烁,两眼极了。最后她又拿起一副水滴形珍珠耳坠戴在沈薇的耳朵上。
沈薇轻摇了一下头,珍珠耳坠轻轻晃动,沈薇眨了下眼睛,满意极了。
“今儿就莫嬷嬷,梨花,桃枝随我一去吧。”沈薇点名说道,瞧见桃花撅起的小嘴不由心中一动,改口道:“梨花,你留下,让桃花去吧。”她今儿是去示弱的,带着桃花这个傻妞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哦。
桃花一听说小姐愿意带她去了,立刻就高兴地咧嘴笑。梨花被换了下来也不失望,因为她知道小姐这样安排自有小姐的道理。在小姐身边服侍的时间越久她就越看得明白,不用争宠,无需争宠,只要做好小姐吩咐的每一件事,听小姐的话,那小姐的眼睛就会看到你。
“不是说晋王妃身边的那位嬷嬷已经来了吗?走吧,别让人家久等了说咱们忠武侯府没规矩。”沈薇轻抬莲步,袅袅娜娜地朝外走去。
“祖母,大伯母。”沈薇柔柔行礼。
老太君打量了沈薇一下,见衣着妆容没有不妥,脸上便带上了淡淡笑意,指着那个眼生的妇人介绍道:“薇姐儿,这是晋王妃身边的施嬷嬷。”
沈薇浅笑一下,对着施嬷嬷福身行了半礼,“施嬷嬷好。”声音有如那山间流淌的小溪,悦耳极了。
施嬷嬷哪敢受沈薇的礼,慌忙避开,又回了一礼,受宠若惊地道:“使不得,使不得,老奴哪敢当四小姐的礼?”
老太君道:“她小孩子家家的,你是晋王妃身边得力的老人,受她半礼也是应该。”
施嬷嬷还是摆手,“使不得,使不得。”眼睛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这位闻名已久的四小姐,体态婀娜风流,眉目如画,长得可真好!怪不得府里那位冷清的大公子瞧中了。
“天儿不早了,府里王妃还盼着四小姐呢,老奴就告退了。”施嬷嬷对着老太君和许氏诚恳说道。
老太君徐徐点头,“去吧,薇姐儿跟施嬷嬷去吧,到了晋王府可不能淘气。”
“是,谨遵祖母教诲。”沈薇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大伯母许氏携着她的手,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口。
晋王府的马车十分华丽,就不知道里头舒适与否。
施嬷嬷殷勤地打起帘子,对着沈薇做了个请的动作,“四小姐请上车。”
沈薇道了一声有劳,便在桃枝桃花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施嬷嬷也想跟着上去,旁边的莫嬷嬷说话了,“施姐姐,不介意妹妹跟你挤一车吧?”
施嬷嬷这才注意到莫嬷嬷,不由心中吃惊。莫嬷嬷曾是先皇后宫中的嬷嬷,她是晋王妃身边得脸的嬷嬷,自然是见过莫嬷嬷的,只是没想到这位莫嬷嬷如今居然跟在沈四小姐身边。
施嬷嬷自然不好拒绝,只好和莫嬷嬷上了后头的一辆车。只是一路上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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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多磨,今儿居然没能见到晋王妃,明天吧,明天一定写她们的对手戏,和和要好好酝酿一下的!
第209章 初交锋晋王妃
在晋王府大门前下了马车,上了一顶小轿,当然这是沈薇一个人才享受的待遇,她身边服侍的三人包括施嬷嬷都只能跟在轿边走。∝八∝八∝读∝书,.◆.o+
一直到垂花门小轿才停下,早有身着粉蓝衣裳的大丫鬟等在这里,对着沈薇行礼,未语先笑,“见过沈四小姐,您可算是来了,王妃都差奴婢跑八趟了,您再不来,王妃都要亲自来等您了。”
这是几个意思?是对她的看重还是说她架子大让长辈久等了?这念头在沈薇心中只是一闪,然后她很愉快地认定晋王妃是第一种意思了,若不是看重她也不会巴巴地接她过府说话不是?
于是沈薇面上带着几分受宠若惊,“王妃待阿薇真好。”明明她一大早就起来折腾了,半刻钟都没耽误,王妃却都差人跑了八趟来接她了,这是多急切想见到她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多年未见的母女呢。
华烟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就恢复了自然,“沈四小姐快里面请。”趁着空隙她朝施嬷嬷投去一个眼神,这位沈四小姐是真的听不懂还是故意的?
施嬷嬷瞥了她一眼,却没有任何暗示。这往华烟的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沈薇优雅地行着,身姿挺拔,脚步轻盈,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华烟见状,心中觉得意外,不是说这位沈四小姐是在乡下长大的吗?可一点都看不出来呀!看来传言也不可全信。华烟脸上的恭敬多了两分。
进了晋王妃的院子,沈薇依旧目不斜视,要看风景以后多的是机会,不差这一时半刻。
“总算是来了,奴婢给沈四小姐请安,快快请,咱们王妃的脖子都伸长喽。”门口一个杏眼的大丫鬟一边打起帘子,一边给沈薇行礼,瞧她说话的随意劲就知道是晋王妃身边得宠的。
沈薇徐徐迈了进去,一眼就看到正位上端坐着的贵妇人,身穿鸭蛋青带暗纹刻丝的衣裳,满头珠翠环绕,精致的脸上上着恰到好处的妆容,皮肤白皙,眼角连道皱纹都没有,看着也就三十如许。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笑,与雍容华贵中带着几分亲切。
“这便是四小姐了吧?可真是个美人,我一瞧了就心里喜欢。”晋王妃抢先说道,看着沈薇的目光柔和极了,跟看自个亲闺女似的。
“多谢王妃的谬赞,小女惶恐。”沈薇连忙行礼,“沈氏阿薇拜见王妃。”裙不摇钗不晃,柳腰轻动,如那春风中的娇花,赏心悦目极了。
晋王妃眸中闪过赞赏,嘴里一叠声的道:“快起,快起,快快请起,四小姐跟我还客气什么?来了这里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她看着沈薇话有深意地道。
沈薇只当没听出她话里的打趣,抿嘴羞涩一笑,“多谢王妃的疼爱,小女闺名一个薇字,王妃便喊小女阿薇吧。”
“阿薇,这名字好!名好,人也美,难怪我们家大公子上赶着要娶回家来呢。”晋王妃又赞了一回,却丝毫不提让沈薇坐下说话,也不知是欢喜得忘记了还是故意的。
沈薇也不急不躁,就这么柔柔立在堂下,随意自在,好似在自个屋子里一样,“来前阿薇还心中忐忑,生怕自个不懂事惹了王妃不乐,现在见王妃这么宽和慈祥,阿薇的心可算是放到肚子你去了。”
场面话沈薇也是会说的,想当年她执掌集团大权的时候经常和各路牛鬼蛇神打交道,早就练出来了。
“瞧瞧这孩子多实诚!我呀就是个直性子,最喜欢阿薇这样实在的姑娘家了,有啥说啥,省得一句话转十八个弯让人摸不着头脑。今儿咱们娘俩是头回见面,以后相处长了阿薇就明白我是最好说话的了。”晋王妃顿了一下又道:“头回见面咱们娘俩就投缘,这只羊脂玉的镯子我戴了十多年,今儿就给阿薇把玩吧。”
沈薇连连摆手,“阿薇怎敢夺了王妃的心爱之物?有那钗儿环儿的王妃捡一样赏阿薇就是了。”
晋王妃假意本着脸道:“长者赐不敢辞,阿薇你这是投了我的缘,快接过去。”
沈薇推辞再三才做出感激的样子双手接过,“阿薇多谢王妃的赏赐。”郑重地行礼,又道:“王妃待阿薇可真好!”欢喜地直接就把镯子套自个手腕上了,还抬给王妃看了看,傻乐得像个得了宝贝的孩子。
晋王妃的脸上这才又露出笑容,“这才是好孩子。”然后一扶额像才想起似的道:“瞧我,光顾着欢喜了,都忘了请阿薇坐下说话了,快,华烟,给四小姐搬个绣墩过来。”又对着施嬷嬷等人责怪道:“你们一个个也是的,本妃忘记了,你们怎么就不提醒一声?”施嬷嬷等人自然连连请罪。
沈薇只脸上带着浅浅笑不语,静静地瞧着晋王妃在那表演。她这般反应弄得晋王妃差点破功,这个沈四小姐是个傻的吧?她不是该帮着求个情说点甚么吗?只会笑,莫不是——
晋王妃眼睛一闪,觉得自己好似摸到了真相。也是,这位沈四小姐是在乡下长大的,容貌那是天生的,可规矩教养却是做不得假的,她再是聪慧也不能在短短时日内脱胎换骨,估计也就学个花架子唬唬人,不懂如何应对可不就得笑么?
这么一想,晋王妃脸上的笑容又真切了几分,哼,封了郡主又如何,还不是个草包美人?配那个贱种正正好。
等晋王妃瞧见桃花对着桌上的糕点咽口水的时候就更加认定沈薇是个草包了,瞧瞧,连身边的丫鬟都是傻的,做主子的能聪明到哪去?
有了这一认知,晋王妃的态度就更加随意了,问了沈薇一些喜欢什么,平日里做什么。沈薇都按照标准答案说了,还很不好意思地透漏,虽然比较喜欢做针线活,但技术却是平平。沈薇的意思是:我提前在你这备个案,将来你要是让我聊表孝心我也好糊弄。
晋王妃却会意错了,还当她的亲和态度赢得了沈薇的信任呢,不然怎么会自曝其短呢?“这有什么?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就需要主子亲自动手裁衣?阿薇不怕,没人会挑你这个理儿。”她还安慰了沈薇一番呢。说得沈薇的脸上飞上云霞,好看极了。
晋王妃看着微垂着头安静坐在那里的沈薇,越看越欢喜。漂亮好啊,漂亮才能笼络住那个性子冷清的贱种;柔顺好啊,柔顺才能听她的话;草包就更好了,这样才好摆布不是?
于是晋王妃的话越说越露骨,“啧啧啧,像阿薇这样的佳人连身为女人的我看了都心生怜爱,难怪咱们大公子巴巴去求圣上赐婚。”掩着嘴就笑,一双眼睛却紧盯着沈薇。她一直都觉得这桩赐婚来得古怪。
沈薇的眼睛闪了一下,这是说徐佑那个蛇精病好色,还是讽刺她私交外男?沈薇想都没想就把罪名推到了徐佑的头上,事实上也是如此,这桩婚事本来就是徐佑那个蛇精病弄出来的。
于是沈薇羞涩地垂下头,小声道:“之前在大长公主府和大公子有过一面之缘,那时,那时阿薇才刚回京,也不识得那是大公子,还是圣上下了赐婚的圣旨,阿薇才知那是大公子的。”
原来是这样啊!晋王妃心中暗暗点头,一面之缘就求赐婚,原来那个贱种喜欢这样的货色呀!她心中一动,招过华烟低声吩咐了几句,华烟点点头退了出去,退出去的时候好似还看了沈薇一眼。
沈薇猜测这是跟她有关了?面上却不动声色,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罢了。
晋王妃对沈薇解释道:“我娘家有个侄女在府上小住,你们年纪相仿,应该能说到一块去,我喊她过来你们见见。”
沈薇心道不是见见这么简单吧,就听晋王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说来这也是我的一点私心,我们大公子打小身子骨就不好,他又常在山上养病,我们虽牵挂却也鞭长莫及,我娘家这个侄女性子最是柔顺细致,我就想着把她给大公子做个贵妾,跟在他身边服侍他。前些日子提过一嘴,大公子顾忌着阿薇还没进门,不大情愿。”
她的眼睛盯着沈薇,“咱们这样的门第,三妻四妾是免不了的,慧姐儿性子好,不是那等淘气的,不会跟你争什么。而且大公子身边多个人也能帮帮你不是?阿薇觉得呢?”
这是逼自己给徐佑那个蛇精病纳妾的节奏?她还纳闷晋王妃对她咋这么和善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帮帮她?她能说她不需要帮忙吗?徐佑啊徐佑,你还没大婚,你后娘就已经着手给你纳贵妾了,艳福不浅啊!沈薇心中恨得牙痒痒,要是徐佑在跟前,她一定要踹他几脚。
沈薇脑中闪过千万个念头,其实在外人看来不过一瞬,她刚要开口,就听到身后的桃花大声喊道:“不行!”
“大胆,主子说话你一个小小的奴才插什么嘴?拉下去张嘴。”施嬷嬷本着脸喝斥。
沈薇赶忙站起身求情,“王妃息怒,阿薇这个丫头脑子不大灵光,她陪着阿薇在祖宅一起长大,一时护住心切,还望王妃饶恕了她这一回吧。”
晋王妃早就看出桃花是个傻愣的,跟个傻子计较不是自降身份吗?她没有生气,拦住了施嬷嬷,饶有兴趣地问桃花,“怎么就不行了呢?”
沈薇都替桃花捏着一把汗呢,她也不知道这个向来眼里只有吃的桃花今儿是发哪门子疯。
就听桃花说道:“不行就是不行,大公子不许纳贵妾的。我们小姐的亲娘就是被贵妾气死的,小姐待桃花好,桃花不能让小姐被人气死,谁做贵妾桃花就打死谁,桃花的力气可大了。”
她一本正经地说着,还怕王妃不信,眼睛瞅了瞅,直奔屏风而去,沈薇阻拦的话还在喉咙里,她就已经抬脚把那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地屏风给跺个稀巴烂。
沈薇瞧见晋王妃的脸都黑了,屋里伺候的下人全都目瞪口呆。她心中暗爽,面上却满是羞愧,“王妃,这,这——”她急得眼睛都红了,对着桃花喝斥,“桃花,瞧你做得好事,还不快跪下跟王妃请罪。”
桃花倒是很听话地跪了下来,“王妃,实在对不起,踩坏了你家的屏风,要不我赔你一个?我有月钱,都在小姐那攒着呢,应该够的。”
她还真敢说!晋王妃差点没吐出血来,这架屏风可是金丝楠木的,值上万两银子呢。是你一个做丫鬟的月钱赔得起的吗?
桃花不懂,沈薇却知道这架屏风的价值,她涨红着脸道:“王妃,都怪阿薇教仆不严,这架屏风阿薇来赔,王妃说个数,阿薇一回府就把银子送来,只求王妃别生阿薇的气。”声音越来越低,头也越垂越低,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晋王妃能怎样?她能要未来儿媳的银子?传出去还不得被人笑话死?何况这又不是沈薇的错,她堂堂一个亲王妃,能跟个傻子一般见识去?就是把她打杀了屏风也回不来了,还不如大方揭过也显示她的宽和慈善。
于是她按捺住心中的不快,淡淡地道:“乖孩子,快起来,吓坏了吧?这不怪你!不过是个物件,毁了就毁了吧,说赔就太外道了。”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这个丫头倒是得好生约束才是!”
沈薇似乎更加难为情了,望着晋王妃,小脸上全是感激,“是,是,多谢王妃不怪罪,阿薇以后一定好生约束桃花,轻易不让她出来。”
可人家桃花的话还没说完呢,“王妃,你娘家侄女是不是嫁不出去了才要做大公子的贵妾?我们府里倒有不少好人选,像欧阳大哥啦,虎头大哥啦,还有苏先生啦,你别瞧欧阳大哥脸上有道疤,他力气可大了,跟桃花差不多呢。苏先生虽然年纪大了点,可他有学问啊,学问都装了好几车呢——”
宋佳慧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桃花给她推荐夫家,她的脸上闪过怒火,恨不得把桃花给扇一边去。她好歹也是官家之女,难不成就只能配个奴才?
晋王妃的脸色也不好看,把她的侄女跟奴才相提并论她脸上能有光?不过顾忌着沈薇,不好和个傻子计较罢了。
沈薇也知道见好就收,忙把桃花拉到身后,假意训斥道:“闭嘴,说什么傻话呢,看回了府里我怎么收拾你。”一个眼神横过去,桃花立刻呐呐地闭嘴了。沈薇见状飞快地对她眨了一下眼睛,桃花立刻明白了。哦,这是小姐跟她演戏呢。
小姐早就教过她了,她在外头闯了祸,人家找上门来告状,小姐都是当着外人的面训斥她,回了院中就让人给她做好吃的。小姐说了,训斥她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其实小姐心里还是喜欢她的。
桃花接到小姐的暗号,立刻欢喜地闭了嘴,心里暗暗想着回府后小姐会给她弄什么好吃的。
宋佳慧来时就知道了姑母的意思,她徐徐行礼,“侄女给姑母请安了。”又转身对着沈薇福一福身,“沈四小姐。”
晋王妃嗔怪道:“叫什么四小姐?多外道,慧姐儿你称阿薇一声姐姐吧。”
宋佳慧脸上闪过喜意,对着沈薇郑重一礼,“佳慧见过姐姐。”
啥?这是硬逼着自己承认宋佳慧贵妾的身份了?那怎么可以!沈薇一扭身避开宋佳慧的行礼,淡淡地道:“宋小姐客气了,阿薇年岁小,担不起宋小姐一声姐姐。”
真他妈的恶心,相当贵妾你朝正主使劲去,逼迫我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她早说这门婚事不合算,瞧瞧,还没嫁过来呢,麻烦就找上门了。徐佑,徐佑你个蛇精病死哪去了?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宋佳慧的礼行到一半,蹲着身在那里,尴尬极了。
“怎么?阿薇不同意吗?”晋王妃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沈薇却正色道:“回王妃,非是阿薇不愿。家中长辈自幼便教导,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不说阿薇尚未过门,即便过门,阿薇也是要听大公子的。大公子愿意,阿薇自然愿意,大公子不愿,阿薇自然也不敢擅自做主。”
听了沈薇的话,晋王妃的脸色好了一些,刚要继续再劝,就听沈薇又道:“王妃实在问阿薇的意思,阿薇只能说请王妃询问家中父亲,祖父的意见,他们若同意,阿薇自然不会反对。”
晋王妃顿时好似被人扇了一巴掌,人家闺女还没有过门,她跑去跟人家闺女的长辈说要纳贵妾,这不是打脸吗?这哪是结亲,结仇还差不多。她脑子又没有坏掉,怎么会干出这样的蠢事?
她不过是瞧着沈薇年纪小,好哄骗,想着用话拿捏住她罢了。这样的事她哪敢拿到人家长辈跟前去说?她要是敢提个头,人家沈老侯爷立刻就能进宫跪求圣上退婚去。你什么意思?我家闺女都还没过门,你弄个恶心玩意想干什么?对忠武侯府不满,还是对圣上不满?
晋王妃抓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挤出一个微笑道:“这么点小事哪里需要惊动老侯爷和沈大人?阿薇若是不愿就当我没提起过。我也不过是瞧着大公子身子骨不好,阿薇一个人太辛苦,想给你找个帮手罢了,阿薇不愿那就算了吧。”
呦呵,都到这时候了还想把脏水往本小姐身上泼?大公子身子骨不好是一天两天了吗?你咋现在才想起来给他纳贵妾呢?你是瞧着本小姐不顺眼想给本小姐添堵吧?还帮手?你两个亲儿媳咋不需要帮手呢?
哼,你不让我痛快,那你也别想舒坦。
沈薇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昨日祖父得知阿薇要来拜见王妃,特意召阿薇去书房教导了一番,祖父告诫阿薇要贤淑柔顺,尊老爱幼。阿薇记得王爷是没有贵妾的吧?王妃一个人可真是辛苦了,阿薇愿替大公子尽孝,这个贵妾还是王爷先纳吧。”
晋王妃闻言差点没气得指着沈薇的鼻子骂,姑侄共侍一夫,这不是乱了伦常吗?一旁的宋佳慧脸上也闪过羞愤,“你,你,你太过分了。”
沈薇根本就不理会她,像才反应过来似的,冲着晋王妃不好意思一笑,“瞧我这个猪脑袋,王爷跟宋小姐差着辈份呢,倒不好纳了宋小姐。咦,二公子三公子不也都没有贵妾吗?他们跟宋小姐倒是同辈,纳了可没有妨碍。”沈薇眼睛亮晶晶,期盼地望着晋王妃,“王妃,您娘家还有侄女吧?二公子纳一个,三公子纳一个,然后再给大公子纳一个,嘿,这就皆大欢喜了。若是侄女不够也没关系,大公子可以让让的,谁让大公子是兄长呢,做兄长的怎么好跟弟弟们抢呢?王妃您说是吧?”
这让晋王妃怎么回答呢?合着她娘家侄女这么不值钱,全是给人当妾的料?那娘家嫂子还不跟她没完?
不,她错了。这个沈四小姐哪是个愚蠢好拿捏的?分明是个厉害的!可晋王妃紧盯着她的脸瞧了半天却又觉得不像,瞧她那认真的小脸和渴望得到肯定的眼神,分明就是那么认为的。晋王妃心底其实也不承认自己看走了眼,那只能说明这个沈四小姐太蠢,蠢得让她肚子疼。难怪都说聪明人好打交道,愚蠢的人则相反,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他下一刻会出什么招儿。
晋王妃无力极了,浑身的手段,满腹的算计却一点都使不出来,反倒被沈薇气得头疼。而气人的那个还端着一张无辜的小脸,以为自己说得好做得好呢。晋王妃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了,她还傻乎乎地真以为晋王妃哪里不适要跟过去侍疾呢。被施嬷嬷等人好说歹说劝着留下来了。
屋里只剩沈薇和宋佳慧两个主子,宋佳慧看了看沈薇,心中十分不屑,不过是个乡下丫头,居然能嫁给大表哥,自己比她也不差哪里呀!做不了正室,连个贵妾都做不出,这让她怎能甘心?
“听说沈四小姐是在乡下长大的?”宋佳慧面带讥诮,掩嘴而笑,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沈薇很大方的点头,坦然说道:“是呀!我们忠武侯府的祖宅在沈家庄,我身子骨不大好,家中长辈怜爱,便送我去祖宅调养身体,一直到及笄才回京的。”
宋佳慧脸色一僵,本以为提起乡下能让这位沈四小姐自卑,没想到她不仅不自卑,还非常坦然,这让宋佳慧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可没劲了。
沈薇却很嗨皮,斜睨着眼前这个一会咬牙切齿,一会幽怨哀伤的少女,心道:忽悠你姑母,本小姐都手到擒来,你这个道行浅的,本小姐就更不惧了。
她瞄了一眼案桌,唇角弯了下来。晋王府可真是小气,连点时鲜水果都不给吃,就那一盘干巴巴的点心,看着就没有胃口。点心吃多了岂不就要喝茶?谁知道茶里头有没有多加了料?不怪沈薇多想,小说里都是那么写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小心些的好。
“你一个乡下丫头何德何能嫁给大表哥?哼,不会是过门三天就被休了吧?”宋佳慧口出恶言。
沈薇一点都不生气,异常认真地道,“我命好啊!要不然怎么就能嫁给大公子呢?宋小姐很羡慕吗?这是羡慕不来的,肯定是我上辈子做了好事了。”嘴上这样说着,心中却腹诽:估摸着上辈子是刨了谁家的祖坟了,不然怎么就摊上徐佑这个蛇精病呢?
“宋小姐尽管放心,我跟大公子这是圣上赐婚,大公子不仅不能休我,连和离都不能。”一副虽然我不需要但仍谢谢你替我着想的样子。
谁替你着想了?宋佳慧都快气炸了,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呢?连明晃晃的讽刺都听不出来。宋佳慧挫败无比。
沈薇的心情更好了,小样,就这么三脚猫的道行还想跟我斗?省省吧!直到离开晋王府她的嘴角一直都是上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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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影一
晋王府里晋王妃倚在美人靠上,两个小丫头给她捶腿,大丫鬟华云给她按头。
“王妃。”施嬷嬷悄悄地走进来。
“送走了。”晋王妃眼都没睁开,声音也懒洋洋的。
“回王妃,是送走了。”施嬷嬷恭敬地道。
“嬷嬷觉得这个沈四小姐是个怎样的人?”晋王妃的声音依旧漫不经心。
施嬷嬷想了想道:“奴婢不大能看清沈四小姐这个人,奴婢觉得要么大奸,要么大愚,奴婢偏向于前者。”
“呵呵。”晋王妃轻笑了一声,“嬷嬷未免太抬举她了吧?要本妃看她不过是个被教傻了的蠢货,偏还以为自己聪明,呵呵,真是可笑。”
连话中的深意都听不出来,偏还一口一个规矩,一套套的大道理,连奉承人都不会,这样的能在后院活几年?
一想到这晋王妃心中快意极了,之前被沈薇气得喘不过的胸也舒畅起来。
“还是王妃目光灼灼,奴婢哪能跟王妃相比?”施嬷嬷从善如流顺着晋王妃说话,做奴婢的自然是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跟主子唱反调那不是找不自在吗?
果然,晋王妃被奉承得跟高兴,满室都是她得意的笑声。
沈薇回到府里自然要先去松鹤院给她祖母和大伯母汇报一下情况,除了隐去桃花那一段别的倒都没瞒着,包括晋王妃逼着她同意给徐佑纳贵妾的事也说了。也让她们尽早认清晋王妃的真实面目,省得一个个都觉得晋王妃对她多好呢,以后她有个事回府哭诉都没人相信了。
大伯母许氏闻言脸色浮上几分忧色,“晋王妃这是什么意思?薇姐儿还没过门就想先纳贵妾,这不是打咱们的脸吗?谁家也没这规矩。”
她看了看安静站在一边的侄女,又是心疼又是为难。这若是换一家,她也有底气找上门去替薇姐儿撑腰,可偏是晋王府,那位晋王爷可是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官大一级还压死人呢,她一个小小的侯夫人哪敢上晋王府去说三道四?咳,这便是高嫁闺女的弊端,闺女在夫家受了委屈,娘家连撑腰都不能。幸亏自个的霜姐儿没有嫁入高门,不然她还不得心疼死?
老太君却不以为然,“男人嘛,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不论怎么着,薇姐儿你是正室,要拿出正室的气度来,切莫学那等拈酸吃醋的小性儿,再是贵妾也不过是个玩意儿,只要你嫁过去生下嫡子,得了夫婿的心,谁也动摇不了你的地位。现在可不宜惹恼了晋王妃,她到底是你的婆婆。”
沈薇连眼皮子都没撩一下,直接就应了声,“孙女知道了。”她们的三观从来就不在一个层次上,沈薇懒得跟她祖母浪费唇舌。
沈薇和许氏一同出了松鹤院,许氏面色复杂地喊住她,“薇姐儿。”心中明明有许多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沈薇却很理解许氏的心情,灿然一笑道:“大伯母放心吧,好歹我也是圣上亲封的郡主,吃不了亏的。贵妾的事被我拒了,我只说这事得听大公子,我又没有过门,哪能就替大公子做主?”
“那就好,那就好。”许氏放下心来,拍着沈薇的手,推心置腹地道:“薇姐儿,不是大伯母不给你撑腰,实在是你嫁得门第太高了,咱们,咱们是有心无力啊!你别怪大伯母啊!”
沈薇乖巧地点头,“我都懂的,大伯母待侄女已经很好了,侄女不是那不知恩义的人。”眼睛一闪,想起要打听许翰林家的事来,“大伯母,侄女跟你打听个事。是这样的——”她把人家给她表哥提亲的事说了一遍。
“哦,你是说他家呀!这说得倒是实情,那一家子都是厚道人。说起来呀许翰林跟伯母我是一个辈分,我还得称他一声从兄,打小就是个好学的,他有今天也是自己勤奋拼搏的。他娶得夫人是他姨家表妹,出身不高,却贤惠善于理家。他家那个大姐儿闺名叫楚桐,比你二姐姐大一岁,小时候还跟你二姐姐一起玩过,是个冰雪聪明的小姑娘,长得也如花似玉。后来他家守孝,便没再见过了,听说那姑娘十三四就跟着她娘学着理家,是个出众的。”
许氏说着她知道的情况,想到晋王府的事她帮不上忙,这事她倒是能帮上一把,“到底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要不这样吧,过两日薇姐儿随我回娘家一趟,咱把楚桐姐儿也一并请过去,薇姐儿自个瞧瞧。”
“那就再好不过了,真是谢谢大伯母了。”沈薇高兴地道谢。其实她找大伯母打听也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别人说得再好,还是自个亲眼瞧瞧比较放心。这毕竟关系到她表哥的一辈子幸福。
沈薇这边想着去亲眼瞧瞧许楚桐其人,那边人家许楚桐也正琢磨着瞧瞧阮恒呢。
“闺女呀,你都十八了,不能再耽误下去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合适的,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别人不可信你还不信你爹吗?那后生你爹亲眼瞧过,说是个不错的。虽然阮大将军府现在没落了,但人家后生上进呀!”许翰林的夫人张氏苦口婆心地劝着闺女。
许楚桐只垂着眸子,紧抿着唇,一句话不说。
张氏看着女儿倔强的样子,心里有些心疼。桐姐儿是她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是个姐儿,但一生下来就粉嘟嘟的,夫君,包括公婆都是十分疼爱的。打小就是个伶俐的,三岁上头就能跟着她爹背诗了。琴棋书画学了一肚子,在学问上头比她弟弟还要强上几分,针线活也是极好,十四上头就帮着自己管家了。
这么个样样都好的闺女却是时运不济,说亲的年岁赶上公婆相继去世,一来二去地就把她给耽误了。每每听着族里的人议论她家桐姐儿是嫁不出的老姑娘,她就恨不得能挠破那几个长舌妇人的脸。
“闺女哎,娘也知道你委屈,可就是命啊,半点不由人。”张氏叹着气,别说闺女委屈,她也委屈啊,族里的许多比不上桐姐儿的姑娘都嫁入了高门佳婿。她家桐姐儿读了满肚子的诗书,自然希望未来夫婿是个有才学的。可那样的人才大多已经娶妻,剩下的寥寥两个却嫌弃桐姐儿年岁大了,登门求娶的多是填房继室,要么就是那等纨绔子弟。这让张氏怎能答应?为了闺女的亲事她都愁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许楚桐也明白她娘为了她的亲事操碎了心,咬了咬唇道:“反正都已经拖到现在,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女儿我也不是那贪慕富贵的人,只要人好,上进,不是那沾花惹草拎不清的,女儿不挑家世。”
张氏闻言抚着女儿的后背,道:“你放心,爹娘还能坑你?这个阮家的后生是你爹瞧好的,虽说阮大将军府没落了,但那后生自个就挣个了五品的官职,算是上进的了,听说长得也一表人才,打小也是念着书的,并不是那等粗鲁的汉子。”
许楚桐眸子闪过迟疑,“女儿不是不相信爹爹的眼光,只是这毕竟是女儿一辈子的事,女儿想,想亲自看看那人。”少女怀春,谁不想嫁个出众的夫婿?反正她都已经十八了,再耽误也耽误不到哪里去,爹爹说的那个人听起来不错,但没亲眼瞧过她心里没底,她不想再委屈自己了。
“闺女呀,哪有自己相女婿的呀?”张氏脸上带着几分不赞同,但对上女儿倔强的眼神,心就不由先软了下来,“罢罢罢,随你,回头让你弟弟护着你出门,远远瞧上一眼便是了。”
许楚桐这才展露笑颜,把头靠在张氏的肩上,“女儿就知道娘会答应的。”
张氏嗔怪着轻拍了女儿一下,“你呀,娘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不疼你疼谁去?不光娘疼你,你爹更疼你,为了你的亲事,向来不爱应酬地他拉着同僚喝酒,到处打听谁家有年纪相仿的后生。”每每回府都吐得跟什么似的,真是难为老爷了。
许楚桐的眼睛便浮上了一层水汽,何其有幸,她能投胎做爹娘的闺女。
夜晚,一个黑影跃入徐佑住的小院,立刻便被接应的江黑带入徐佑的房间,“你受伤了。”徐佑闻到一股血腥味。
黑影便是徐佑从山下调过来的人,是影卫中的一员,影一。
影一低头看了一下自个的左肩,点了点,飞快地道:“公子,属下被发现了,估摸着他们很快便会搜查寺院。属下在道光和尚的禅房中发现地下似有密道,属下想下去查看,没想到惊动了道光和尚,被他所伤,幸亏属下逃得快,不然非折这里头不可。”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头嘈杂起来,还传来拍门的声音。
“不好,他们追过来了。公子您多保重,属下这就离开,不能牵累了您。”影一说着便要从后窗离开。
徐佑却拦住了他,“已经来不及了,快,躲到床的夹层里去。”既然他们能追到这里,那外头肯定设好了埋伏,影一现在只要出去,那就是自投罗网。
影一躲好之后,江黑迅速把药碗摔在了地上,室内顿时充满了中药的味道。江白则大声应着出去开门,“来了,来了。”
江白打开院门,顿时被吓了一跳,门外站了好多举着火把的和尚,打头的那个江白也认识,是道光和尚的师兄道玄和尚。江白一点都不喜欢道玄和尚,他总拿阴仄仄的目光瞅着他们公子,让人不舒服极了。
“是道玄大师啊,这是咋了?”江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道玄和尚瞧了江白一眼,“寺中来了个小贼,打伤道光师弟,偷走了寺中的一件宝物,贫僧等追到这附近便不见了踪影,敢问施主可是见到了?”
“没有啊,不瞒大师,我们公子今晚又发病了,一直咳个不停,药都喝不进去,小的都快愁死了,正要请道光大师给瞧瞧呢,还真没注意外头的情况。”江白愁眉苦脸地道,脸上适时地带上几分关心,“大师啊,道光大师伤得严重吗?您瞅着还能为我们公子瞧病吗?”
道玄和尚盯着江白看了一会,见他脸上的表情不像作伪,便摇摇头道:“师弟伤得有些重,恐怕不能为你家公子瞧病了,真是遗憾啊!”
江白脸色便难看起来,跺着脚咒骂,“这该死的小贼,若是让小爷抓到他非把他碎尸万段不可,可怜了我们公子喽!”
道玄和尚的眼睛一闪,道:“虽然师弟受了重伤,但贫僧也略通医术,倒是能替你家公子把把脉。何况贫僧也担心那小贼逃入你们院子,若是伤了你家公子就不好了,明觉,你带人进去四下找找。”
江白简直是喜出望外,“大师说得对,快,快进去找找,犄角旮旯里都找细点,别真藏在我们院子,回头再伤了我们公子就不好了。大师,快请,赶紧跟我们公子瞧瞧,他都快把肺咳出来了。”他把院门拉得更开一些,殷勤地请道玄和尚进去。
道玄和尚瞅了江白一眼,便带头朝里走。离得老远就听到屋内传来声嘶力竭的咳嗽声。江白顿时紧走几步,“公子,公子,您没事吧?寺里进了个小贼,偷了东西,还打伤了道光大师,道玄大师也通医术,小的把他请来给你瞧病了。”一边说一边把门推开。
道玄和尚进了屋子,一股浓重的中药味顿时袭来,他扫了一眼地上打碎的药碗,脸上闪过了然。而江黑正端着另一碗药劝着呢,“公子,您喝一口吧,喝了药您的病就好了。”
徐佑还在咳嗽,一声紧似一声的,“不,不喝了,没,没用。”他嫌弃地把头撇开,手捂着嘴,咳得如深秋里的一只老蟋蟀,“大,大师,先,先坐。”
“呃!”徐佑的咳嗽声猛地一顿,江黑立刻递过帕子,徐佑接了帕子便捂在嘴上,呕吐了好几声才拿开帕子,整个人像用尽了力气般靠在床头急促地喘气。
“呀,公子,您怎么又咳血了,大师,求您感觉给我们公子瞧瞧。”江白接过染满血迹的雪白帕子扔在脚边的铜盆里,那里头似乎还扔了两团带着血迹的帕子。
道玄和尚眸中闪过了然,他就说屋里怎么会有淡淡的血腥味呢。“贫僧为施主把把脉吧。”他上前一步道。
“有劳大师了。”徐佑把胳膊伸了过来,而江黑和江白则满脸紧张地盯着。
道玄和尚把了脉,又捡起带血的帕子瞧了瞧,然后才道:“施主这是吹了山风导致病发,施主的身子骨弱于常人,这山上的风太野,施主还是少出去走动为好,即便是出去也要多加衣裳。”
“多谢大师告诫,小子记下了。”徐佑赶忙感谢。
“大师啊,我们公子还吐了那么多血。”江黑出口询问。
道玄和尚拈须说道:“这倒是无碍,山风激得气血倒流,现在污血吐出来就没事了。”
“那就好,那就好,真是谢天谢地佛祖保佑了。”江白双手合在一起,大大松了一口气,“公子啊,小的就说让您披着披风出去,您偏不听,瞧瞧受大罪了吧,哎!道玄大师,真是太感谢您了!”
就在此时,明觉和尚走了进来,“师伯,四处都瞧了,没发现小贼的身影,许是跑到别处去了。”
道玄和尚眼睛一闪,道:“那咱们就赶紧去别处再找找吧,免得打扰了施主的歇息。”他为啥走得那样干脆呢?实在是徐佑屋内一览无余,根本就没有能藏人的地方。他却不知道,自徐佑入住的那天,那张床便被改造了,床板下就是一个恰好能藏下一人的夹层。
道玄和尚带着人走了,江白站在院门处瞧着他们举着火把渐行渐远,这才关上院门回了屋子。
“公子,他们走了。”江白说着就要去掀床板,被江黑一把拉住了,“你急什么,再等等,去给公子煎药去。”
江白脚步一顿,跟他哥的目光对了一下,转身去柜子里拿药,刚走到廊下就听拍门的声音,“来了,来了。”他连药包都没放下就小跑着去开门了。
“大师,您还有事?”门外站着的赫然是去而复返的道玄和尚,江白心中道了声好悬。
就听道玄和尚道:“贫僧想起用银针可缓解你家公子的痛苦,便回去拿了银针过来。”
江白大喜,忙请道玄和尚进来,“大师,真是太感谢您了,您就是那救苦救难的佛祖啊!”
道玄和尚进了屋,利眼只一扫,便发现除了地上的碎药碗被收拾了,屋内还是刚才的样子,一丝变化都无,这回才彻底放下心来,
徐佑被江黑扶着躺在床上,道玄和尚用银针刺了他头上和背上的穴道,还真止住了他的咳嗽,主仆三人自然是不住道谢。
这一回道玄和尚离开后江黑江白才把影一自夹层中扶了出来,他已经有些昏迷了。江白掌着灯,江黑给他检查伤口。
伤口在左肩上,似乎是匕首之类的武器所伤,要命的是伤口处发黑,一瞧就是中了毒。他们手中倒是有药,因为徐佑的病,江黑江白两人时常轮流下山抓药,顺带着便弄了些外伤的药和解毒的药丸子。只是不知影一中的是什么毒,这倒是有些棘手。
“公子,怎么办?”江黑江白看着半昏迷的影一很是着急。
要是李神医在这就好了,但徐佑久病之人,对医术也懂几分,便道:“先给他用了解毒药丸,能解多少是多少。江白你再去煎一副药,就按我平时喝的那种。”反正里头都含有清热解毒镇定的成分,应该能起些作用。
其实当务之急还是该把影一送下山去医治,可现在寺中肯定戒备森严,根本就送不出去呀!咋办?
给影一灌了药,包扎了伤口,把他又塞回夹层里。
屋内主仆三人均沉默不语,除了担心影一的伤势,徐佑在思考影一带出来的信息。道光和尚的禅房里有密道,会通向哪里?只道光的禅房里有密道吗?别处还有吗?有多少?是否与后山相连?
要消灭后山的那几千人马,还需从珈蓝寺打主意呀!诱敌,对,诱敌!后山太大,山林太深,既然找不到那就索性不找,得想法子把他们引诱过来。
怎么引诱呢?徐佑的的手指轻轻地在衣襟上滑呀滑呀,若是控制了珈蓝寺中的和尚,他们会不会过来相救?可怎样才能悄无声息地控制珈蓝寺呢?
此刻,徐佑无比想念沈薇,那丫头邪门歪道的主意最多了。他却不知道沈薇已经到他家蹦跶一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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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徐佑的战场
望着推门而入的师兄,盘腿坐在蒲团上打坐的道光和尚睁开眼睛,“这回放心了?”真不明白师兄怎么就盯着个病秧子不放了,都已经搜查过一遍了还不放心,又杀了个回马枪,不还是一无所获吗?
他早就说过那就是个普通的公子哥,偏师兄就跟魔怔了似的。事实证明,是师兄太草木皆兵了。
“师弟,小心些总不是坏事。”道玄和尚在他对面坐下,关切地问:“你的伤没事吧?”他的目光落在道光和尚弯曲的右臂上,眸中闪过忧色。
“没事,不过是皮外伤。”道光和尚也瞧了一眼自己的右臂,想了想道:“他应该伤得比我重,我的匕首上淬了毒,所以他逃不了多远,天明之前必须要把人找到。”
若只是个普通的小贼还好,若真是朝廷的探子那就麻烦了。而且瞧那人的身手,他是倾向于后者的。
道玄和尚缓缓点头,“明觉带着人继续找呢。师弟,我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老觉得心惊肉跳,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道光有些不以为然,“能有什么大事?咱们这珈蓝寺都风平浪静了二十年了,不瞒师兄,师弟我现在都已经习惯这样平静的生活了,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咳,仔细思量,在这山上做个与世无争的和尚也没什么不好。”
“师弟怎么会这般想?”道玄和尚眼中闪过诧异,“难道你忘记了主子了吗?咱们的命可都是主子救的,当初可是发誓要为主子效犬马之劳的。”
“可是主子在哪里?师兄,你算一算咱们有多少年没见过主子了?当初咱们奉命来这珈蓝寺,最后一次接到主子的密令便是七年前后山多了那么一群人,之后便没再见过主子的一言半语,后山那些人的行动也不许咱们过问,供养却得咱们出,还对咱们呼来喝去,师兄你甘心吗?主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道光和尚望着师兄说道。
这么些年他早就习惯了被人尊敬的高僧身份,若不是后山上那些人时时过来提醒,他早忘了什么主子,什么密令,什么宏图大业。他又不傻,这天下早就安定,雍宣帝早就坐稳了皇位,就凭后山上那三五千人就想着颠覆大雍的江山?别白日做梦了。就算主子手中还有人马,那也不可能,造反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师弟你!你莫不是要做那背信弃义忘恩负义之人不成?”道玄和尚的眼睛一下子睁得老大,见师弟平静无波地望着他,不由颓然地闭上眼睛,半晌才又睁开,“师弟,我知道你是不想受后山那群人的鸟气,可咱们不都是为了主子吗?你管他们说什么,咱们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好,这都二十年了,主子,主子应该很快就会现身了——”越说他越没有底气,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怎能说服师弟呢?内心深处他也在猜测主子是走得远了,还是遇了什么不测?毕竟主子的年纪可不小了啊!
“反正,反正我是不会背叛主子的。”最后道玄和尚扔下这么一句话。道光和尚心中叹了口气,口中念着阿弥陀佛,便微垂着眼眸继续打坐。
算了,听天由命吧!
徐佑手中最大的底牌不是影卫,而是护龙卫,他的手中握着一支五百人的护龙卫,这个秘密连雍宣帝都不知道。
顾名思义,护龙卫是保护皇帝的暗卫,是大雍朝开国皇帝一手缔造的。只是先帝去后,连雍宣帝都不知这支护龙卫握在谁的手中,他明察暗访了许多年都一无所获。这支护龙卫好似消失了一般,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他便猜测是不是他爹临去前散了这支护龙卫,不然怎么着也该传到他手里吧。他不知道护龙卫早就被他爹当成礼物送给了徐佑这个孙子。
影卫已经很厉害了,护龙卫更是暗卫中的王者。这一回徐佑把五百护龙卫全都调了出来,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珈蓝寺。速战速决,他不想再磨蹭下去了,出来都一个多月了,他再不回去,沈小四估计都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不行,他得赶紧回去把沈小四娶了。
护龙卫出,天下谁与争锋!半个时辰,只半个时辰,护龙卫便控制了整个珈蓝寺。又半个时辰,珈蓝寺地下的密道全部被毁坏。
珈蓝寺的僧人,除了不小心弄死的,全都被绑了手脚扔在大殿中。哦,道光道玄等十多个辈分高的倒是没有缚住手脚,只是他们好像中了软筋散,手脚无力,能勉强站着,却动不得武功。至于那个被当做吉祥物供着以作掩护的方丈大师,因为长期被药物控制,已经孱弱地下不了床了,自然也不会出现在大殿里。
道光和尚望着缓步走来的徐佑,心中异常复杂,而道玄和尚则愤怒地想要扑上去把他撕碎,明觉等人虽没开口大骂,却也全都用恨毒的目光望着他。
“道玄,道光大师,小子有礼了。”徐佑在大殿中央站定,江黑江白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后。他脚步稳健,身姿挺拔如松,哪里还是之前走一步喘三下的孱弱模样?火把的映照下,他如玉的容颜更加清晰,黑漆漆的星眸如那横亘无波的古井。这哪是还是那个病秧子,分明就是个姿容绝佳的贵公子。
“果然是你!我就说这奸贼包藏祸心,师弟还不信。呔那小贼,速速报上名来,既然落在你的手里,也让爷爷做个明白鬼。”道玄和尚怒视着徐佑,咬牙切齿地喝道。
徐佑眉梢轻扬,说了一句,“小子姓徐。”
“你是皇家的人。”道光和尚心中一动,他倒没有道玄和尚的愤怒,相反,他的内心深处反倒有种解脱,好似这些年他一直盼着这么个结果。“贫僧想知道徐施主的病是如何作伪的。”他更关心的是这个,他未入珈蓝寺之前便是个郎中,这二十年更是潜心钻研医术,自问不比宫中的御医差,可他却一点都没瞧出徐佑的病是装出来的,这让他很不能释怀。
徐佑嘴角一翘,倒也不瞒他:“大师没有诊错,小子本就有疾,只是没那么严重罢了。小子身边亦有名医。”
“原来如此,阿弥陀佛,多谢徐施主解惑。”道光和尚解了心中所惑便不再言语。
徐佑却望着他道:“道光大师既然能猜出小子是皇家的人,那自然也知道小子为何而来。不错,小子正是为后山那支人马而来,大师是出家人,慈悲为怀,也不想看着生灵涂炭吧?”徐佑劝说着。
“呸,你少在这巧言令色了,要杀要剐赶紧的,啰嗦个什么。”道玄和尚双目喷火,若不是师弟拉着他,他早就扑上去了,“师弟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皇室中能有什么好人?之前他还骗了你,你可不能听他的。哼,有本事就自个往后山拿人去。”
最后一句是对着徐佑说的,他的脸上带着得意,山林那么大,除非十万大军搜山,否则别想轻易抓到后山的那支人马。
徐佑不理他,继续游说道光大师,“大师是个明白人,自然明白小子对后山的人马是势在必得,有没有大师的帮助,不影响大局,只是费些功夫罢了。小子之所以给大师一个机会,不过是感念大师之前的慈悲之心罢了。小子可以做出承诺,只要大师愿助小子一臂之力,那小子便不动珈蓝寺中僧人,大师依然还是德高望重的道光大师。”—
珈蓝寺中的僧人多数都是不知情的,虽每日勤练武艺,却实在都是普通僧人。徐佑也没想着把他们都杀了。
不可否认徐佑的这个提议让道光和尚很心动,他很清楚徐佑说的是实话,三五千人马对上朝廷的大军无疑是以卵击石,总会被收拾干净的,不过是时间的早晚罢了。他也确实是厌倦了,想避在这方外之地过些安宁的日子。这个年轻的后生倒是有一双看透人心的利眼啊!光凭这一点他就对主子所谓的宏图霸业不抱任何希望了。
不仅道光和尚心动,明字辈的也有许多人心动,他们都是道光和道玄收的徒弟,压根就没见过什么主子,自然谈不上多忠心了,而且珈蓝寺香火鼎盛,他们的日子过得滋润着呢,有好日子不过谁愿意干那掉脑袋的营生?更何况没了后山上那群人,他们还更自在些呢。
所以除了道玄双目赤红,破口大骂之外,大殿中其他的僧人都沉默不语,徐佑心中便有了数。
“徐施主所言当真?”道光和尚叹了口气郑重询问。
“自然。”徐佑答得干脆。能不用血腥手段他尽量不用,以前倒不觉得,现在有了沈四那个小丫头,他的心也没来由地变软了。
“贫僧还有个不情之请。”道光和尚说着看向嘴里塞着破布的师兄,“事成之后,望徐施主放贫僧师兄一条生路。”
徐佑瞧了一眼被押在一旁的道玄和尚,只见他使劲挣扎着,目露凶光,嘴里发出唔唔唔的叫声。
“可以,只要大师能看好道玄大师,小子并不是个嗜杀的人。”徐佑答应得十分爽快,只要把后山上的那支人马给灭了,区区一个道玄和尚自然翻不出什么浪花来,而且对珈蓝寺他还有别的打算呢。
“阿弥陀佛,多谢徐施主。”道光和尚对着徐佑合掌一礼,便不再言语了。
有人进来禀报情况,“公子,大军马上就要到了,是徐威大统领。”
徐佑微微颔首,说了一句,“撤。”就见五百神出鬼没的护龙卫立刻没入浓浓色夜色中,如突然出现一般,又突然消失无影了。替代他们的则是影卫。
只需徐佑一个动作,所有的影卫都动了起来。珈蓝寺中火光冲天,喊杀声响彻四方。
“诸位大师跟小子一起去殿外观看吧。”徐佑率先朝殿外走去,众人齐齐朝道光和尚看去,道光和尚脸上一片平静,“走吧,都去看看吧。”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能不听令行事吗?
众人相互扶持着往外走,在离徐佑五步远的地方自觉停住了脚步,他们看到自己熟悉的寺院各处燃起了大火,一队队影卫手持刀剑对战着,呼喝声,喊杀声,响成一片。他们心中虽知道那是演戏,却仍免不了的后背发凉,内衫湿透。
不由把目光投向前面站着的那个年轻公子,他的双手背在身后,脊梁挺直,如暗夜中的一杆长枪,锋芒毕露。他微仰着头,好似压根就不关心眼前的战场,他就这么随意站着,长身玉立,就让人忍不住心生臣服。
一刻钟后,徐佑一抬手,就见两个穿着珈蓝寺一样僧服的和尚闪了出来,“公子。”他们微垂着头立在徐佑面前等待着吩咐。
徐佑转身,看向道光和尚,“大师,你该去后山求救了,山路崎岖难走,小子给你找了两个帮手。”微一示意,那两个和尚便站在道光和尚的左右。
这是对自己不放心呢,道光和尚看了一眼为自己准备的帮手,心中苦笑。早就没有了回头路,哪怕前方是悬崖也只能往下跳了。
珈蓝寺中的火光和动静自然传到了后山上,“头领,不好了,官兵围山了,咱们赶紧走吧。”
头领站在一块大石头上,眯着眼睛看珈蓝寺中的火光,脸上一片凝重,“往哪走?珈蓝寺若是没了,咱们这几千兄弟还能活下去吗?”没有珈蓝寺的供养,他们的吃穿用从哪来?“不行,咱们必须保住珈蓝寺。”
“头领,您可要三思啊!咱们都知道这是冲着咱们来的,您可不能上了他们的当呀!俗话说得好,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没了珈蓝寺,不是还有——”在头领凛冽的目光下那人到底没敢往下说。
头领面无表情,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些什么,几个属下都惴惴不安,沉默似一张大网,珈蓝寺的喊杀声越加清晰了起来,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带一半人去珈蓝寺支援,你们留在后山见机行事。”头领的手重重一挥,飞快做出了决定。
“头领,还是我等去珈蓝寺支援吧,也不需一半人马,五百就差不多了,听着这声势官兵人数并不多。”一个小头领说道。
头领摆摆手,“听命行事。”
头领带着一半人马匆匆往珈蓝寺赶,半路上跟上后山求救的道光和尚一行遇到了。
道光和尚三人身形狼狈,僧衣上带着斑斑血迹,好似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一般。见到头领,眼睛都亮了,惊喜地喊道:“快,快去救人,好多官兵,足有两三千呢。寺里快顶不住了。”他气喘吁吁地说道。
头领的眼神便是一凛,两三千?自己这一半人马,再加上寺中几百僧人,也只能战个势均力敌,可己方有一个优点啊,那就是熟悉地形,嗯,胜算还是很大的。
“快走,还等什么?”头领带着人飞快地往珈蓝寺冲。
道光和尚松了一口气,就要跟着往回走,被帮手甲拦住了,和帮手乙一左一右缠着道光和尚的胳膊就隐入了山林之中。
头领急着去救人,也没在意道光和尚有没有跟上来,还当他跟在队伍后面呢。
等头领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他已经被徐佑斩断退路回不了头了。他看着大殿外站着的那个气宇轩昂的贵公子,又看了看他身后立着的僧人,最后把目光投向喊杀着对战着黑衣壮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阁下是谁?”头领眼底闪过阴鹫的情绪。
徐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我是谁重要吗?既然来了,那就都留在这儿吧。”
“呵,阁下的口气倒挺大,就不知本领如何了,想留下我等?那就试试吧。”头领冷冷地说道,“杀!”他拨出双刀便奔着离他最近的影卫而去。
徐佑也动了,他没有用剑,而是抓起江黑递给他的长枪,入手沉甸甸的,“好枪!”他赞了一句。今日他便试试被沈小四异常推崇的兵器之王。
他一个大鹏展翅便跃了出去,手中长枪连刺,如出渊蛟龙,挟着一股锐不可挡的气势。他腾空而起,在空中旋身,挥出一片灿烂的光幕,似点点繁星自夜空中坠落而下。光幕消失,徐佑站定身形,他的周围倒下了一圈的人。
他持枪而立,枪尖外指,目光所到之处,后山叛军齐齐后退。
“好枪!”徐佑又赞了一声,在这战场之上,还是长枪使得顺手啊!难怪沈小四那么喜欢用万人斩了。徐佑仰天长啸,心中豪情万丈,再次跃入战圈。
几乎是一枪一个,徐佑杀得兴起,而站在大殿外观看的僧人差点没吓破胆。这,这还是那个每日被人扶着连路都走不了的病弱公子吗?分明就是个杀神呀!有那胆子小的,早就两股战战跌坐在地上了。即便是胆子大的,也浑身发冷,觉得手脚好似都不是自己的了。
徐佑和头领战到了一起。头领是个三十如许的汉子,身高八尺,体型壮硕。徐佑在他跟前跟弱鸡似的。
起先,头领压根就没把徐佑放在眼里,可越战他的心越凉,自己的衣衫早就被对方刺了无数个洞,而自己却连对方一片衣角都没摸到。
山门外响起了喊杀声,徐佑便知道朝廷的大军来了。手下的动作就更快了,而头领则更加慌乱了。
徐威是禁军大统领,最忠诚于雍宣帝,也是雍宣帝最信重的心腹,此次他奉了密旨带领五千禁军来配合大公子的行动。他冲进珈蓝寺,正好看到那位大公子把个首领打扮的人一枪钉在地上,嘴角不由抽了抽,外人都道这位大公子是个病秧子,可有谁知道他这么彪悍凶残呢?
徐佑也看到了徐威,对着他点头示意了一下,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哨声,正在对战的影卫立刻朝徐佑身边集结,等集结得差不多了,他就带人朝后山而去,把珈蓝寺的战场让给徐威接手。
被影卫挟持走的道光和尚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本以为徐佑食言想要了他的命,可这两个影卫只是把他挟持到一边,并不为难他,但也不跟他说话。
“二位施主,若是无事还请放贫僧离去,之前徐施主是答应过的。”道光和尚再次说道。
这一回影卫回话了,“不急。后山不是还有一半人马吗?走吧,大师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迎上影卫似笑非笑的目光,道光和尚的心便突地跳了一下,他们居然连刚才只去了一半人马的事都知道,亏自己还心存侥幸,想着好歹算是替主子保留了一半人马。
罢罢罢,都到这份上了,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主子,保自个的命吧。
道光和尚继续往后山求救,本来他还担心说服他们需要多费唇舌的,没想到他们一听珈蓝寺中情况不好,立刻便带着剩下的一半人马跟着走了。
能不去吗?头领还在珈蓝寺中呢,怎么着也得把头领救回来吧,没有头领他们就和上头断了联系。
还没到珈蓝寺呢,在半道上就被徐佑带人打了伏击,看着中箭纷纷倒地的后山叛军,徐佑的唇角露出一抹嗜血地笑。
有影卫配合着禁军,后山的叛军没有跑掉一个,到黎明的时候战场都已经打扫完毕,珈蓝寺中到处都燃起了檀香,才勉强把血腥味遮住。
后续的事情徐佑一点都不想管,全都扔给了徐威大统领。他现在是归心似箭,满脑子只想着把沈小四那丫头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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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婚期确定啦
沈薇正跟着她大伯母许氏在娘家作客呢。
许冷梅老远瞧见沈薇就拎着裙子跑了过来,“薇姐姐。”喊过了沈薇才又给边上的许氏行礼,“姑母。”
许冷梅的娘亲娄氏在后头瞧着自个闺女犯傻的蠢样,都忍不住要满头黑线了,这谁家的傻闺女?打死也不承认是自家的。拎走,拎走,赶紧拎走。
好在许氏对侄女的性情十分了解,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看着她拉着薇姐儿的手说话。
“薇姐姐,你咋都不来找我玩呢?我自个在府里都快闷死了。我想去侯府看你,娘都不许,说你忙着呢。薇姐姐你都忙什么呢?”许冷梅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沈薇。
这下不仅娄氏想扶额,连许氏都忍俊不禁了,“傻丫头,你娘可没骗你,你薇姐姐忙着呢。”
许冷梅这妞儿还跟着追问忙什么。
娄氏恨铁不成钢地戳了闺女一指头,“你薇姐姐都订了亲事,马上就出门子了,你当还跟你似的整日闲得没事干?”
而许冷梅则捂着额头傻傻地笑,特别带喜感。娄氏都要愁死了,这样的闺女真的能嫁出去吗?嫁出去真的好吗?要不跟老爷商量商量,看看他在朝堂上有什么政敌,把闺女嫁过去祸害他家算了。
沈薇给娄氏行礼,“见过大舅母。”还没刚弯腿就被娄氏拽了起来,“看这孩子,跟大舅母还客气啥,真是女大十八变,这才月余未见,薇姐儿更漂亮了。”她拉着沈薇的手称赞,脸上的笑容可亲切了。
沈薇笑笑,跟她二姐姐打招呼。娄氏的大儿媳跟着夫君外放了,不在府里。所以跟在娄氏身边的便是她的二儿媳,也就是沈薇的二堂姐沈霜。
沈霜扶着娄氏的胳膊,很亲昵的样子。许氏看了闺女一眼,见她神情轻松,气色极好,这才放下了心。虽知道大嫂会待闺女好,但到底眼见才为实。
许府的老夫人上了年岁,之前就吩咐了不用特意过去拜见,而且许氏是回娘家,算不得外人,想见娘了啥时都行。于是一行人就先去了娄氏的院子说话。
娄氏拉着许氏说话,“妹妹说的楚桐姐儿那是光兄弟家的大闺女,那可是个好闺女,在族里那是数一数二的能干,就是在婚事上不大如意,这也不怪人家闺女,实在是守孝耽误了。”顿了一下,拿眼睛看了一下边上端坐的少女,又接着说道:“光兄弟家的家风那是极好的,他家弟妹也是个贤惠人,一家子和和美美的。要我说,不就是闺女大了两岁吗?闺女是个好的比什么不重要?我要是再有个儿子,宁愿娶楚桐姐儿这样儿媳,也比娶进来个拎不清立不起来的强。”
许氏附和道:“就是说嘛,娶妻娶贤,啥都比不上人好。”说这话的时候她也看了沈薇一眼。
“我说再多那也是虚的,一会光兄弟家的弟妹和楚桐姐儿过来你们自个瞧。”娄氏脸上带着笑。
许氏打趣道:“那是,我都好多年没见过楚桐姐儿了,听说出落得跟朵花似的,一会可得仔细瞧瞧。”
沈薇忙站起来对着娄氏行礼道谢,“多谢大舅母操心了,不瞒大舅母,我外祖父家就我表哥一个,虽然家里是不比从前了,但我那表哥却是个极好的,为人正派守礼,又自个挣了前程。他家也不求别的,只图人好,孝顺,能持家。至于相貌什么的,只要人长得周正就行了,诚如大舅母所言:娶妻娶贤,我表哥也不是那贪花好色的浮浪性子。年纪大上些也没什么,民间不还有‘女大三抱金砖’的说法吗?”
沈薇的眼底带着真诚,“我外祖家连个能出面的女眷都没有,指望两个大老爷们也不成事,我这个做外孙女的可不得帮着张罗一二吗?只是劳烦大舅母跟着受累了,我这心里着实过意不去。”
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说得娄氏眉开眼笑,“瞧薇姐儿说的,还跟大舅母外道什么?大舅母看你跟你二姐姐和梅姐儿都是一样的。好孩子,有事你尽管来麻烦大舅母就是了,大舅母高兴。”
这话娄氏说得真心实意,不说沈薇救了她闺女,就冲着沈薇的人品,身份地位和未来的夫家,就很值得她交好了。
正说着呢,便有丫鬟来报光老爷家的光大奶奶到了,片刻,便见一个中年妇人带着个穿紫色裙子的少女走了进来。
“哎呀呀,弟妹可算是来了,许久不见,楚桐姐儿都成大姑娘了,可真是漂亮。”娄氏热情迎接。
张氏也笑着寒暄,“她不过是略长得周正些,哪里值得大嫂子这般夸奖?我倒是觉得咱们梅姐儿娇俏可爱,嵘哥儿媳妇端庄大气呢。大妹妹回来啦,瞧着气色,可是越过越年轻喽!”她八面玲珑把在场的每个人都说了一遍,然后目光一闪,瞧在沈薇的脸上,“这位仙女般的闺女倒是有些眼生啊!”
许氏便拉着沈薇介绍道:“这是我夫家的侄女薇姐儿,她爹在礼部当差。”又对着沈薇道:“薇姐儿,这便是我那光大哥家的嫂子,翰林爷的夫人,这是她家的千金,闺名楚桐,比你大上一些,你要喊她一声姐姐。”
沈薇福身见礼,“给夫人请安,楚桐姐姐好。”
张氏伸手就把沈薇拉了起来,“这便是那位封了郡主娘娘的薇姐儿吧?可真是个标致的人儿!按理妾身该是要给郡主娘娘请安的,今儿我呀就跟着大妹妹沾光,托大叫你一声薇姐儿了,薇姐儿也别叫我什么夫人,还是称一声舅母显得亲近。”
许氏忙道:“瞧光大嫂子说的,咱们又不是外人,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请什么安?今儿咱们只叙家礼。”
沈薇自然是从善如流地改口称张氏舅母,得了一支镶梅花的簪子做见面礼。接着许楚桐分别和几人厮见了一番。
沈薇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起许楚桐来,如果说许冷梅是娇俏可爱,那许楚桐就是清雅脱俗了。眉目清明,落落大方,瞧着就是个有主意的。沈薇心中暗暗点头,她表哥就需要个有主意的贤内助,娇弱的小花哪里撑得起大将军府?
沈薇打量许楚桐的时候,许楚桐也在打量她。以往她也曾为自己的容貌而得意,可眼前这少女的姿容比她还胜三分。再瞧那一抬手投足,便知规矩极好。笑盈盈的眼眸,很容易就让人心生好感。
来时,母亲跟她透漏过此行的目的,她也知道这少女便是那阮姓后生的表妹,是过来相看自己的。想到这里她的心里便起了几分忐忑,也不知自己的表现这少女可满意?不自觉地手指便绞起帕子来。
张氏注意到女儿的小动作,不由心中觉得好笑。
之前闺女非拗着要亲眼瞧瞧那姓软的后生,自己被她磨不过,就答应了。谁知道她弟弟陪着她去看了一回,回来后她就点头同意了,一张俏脸绯红绯红的。
张氏就觉得诧异了,儿子跟她说了,桐姐儿就远远瞅了一眼,根本就没有丝毫过火的举动。那闺女脸红个什么劲?
经再三追问,闺女才羞涩地道出原委。原来一个多月头,桐姐儿上香归来的途中遇到几个泼皮无赖,惊了马,是路过的阮姓后生帮着制住了惊马,收拾了那几个无赖,还亲自护着她入了城,之后连个姓名都没留就走了。
这事张氏也是知道的,回府后下人就把这事说了,她还抱着闺女一边庆幸一边后怕呢。直说闺女这是命好遇上贵人了。没想到这贵人居然就是那姓阮的后生,救了人不求回报,可见品性是好的。别说闺女愿意了,就是自己,也是愿意的。
“行了,梅姐儿,你就不要再撅嘴了,赶紧和你二嫂一起领着你薇姐姐,桐姐姐去你院子玩去吧。”娄氏好笑地瞧着女儿。
张氏许氏也道:“去吧,去吧,咱们说话她们也觉得无趣,还拘束,你们自个玩去吧。”
许冷梅立刻高兴地站起来,“二嫂,薇姐姐,桐姐姐,咱们赶紧走,我还留了好东西给你们瞧呢。”一手一个拉着沈薇和许楚桐就朝外跑,惹得三个做娘亲的不住发笑。
徐佑心急火燎地赶回京城,连夜就进宫交差了,先把追查剿灭叛军的事说了一遍,然后扑通就跪在地上不起来了,“皇伯父,侄儿也老大不小了,您看侄儿的婚事是不是该办了?四月二十六是个好日子,侄儿觉得那一日就不错。”
雍宣帝瞧着跪在地上的侄子,他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呢,还想着再给侄子点啥赏赐好呢,没承想侄子的画风变得这么快,一下子就转到婚事上去了。
雍宣帝手指点着徐佑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听说过恨嫁的,可没听过这般心急着要娶的。四月二十六,今儿都四月二十一了好么?四五天的时间够干什么的?
徐佑却很理直气壮,“准备?没啥需要准备的。侄儿本该在一个月前就完婚的,之前都已经准备得很齐全了,现在拖了这么久,更是该准备充足了。侄儿觉得哪怕日子订在明日,礼部和王府也能立刻拿出章程。”
笑话,他能不急吗?再不把沈小四娶到手她就该跑了。回来的半道上他就收到了消息,说是晋王妃请了沈小四去王府说话,她娘家的那位好侄女也粉墨登场了,沈小四虽没吃亏,还把晋王妃气个倒昂。
可徐佑担心呀,沈小四可不是个脾气好的,又最讨厌后院这些腻腻歪歪的龌龊麻烦了,他很怕她翻脸走人。到时她弄出个什么死遁,自个潇洒闯荡江湖去了,他上哪找她去?还是赶紧娶回来放心啊!
“还明日?你当朕的礼部尚书是神仙?阿佑,你就这么娶媳妇?”雍宣帝笑骂了一声,随即又打趣起侄子来,“沈家那位小姐就那么好?”
徐佑却认真地点头,“皇伯父,侄儿就觉得沈小四好,跟她在一起侄儿才觉得快活。”
雍宣帝本想说那至少也得准备半个月吧,可瞧着侄子憔悴的样子和脸上的郑重,他的心又软了下来。罢了,这个侄子打小就是个冷清的,一年到头都不见他笑过,也没见他喜欢过什么东西或什么人,难得对个姑娘这么上心,还是自个的未婚妻,那就成全了他吧。雍宣帝已经做出了让礼部加班也得达成侄儿心愿的决定。
徐佑拒绝了雍宣帝留他在宫中留宿的恩典,一来是要避嫌,他毕竟不是皇子,又已经成人。最主要的是他还想着翻忠武侯府的墙头去夜访佳人呢。
徐佑一靠近沈薇的屋子她就察觉到了,暗自戒备起来。等瞧见从窗户伸进来的那颗漂亮脑袋,沈薇想也没想一把铜钱就撒了出去。
“呦,徐大公子,气色不错,病好了哈?”沈薇抱着胳膊对徐佑冷嘲热讽。
瞧瞧,果然是生气了。徐佑自知理亏,摸着鼻子把刚才接住的铜钱一枚不少地给她放在桌上,“好了,全好了,生龙活虎,精神百倍呢。”
他抬步朝沈薇走过来,却被沈薇一脚踹开,“你离我远点,你那好继母不是给你弄了个贵妾在府里吗?你不回王府安慰佳人,跑本小姐这里来做什么?”本来沈薇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的,可现在一看到这厮,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宁静安逸而幸福的日子就是这厮给弄没的,她的首富梦,她的江湖梦,全都成了泡影。
糟糕,气得还挺厉害。徐佑心中暗暗叫苦,脸上却装着无辜,“什么贵妾?沈四,你可别冤枉我,我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哪来的劳什子的贵妾?肯定是你弄错了。”
“切!”沈薇嗤笑一声,“你少给我装无辜了,你敢说你不知道你继母的盘算?那个宋佳慧你别说不认识哈!哎呦呦,长得那是一个,嗯,那脸蛋,那身材,那腰肢,还有那大长腿,徐大公子眼福不浅呀!”
“宋佳慧是谁?”徐佑突然一本正经地反问。
沈薇一怔,随即哼道:“你继母给你找的贵妾呀!你不知道?别装了,再装就没意思了。”
“真不知道。”徐佑一脸坦然,“王妃是提过贵妾的事,不过我早就拒绝了,你放心,不会有什么贵妾的,我不会弄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给你添堵的。”他认真说道。
沈薇见徐佑的表情不像作伪,心底有一丝高兴,嘴巴却依旧不饶,“谁给谁添堵还不一定呢?”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贵妾神马东西的,只要敢来,她就敢灭。敢跟她沈薇争男人,是不是嫌命太长了?
沈薇眼珠一转,瞥见桌上的铜钱,顿时有了主意,“你要纳妾我绝不拦你,只是在这之前你要了解我的规矩:你纳妾跟我有一枚铜钱的关系。”沈薇抛着手里的铜钱,不怀好意地瞅着徐佑。
“啥?”徐佑不明白了。
沈薇一下一下地抛着铜钱,声音可清脆了,“瞧见没?正面朝上,弄死你;反面朝上,弄死小妾;刚好立着了,不好意思,你俩全都弄死。”沈薇呲着小白牙,恶狠狠的样子。
徐佑乐了,真是爱死了沈四这狠毒的小模样!他的眸子闪过宠溺,承诺道:“放心,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哎呀,真的好想把沈四娶回家,看着她在晋王府蹦跶,那场面一定很欢乐。
“那也说不准哦!”沈薇瞄了徐佑两眼,压根就不相信,“我听人家说过这样一句话: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能相信男人的那张嘴,我深以为然。”
徐佑继续摸鼻子,心中的挫败感可强了。真想把这丫头抱在腿上打一顿,这么伶牙俐齿真的好吗?看她气别人,自己觉得这丫头挺可爱的,可轮到自己身上,这滋味怎么这么,这么的酸爽呢?
夜色正浓,窗外有朦胧的月光,这么静谧而美好的夜晚,沈薇和徐佑对贵妾这一话题进行了深刻的探讨,之后歪楼到“男人都是不可信的”这一命题。其间,沈薇用一枚铜钱威胁了徐佑。
第二日,晋王府大公子病愈回京的消息就传开了,随之一起传开的还有一道圣旨,徐佑沈薇大婚日子订在四月二十六的圣旨。
这圣旨一下,礼部蒙圈了,晋王府的大公子和忠武侯府的四小姐,一个封了郡王,一个封了郡主,他们的婚礼都是有一定规格的,要在五天内把所有的仪式走一遍,即便夜以继日也完成不了啊!
晋王府和忠武侯府也都蒙圈了。这两家一家嫁一家娶,要布置院子,要拟帖子发帖子,要商议酒席菜色,还要规整嫁妆送嫁妆——大大小小的事多着呢,五天的时间哪里够?
可圣旨都下了,哪怕圣上说明日就举行婚礼,他们也得听着呀!五天就五天吧,能省得就省了,能简的也尽量简单着来,也讲究不了那么多了。忠武侯府的下人们可忙坏了,走路都是一路小跑。
沈薇也十分生气,咬牙切齿喊着徐佑的名字。她倒不是嫌弃时间紧迫婚礼不隆重,她是因为她表哥的亲事呢。
上回在许府见过许楚桐后,沈薇对她的印象很好,聪慧,漂亮,能干会持家,有主见,这完全是为她表哥量身准备的嘛!大将军府就需要这样的女主人,她表哥就需要这样的贤内助。
而且不仅人家姑娘好,家庭也好。父亲是堂堂翰林,再清贵不过了,与表哥也是很大的助力。家里还有三个弟弟,读书上进,现在虽看不出将来有多大出息,但至少不会拖后腿吧。这样的岳家打着灯笼也不好找呀!
至于年纪大上两岁,哎呀,见惯了姐弟恋的沈薇看来这一点都不是问题。
这么好的姑娘,自然是先下手为强,圈回自家的院子才能放心。沈薇把这事跟她外祖父一说,她外祖父当下就觉得找媒人去提亲。
可找谁做媒人呢?扒拉来,扒拉去,沈薇觉得还是一事不烦二主,还是找她大伯母许氏得了。一来身份够,显得看重女方。二来是熟悉的人,说起话来也方便。
大伯母也答应了,正准备登许翰林家的门呢,圣旨下来了。好么,许氏立刻就操持起沈薇出嫁的事宜了,哪里还有空去替她表哥提亲?
这让沈薇非常不满,京城那么大,慧眼识珠的可不止她一个,她很担心有人抢了她未来表嫂。
徐佑似乎感觉到了沈薇的怨念,躲得远远的,压根就不敢出现在她面前。每天冷着脸指着下人捣饰新房,心里其实可嗨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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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她是天生贵女,姑母是太后,父亲是一朝丞相,母亲是护国大将军的嫡女,及其与万千宠爱的丞相之女沈灼华一夜变成了人人躲避的孤女。一夜之间丞相府两百二十六条性命无一生存,除了她。但是再也不是她,而是变成另一个她,异世而来的一缕幽魂。
她本想安安稳稳的做孤女,却没想到天不如人意,伯母的冷眼相待,堂姐的莫名恨意。老夫人的冷嘲热讽。让她不得不去想以后的日子怎么过。真以为不发脾气的老虎是猫了吗?
他是东秦国的第一位异姓王爷,也是开明大陆其他国家闻风丧胆的战神王爷。听说他是战场上的战神,生活上的白痴。也只是听说。
第213章 大婚了
侯夫人许氏都忙得脚不沾地了,除了安排各种事宜,还得把沈薇的嫁妆理出来。正日子是二十六,头一天就得抬嫁妆,轻忽不得。
来给沈薇添妆的人不少,除了自家姐妹亲人,她认识的也就是尚书府的大舅母母女,武烈将军府她的手帕交章可馨,哦,还有新认识的许楚桐也来了。
更多的是沈薇不认识的,她大伯母拉着手给她介绍,这个夫人那个奶奶的,弄得沈薇晕头转向的,压根记不住谁谁,索性只端着一张笑脸乖巧地喊人。
等送走了添妆的夫人小姐们,沈薇都累得摊在绣床上不想动弹了。跟这些内院妇人们打交道真不是人干得活,比她上战场杀敌还累三分,真的好佩服大伯母哦!搁在现代绝对是职场精英。
许氏瞧着侄女的嫁妆单子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单子是老侯爷才使人送过来的,长达几十页呢。除了府里的份例,老侯爷是真的把自己的私房全都陪送给薇姐儿了。许氏以为当初老侯爷不过是说说,没想到他却是当真的。
看着嫁妆单子上写着的无数珍惜宝贝,还有那明晃晃的二十万两的压箱银子,许氏心情可复杂了。整个侯府账上能有二十万两银子吗?这还不是全部呢,以老侯爷的精明是绝对不会把银子全都写在嫁妆单子上的,私底下给薇姐儿的是否还多?
这些,明明是该由他们大房继承大头的,可现在老侯爷却全给了薇姐儿这个外嫁的孙女,她心里能平衡还有鬼呢。
许氏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咬过牙叹过气却也无可奈何。虽说她家夫君承了忠武候的爵位,但府里当家做主的还是老侯爷,整个侯府都是他一手挣出来的,他要把私房给谁别人自然不敢说什么。
罢罢罢,全当是提前投资了,不能再想了,越想她的心就越疼啊!
沈薇此刻正在她祖父的书房里,也正在瞧这份嫁妆单子,她祖父还在一旁说:“你瞧瞧是不是少了些?要不要再添上一些?”
沈薇闻言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了,这份嫁妆都快赶上皇帝嫁公主了好不好?再加,圣上的公主们还不得拿眼刀戳死她?天家公主的嫁妆连个臣女都比不上,这话说出去能听吗?圣上也不能乐意呀!所以为了自身安全和天家公主们的面子,还是低调些吧。
老侯爷也不强求,又道:“除了单子上写得二十万两压箱银子,还有十万两你私下自个拿着,库房里剩的那些你是想换成银子,还是先搁着。祖父说了给你那就是你的,想怎么处置你自个拿主意。”
沈薇也不再矫情推辞,想了一下道:“先搁在祖父院子吧,孙女这嫁妆也是够丰厚的了,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差不多就行了。这些,连娘还剩下的陪嫁就留给珏哥儿娶媳妇吧。”
老侯爷也没觉得意外,孙女对珏哥儿的上心他是看在眼里的,怎么可能不给他留东西?对于孙女提都没提奕哥儿一句,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孙女和刘氏都撕破了脸,相当于是仇人了,她没有迁怒到雪姐儿奕哥儿身上已经是大度了,以薇姐儿的手段整治雪姐儿和奕哥儿还不是轻而易举?更何况薇姐儿姐弟待奕哥儿也不坏,用度上不缺,也没纵容底下的奴才欺主,更没用龌龊手段引诱他学坏,在老侯爷看来这已经很难得了。这也让老侯爷对薇姐儿姐弟更高看一眼。
顿了一下沈薇又想起一事来,“祖父,这风华院可得给孙女留着。”这院子她花了大心血改建,还没住满一年呢她就出嫁了,她可舍不得让别人住进来。
“成,给你留着,你啥时回来都能住。”老侯爷很爽快地答应了。
沈薇可高兴了,“多谢祖父疼爱。”她早就计划好了,这风华院留着她回府时住,过上几年珏哥儿也该娶媳妇了,到时风华院就给他做新房吧。
转眼就到了四月二十五,第二日就是沈薇出阁的日子了。用罢早饭就开始从忠武候府往晋王府抬嫁妆了。徐佑的聘礼忠武侯府一点都没留,全都收拾收拾又放到了沈薇的嫁妆里,所以沈薇的嫁妆队伍比她娘那时还要壮观,整整一百二十抬啊!每一抬都塞得满满当当的手插不进去。
嫁妆一抬出去就引起轰动,大家虽瞧不见箱子里的情形,但抬嫁妆的后生们的表情是骗不了人的。别家闺女出嫁抬嫁妆的是两个后生一抬,忠武侯府嫁闺女则是四个壮小伙抬一抬嫁妆,饶是这样都十分吃力,可以想见箱子做得多大,装得多满了。
人们感叹忠武侯府富贵的同时,还感叹这位新嫁娘在府中的受宠,有那有心人已经暗暗数过了,这位忠武侯府小姐的嫁妆至少得值几十万两银子,这手臂至少未来的十年内是无人可以超越的了。
嫁妆整整抬了一天,直到黄昏时分才全部进了晋王府,为了摆放嫁妆,徐佑还特意腾出了好多房间,饶是这样也没放完,院子中还摆了好多呢。
徐佑院子里上上下下都可高兴啦,未来主母嫁妆如此丰厚,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与有荣焉觉得脸上有光,一个个挺胸抬头乐呵呵地帮着侯府派过来的人一起看守嫁妆。
能不看守吗?过来看嫁妆的人一拨一拨的,未来主母的嫁妆又多又贵气,被哪个眼皮子浅的顺走一两样就不美了。
晋王妃听了下人的回报,眼睛闪了闪,对着满屋的王妃夫人直念阿弥陀佛,“哎呀,我就说我们大公子是个有运道的,瞧瞧,这不就娶进个财神爷?我呀也终于能放些心了。”一副多疼爱继子的好嫡母模样。
便有那眼头灵活的夫人凑趣奉承,除了夸赞大公子,更多的是赞晋王妃,什么慈母心肠之类的好听话。当然也有那不以为然的,不过在场的哪一个不是人精子?晋王府大喜的日子自然不会说什么不识趣的话,只自个敛眉喝茶。
晋王妃能沉得住气,她的两个亲儿媳吴氏和胡氏却没有这份道行,两个人找了个机会亲自去瞧了这位未来大嫂的嫁妆。看着院子中摆得挨挨挤挤的箱子,那金灿灿的首饰头面,上头镶嵌的宝石足有鸽子蛋那般大小,只这么一件恐怕就能值上万两纹银,更何况这样的头面有七八件。吴氏和胡氏瞧得眼睛都红了。
吴氏的娘家是国公府,她是府中最受宠爱的嫡长女,当初得了晋王府世子这门好亲事,族中多少姐妹都羡慕她呢,家里也是倾力陪送她的,王妃和世子都高看她一眼,她也曾为自己丰厚的嫁妆而自豪过。可现在跟这位大嫂一比,她所谓的十里红妆不过是个笑话。
“母妃说得真没错,咱们这位大嫂可真是个财神爷,娶了这么个媳妇,大公子啥都不愁喽!”吴氏意味深长地说道。
胡氏脸上也是若有所思,羡慕地道:“谁说不是呢?真让人羡慕呀!我都迫不及待地想要见见咱们的好大嫂了。”
两人相视一笑,眼底有什么一闪而过,好似达成了什么协议。
晚上,大伯母许氏来到沈薇的院子里,拉着她手说了许多话,最后面色不大自然掏出一本小册子塞到沈薇手里,轻咳了几声才道:“薇姐儿,洞房花烛夜是每个新嫁娘必经的过程,到时你就听你夫婿的便是了,会有些疼,你,你忍忍也就过了,过了明晚以后就好了。”
大婚前晚教导女儿人事本该是亲娘的事,可她那可怜的三弟妹早逝,刘氏又,算了,大喜的日子还是不提她了。于是这差事就落到她这个当大伯母的头上,薇姐儿到底不是她亲闺女,她还真抹不开脸细说。
沈薇开始还不大明白呢,什么疼不疼忍不忍的,她是嫁人,又不是上战场。待看清大伯母脸上的不自在,又瞄到手里小册子的封皮,顿时恍然大悟。
哦,这是古代版的婚前房事教育来着。沈薇是何许人也?能不懂这个?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尤其是现代那啥国的小电影漫天飞哈!
沈薇真想仔细问上几句来着,可瞧着她大伯母只略略提了这么两句就满脸的不自在,得,她还是老实得做她的伪闺秀,别吓人了。
于是沈薇硬是把自个的脸逼得红彤彤的,垂着头一副羞答答的模样,连声音都低得似蚊子叫,“知道了,大伯母。”
许氏见状,总算松了一口气,拍着沈薇的肩说道:“薇姐儿早些歇息吧,明日还有的折腾呢。”
送走了大伯母,沈薇回到房里立刻就把小册子翻了出来,啧啧啧,图上的两个小人跟拧麻花似的,画得还挺清晰,瞧不出保守的古人还有这么开放的一面。沈薇一页一页地翻着,或惊呼,或感叹,看得那是一个津津有味啊!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冷不防耳边响起一个声音,沈薇下意识地就慌乱地把小册子合起来掩在袖子底下,“没,没看啥。”
待看清来人是徐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是说成婚之前两人不宜见面的吗?大晚上的这厮跑她这来干什么?还吓了她一大跳,沈薇能给他好脸色瞧才怪。她抓起床上的枕头就扔了过去,恨恨地道:“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你属鬼的呀一点声音都没有,你不在府里呆着又跑来干什么?你不要名声我还要闺誉呢。”
沈薇说得可义正辞严了,实则心中在想:闺誉,那是个什么东西?谁见过了拿来给她瞧瞧。
徐佑有些心虚,不自在地道:“这不是过来瞧瞧你吗?”
话音还没刚落就被沈薇压低了声音喝止了,“我有什么好瞧的?明儿不就见到了吗?你还是赶紧回吧,若是惊动了人就不好了。”
徐佑一想也是,他在府里不过是想着大婚兴奋地睡不着,这才过来瞧瞧沈薇。现在人也瞧过了,心愿得偿,他自然是不拖泥带水的。
“哦对了,你刚才到底看得什么呀?”徐佑走了两步,像突然想起似的又折回头。
沈薇心中一动,满不在意地把小册子扬了扬,“你是说这个?我也不知道这是啥东西来着,大伯母刚才给我的,让我好好看看,说是用得着。好奇怪哦,这图上的小人咋跟妖精打架似的,徐大公子你知道这光屁股的小人儿在干什么不?”沈薇的表情可好奇了,一副不耻下问的样子。
徐佑的目光一触到小册子上的小人儿,脸上顿时像着了火一般。心道:这可不就是妖精打架吗?他比沈薇大上几岁,又是男子,自然明白那小册子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春宫图吗?他能说其实他也曾珍藏好几本吗?
徐佑越是不自在,沈薇越是上赶着追问:“大公子,这到底是个啥?”一副懵懂好奇宝宝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笑翻了。
徐佑尴尬极了,不自在地撇开视线,连沈薇的眼睛都不好意思看了,含混地说道:“没什么,这个东西我也不大明白,等以后你就知道了。”说罢,跟后头有人追他似的离开了。
沈薇斜着眼睛哼笑,小样的,姐就不信治不了你?她扬了扬手中的小册子,想了想,然后把它塞到了箱子底下。还是早点睡吧,听说成婚很累人的。
本以为会睡不着的,没想到沈薇一觉睡到天大亮。哦不,今儿她可没机会睡到天大亮,天还没亮呢,梨花就喊她了。沈薇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嘴里应着人却是不动,硬着又多睡了半个时辰,急得梨花几个恨不得上前把她抬起来。
沈薇迷迷瞪瞪地从床上爬起来,任由着几个丫鬟给她沐浴更衣,然后又吃了东西。这一番折腾下来她才有些清醒。
“好了吗?都收拾好了吗?”外头传来大伯母许氏的声音。
沈薇一个激灵,立刻醒转过来,就听梨花回道:“回夫人的话,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梳头了。”
片刻,便瞧见大伯母陪着一位体面的夫人走了进来,沈薇便明白这位是来给她梳头的全福人。
在古代,姑娘出嫁是要找全福人帮着扫轿,熏轿,照轿的,全福人也不是随便找个人就成的,必须是家中父母俱在,夫妻恩爱,儿女双全,兄弟姐妹和睦相处的有福妇人才行。
“薇姐儿,这是建安侯府的赵夫人,赵姐姐,今儿可就麻烦你了。”许氏望着赵夫人含笑说道。
沈薇赶忙见礼。那赵夫人似乎跟大伯母的关系不错,就见她慈祥地拉着沈薇的手,笑得可爽快了,“为这么标致的人儿梳头,我心里乐意着呢。我呀还得谢谢你给我这样的机会,让我也沾沾咱们郡主娘娘的喜气呢。”她打趣道。
闺女出嫁,都是由亲娘帮着梳头的。阮氏不在了,索性梳头这一差事便由全福人赵夫人代为完成。
沈薇端坐在镜前,赵夫人拿起梳子从她头顶慢慢梳下,便梳便念着:“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有头有尾,富富贵贵。”
声声祝福中,沈薇没来由的便起了伤感,她在想,若是阮氏还在,能看着她出嫁该多好啊!又想起了远在异时空的妈妈,今儿是女儿出嫁的日子,您看见了吗?
不仅沈薇伤感,顾嬷嬷早就抹起了眼泪,怕人瞧见不好,悄悄地躲到一边去了。夫人哪,您看见了吗?小姐长大了,今儿出嫁了。您要是活到现在该多好。
赵夫人瞧着镜中红了眼圈的美丽少女,眸子闪过怜悯,亲切劝道:“今儿可是四小姐大喜的日子,可不能掉金豆子,要掉金豆子也得等你兄弟找好了家什来接呢。”
风趣的话说得沈薇唇角轻扬,感激地对着她笑了笑。
上妆自然也有专业人士,这事是由喜娘来做的。之前沈薇就跟她沟通好了,不用浓妆艳抹把脸蛋画得给猴屁股似的,她本就底子好,轻描淡写就行了。在沈薇的指点下,喜娘为她上了一个裸妆,看不出上妆的痕迹,却觉得哪哪都美。
等沈薇转过头来,众人只觉得室内顿时亮了三分。穿着大红嫁衣盛装打扮的沈薇,漂亮得好似九天玄女落入凡尘,逼得人睁不开眼睛。
“四表姐真是太好看了,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新娘子。”何琳琳张大嘴巴傻傻地说道。
众人齐齐点头,这是大家一致的心声。站在角落里的沈雪心中特别不是滋味,相比自个出嫁时的冷清,沈薇出嫁却是热闹无比,这让她心里怎能平衡?她攥紧拳头,哼了一声扭身出了屋子。
她倒是想说几句酸话来着,可她不敢啊!之前她不过是斜了沈薇两眼,大伯母就警告她安生些,不然就把她送回永宁侯府,还让二姐姐看着她。现在的她可不想以前那么鲁莽,她清楚地知道她若是失了娘家这个依靠,她那个恶婆婆郁氏就能生啃了她。所以她再是不甘心,也不敢在这当口闹出事来。
众人都出去了,屋里只有莫嬷嬷和梨花几个丫鬟陪着沈薇。沈薇坐在床边,心里无比怨念,古人的婚礼为啥非得在傍晚时举行呢?一大早把她折腾起来不是受罪吗?她全完可以不用起那么早的呀。
“小姐,您饿了吧?奴婢给您弄点吃的去,等姑爷来了您就吃不成了。”梨花说着就退了出去。
又过了一会,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沈薇以为是梨花回来了,抬头一瞧,却见胞弟沈珏站在她面前,只见他耷拉着脑袋,眼睛红红的。
“怎么了,珏哥儿?”沈薇招手沈珏过来。
“姐姐,我舍不得你。”沈珏依恋地抱着沈薇的腰,把头贴在她的腿上。在这个府里只有姐姐待他最好,他舍不得姐姐出嫁。
一句话便让沈薇的心柔软起来,“傻孩子,这有什么舍不得的,晋王府又不远,你想我了就去看我呗。”
“真的?”沈珏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喜,随即脸上又浮上几分不确定,“晋王府不会说闲话吗?”他虽年纪小,却也知道作为娘家兄弟是不好时时登门的。
沈薇却满不在乎,“这有什么?姐姐又不会在晋王府常住,你姐夫可是封了郡王的,顶多住上三五个月就搬到郡王府去了,姐姐自个当家做主,你哪怕住过去都行,没人会说闲话的。”
“嗯嗯。”沈珏眼睛亮亮地不住点头,又把脑袋搁在姐姐的腿上,心中无比依恋。
梨花进来了,手里端了一碗饺子,每一个都小小的,沈薇一口就能吃一个,“小姐,时辰不早了,奴婢估摸着姑爷快到了,您赶紧吃吧。”梨花夹着小饺子送到沈薇嘴巴。
才吃了两个,就见桃花飞奔进来,“小姐,小姐,姑爷来了,马上就到大门口了。”
沈薇瞧了一眼碗里的小饺子,顿时有些急了,一推沈珏道:“珏哥儿快去拦门,姐姐能不能吃饱可就看你的了。”又吩咐桃花,“好桃花,你力气大,把门顶住别给开,问他们要喜钱,啥时要够了啥时给开门。”
沈珏和桃花兴高采烈地去拦门了,沈薇得意极了,小样子的,让你三不五时爬我家墙头,今儿不让你过五关斩六将别想进来。
沈薇慢条斯理地吃着她的小饺子,外头的徐佑身穿红袍骑着高头大马领着迎亲的队伍来到忠武侯府大门前,向来冷清的徐佑,今儿脸上也带上淡淡的喜色,让他看起来不那么高不可攀。
他瞧见迅速关上的侯府大门探出两个小脑袋,认出是自个新鲜出炉的小舅子和桃花,心里顿时浮上不好的预感,今儿的阵仗似乎有点大,但不管多艰难他都要把沈小四迎娶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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