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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史尽成灰     我要做首辅txt下载     我要做首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013章 皇帝很受伤

    “你们那么大的本事,把宫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了,还怕走漏风声?”隆庆不自觉的语气就带着嘲讽讥诮。』『

    中年人只当他是书生意气,不免暗笑迂腐。

    “有些事情,是做的说不得的,不过嘛,也没有什么了不起,要说怕,我们只怕耽误赚钱。”他指了指第三个盒子,“二位爷,这件东西还看吗?”

    “看,当然看了。”唐毅笑道:“按你们说的,过些日子找不到了,上哪淘换好东西啊!”

    中年人呵呵一笑,“这件东西非比寻常,二位要看,需要把前面两件买下来。”

    “买,多少钱?”

    “金佛一万两,镯子八千。”

    加上之前假冒唐毅的那一副字,两万三千两啊,可真够贵的。

    唐毅从袖口了只找出一万五千两,“店家,银子我们是不缺,不过谁身上也不会带那么多的银票,要是能让我们先看看东西,钱自然不会少。”

    中年人和姓赖的嘀咕两句,笑道:“看得出来,二位爷是识货的人,罢了,就让你们看看吧。”

    说着,他把紫檀的小盒子打开,没敢直接直接碰,而是戴上了一副鹿皮的手套,轻轻把东西取出来,放在了桌案上,动作十分轻柔,小心翼翼,生怕有半点损坏。

    唐毅和隆庆都伸头看去,只是一封小小的书札,寥寥二十几个字,“羲之顿。快雪时晴。佳想安善。未果为结。力不次。王羲之顿。山阴张侯。”

    读完之后,两个人的心头同时涌出五个字:快雪时晴帖!

    乖乖,是王羲之的作品!

    隆庆突然想起几天之前,他刚看过,这东西就摆在宫里,怎么会跑到这里呢?隆庆又气又恼,小脸就变色了。

    唐毅沉吟道:“店家,书圣的东西固然好,可是真假难料,实不相瞒,我们家老爷前些年就上了一次当,这东西不好说啊!”

    中年人一挑眉头,轻笑道:“爷,这玩意要是假的,那些翰林老爷岂不是都瞎了眼?您要是不买,不出半个月,保证就没了,您信不信?”

    唐毅闭目沉思,深吸口气,问道:“要多少钱?”

    “个子都不成!”

    “也算公道!”唐毅笑道:“这样吧,能不能容我们几天的功夫,这么多钱,要知会家里的长辈。”

    “没问题,七天怎么样?”

    “成!”唐毅一口答应,“七天之后,我们还在琉璃厂等着,到时候咱们钱货两清!”

    “好,我天天让小赖子等着二位爷。”

    ……

    从铺子出来,隆庆的脸都黑了。

    君臣两个找了个僻静的茶摊,立刻交换意见。

    “唐师傅,你说,宫里的东西怎么流出来的?”

    唐毅苦笑一声,“陛下比臣更明白,当务之急,一面是派人把那个铺子盯好了,人不能跑,东南不能损坏。再有陛下该立刻回宫,去查一查,《快雪时晴帖》可是王右军流传世上为数不多的作品,到底是真是假,一查便知。”

    “嗯,朕这就去办!”

    隆庆突然想起来,“唐师傅,你的那一副字是怎么回事,朕看着的确是您写的。”

    唐毅淡淡一笑,用茶水把字润湿了,没一会就启下来一块,接着又是一块,隆庆这才看明白,字是唐毅的没错,被人家给裁开,然后再拼接到一起,工匠的手艺很不错,冷眼看,就是唐毅写的,真是巧夺天工啊!

    两个人全都没有欣赏的兴趣,只剩下怒火三千丈!

    “这,这到底是谁干的?”君臣两个,一个内阁辅,一个九五至尊,大明朝最有权势的两个人都被带沟里了,已经不是愤怒的事情了,而是恐惧,彻头彻尾的恐惧!

    “陛下,依臣看,这些字多半是出自臣的奏疏,被人裁下来的!”唐毅推测到。

    “大胆!”隆庆气炸了肺,“司礼监的那帮奴婢,他们是死人吗?这种东西也能流出来?”

    “唉,陛下稍安勿躁,臣突然想到我的字能流出来,陛下的御笔只怕也不安全,若是有人假传上命,只怕……”

    唐毅没往下说,可是隆庆已经不寒而栗了。

    伪造书法往出卖,那是骗钱,要是伪造命令,到处号施令,岂不是天下大乱?

    如此看来,内廷的问题,比想象的还要大。

    “唐师傅,朕不能拖延了,他们胆大妄为,难保不会得到风声,销毁罪证,朕要立刻行动,今夜就把他们都拿下!”

    唐毅有些为难,“陛下,还是放长线钓大鱼,等查清楚了,再下手不迟,免得……”

    “不!”隆庆怒道:“朕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再说了,此等事情,越拖延越是麻烦,很可能永远都查不出真相,这些胆大包天的奴婢,仗着朕宽容,就如此可恶,视朕如无物,不严惩,朕就不配做这个皇上!”

    隆庆的火彻底煽起来了,唐毅正色道:“既然如此,陛下,臣以为当急调成国公朱希忠,锦衣卫指挥使6绎,兵分三路,一路去司礼监,将历年的奏折全都封存,清查有无失踪损毁,一路去银作局,调查历年宫中珠宝等物的制作存储情况,一路掌控二十四衙门,严防互相只想串供销毁证据。”

    隆庆思量一下,用力点头,“唐师傅,朕现在只能信任师傅了,司礼监那边让成国公去,银作局让6绎去,你陪着朕,坐镇乾清宫,朕倒要看看,宫里的硕鼠究竟有多大!”

    “臣遵旨!”

    从茶摊出来,唐毅立刻下令,四方云动,一张大网彻底张开。

    随后他和隆庆直接赶到了乾清宫,皇帝怒气不息,“冯保吗?”

    冯保急忙跑过来,“皇爷,奴婢在。”

    “去,朕要看看宫里的宝贝,把王右军的快雪时晴帖拿来。”

    冯保急忙点头,慌慌张张往外跑,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冯保赶了回来,满脑门都是汗珠,气喘吁吁道:“皇爷拿来了。”

    隆庆哼了一声,“说,你是不是给那几个不要脸的奴婢通风报信了?”

    扑通,冯保吓得扑在地上,嘭嘭磕头。

    “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啊,宝库里面东西太多了,奴婢糊涂,找得慢了,请皇爷责罚!"

    “哼,巧言令色!”

    隆庆一把接过盒子,展开一看,顿时就愣住了。又把唐毅叫过来,看了又看,的确不像是假的,莫非说他们在铺子里看到的是假的?

    正在犹豫的时候,朱希忠和6绎前后赶来,大胖子朱希忠让人抬来一个大箱子,展开之后,里面全都是奏疏,有严嵩的,有徐阶的,也有唐毅的,这些奏疏都有共同的特点,好多字都被挖下去了。

    看到这里,隆庆什么都明白了,不光是唐毅的字被假冒了,其他几位大臣也没有跑。

    6绎那边找来了一尊黄澄澄的佛像,当着隆庆给劈开了,铜的!

    又拿出一个盒子,里面摆满了翡翠的镯子,就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他们在店里看到的。

    “启禀陛下,金佛本是在王府供奉,陛下入主大内之后,金佛被收入宫中,从此之后,没有拿出来,就被换成了铜的。至于翡翠镯子,臣也问清楚了,工匠们制造的数量要比宫中规定的数目多三成,该留哪些,都是负责采办的公公说了算。”

    6绎声音低了三分,“或许,他们把,把好的拿出去卖了,把差一些的留给了宫里。”

    “明白了,朕都明白了!”隆庆突然眼前黑,踉跄着险些栽倒,幸好唐毅手疾眼快,赶紧扶着隆庆,坐在了龙椅上,唐毅转身要去叫太医,隆庆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唐师傅,朕没事,朕就是想不通,朕几时慢待了他们,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蟒袍官衣,比之朝廷大员,还要优待三分。朕待他们,当得起天高地厚吧?平时一个个在你的脚下,又是磕头,又是说好话,乖得就像是哈巴狗儿似的,结果背地里把你当猴耍,如此奴婢,简直可杀不可留!”

    隆庆一声高过一声,冯保听得真真切切,从头到脚,浑身都凉了。唐毅和隆庆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就要看《快雪时晴帖》,又是检查宝贝,检查奏折,不用问,他们干的那个买卖,准是被识破了,幸好啊,自己没有掺和,不然小命也不保了。

    这个唐毅还真厉害,一出手就击中了命门,冯保暗暗心惊,果然不能得意忘形,低调,低调啊!

    整整一夜,宫里没有一个人睡得着,司礼监掌印滕祥,秉笔孟冲,陈洪,三个大太监都被囚禁起来。

    从司礼监以下,二十四衙门,都没有跑得了,全都被查了一个底朝天。

    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宫里光是丢的宝贝,在册的就有一万多件,而且其中九成都是隆庆登基之后丢的。

    隆庆半瘫在椅子上,脑门盖着冰巾,身边只有唐毅陪着,他是羞愧地不敢见人。

    “唐师傅,朕总觉得先帝对待百官奴婢太过刻薄寡恩,谁知道这帮畜生都是欺软怕硬的货色,稍微待他们宽厚一点,就蹬鼻子上脸!真的东西拿出去卖了,给朕都留下了一堆假货,朕天天身在其中,还不自知,朕哪里是皇帝啊,连猴都不如,就被他们耍弄着玩啊!”隆庆悲愤地拍着大腿,强烈的被愚弄感,弥漫心头……8

第1014章 瓦解内廷第一步

    看起来把皇宫的东西盗出去,贩卖换银子,匪夷所思,其实一点也不奇怪。Δ』

    就拿唐毅执掌内阁来说,高拱以下六大阁老,殷士儋以下六部尚书,加上都察院、大理寺、鸿胪寺、国子监、翰林院等等衙门,上上下下都是唐毅的人,只要内阁一致,隆庆就别想插手外廷。来硬的,有一大帮科道言官,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来软的,唐毅、高拱、张居正,哪个不是一肚子道理,能把死人说活了。

    外廷如此,内廷何尝不是如此。

    滕祥、孟冲、陈洪、冯保等人都是从裕王潜邸出来的,当年苦得不用说,骤然掌权,还能不敞开了捞,偏偏隆庆又是个耳根子软,没有主见的,该拿的他们拿了,不该拿的,也拿了。

    他们还不断想着捞钱的路子,想拿下京营,碰了一鼻子灰,想从户部勒索,要面对几大帝师,面对内阁,真的吵起来,就算隆庆也未必帮他们。

    那还能如何?

    卖东西呗!

    隆庆不大兴土木,可是他喜欢给后妃做饰,一做就是十几万两银子,要知道宫里做饰和外面不一样。

    外面一件精致的饰,有七八成是工钱,还有银楼铺子的利润,宫里有专门的匠户,要花的只是料钱,别忘了各地还要进贡珍珠,珊瑚,玛瑙,玉石……实际上要花的钱很少很少。

    最初有了多余的银子,大家伙分了,后来他们现只要沾上了宫里的名声,拿到外面,最普通的金镯子,也要身价倍增。

    这帮人就每次让工匠多做,然后以质量不合格的名义淘汰,再择机拿到宫外的私店,贩售换钱。

    唐毅和隆庆遇到的那种店铺,京城不小百余家,光是滕祥一个人,就弄了二三十家,他当司礼监掌印之前,是个穷光蛋。

    爬到了司礼监掌印,前后三年多,在京城置办了五处宅子,手里的存银七八十万两之多。

    其他的几位大珰也都差不多,一个个脑满肠肥,胆子越来越大,光是这么捞钱,他们还不满足。

    外面不光喜欢宫里的东西,还喜欢朝廷大员的书法作品,想要沾沾贵气。

    就拿严阁老来说,他生前就写了不知道多少匾额,很多人都重金相求,徐阶比严嵩收敛,也写了不少。

    唐毅柄政之后,下过严令,不准朝中大员题写匾额对联,也不准收取润笔费,否则一律以贪墨论罪。

    唐毅身体力行,他从来不给别人写东西,家里管的也严格,轻易不会有书法外流。很多人能得到唐大学士的请帖,都珍藏起来,视若珍宝。

    外面因为唐毅的种种神奇,对这位文曲星顶礼膜拜,据说有人开价万金,求他的一幅字而不得。

    内廷的这些太监就动起了歪脑筋,司礼监有不少历年的奏疏,除了重要的要存档之外,其余的年节的贺表啊,鬼画符一般的青词,都是前朝的玩意,也没人在意,他们就给翻出来,找到手艺高明的匠人,拼接成一幅幅作品,拿出去卖高价。

    不光是唐毅的书法,只要出得起钱,连御笔都能弄到。

    要说这帮人就不知道怕吗?

    当然不怕了,他们赚了钱,满世界撒,宫里上上下下,都沾了好处,谁去找隆庆说,那不是断了大家伙的财路,想成全民公敌吗?

    至于卖到了宫里东西的,谁会满世界嚷嚷,说我家里有宫中的宝贝,那不是找死吗!哪怕打眼了,都只能认倒霉。生怕给你按上盗窃宫中之物的罪名。

    还是那句话,只要宫里连成一片,隆庆就是个睁眼瞎。

    孟冲是最老实的大珰,他管御膳房的时候,鸡蛋一两银子一个,下面还说祖宗宽厚,向着皇爷呢!

    宫里的事情,就是这么操蛋!

    只是这些位做梦也想不到,唐毅会找得那么准,带着隆庆出去一趟,就把他们的老底儿都给掀开了。

    从昨天晚上,一直到中午,隆庆都没有吃饭,唐毅只能陪着,饿得胃都痉挛了,只能忍着。

    隆庆满脸凄苦,“师傅,朕想不明白,为何先帝在日,他们不敢如此猖獗?难道真是朕无能吗?”

    真的,你说的没错,比起你老子,你差得太多了……唐毅只能在心里想想,嘴上笑道:“陛下,臣和您说个故事,说宋国有个富人,下大雨把墙浇坏了,他的儿子说,不修,就会有强盗,邻居也这么告诫他。结果他不听,果然被盗了。事后他就觉得儿子聪明,有先见之明,而邻居是坏蛋,有偷盗的嫌疑。”

    隆庆笑道:“不就是智子疑邻吗?前些日子,朕还给太子讲过呢!”

    “故事虽小,可是道理不小。人总是难免受亲疏远近左右,亲近的人,身边的人,他们说什么就容易采信,远的人说了,反而惹来不快,甚至震怒,陛下您说是不是?”

    隆庆悚然一惊,可不是吗,前些天他廷杖了李乙,不就是因为他进谏珠宝的事情,但是自己只以为他总盯着皇帝,不让朕痛快,就下了廷杖,还把人打死了。

    现在真相掀开了,果然宫里制造珠宝的这一块,黑幕重重,自己亲眼所见,好东西被拿到了外面贩卖敛财,自己被骗得和傻子一样。

    相比起来,李乙说话不中听,可是比起滕祥这些人,要可爱多了。

    偏偏自己就把他给打死了!

    “朕,朕错了啊!”隆庆痛苦地低下头。

    “师傅,追赠李乙为大理寺卿,劳烦先生替他写一篇祭文,昭告天下,以示朕悔悟之意。”

    “陛下仁德,臣会照办的。”

    唐毅沉吟一下,继续说道:“陛下,还是回到您刚才的问题,先帝在日,为何内廷不敢如此。道理很简单,因为有锦衣卫!臣曾亲眼见过,在陛下的桌案上,放着东厂和锦衣卫的两份密报。不管多亲近的人,都会遇到不好说的事情,哪怕夫妻也是如此。唯有互相监督,制衡,兼听则明,才不会被蒙蔽,陛下以为如何?”

    隆庆很念旧情,对当年帮着自己,走出最艰难的困境的人,都充满感激,包括唐毅、高拱,也包括滕祥、孟冲、冯保。

    可是这一次对隆庆的伤害非常大,伤到了心坎上,伤了真情,那么听话的奴婢,都和自己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还有谁值得相信?

    或许唐师傅说的有理,不要相信感情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要相信监督,相信制衡。

    “师傅,朕准备加6绎少保衔,晋位锦衣卫大都督,您看如何?”

    这是要放出锦衣卫,来和内廷抗衡啊!

    唐毅笑了笑,“陛下,臣斗胆说一句,6炳是天时地利人和,别人学不来的。”

    那可不是,先嘉靖是外藩,十五岁之前都在安6,6炳是他的奶哥哥,又是贴身侍卫,感情深厚,还没有受到皇位的羁绊影响。

    等到嘉靖入继大统,6炳又救过嘉靖,反过来,嘉靖赐6炳太保,少保,三公加三孤,荣宠天下绝伦,信任无以复加。

    正是因为如此,6炳才能制衡宫里的太监。

    换成寻常的臣子,想要见皇帝一面,都要经过太监同意,还想和内廷掰手腕,这不是做梦吗!

    为何自从厂卫创立以来,只有6炳一个特例,其余的时候,锦衣卫就是东厂的手下的一条狗,道理不言自明。

    任命一个6绎,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师傅,那朕该如何是好?”

    “陛下,臣以为还是要分权,但是不能只是在内廷分权。譬如要采购饰珠宝,内廷把清单开出来,户部核准开支费用,然后对外公开包,内廷负责验收。”

    “包?”隆庆不解。

    “陛下,这正是臣下一步要推的一个政策,就以河工为例,以往都是工部和河道衙门负责,他们上下一体,制定方案,采购物资,进行施工,最后评估,全都是他们自己人干。层层经手,无私有弊,以至于河工年年修,结果年年有灾害。臣就想着,把他们分开,比如工部只负责制定方案,由户部统一采购物资,对外公开竞标,价低质优者得。然后河道衙门专心组织施工,至于完工后的验收,交给地方衙门,他们之间相互牵制,就能尽可能消除营私舞弊,用更少的钱,办更大的事。”

    隆庆仔细咋摸着,还真别说,唐毅的办法真妙。

    工部抓大政,户部管包,他们互相牵制,谁出了错,都有人上奏朝廷。至于施工给了河道衙门,监督交给地方衙门,要知道河工的安危对地方影响最大,他们肯定会卖力气,防止河道敷衍了事,下面也互相盯着。

    虽然不敢说杜绝弊端,但是绝对比现在从工部到河道要好得多!

    类比一下宫里的情况,不也是如此。

    说是要打造饰的是那几个人,采购物资的是那几个人,制造验收的还是他们,都被包圆了,不出弊端才怪呢!

    假如有外廷介入,还有公开包,总不能所有人一起联手骗朕吧!

    “师傅果然大才,就按照您说的办!”

    咕噜噜,隆庆的肚子叫了起来,不好意思道:“朕都忘了,师傅也饿了吧,陪朕用膳吧。”8

第1015章 众望所归的冯保

    陪着隆庆吃了点东西,宫里的案子还在查着,皇帝震怒,一定要挖出根来,看看这些年,那帮可恶的畜生到底干了什么,还要多少瞒着他的事情,隆庆再也不想当可怜的猴子了。┡

    回到了内阁,高拱和赵贞吉都等在这里,两个人笑得抬头纹都开了。

    李乙之死,唐毅给压下了,他们还担心唐毅不敢惹内廷,太监可纵容不得。哪知道一转手,就弄出了大动静,宫里的几个大珰几乎一网打尽了。

    好,真是好手段!

    “元辅,陛下可给滕祥等人定罪了?”高拱迫不及待问道。

    “没有,我们没谈这个事。”

    赵贞吉不解,“不趁热打铁,把滕祥等人处置了,万一他们翻过手,再想除掉这些人,可就麻烦了。”

    面对着两位大学士的不解,唐毅苦笑了一声。

    “中玄公,大洲公,就算除掉了滕祥又能如何,再换一个新的司礼监掌印?”

    “那是自然,难不成还能废掉司礼监?”赵贞吉惊呼道。

    “我可没有那么想过,不过我提议日后宫中的饰珠宝都才有公开招标包的方式,以避免营私舞弊。”

    高拱犹豫了一下,似乎有所领悟,“元辅,能不能说的详细一些。”

    “中玄公,是这样的……”唐毅滔滔不断,把自己的主意向高拱介绍了一遍,高胡子听完,久久不语,眼神中满是惊骇,还带着那么一丝赞许。

    “元辅,你这是要把二十四衙门都架空了啊!”

    赵贞吉倒是不屑道:“那帮太监胡作非为,早就该架空了,元辅做得对!”老夫子又是咬牙,又是切齿,文官和宦官的之间的仇口,那可是由来已久……朱元璋废了宰相,朱棣设立内阁,相权借由内阁,重新恢复,而且还不用分三省,没有御史台制约,在三杨辅政的时候,阁臣的地位就日甚一日。

    皇帝要想坐稳中间的位置,就要左右平衡,文官集团没了机会,就要放出宦官,司礼监逐渐掌握了批红的权力,分割了内阁的相权。

    从此之后,内外互相对峙,足足斗了一百多年。

    太监靠什么和文官争呢?当然不是电影里面的绝世武功,葵花宝典。想想也知道,以仁孝治国的朝廷,怎么能冒出一个武功天下无敌的太监,万一他对皇帝不轨,又该如何?那些编造太监武功盖世的编剧真该去洗洗脑袋,补充一点智商。小瞧观众的智商就算了,总不能小瞧古人的智慧吧!

    实际上大多数太监连普通人都打不过,人家靠的是文化。

    宣宗的时候,就设立学堂,简拔学问笃实的大臣,教导太监读书识字,司礼监的那帮人虽然不敢说满腹经纶,但是也一肚子学识。

    光有知识还不够,必须有挥的舞台。

    宫里设有十二监,四司,共二十四衙门。

    几乎外廷有的,内廷全都有。

    司礼监对应内阁六部,御马监对应武军都督府,东厂对应三法司……内廷有皇帝偏爱,外廷有士林支持,两京一十三省,官员一共两万多人,内廷号称十万太监,京官两千人不到,太监之中读书识字的也有三两千人……

    才华仿佛,衙门对立,人数相当,一个是皇权,一个是相权……难怪斗了多少年,都难分胜负。

    隆庆朝算是外廷最强大的时候,几位帝师柄政,名臣辈出,皇帝信任大臣,但即便如此,内廷的势力依旧不小。

    在没有唐毅出现的历史上,滕祥等人就扳倒过工部尚书雷礼,他们的侄子家人得到荫庇的足有二十几号,如果这都不算什么,那么冯保和张居正联手,把两朝元老高拱给干掉,足够耸人听闻吧!由此可见,哪怕是隆庆朝,太监的力量依旧不可小觑。

    虽然因为唐毅参与,外廷要比原本的历史更强大,但是唐毅也不敢掉以轻心。

    内外牵制的设计如此,哪怕把滕祥等人干掉,也会换上一帮新的珰头,继续和外廷唱反调。设计初衷就是如此,谁也改变不了。

    唐毅给隆庆出了什么主意呢?

    内外牵制,公开包,表面上是防止出现弊端,实际上却是把外廷的手,伸进了内廷。

    不光是珠宝,像什么工程建造,大兴土木,购买绸缎布匹啊,粮米啊,酒醋啊,家具啊,瓷器啊……凡是需要采购的东西,内廷只有开列清单的权力,批复要落到户部,采办要对外。

    假如户部不配合,对不起,皇帝你就办不成了,另外呢,采办交给了外面,宫里肯定需要裁撤人手,十万太监啊,对不起,就往下裁吧,至于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就看唐毅的心情吧!

    这一招下去,等于废了内廷一半功力,比起换几个掌印秉笔可要厉害多了!

    高拱和赵贞吉已经不止一次领教过唐毅的功力,这家伙实在是太可怕了。别人费了吃奶的劲儿,推不下去的清丈田亩,他弄出一个退粮的把戏,只耗费不大一百万石的粮食,就让纳税的田增加一倍。

    这回更好,打着防止营私舞弊的旗号,公然架空内廷。

    只要办成了,什么司设监、尚膳监、御用监,尚衣监、惜薪司、银作局、巾帽局、织工局,酒醋面局……统统都被废了。

    倒不是说就此不存在了,有了外廷掺和,他们没法营私舞弊,没有大捞其利,也就没法沆瀣一气。最后只能老老实实伺候皇帝,朝堂的事情,再也别想掺和了。

    高拱虽然忠于隆庆,爱惜皇帝,可是也知道那些太监的可恶。

    他们一味迎合隆庆,带着他胡作非为,送美女,送虎狼药,残害龙体,又带着皇帝鳌山放灯,靡费无度。

    能狠狠收拾宦官,高拱是一万个欢迎。

    “可惜啊,司礼监和御马监安然无恙,不动这两处,终究没法撼动内廷的根基。”赵贞吉有些失落道。

    唐毅淡淡一笑,“大洲公,实不相瞒,被搜查的店铺之中,有拼接出来的我的书法,还有咱们陛下的御笔。"

    “好大的狗胆!”赵贞吉豁然而起,“元辅笔墨,圣上御笔,拿到外面,那可是要死人的!这些太监怎么什么事都敢做,老夫这就去找皇帝说理。”

    “站住!”

    高拱一拉他的衣袖,“大洲兄,你怎么还不改改冲动的毛病,元辅不动声色,就把大事情给办了,咱们该好好学学元辅的手段。”

    赵贞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说高中玄,你也有服气的人?”

    “这叫什么话!”高拱怪眼圆翻,“高某人生平只服气有本事的人,元辅算一个,你赵大洲啊,还差着好多呢!”

    这两位还争起来了,唐毅连忙笑道:“大洲公,中玄公,司礼监的确有错,我没有和陛下提,是担心一次说的太多了,有些不妥。中玄公,你再去跑一趟。”

    “元辅,咱们要什么?”高拱真的虚心请教。

    “这样,最好能安排翰林院的人,把奏疏档案给管理起来,光是放在一群太监的手里,太不安全了。”

    高拱犹豫了一下,不停看着唐毅,心说就不想多一点斩获?唐毅颔一笑,那意思是说过犹不及。

    可别小看这一手,按照明朝的规矩,折子必须经过通政司,然后送到内阁票拟,再送到司礼监批红。

    但是凡事都有例外,有些和当朝重臣有关的折子,也可以从左顺门直接递给太监,绕过内阁,送给司礼监。

    也就是说,司礼监管理折子的范围,远比内阁要大。

    同时内阁能压下一些折子,司礼监也能留中不。

    这其中的学问可就大了,很有可能因为一点差池,就决定一场血腥争斗的胜负。把司礼监管理档案的权力交给翰林院,就等于是外廷的手,插进去司礼监,那帮死太监再想留中折子,再想上下其手,欺上瞒下,就要过翰林院这一关。

    唐毅的这些手段,都打着防止营私舞弊的旗号,你去想,怎么都是为了皇帝好,防止他被身边的太监坑了。

    但是不可否认,原本内廷和外廷是两条平行线,仿佛人的两条大腿,这回则是外廷渗入内廷,而内廷无权干涉外廷。

    此消彼长,水磨石穿,长此下去,胜负不言自明。

    一时间,宫中上下,风雨凄凄,二十四衙门,愁云惨淡,一个个都跟死了老子似的,嘉靖驾崩的时候,都没见他们这么伤心。

    作为硕果仅存的大珰,冯保一下子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大家都求到了他的门下,不停磕头,祈求冯祖宗出马帮忙。

    可冯保心里清楚,他敢出头吗?唐毅手里还不一定有多少东西呢!没准自己前脚跳出去,后脚唐毅就把黑历史给掀出来。

    不说别的,光是那一副《快雪时晴帖》,就是让他给掉包的。冯保虽然没掺和贩卖东西,但是他附庸风雅啊,他喜好书画啊,书圣的东西,要是被滕祥那个土鳖卖出去了,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了。

    暗中就用赝品把真本换下了,隆庆要查,他才忍痛把真的拿出来,应付皇帝。假如真的追查下来,他也是偷窃皇家宝物,一样跑不掉,冯保哪有胆子出头啊?

    “干爹,您可不能不管大家伙,要是您不出手,咱们往后更没有活路了。”

    一帮人哭得稀里哗啦,冯保眯缝着眼睛,突然眼前一亮,对啊,咱家不成,不是还有李娘娘吗!8

第1016章 要给皇帝点甜头儿

    “高拱还是冒失了!”

    唐毅无奈叹了口气,他精心设计,提出招标包,是分割内廷财权,翰林院介入奏疏档案,是掌控事权。

    以此二者作为基础,凭着绵绵不绝的手段,足以掐死那帮可恶的阉竖。

    唐毅知道这么干非常招眼,万一隆庆醒悟过来,就会对他产生不满,所以唐毅必须拉着高拱去做。

    果然,高胡子兴匆匆找到了隆庆,皇帝陛下还在暴怒之中,见到了高拱,就是一顿诉苦,气得都抹眼泪了。

    高拱见隆庆如此,便心中一动,或许可以拿到更多的东西。

    “陛下,老臣说句不好听的话,阉竖奸佞,小人心性,历代以来,多有因阉竖乱国,以致江山大乱,朝政昏暗,民不聊生,社稷倒悬,本朝王振、刘瑾等人之祸,殷鉴不远,圣明如陛下,应当严加防范,不可不察。”

    隆庆悚然一惊,“高师傅有什么教朕的?”

    高拱抓着胡须,笑道:“老臣以为天子勤政,则百邪退避,陛下当御门听证,亲自听取朝臣奏事。”

    一听要干活,懒癌入骨的隆庆就吓了一跳,小脸凄苦。

    高拱看在眼里,同样失落,这就是自己给予厚望,培养了十年的皇帝啊,放着皇帝大权不要,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高胡子迟疑半晌,又说道:“陛下只要三六九大朝,和朝臣见两个时辰,听取重要政务即可。”

    三天上一次班,一次四个小时。隆庆咂摸了一下,耽误不了太多的事情,捏着鼻子认下了。

    “陛下,老臣以为关键还是要立好规矩,日后奏疏必须按照票拟处置,如果票拟不合圣意,可以打回重拟,未经票拟的批红,需内阁奏明圣上,问清楚缘由,方可以诏准执行。至于奏疏,更可不可以随便留中,如在限期内,没有批红,上奏者可面陈陛下。此外通政司和六科廊要严查每日奏折数量,并且通报翰林院,处置之后,最长半个月之内,奏疏要归入翰林院档案,以备查询,有丢失遗落,必须追究罪责……”

    高拱说了一大堆,最后总算没忘了唐毅的嘱托,只是他的设想已经和唐毅的本意差之千里。

    太监弄权,有两**宝,一个是留中不,有什么对他们的不利的奏疏,就给扣下了,久而久之,就销声匿迹,石沉大海。第二个办法就是私自批红,打着皇帝的旗号,逼着下面落实。

    比如这一次滕祥要求户部出银子打造饰,就是这么干的。

    高胡子不是不明白唐毅的想法,只是他觉得这一次内廷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就应该毕其功于一役,唐毅还是太保守了。

    而且高拱和唐毅到底不同,唐毅是铁了心要限制皇权,不管是隆庆,还是谁,都是一样。

    可是高拱的心里,他还是希望隆庆能够振作起来,当一个好皇帝,一来十年苦功,他不想在青史上留下一笔,说高肃卿教出了个酒色皇帝。

    再有历来的文人心中,最高的理想不是要当皇帝,而是要当帝师,教导出一个王者,比起本身成为王者还要骄傲。

    高拱的帝师情节,不可谓不重,加上看到隆庆被欺负得很惨,就提出了上述建议,准备让隆庆勤政一些,把司礼监的权柄统统收回来。

    隆庆听完老师的提议,思索一阵,就点头同意,还信誓旦旦,一定按照高拱的建议做。

    只是一个晚上,隆庆就改了主意,旨意迟迟没有下来。

    高拱去询问,结果隆庆唯唯诺诺,就是不点头,高胡子也傻眼了,只好把事情如实告诉了唐毅。

    唐毅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让高拱稍安勿躁,打走了高胡子,唐毅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唉,我这个毛病啊,什么时候能改啊!”

    到了关键时刻,就想耍滑头儿,指使别人往前冲,高拱和隆庆的感情分量够了,可是人事的细腻,哪是高胡子能处理好的!

    早知如此,就该自己亲自去说。

    唐毅攥紧了拳头,在他的手心里,还抓着一张纸条。

    不愧是能和张居正成为铁三角的冯保啊,道行不浅,竟然知道说动李贵妃,吹枕边风,一个阉竖,一个女人,果然不能小觑!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隆庆改变了心思,再硬推下去,只会引来猜忌,得不偿失。

    唐毅是个很果断的人,他知道必须收手了,一条路走不通,还有别的路。

    暂时没法分割司礼监的权力,就要换一个比较听话的掌印。

    转过天,隆庆就请唐毅过去,商量内廷的事情。

    “唐师傅,朕以为关口还是要用对人,滕祥、孟冲、陈洪三人恃宠而骄,胡作非为,朕准备把他们杖责一百,充作净军。至于司礼监掌印吗?朕觉得冯保不错,唐师傅您的看法?”

    “呵呵,宫中乃是陛下家事,臣岂敢置喙。冯公公早年在东厂做过事情,后来到了潜邸,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这一次清查下来,只有冯公公洁身自好,操守过人,让臣十分感佩,把司礼监交给冯公公,也是上上之选。”

    唐毅笑道:“臣此来,倒是想和陛下商讨另一件事。”

    “什么事?”

    “自然是查抄的银两了!”

    “啊!”隆庆惊得叫出来,他立刻警惕地看着唐毅,眼神像极了村里的守财奴。也不知道是唐毅教得好,还是老朱家的基因强大,总之隆庆对于钱有着强烈的执着。

    这一次查抄了三位大珰,滕祥的家底儿最丰厚,存银,铺面,田产,文玩珠宝,加起来差不多有一百八十多万银子,孟冲和陈洪少了一些,合起来也有一百五十万两,一共三百多万两,顶得上宫里两年的花销。

    隆庆了一笔横财,本来他都想把那三个家伙剐了,后来一想,他们好不容易敛财,结果都归了自己,做人要厚道,算了吧,给他们一条活路,这才把三个人充作净军。

    眼下朝廷缺钱,隆庆心知肚明。

    见唐毅提起银子,他一下子警惕起来。

    “唐师傅,这些银子原本可都是宫里的,是那些奴婢偷了朕的,现在物归原主,朕,朕最多给你一百万两!”

    仿佛割肉一般,隆庆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再多朕可不答应,绝对不答应。”隆庆脑袋晃得和拨浪鼓似的。

    唐毅被他的举动逗得大笑起来,隆庆脸涨得通红,“唐师傅,你再笑,朕就只给你五十万两!”活像个气急败坏的小孩子。

    唐毅笑得更大声了,“陛下,银子臣是一两也不要。”

    “当真?”隆庆惊讶问道。

    “臣总不能欺君吧。”

    隆庆有些讪讪的,道:“朕,朕……”想解释两句,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

    “陛下,容臣说句放肆的话,男人嘛,总要有点私房钱。”

    听到这话,隆庆差点感动的落泪了,理解万岁啊!

    和唐师傅聊天就是舒服,哪怕是高胡子,在隆庆的面前,都是家国天下,君道臣职,高谈阔论,愤世嫉俗,就算知道高师傅说的是好话,隆庆心里也难免不舒服。唯独唐毅,能用平常人的心态,把他当成普通人看待。

    私房钱!

    没错,就是私房钱!

    佳丽三千,奴仆数万,乱七堆,怎么管理这么多人?

    要么就是以猛服人,动不动就责打处罚,弄得谁都怕你,要么就以德服人,说白了,就是花钱,舍得赏赐,让人都巴结你,奉承你,竭尽心力伺候你……

    显然,隆庆想要选择后者,可惜,腰包儿瘪瘪,拿不出钱,九五至尊在,多尴尬啊!读史书的时候,隆庆就觉得两宋那么憋屈,丢人丢到了家,为何还有一大帮人说宋朝好呢?

    一句话,舍得花钱!俸禄十倍百倍大明不说,三节赏赐,看得人眼睛都绿了,是个文人,就怀念宋朝。

    隆庆早早就悟出一个道理,天上地大,银子最大。

    “陛下,臣在陪您去琉璃厂之前,本想着要去储蓄银行的,实际上,臣想给陛下找点生意。”

    “哦?”

    隆庆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想起来了,唐师傅可是有金童子之称,一只金手指,点石成金啊!

    “唐师傅,你说朕该做什么生意?”

    “论起赚钱,无非是两样,一个是金融,一个是军火。”唐毅笑呵呵道:“臣这些日子查看了一番周边藩国的情况,现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乱!”

    “师傅,怎么说?”隆庆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安南南北在打仗,倭国更是陷入乱战,国内几百个大大小小的诸侯,很多的面积不及大明的乡镇,人口不过几千人,也号称一国,杀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其余缅甸啊,暹罗啊,都不太平,再往南算,占城啊,马六甲啊,爪哇国,全都一地鸡毛,过了马六甲,就是天竺,更是诸侯分裂,乱哄哄的一团,而且西夷势力已经侵入,建立殖民据点,不断展,看样子,早晚要囊括整个南亚……”

    “这么乱啊!”隆庆挠了挠头,“师傅,战乱的地方老百姓必定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十分可怜,这个和赚钱貌似不挨边啊!”

    唐毅哈哈一笑,“陛下,岂不闻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么好的财机会,就看您敢不敢下手了?”8

第1017章 生猛的商人

    唐毅现隆庆有时候竟然比那些朝臣还要可爱许多,至少不会食古不化,也没有迂腐到在乎蛮夷的生死,扯什么“爱之如一”的鬼话。『隆庆唯一关心的就是要怎么赚钱!

    “其实这个不复杂,臣估算过,以我大明军工作坊的实力,每年能产出十万杆火铳,几千门火炮,数千万斤的火药。只要拿出一点,就足以扭转任何一个藩国的战局,猪羊变色,天翻地覆,就在大明的一念之间!”

    “师傅是说要去帮着藩国平定内乱,然后换取报酬?”隆庆想了想,觉得很不好,这么干,弄得大明有点像给藩国打工的,劳民伤财不说,万一藩国赖账,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陛下,藩国之乱,错综复杂,轻易掺和不得。只要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态即可。其余的事情吗,交给商人去办。”

    “商人要怎么办?”

    “自然是以利为先,强势的一方,压一压,弱的一方,提一提,只要战乱不断,就会不停消耗武器,自然金银就滚滚而来。”唐毅胸有成竹说道,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说穿了不就是扶持代理人吗,后世种花家有直、奉、皖各系军阀,世界上有中东的混战,哪个大国不插一脚,都不敢说自己是大国。

    一辆车,几个铁皮桶子,再装上二踢脚,一套就要好几个亿,还不带三包售后的,赚钱比喝水都容易。

    眼下大明的火器,放眼世界,绝对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不拿出来赚钱,实在是太亏了。

    “这,这好像不太合适吧?”隆庆心里想说的是,太缺德了吧!这不是战争财,喝人血吗?实在是与仁恕之道不合。

    可转念一想,唐师傅六元及第,孔孟之道的正牌弟子,他都不在乎,自己在乎什么。

    “师傅,朕担心,一旦周围的藩国都拿到了火器,对大明不利,又该如何应付?”

    “陛下毋忧,这些小国有多少财力,能买多少武器,想要威胁大明,还差得太远了。”

    唐毅仔细评估过,周边各国当中,除了倭国之外,其他的国家几乎都没有生产火器的能力,南洋的小国最多从西夷那里得到一些零星的火器,他们不会造不说,连修都不会,用坏了只能当烧火棍。

    至于倭国,倒是装备了不少火器,当然也只是相对他们国内而言,比较强大的几个诸侯,最多也就两三千杆“铁炮”,和大明动辄几万的火铳,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上的。

    再加上明军的水师和西夷比起来固然有差距,但是在东方的地面上,数量足够大,装备也先进,足以封锁任何一个藩国。可以说,谁敢挑衅大明,绝对会尝到刻骨铭心的教训。

    “陛下,除了要有足够实力之外,咱们也要灵活运用,比如一旦某个小国不知好歹,完全可以扶持对手,假手于人,而且还可以挑动国内的乱局,让他们陷入内乱,还有贸易制裁,海上封锁……总而言之,大明有足够的手段,让他们屈服的。”

    天啊!

    隆庆都听傻了,一直以来,唐师傅和声细语,温润玉如,多大的事情,都客客气气,鲜有疾言厉色的时候。就这么一位谦谦君子,真正起狠,竟然是如此可怕,说阴险毒辣,都不为过啊?

    隆庆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

    唐毅无奈一笑,“陛下,还记得臣和您介绍的西夷情况吗?”

    “记得,记得,怎么西夷又有动静了?”

    “是这样的,自从打通航路以来,西班牙和葡萄牙凭借优势,先制人,占据大片的殖民地,西班牙国力尤其强盛,拥有上千艘战舰,号称无敌舰队!”

    “怎么那么多?”隆庆吃惊道:“怕是大明也没有这么多战船吧?”

    “没错。”唐毅闷声道:“如果扣除武装商船,我们的战舰只有三百多艘,水手的素质更是远远不及西班牙。不止如此,欧罗巴另一岛国英吉利奋起直追,舰队也有数百艘,其国女王竟然伙同海盗,一起抢掠船只,坐地分赃。另外,尼德兰地区,论起面积,不及南直隶的一半,但是商业繁荣,造船业达,拥有海船不下三五千艘,眼下尼德兰还是西班牙的殖民地,到大明运输货物的船只,虽然挂在西班牙的名下,其实多数来自尼德兰,也就是常常提到的红毛夷。”

    唐毅感叹说道:“西夷将掠夺的财富,大量投入国内,整军经武,凭借强大的舰队,达的火器,到处抢占殖民地,建立贸易据点,势力与日俱增。一百年前,南洋不过是大明的家门口,二百年前,印度洋上到处都是我们的商船。如今呢,他们已经占据了马六甲,如果不是吕宋复国成功,他们就会以吕宋为跳板,进而威胁东番岛,到时候大明的东南海疆,门户洞开,海上安全,荡然无存!”

    一番话没说完,隆庆就变了颜色,他实在是无法想象,一国的君主竟然跟海盗凑在一起,坐地分赃,还有没有仁义道德?

    西夷追逐利益,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简直,简直不知如何形容!隆庆不停摇头叹息。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假使让他们这么下去,再过一百年,两百年,上国地位不保,兵连祸结,没准战火就烧到了我们的头上。非是臣用心险恶,而是世界正在剧变,不得不迎头赶上。方才臣所说的手段,西夷都在用,而且更加无耻百倍。天竺的邦国,南洋的弱国,根本抵挡不住。与其让西夷吞食他们的血肉壮大,有朝一日,侵害大明,倒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眼下大明还有优势,要是再拖延下去,就不知道如何了。”

    隆庆真的听了进去,之前唐毅就和他提到过南洋的事情,只是当时有俺答的压力,朝廷无暇南顾,如今北边的威胁消除,放手南下,正当其时!

    “先生谋国之论,朕心悦诚服。请师傅教朕,该当如何?”

    “臣以为当立刻筹建贸易殖民公司,陛下参股其中,组织商人奔走南洋,寻觅商机,另外军中汰换的武器要集中起来,找寻商机,大肆倾销,换取黄金白银。”唐毅恳切说道:“以往大明太过依靠丝绸、瓷器、茶叶这些东西,固然能赚钱不假,可是却对提升军力,国力作用不大。以后大明要主动出击,要有更好的枪炮,要有更大的战船,没有武力保证,就没有贸易安全!”

    ……

    就在唐毅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南洋,想要扩展南洋市场的时候,突然从济州岛传来了一个消息。

    就在隆庆五年的二月,有上千名倭寇,驾驶几十艘船只,袭击济州岛。大明守岛军民奋起抵抗,毙杀倭寇三百余人,击沉船只十百多人……

    相比起北方动辄几万人的大战,这点胜利显得无足轻重,可是这一仗却给大明的武器打开了海外的市场。

    时间回到二月初,去年归来的皇甫洋,再度携带两万匹呢绒赶到了济州岛,等他来到的时候,东南的好多商人都赶来了。原本的交易棚子换成了木屋,听说已经准备建造水泥房舍,秋天就能修好。

    他们热情交谈着,交换着做生意的心得体会,还有人大喇喇说着百无禁忌的段子,时不时爆出一阵欢笑。

    就在大家喜悦放松的时候,突然码头的木制灯塔上面,出急促的铜锣声。

    “敌袭!”

    海面上出现了密密匝匝的倭船,张牙舞爪朝着济州岛扑来。

    “是倭寇!”

    东南的商人认了出来,一个个都变了颜色。有人更是叫苦不迭,“倭寇来了,这可怎么办啊?”

    逃,来不及了,有人就说,大不了把东西都给他们,破财免灾!

    皇甫洋听了一会儿,气得鼻子都歪了。

    “你们摸摸裤裆,还是不是个老爷们!三四个月之前,老子郁闷得都想跳海,好不容易贸易打通了,活过来了。让倭寇抢一把,不都白干了?”

    皇甫洋恶狠狠啐了一口,“老子连俺答都不怕,还在乎几个倭寇!大不了拼一个你死我活,也好过当个怂包儿,亏你们还是靠着海吃饭的,这么点胆子,怎么不回家哄孩子去?”

    被皇甫洋一顿臭骂,这帮商人也羞臊的无地自容。

    火气冲的,脾气爆的,眼珠子都瞪圆了,“咱们拼了!”

    所有船只集中起来,差不多有五百多名水手,加上岸上的不到一百名士兵,皇甫洋凑了六百人,可怜的是,他们手里只有三百杆火铳。

    “不要怕,都给我听着,当年唐相爷指挥着一万人来人,就敢和俺答十万大军对拼,你们放心,只要听我的,保证能打赢!”

    皇甫洋嘴里吆喝着,可是他的心一点谱儿都没有,第一枪愣是闭着眼睛打出去的。

    可是等到硝烟散开,他们都傻眼了,一百步之外,倭寇齐刷刷倒地,就跟割麦子似的,说话有五六十人受伤,或者丧命!

    皇甫洋简直高兴的要疯了,突然怪叫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装弹啊!”

    迟愣的众人仓促装药,第二轮打得很不整齐,可是也有三四十名倭寇被干掉,转眼死了一百多人,岛上的人士气顿时起来了。8

第1018章 征倭的打算

    一个人有气质,国家也有,国家的气质,反过来又会影响普通百姓。ΩΔ

    昂扬如汉唐,才有人说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才有一人灭一国的壮举。

    到了两宋,就只有崖山蹈海的悲壮,文天祥的坚贞不屈,同样值得称道敬佩,但是其中的滋味全然不同。

    大明呢,没有汉唐之强,可是也没有两宋的窝囊,成祖爷的时候,遇到了藩国之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郑和的船队,简直就和后世霉国的航母编队一般,所向睥睨。到了嘉靖朝的时候,国势衰微,遇到了倭寇两伙人争供,朝廷的反应竟然是关闭市舶司,严令禁海,颇有惹不起躲得起的味道。

    堂堂大明混到了这个地步,朱元璋和朱棣泉下有知,没准能气活过来。如今唐毅柄政,也有三四年的事情,尤其是干净利落地出掉了宿敌俺答,彻底振奋了民心。

    唐毅总是像隆庆灌输海外的事情,他手上的报纸也是连篇累牍,介绍海外之富,介绍航海的壮举,讲述四夷的情况。潜移默化之中,大明的商民都在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武装经商,走在海上,你就是海盗,就是土匪,你不抢别人,别人也会抢你,只有势均力敌,才会有公平交易。

    想要在海上立得住,就要敢打敢拼,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连杀人都不敢,凭什么征服大海!

    皇甫洋红了眼睛,疯狂嘶吼着,他只来得及射出了三弹丸,假如训练有素的明军,倭寇根本冲不到近前。皇甫洋誓,活下来第一件事就是把火枪玩溜了。

    他手里提着厚重的马刀,这是能连人带马一起劈碎的狂暴武器。高高举起,迎着倭寇劈下去。

    势如奔雷,迅猛无比,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刀从脖子划过,一颗人头飞了出去,满腔的血就像是喷泉,冲天而起,眼前都变成了一片红色。

    尸体在面前倒下,皇甫洋反倒觉得心回到了肚子里,原来没有什么难的。

    “杀啊!”

    刀疯狂挥动,血光迸溅,染红了衣衫,整个人都笼罩在血腥之中,皇甫洋只觉得浑身越沉重,两条腿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极为吃力困难。

    他不停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倒下去,倒下去就什么都完了,撑住,一定撑住!终于,眼前再也没有人了,皇甫洋眼睛一黑,倒在了地上。

    等他再度醒来,现躺在了小木屋里,浑身上下,酸疼的要命,四肢都好像不是自己的,胸前后背,稍微呼吸,都会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哎呦,皇甫兄,你可算是醒了,英雄,真正的汉子!”前来探望皇甫洋的商人大声赞许。

    皇甫洋咧嘴苦笑了一声,“说实话我都杀糊涂了,看着小个子就砍——对了,我没有误伤大家伙吧?”

    他说的有趣,又引来一阵笑声。

    “皇甫兄,你砍死的倭寇有七个,还伤了五个,一个人就宰了十几个人,不愧是相爷看重的勇士,就是厉害!”

    皇甫洋闭着眼睛思量一阵,貌似真杀了不少,值得高兴啊!听外面声音吵杂,莫非朝廷派人来了?

    “哪有那么快,咱们的船只刚刚派出去,过来的是朝鲜的商人,他们还不信咱们能打退倭寇呢!”

    “让他们好好看看吧,这些人啊,都是只尊重实力的,对了,告诉大家伙,别太客气了,也加着小心,别让他们趁火打劫了……”

    皇甫洋勉强交代几句,脑袋一歪,又睡过去了,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肚子咕咕乱叫,他才醒了过来,身上的伤口都换了绷带,也没有感染炎的迹象,看起来老天爷还算对自己不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也不知道自己的福气在哪?

    ……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啊!”

    唐毅看到了济州岛的战报,轻轻叹道。

    周边可下手的地方不少,倭国并不是第一优先,唐毅更垂涎南洋的土地,没办法,谁让大明家大业大,人口太多,身为大家长,必须填饱上亿张嘴,压力何其大啊!

    好巧不巧,倭寇跳出来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倭国虽然贫瘠,但是却盛产黄金和白银,大名鼎鼎的石见银矿,一度产量达到世界的三分之一。

    正好大明缺少白银,先从倭寇下手,也未尝不可。

    只是朱元璋把倭国列为不征之国,贸然出兵不合适,再加上跨海征战,风险太大,元朝两次出兵都失败了,眼下的大明还承担不起惨败的下场。

    更何况也不必大动干戈,完全可以交给商人去做,也好验证一下,大明的商人有本事像西洋人一样,闹得天翻地覆吗?

    唐毅思索了再三,给皇甫洋送了一封信,问他有什么对付倭寇,迫使其大开门户的策略,要求成本要小,见效要快,只要能成功,可以赏一个侯爵给他。

    封爵啊?看到这俩字,皇甫洋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要不是当初孤注一掷,出使俺答,获得了唐毅的赏识,哪有自己的今天?

    富贵险中求,又到了赌一把的时候,俺皇甫洋拼了!

    他很快把商人们召集到一起,大家七嘴八舌头商量起来,最初有人提议朝廷直接出兵,灭了倭国算了,皇甫洋连连摇头,显然唐毅没有那个心思,人家要成本最小,朝廷能出兵,还用咱们干吗?

    大家短暂的迟疑之后,思路渐渐打开了。

    左右离不开“威逼利诱,软硬兼施,借刀杀人,巧取豪夺”这十六个字。

    先,在过去的一千五百年,倭寇大小入侵朝鲜不下一千次,当然,最近的那一次是唐毅花钱找人做的,扣除这一次,也有九百九十九次。

    双方可谓是老冤家,死对头。

    那些朝鲜商人看到了倭寇的尸体堆积如山,海水都染红了,他们无比的激动,跪在大明商民的前面,疯狂磕头,脑袋都肿了。那个兴奋的模样,简直比大明的人还要高兴。

    根据他们说,对倭寇的仇恨那是娘胎里带来的,根本不用教。

    眼下朝鲜刚刚换了国王,名叫李昖,是个年轻人,年轻就气盛,倭寇入侵,他能忍得住吗?

    只是碍于国力衰微,军无战心,不得不委曲求全。

    假如大力援助朝鲜,并且以朝鲜为基地,就获得了数百万的民夫,还有攻击倭国的前沿阵地。

    朝廷不是不想浪费吗,就都让朝鲜出,反正是帮着他们对付宿敌,出钱是理所当然的。

    朝鲜的人马打仗未必行,可是训练好了,还是能当炮灰的。

    至于倭国那边,也是战乱纷纷,据说眼下势头最猛的一个诸侯叫做织田信长,锐意进取,统治了倭国最大的底盘,锐意革新,手下人马众多,战力不俗,是一个极其难缠的对手。

    “这个织田信长是咱们打开倭国门户的最大障碍,其人野心勃勃,桀骜不驯,根本不会和大明合作,唯有把他除掉,其他人才会低头。”

    皇甫洋信誓旦旦说道:“要想除掉织田信长,最好的办法就是引诱他离开老巢,在朝鲜的地面上,把他给干掉。最好来一个两败俱伤,到时候朝鲜也不得不把门户更加开放……”

    还真别说,这帮商人鼓捣了半个月,愣是给唐毅送来了一份计划书。

    他们准备把这一次剿杀的倭寇,全都割下耳朵,而后再派遣朝鲜使者,带着耳朵前往倭寇,送给织田信长。

    “此计不错啊!”

    唐毅欣然点头,织田信长这家伙有些枭雄之姿,木空四海,他肯定忍受不了来自朝鲜的羞辱,一定会出兵。

    按照皇甫洋的估算,他们需要五千名士兵,火铳至少三万杆,还有五十艘战船,才能成为左右战局的关键。

    “给他们!”

    唐毅立刻下令,从边军的淘汰军火当中,挑出三万杆火铳,武器没有问题,可人员,还有战船怎么办,难道要让朝廷出吗?当然不是,唐毅自有办法。

    当初为了推动东南退还田地,开东番岛和吕宋,唐毅组建过南洋公司,如今在席慕云等人的经营之下,南洋公司非常兴旺,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殖民开公司。

    光有一个南洋公司当然不够了,唐毅宣布授命皇甫洋,组建北洋公司,并且担任公司第一任总裁。

    在公司一干董事当中,有一个非常特别的名字,他叫朱载垕!

    没错,就是咱们的隆庆皇帝,他拿出了一百万两银子,占据公司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另外大明储蓄银行也占了三成五的股份,其余五成,也多半落到了天下的豪商大族手里。

    北洋公司的第一件事,就是招募人手,租借船只。

    而此时的皇甫洋正在和朝鲜的官员谈判,他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匪气十足。

    “告诉你们的国王,要想洗雪耻辱,荡平倭寇,就按照我们说的做,保证一战成功,从此之后,你们再也不用担心倭寇之祸了。”

    年老的朝鲜官员激动的浑身乱颤,“多谢天朝圣德,敝国感激不尽,必定世代效忠大明,忠肝义胆,不敢有丝毫违抗……”

    都是空话,屁话,你的几句奉承话,就想让老子卖命,想什么呢?

    皇甫洋扣了扣耳朵,不耐烦道:“别扯没用的,拿出三百万两银子,再招募二十万人,交到我手里,你们就听好消息吧!”8

第1019章 老少齐出动

    北洋公司初期就得到了五百万两的融资,可以看得出来,大明民间的力量,远远过朝廷,如果不好好利用,简直是捧着金饭碗乞讨。

    再有也说明白银危机还没有解除,投资低迷,各大家族手里握着大把的银子,只能干瞪眼。好不容易辅挑头儿,皇家参与,这就是信誉保证。大家伙毫不客气把银子拿了出来。

    只是这么多钱,差不多是大明三分之一的岁入,如果要失败了,对唐毅的威望绝对是毁灭性的打击。

    光是交给一群商人,实在是不靠谱。

    “倭国的事情必须交给我!”

    家宴上,老爹开门见山,直截了当摊牌了。

    唐毅可不吃这一套,“我说了你不许出海!”

    爷俩针尖儿对麦芒,一如上次在后花园。

    唐慎突然得意一笑,“你说了不算,要大家伙说才成!”

    话音刚落,大儿子平安立刻跳了起来,“我支持爷爷!”

    “支持你个大头鬼!”唐毅一改往日的好脾气,挥拳要打,“小兔崽子,你才多大,敢掺和大人的事情?”

    “我不小了,快十三了!”唐平安挺起胸膛,虽然还有点心虚,但是依旧不为所动,努力争辩道:”不光爷爷要去,我也要!”

    “你?”唐毅脸都黑了,“你会什么?”

    “我会的可多哩!”平安呲着白牙,得意说道:“我跟着娘学过诗文,姨娘学过音韵,跟着天成大哥学过算学,学过经商,还跟着戚少保学过武术,懂得排兵布阵,我还在俞老伯那学过水战……”

    平安一一数着,唐毅的脸色逐渐缓和,他抹了抹自己的短胡须,原来儿子都这么大了。小家伙个头快一米六了,像一个小大人似的。小鹰长大了,就要自己去飞翔,扪心自问,能舍得吗?

    “你给我闭嘴!”唐毅又黑着脸怒道:“你想没想过,你娘该多心疼,她能让你出去吗?”

    “能!”

    王悦影突然开口了,弄得唐毅一愣,不是我耳朵坏了吧,媳妇你说啥?

    “唉,自己的孩子谁不心疼,可是咱们家烈火烹油,繁花似锦,要承受多少压力,有多少风险,我心里清楚,女人都要学着独当一面,更何况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王悦影叫过来平安,拉着他的手,对唐毅说道:“老爷,就让孩子出去闯荡吧,不光是他,小戚,还有猴子也都跟着去,学点真本事,日后才能顶门立户。”

    万万没想到啊,连媳妇都背叛了,唐毅这个无语啊,他眼珠转了转,突然看到了一脸严肃的朱氏,最后的机会了。

    “姨娘,你给评评理,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出海多危险,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办!”

    朱氏淡淡一笑,“少爷,有些话原是我一个妇道人家不该说的,可是你也不能小觑了老爷,不就是倭寇吗,他在东南近十年,做的都是封疆大吏,打倭寇就是家常便饭。这几年大少爷官越做越大,老爷要避嫌,净干一些务虚的事情,再这么待下去,人都废了。媳妇说得对,咱们家人都要争气,大少爷要是不放心,我也去济州岛,顺带着照顾他们。”

    唐毅的脸色终于变了,看了看攥着拳头的儿子,又看了看一脸坚决的媳妇,最后目光落在了老爹身上!

    唐慎眯缝着眼睛,得意地笑着,眼睛里充满了狡黠。

    明白了,总算是明白了,上次吵过之后,还以为老爹罢手了呢,敢情他满世界拉盟友去了,现在家里头上上下下都叛变了,可怜的唐大辅,在朝廷上纵横捭阖,无人能敌,到了家里头,却混成了孤家寡人。

    可悲,可叹啊!

    放儿子和老爹出去?

    说实话,老爹刚过半百,作为一个官员来说,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在东南的战绩可以说精彩,水6作战都精通,还了解倭寇的情况,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儿子,他早有打算,本想着他到了十五六岁,就派到外面历练,现在早了几年,可也不是不行。

    只是理智如此,真正要放走,这心里空落落的,好像被摘了什么似的。

    唐毅叹口气,连饭都没吃,直接回书房去了。

    朱氏看着唐毅的背影,局促不安起来,埋怨道:“老爷,您这么干,是不是太过了?”

    “是过分了,不这样又能如何?”

    唐慎干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咱们唐家人没有养废物的本钱,担子都压在行之肩头,太沉重了,不能让他一个人挑!”

    ……

    唐家的冷战大约持续了三天时间,从来都是智计百出的唐毅,面对着老爹、媳妇、儿子的联手,一点脾气都没有。

    最后只能签下了城下之盟,不过唐毅也和老爹约法三章,不许亲自上战场,不许以身犯险,身边必须带着护卫和医生,衣食住行,每个月都向他汇报……

    唐慎痛痛快快答应了,心说你小子也傻了,连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都不懂,老子离开了大明,你还管的了我?

    事实证明,这回唐慎可失算了,他带着平安兴匆匆赶到了天津,准备扬帆出海,结果在港口等着他的人还真不少。

    有戚安国,小伙子快十六了,身材又高又壮,据说是老娘一手教出来的功夫,比起戚继光还厉害呢!

    还有小站的少年猴子,和平安凑到了一起,说说笑笑,别提多热乎了。

    至于另外一面,还有两个年轻人,一个是俞大猷的儿子俞咨皋,另一个是马芳的二儿子,叫马林,他们背后跟着五百名精干的士兵,和大明传统的红色衣甲不同,全都穿着黑色的铠甲,身上也没有什么明军的标志。

    这些人正是从军中裁下来的北洋公司第一批雇员,俞咨皋和马林走到唐慎的面前,单膝点地。

    “我等拜见唐大人。”

    都是晚辈,唐毅和气道:“行了,都起来吧。”

    他们立刻寸步不离,站在唐慎的身后。

    还真是贴身保护啊!

    行之你想的真周到!

    唐慎咬牙切齿,刚见过他们,又有一伙人小跑着过来,领头的是四十来岁的家伙,呲着呀,见到唐慎连忙施礼。

    “中丞大人,小的来了!”

    唐慎差点叫出来,“怎么是你?”

    “我的大人啊,千万别喊,小的可是唐相爷派过来的,要陪着您出海呢!”

    这位是谁啊,正是曾经的混小子徐三,小二十年过去了,他满嘴巴都是胡子,早没了当年混不吝的二流子德行,从上到下,都透着精明干练。

    其实头些年唐慎主持乡勇的时候,徐三当过兵,还一度混到了千总,结果有一次因为巡按御史克扣军饷,还把朝廷的赏银给贪墨了。

    徐三一怒之下,带着人把御史给弄死了。

    这下子事情闹大了,东南震动,朝廷都派出了钦差,唐毅暗中帮着周旋,把徐三送到了海外,又拖延了好些日子,才算平息,为此唐慎还被降了一级。

    好些年过去了,没想到徐三又跳了出来。

    故人见面,唐慎也难免激动,“你小子这些年还好?”

    徐三擦了擦眼角,“还成吧,托唐相,还有您老人家的福,我在海外转了一大圈,还去了趟欧罗巴哩!”语气中透着骄傲。

    “好,好啊!”

    唐慎拍了拍他的肩头,抬头又看去,在徐三背后,是一个黑小子,正是雷坚。

    “怎么,你爹也舍得你出海?”

    唐慎可是知道,雷七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宝贝得不得了。

    雷坚凑过来,嘿嘿一笑,“叔,咱不能让人家抢了风头不是,席慕云在海外折腾了多年,都弄下了吕宋那么大的底盘,俺要是不出头,还不都成了席家的,洞庭山帮几时能有我们雷家的地位?”

    大家伙说说笑笑,唐慎却是看明白了,这里面有东南的商帮,有九边的将门,还有海外的亡命徒,唐毅是早就处心积虑,把什么都算计好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让咱们爷们去海外好好折腾一番!”唐慎信誓旦旦吼道。

    “遵命!”

    几十艘大船,浩浩荡荡,从天津出,一路没有太大的波澜,只是唐平安,戚安国,还有一帮北军,趴在船舷上哇哇大吐。

    唐慎努力硬着心肠,终于,船队进入了济州岛,由于他们的坐船太大,只能换乘小舟,顺利登6,脚踏实地的那一刻,平安的眼泪都出来了。

    皇甫洋迎接大家伙,看他们平安的狼狈样,递过一碗清水,嘿嘿直笑,“小兄弟,没事的,走几趟就好了。”

    他把大家伙安排到早已经准备妥当的房舍之中,有热水,有美食,还有一大帮容貌姣好的丫鬟伺候着,这帮大老粗一下子从地狱到了天堂!

    在海上憋得狠了,很快此起彼伏的声音,透过木屋,交织在一起。

    唐慎脸色很不好看,偏偏又不是军中,他也没法火,只能把皇甫洋叫过来出气。

    “就知道弄些虚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倭国有没有动静?”

    皇甫洋尴尬道:“没,小人已经把耳朵送过去了,后来又把尸体送过去了,倭国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好脾气了?”

    “不是脾气好,是正在打仗,听说是一大帮倭国的诸侯,在围攻那个叫织田信长的最大诸侯,咱们把耳朵送给了织田,那家伙啥都没说,还好酒好肉招待呢!”8

第1020章 雏鹰清啼

    唐毅对倭寇的历史了解不多,他只知道在二十几年后,有一场壬辰倭乱,那时候倭国的领是丰臣秀吉,被明军打得惨败之后,丰臣秀吉死了,让德川家康捡了便宜,建立起德川幕府,在这两个人之前,还有个非常受倭国人推崇的家伙,叫织田信长,算起来时间差不多,根据倭国的传来的消息,此时织田信长的确是最大的诸侯。Δ』

    准备对倭国下手的时候,唐毅就觉得要先敲山震虎,干掉了织田信长,接着摆弄倭国的其余诸侯,就容易多了。

    当年唐朝在白江口一战,就是砍了倭国人四万个耳朵,换来一千年的和平。这一次送去四百个,少了点,不过也该有点动静吧!

    谁知道倭国竟然忍了下来,真是奇怪啊?

    “莫非这个织田信长有枭雄之姿,能忍人所不能忍?”唐慎敲击着桌面,淡淡问道。

    “恐怕不是这么回事,根据前往倭国的使者回来报告,织田信长实力庞大,不过这家伙人缘好像不怎么好,把周围一圈人都得罪了。眼下倭国名义上头目是室町幕府的第十五代将军足利义昭,此人在三年前,得到织田信长的扶持,回到了京都,恢复幕府,不过织田信长要收幕府的权力,足利义昭暗中联络其他的诸侯,共同反对织田信长……”

    “说的那么复杂干什么!”唐平安笑着从外面跑进来,小家伙的脸色还有些难看,但是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激灵。

    “就是董卓立了汉献帝,专横跋扈,结果惹得十八路诸侯讨董卓!”

    皇甫洋沉闷一下,连忙鼓掌,“小兄弟好聪明,一语中的啊。唐大人,您的随从可不一般啊!”

    唐慎难掩喜悦,心说我的孙子能差吗?

    他正准备和皇甫洋介绍一下,平安就连忙说道:“皇甫先生,您力战倭寇,斩杀数百,也是一位大英雄。大人,日后可要向朝廷保荐皇甫先生。”

    “那是自然!”唐慎心里明白,孙儿表面上是说皇甫洋的事,实际上是坐实随从的身份,既然他不愿意点破,自己也就别多嘴了。

    “皇甫先生,你这么熟悉倭国的情况,你以为当如何应付呢?”

    “唐大人,眼下想要引诱倭国出战,只怕是不成了,我提议咱们资助联军,共同对付织田信长。唐相也不止一次提到过,此人狼子野心,是我们的头号敌人,只要打败了织田信长,其余倭寇,不足为虑。”

    “不,我不这么看!”平安果断摇头。

    “呵呵,你有什么想法?”唐慎满怀鼓励道。

    “大将军带兵在外,尚且要随机应变。朝廷组建北洋公司是为了什么,就是因为我们灵活机动,不用受什么道义规矩的约束,怎么有利怎么来!唐相设计的方略未免有些纸上谈兵,与实际不合。”

    好生猛的小子,一上来就敢否定唐相,老唐大人还能容你?

    皇甫洋偷眼看着唐慎,只见这位饱含鼓励,一点没有生气。

    平安的胆子更大了,“我认为,当务之急,是撬开倭国的大门,进行贸易,拿到金银。倭国内战正酣,反对织田信长的一派,如今看起来势力强大,但是毕竟人数太多,人心不齐,破一点,则满盘皆输,我们要是站在反对织田的一派,至少需要援助近十个倭国大名,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根本不合算。倘若只援助织田信长一人,助其打败联军,反而更加容易成功。”

    唐慎吸了口气,“话虽如此,可是织田信长乃是枭雄,万一他拿下了整个倭国,到时候成为大明的敌人,我们该怎么办?”

    平安眨巴眨巴眼睛,突然笑道:“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到时候朝廷出兵讨逆就是了。”

    唐慎为之气结,“你这不是甩锅,让朝廷承担吗?”

    “反正北洋公司是赚到了,这不就成了!”

    唐平安不负责的态度让皇甫洋都大为惊叹,这小子不光是胆子奇大,而且还天不怕地不怕,是个人物啊!

    什么叫殖民贸易公司,不就是利字当头,拼命往前冲吗,和朝廷的利益冲突,冲突就冲突!要是什么事都顺着朝廷,还不如派官军来呢!

    亏自己胡子老长,还没有一个孩子看得明白,皇甫洋一百个赞成,却没法做主。

    唐慎思量一阵,摆摆手,先把皇甫洋打出去。

    随后沉着脸,“平安,你个臭小子,是准备给你爹惹事吗?”

    平安噘着嘴,道:“咱们出来不就是惹事的。”

    见爷爷还沉着脸,不吱声,平安连忙凑过来,“爷爷,其实我觉得暂时不用担心织田信长,扶持他也没有什么不好。”

    “为什么?”唐慎追问。

    还真别说,竟然让平安讲出了一番道理,倭国算是一个非常落后的国家,直到效仿唐代,进行大化改新,才初具封建国家的模样。

    不过因为岛国局限,改的很不彻底,再有什么都学了,唯独没学到科举制度,社会缺乏流动,权位继承全靠着血缘关系,没有成熟的官僚体系,持续了几百年之后,武士集团的力量快兴起,并且取代公卿贵族集团,先后建立起镰仓幕府和室町幕府。

    如今室町幕府已经是风口之烛,如果不能击败织田信长,室町幕府的统治就会土崩瓦解。

    “倭国战乱频繁,诸侯四起,他们自比天朝的春秋列国,以战国自诩,实际上根本是痴人说梦,坐井观天。从古至今,倭国都没有完成真正的统一,集权的程度甚至比不上商周,更遑论秦汉。如今倭国的内乱,其实可以看做是新的治国模式的探索,织田信长,还有他们的盟友德川家康,是相对进步的一派,而足利义昭,还有武田、上杉、毛利等大名,则是相对保守的一派。”

    平安年纪不大,可是架不住老爹悉心教导,看历史的角度自然高人一等。而且他还不像唐毅一般,总是不自觉受到上辈子记忆的影响。平安要更加自信,甚至有点骄傲自负。

    “织田信长锐意进取,推行新制改革,受到各方守旧势力的忌惮和围攻,显得十分孤单。正因为如此,他才更需要我们的支持,也更容易满足我们的条件。而那些守旧的大名因为大元曾经兵攻打倭国,倭国几乎面临灭顶之灾,他们十分排外,扶持他们,得不偿失。”

    要想敲开对方的国门,自然要有人配合,选择比较新派的人物,自然比老派的要好得多。

    实际上种花的近代史不就是如此,列强先是支持李鸿章,接着又选择袁世凯,当袁世凯死掉之后,无人能掌控全局之时,列强在不同的区域选拔代理人,奉系的张作霖、直系的吴佩孚、五省联帅孙传芳……这些都是一时之选。

    如果一开始就选择相对弱的一方,烂泥扶不上墙,只会白白浪费巨大的成本,而一事无成。

    当然了,扶持强者也会出麻烦,他们一旦强大到出控制,就会不听话,比如胡帅张作霖,那如何对付呢?皇姑屯一颗炸弹即可!

    “爷爷,我觉得老爹印象里,倭国是很强大,很难对付的,可是我不这么看,区区几百万的人丁,四个鼻屎大的岛屿,一堆蚂蚁大的诸侯,即便是统一了,又能威胁到大明吗?再说了,我们可以多留几个后手,随时能铲除织田信长,再有朝鲜也是一颗不错的棋子,为什么就不用呢!倭国要想攻击大明,至少要先越过朝鲜吧!”

    唐慎思量着道:“你是准备以邻为壑了?”

    “没错,我建议鼓动朝鲜,进占对马岛,厉兵秣马,摆出攻击倭国的姿态,替咱们吸引火力。至于倭国内部,主要支持织田信长,同时拉拢他手下的将领,一旦他出控制,立刻反戈一击!小小的倭国,还有多大的本事,能扛得住折腾。”

    听完了孙儿的话,唐慎陷入沉思,坦白讲他抗倭多年,倭寇的战斗力不容小觑,他也担心出现一个强者,能一统倭国,这点和唐毅的担忧一样。

    可是平安说的未必没有道理,一个纷乱了千百年的国家,想要捏合在一起,哪是那么容易的,凭着织田信长,哪怕大明不掺和,他都未必能统一天下,能把你扶起来,也能把你打落凡间,生死就在我们的一念之间!

    “好,很好,就按照你说的办!”

    唐慎拍板之后,就需要派遣人员前往倭国联络织田信长。

    找了一圈,也没有选定合适的人员。

    “爷爷,除了孙儿,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既然是孙儿提议的,就该让孙儿去处理!”

    “你?”唐慎挠头了,“平安,你还太了,让你爹知道,他还不跟我闹翻天啊!”

    “怕什么,他十几岁的时候,不也是安顿了好几万的难民,开凿了盐铁塘,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舍不得让我去办事,这算什么啊!”小家伙讲起道理,还一套一套的。

    弄得唐慎颇感为难,“平安,你爹可是派遣了不少人跟在咱们爷俩身边,你要是离开济州岛,他们就会立刻抓住你的。”

    平安眼珠转了转,笑道:“这还不容易,只要您老愿意帮忙掩饰,我就能成功。”小家伙信心满满。8

第1021章 唐家宰人传统

    苍松翠柏,层层掩映,一座不太大的寺庙映入眼帘,正逢中午时分,有钟磬之声传出,悠扬悦耳。Δ

    “没想到啊,这蛮夷之地,也有佛寺?”平安随口问道。

    “莲开朵朵,何处无净土!”戚安国宝相庄严道。

    平安大摇其头,“我看未必,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没准是藏污纳垢之所。”

    “你怎么能诋毁佛法呢?”戚安国的眼睛立起来了,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王氏近些年沉迷念经礼佛,连带着戚安国都受了影响。

    “安国哥,我也就是说说,你可是要继承戚家祖业的,到时候杀人如麻,血染征裙,我看你还当什么善男信女!”

    戚安国嗫嚅了半天,找不出什么词儿,只能无奈道:“修不成菩萨,还不许我仰慕啊?”

    倒是猴子,突然指着一处树荫,哈哈大笑,“快看,仰慕的来了!”

    顺着猴子的手指,只见一个穿着大约是僧袍的人,手里牵着一个女子,说说笑笑,甜甜蜜蜜走了过来,看到三个快惊掉下巴的少年,还呲着牙,得意一笑。

    他们过去了许久,平安三个才缓过来。

    “光天化日,这个花和尚也太大胆了吧!”猴子惊呼道。

    平安摇摇头,“不是大胆,是见怪不怪了,你们看看吧!”

    抬头看去,又有好几个和尚,都牵着女人,还有一个家伙抱着个几岁的孩子,有说有笑的(不是胡编啊,日本的僧人的确能娶妻生子的,他们的戒律等于零)。

    “平安,我看这个地方有点妖,咱们还是别乱逛了。”

    平安难得不拧巴了,“赶快去通知织田信长,就说我只等他三天,不来就让他后悔一辈子!”

    三个少年立刻回到了下榻的管驿,他们刚刚目睹的那一座寺庙,京都著名的寺庙——本能寺。

    限期三天,到了第二天,就有人回来报告,说是织田信长到了。

    平安带着戚安国和猴子迎了出来,只见从外面走进来一位,看了一眼,他们仨个就笑喷了。

    这位光着脑门,中间剃光了,在脑瓜顶梳了一个枣核大的团,两条眉毛又黑又重,仔细看去,才知道敢情是把原来的眉毛剃了,重新涂上的。脸上还擦着一层傻白的水粉,红色上衣,绫罗外褂,下半身是虎皮马裤……这什么打扮啊,分明是前门外耍猴的。戚安国那么严肃,见到了他,都绷不住,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陪伴在这位“花蝴蝶”周围的人看到平安三个如此放肆,怒气冲冲,就要拔刀动手。

    这时候馆驿周围,也有几十名保护平安的卫士,瞬间都做好了准备。

    倒是“花蝴蝶”不那么在乎,走到了平安的面前,让手下的通译询问他们。

    “为什么笑,本人很可笑吗?”

    平安有些吃惊,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说道:“对不起,我失礼了。”

    织田信长听完,微微点头,“远道而来的朋友,愿意请我喝杯酒吗?”

    “酒当然有,就怕你喝不惯。”

    “不,我很想尝尝来自中原的美酒。”

    平安伸手,把织田信长让进了客厅,平安是不会跪在榻榻米上的,他只是随意地坐下,猴子去搬了一坛子酒过来,给织田信长倒了一碗。

    织田信长的眼睛一亮,“清冽醇香,是好酒!”

    他举起酒碗,仰起头,一饮而尽。

    酒喝到了肚子里,突然他的脸变得通红,好像被火烧了,水粉也遮不住了,脸都紫了,摇摇晃晃站起来,走了没几十步,又栽倒在地。

    他手下的人下了一大跳,还以为给下了毒呢,叽里咕噜,大吵大嚷,还要杀人复仇。

    “叫唤什么,人喝多了还不明白啊,送回去灌点醒酒汤就好了!”

    这帮人凑到了织田信长的身边,一听他果然满嘴酒话,气一下子都泄了,赶快把人抬回去吧!

    “这点酒量,未免也太差了!”平安摇头大叹,猴子不好意思道:“平安,好像倒错了,给他喝的是酒精!”

    平安眼前一黑,差点吓趴下。

    开什么玩笑,酒精喝多了是要命的,织田信长好几万的手下呢,万一了疯,咱们可就完蛋了。

    猴子苦着脸道:“我错了,咱们跑吧!”

    跑!

    平安劈手抢过了酒坛子,沾了一点,放在嘴边尝了尝,挺辣的,不过没那么冲。

    “兴许没事,这坛子没密封好,不是那么纯。”

    戚安国也尝了尝,最多比老白干烈一些,祈祷吧,“花蝴蝶”能熬过去。

    又过了一天,这回又有人前来拜访,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很帅气的中年人,带着方巾,穿着儒衫,文质彬彬的。

    一见面就十分兴奋,旁边的通译翻译着他的话。

    “大明的美酒名不虚传,美酒就像是美人,需要英雄,才能品出味道。”

    平安总算认出来了,敢情这家伙就是昨天的“花蝴蝶”,换了身衣服,果然人模狗样了。

    “您就是织田信长阁下?”

    “没错,我很好奇,你们的北洋公司是干什么的?我只听说你们大明有东缉事厂!

    “我们和死太监没有一毛钱关系!”猴子迫不及待道。

    “太监,什么是太监?”织田信长又好奇道。

    平安这才猛地想起,原来倭国没有太监,随口简单说了一下。

    织田信长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这是个不错的办法,可以保证血脉纯正,很不错,多谢你们!”

    见他大礼参拜,平安心里咯噔一声,怕是倭国从今往后要多一个新兴职业了。

    “所谓的北洋公司,就是一家无所不能,专门替别人排忧解难的公司,我们此来,也是为了解决阁下的难题。”

    “什么都能解决?这话太大了吧?”

    “一点都不大。”平安换了个舒服的姿态,将两只脚伸开,得意笑道:“我们有钱,有人,有粮食,有武器,有船只,要什么有什么。”

    织田信长也不是白痴,实际上自从朝鲜送来了四百个左耳,他就知道了,从最初的愤怒,到了最后,只能无奈接受。

    朝鲜没有本事斩杀那么多倭国武士,实际上死的人多是毛利藩的人。

    他们听说明人占据了济州岛,在那里开辟商港,交易货物,毛利家就动了贪心,他们没有把朝鲜放在眼里,对于明军的偏师也不怎么在乎,故此出兵抢掠,哪知道踢了铁板,损兵折将,心疼坏了。

    此时的毛利家参与到了围攻织田信长的行列,在得知是毛利家死的人,织田信长反而有些喜悦,至少自己肩头的压力轻了很多。

    “你们愿意帮助我?”

    “只要你出得起价钱。”

    “要多少钱?”

    “很多,不过绝对物所值!”

    唐平安笑嘻嘻摆手,叫过来戚安国,小戚拉着织田信长,到了外面,很快传来了几声闷响,等到再度回来,织田的脸色白了,不用抹粉,就变得很白很白。

    织田信长财力雄厚,极为重视火器,倭国的火器展很晚,差不多在三十年前,一个葡萄牙人漂流到了种子岛,才给倭国带来了火铳,用倭国话叫做铁炮。

    在东南抗倭的初期,明军吃了不少的亏,后来明军仿制出了鸟铳,甚至比铁炮还厉害,戚家军经常在对轰之中,打得倭寇遍地找牙。

    后来明军的火器不断革新,进步飞,眼下织田信长部下装备的铁炮,有效射程只有五十步,而明军的火铳能达到百步,而且还不需要火绳。

    一倍的射程,一倍的射,假如两支人数相等的明军和倭**队相遇,很有可能,倭国的军队连明军的边儿都碰不到,就被屠杀一空。

    “多少,你们又多少这种火铳,我都要了,通通都要了!”

    织田信长充满了垂涎,神经兮兮地叫道。

    “织田阁下,这种火铳,我有几万杆,你觉得自己能买的下来吗?”

    “怎么会那么多?”

    织田信长失声惊呼,他虽然重视火铳,可是拼了老命,手下也只有三千人装备火铳,要知道一条火铳需要钢铁,需要工匠,锻造起来非常麻烦,耗资无数,不用问价钱,几万杆火铳,也不是他能买得起的。

    “大明富有四海,国势强盛,能人辈出,我们有上百万的大军,十几万的工匠,造火铳就跟喝凉水一样容易。”

    唐平安放肆地吹着牛皮,“织田信长阁下,我知道你四面受敌,非常危险,我可以用非常优惠的价格,提供给你五千杆火铳。”

    “当真?”

    “那是自然,每一杆二百两银子,配送火药十斤,划算吧?”

    戚安国闷哼了一声,新的火铳成本也不过七八两银子,这些用过的二手货,五两银子就不少了,唐平安愣是给加了四十倍,他们唐家人祖传都是干屠夫的,专门宰人不商量啊!

    织田信长低头算了算,五千杆火铳,就要一百万两银子。

    真贵,不过转念一想,要是能有五千杆那么犀利的火铳,自己的困局顷刻就解决了,武田家族再厉害,也架不住自己的大军!

    “我需要火铳,不过暂时我拿不出那么多的钱。”

    唐平安呵呵一笑,“织田信长阁下,其实您一个子也不用付,只要签了我的这份约书,武器我双手奉上,而且还可以出兵帮你打仗。”

    织田信长接过来,一看就愣住了,第一条赫然就是开阜通商,第二条是协商关税,第三条,准许设立钱庄、银行,第四……8

第1022章 软实力

    织田信长很快看完了条件,他低着头,似乎还在盯着面前的纸,实际上思绪已经飞到了九重天,身为一个武士,忠君报国是必然的选择,当初大元雄兵,旦夕而至,四岛危如累卵,当时举国上下,都放弃了歧见,团结一心,共抗强敌。

    虽然元军失败在了台风上面,但是那一次还是深深震撼了倭国上下。织田信长野心勃勃,天下布武,就是要一统倭国,唯我独尊。假如答应了眼前少年的条件,等于将倭国的大权拱手让人。

    开阜通商,大明无穷无尽的货物涌入,倭国的财富就会像水一样流出,协商关税,设立钱庄银行,等于敞开国门,予取予求,允许大明的商民在倭国游历,把上上下下都看个透……

    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麻,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不然他就是倭国的罪人,千古罪人!

    有些事情,是死也不能做的!

    “我……”织田信长正要拒绝。

    平安摆手,拦住了他,“阁下,我们不贪图贵国的土地,想的无非是公平贸易,讲本求利,对贵国,对阁下,都有好处。我们是看重阁下的胆魄,才选择和阁下合作,假如阁下犯了傻,还有更多的人等着我们呢!”

    织田信长沉吟了一下,突然暴起,五官扭曲,伸手按住了刀柄。

    “年轻人,我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威胁,谁也不成!”

    唰!

    武士刀抽出,光华闪耀,好像打了一道闪电。

    戚安国和猴子瞬间跳起,他们也把佩剑抽出。

    “不要乱动!”

    平安让他们两个收起兵器,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态,斜倚在榻榻米上。

    “织田信长,把你的刀收起来,准备逐鹿天下的人,脑子里只有武力,离着败亡也就不远了。想杀一两个人,就解决问题,那是蠢货才干的事情。最好祈求我们安然无恙,不然大明的几十万军队,随时可以踏平倭国!告诉你,这一次不会有神风帮你们了!”

    屋子里充满了平安嚣张的笑声,面对着这个少年,杀人如麻的织田信竟然害怕了,他的手在颤抖,虽然只有一下,但是还是被平安捕捉到了。

    “织田信长阁下,我知道你胸怀大志,想要革新贵国,但是我不得不说,你们还不太懂得治理一个国家,你所要做的事情,早在一千多年前,秦朝就已经成功了。秦国历代君主不拘一格,提拔人才,合纵连横,耕战立国,秦始皇挥百万雄兵,扫清**,天下一统,书同文,车同轨,废分封,行郡县,货币,官制,文字,田产,度量衡……”

    平安每说一句,通译都及时告诉织田信长,很快织田的呼吸急促,眼睛瞪得老大,没错,一点都没错,他要做的正是摧毁所有的诸侯世家,一切的旧势力,把权柄统统收于一人之手,莫非自己真的如少年所言,在走秦始皇的道路?

    织田信长迷离了……

    “你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反对你吗?为什么会有庞大的包围圈?只要读一读《史记》,你就清清楚楚,当年六国联合攻打秦国,和你眼前的局面何其相似。”

    “秦国是怎么战胜六国的?”织田信长好奇而急促问道。

    平安淡淡一笑,“你想效仿秦皇?不要想了,春秋战国几百年的时间,中华先贤经过无数次辩论,无数次争锋,百家学说,争奇斗艳。到了最后,先贤们终于认定了一条可行的道路,此后虽然偶有分封复辟,但都很快销声匿迹,天下大势,浩浩汤汤,沛然不可阻挡。贵国上下,根本没有辩论,也没有共识,即便你手下的人,也不过是贪图你给他们的权位财富,你摧毁了旧的世家诸侯,又会产生新的诸侯,永远没有止境。”

    轰!

    一番话好像是雷霆,落在了头上,震得织田信长七荤八素。长久以来,困惑他的难题终于解开了。

    为什么自己的势力越强大,支持自己的人反而越少,反对的力量与日俱增,包括自己的家臣,都不是真心追随自己,他们只是被自己的权威给慑服,不得不去执行命令而已。

    因为他缺少了一个东西,这玩意就叫做:思想!

    “只有人们认可你的主张,你才能在战斗之中,不断变得强大起来。刀只会让人口服,唯有思想,才能让人心悦诚服!而这种思想,贵国之中,没有一个人拥有,不得不说,这是你们最大的遗憾。”平安想起父亲曾经说过,倭国历史不算短,却从来没有产生过真正的战略家,也没有哲人,更没有思想家。

    他踏上了倭国的土地,就有了强烈的感触,他们的房舍,衣着,依旧保留着唐代的影子,这就是大化改新的遗迹,他们的寺庙清幽典雅,充满禅意。但是他们似乎没有思考过,为什么要这么穿,为什么要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为什么寺庙要远离喧嚣,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才会出现和尚娶妻生子,把庙宇当成家的笑话。

    “唯有大明,能提供你最宝贵的治国理念,能让你的行为变得合理,能让支持你的人死心塌地。”

    无与伦比的说服力,先让织田信长心悦诚服了,他迟疑道:“你真的愿意帮助我?”语气充满了怀疑。

    “我说了,北洋公司就是给人排忧解难的,我可以给你聘请最好的文官,让他们教导你的部下清丈土地,征收税负,制定法律,裁决案件,维持地方安全,管理国家运作。只有建立起完整的行政制度,那些诸侯势力才没有机会反扑。推行儒家教化,才能让武士心甘情愿放下刀剑,建立科举,给予底层民众机会,他们才会真心认同这个国家……我可以安排你的人前往大明,接受最纯正的教育,他们回到了贵国,甚至可以帮你推翻天皇,让你成为真正的倭国之主!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不是讨厌佛门吗,不是自诩第六天魔王吗?不是看那些寺院拥有无数信徒,敛聚无穷财富,又气又怕吗?中华的历史上,就有三武一宗灭佛,我们的文人同样可以帮你瓦解贵国的禅宗,让他们土崩瓦解,从此再也无法干涉贵国的世俗事务……”

    平安说完之后,一招手,让猴子把紫砂壶送过来,放在嘴边,吸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润了润喉咙。

    织田信长已经彻底蒙圈了,天下布武,多么了不起的想法,能光靠着手里的武士刀吗?不能,绝对不能,必须要有统治的合理性,必须要有思想作为后盾。

    大一统,效仿天朝,全面中化!

    这就是平安给他开出的药方,虽然自从南宋灭亡之后,倭国渐渐失去了对上国的尊崇,但是富庶庞大的大明,依旧是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倭国的上空。

    探究倭国文化的扭曲矛盾到病态的根源,四岛恶劣的生存条件使然,同时也是庞大的中华压力所致。

    第二次大化改新,毫无疑问,是有市场的。

    只是国策的选择,远比一桩交易要艰难得多,织田信长陷入了天人交战,许久,他长长吸气。

    “尊敬的朋友,这是一个艰难的决定,我需要思考,要做这么大的事情,我也需要你们证明自己的实力。”

    “没问题,我们可以草签一份协议,你接受一部分条件,我送来第一批军火,还有二十名文官。”

    织田信长思索了许久,终于点头,提起了手里的毛笔。

    ……

    “平安,你不会真的要帮倭国吧?”戚安国闷声道。

    “你觉得呢?”

    “倭国野蛮暴虐,狼子野心,要是他们真的强大起来,可是心腹大患啊!”

    “哈哈哈,安国哥,你信儒家之道能让一个国家强盛起来?”

    戚安国一下子被问住了,想想也是,要是倭国人放下武士刀,拿起四书五经,开始科举取士,重文轻武,或许真的就会人畜无害了。

    “不对,不对!”猴子用力摇头,“唐相爷教导我们,凡事都有例外,万一倭国学会了大一统,还保留了尚武精神,那岂不是更可怕了?”

    “大一统是那么简单的吗,我们是干什么的!”平安把草约举起来,淡淡一笑,“把这玩意给毛利家送去,告诉他们,交出石见银山,不然就等着第六天魔王灭了他们吧!”

    ……

    “唉,这小子比我还能折腾啊!”

    唐毅靠在椅子上,手里的密报他已经反复看了三遍,包括平安和织田信长的对话,都一字不差。

    要锻炼孩子不假,可是才十几岁的小娃娃,唐大辅舍得让他冒险吗?

    早在当年抗倭的时候,唐毅就收买了一些倭国的武士,把他们重新放回倭国,降服了王直等人之后,唐毅又利用他在倭国的人脉,安插了不少人员,虽然倭国极为排外,但是架不住水磨工夫,而且倭国也急需大明的商品,官方贸易不通,就要暗中进行,包括岛津家,毛利家,甚至织田信长的周围,都有唐毅的眼线。

    这一份密报,就是毛海峰送回来的。

    “小东西知道玩软实力了,进步不小.”

    唐毅笑着揽着妻子的肩头,“这回你放心了吧?”

    王悦影眼角含泪,用力点头,“儿子长大了!”8

第1023章 进士大批发

    唐毅不断思索着,究竟需要一个什么样的倭国,一直战乱下去?就会有武士失业流浪,成为海盗的来源,闹得海疆不靖,虽然眼下的大明不可同日而语,但是也犯不上浪费太多的精力。

    如果让倭国统一,出现一个丰臣秀吉一般的人物,入寇朝鲜,少不得大明朝就要陷入一场战乱之中,还是那句话,不怕打仗,但是打这个仗不值得。

    假如扶持一个德川家康一般的人物呢?闭关锁国,大明又拿不到贸易的利益。

    思前想后,对大明最有利的应该是一个松散的统一的倭国,最好能接受儒家教化,从此之后,变得软弱无能,形不成威胁,同时又开放国门,大明可以予取予求。

    现在看起来,扶持织田信长,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他能把倭国捏合到一起,至于织田信长会不会提前变成丰臣秀吉,掀起一场入侵朝鲜的战争?

    唐毅并不担心,从各种回报的消息来看,织田信长的革新精神远比其他大名要强烈无数倍,而且手段激进,有砸碎一切的勇气。

    一手握着隆庆新政,唐毅非常清楚,变法改革有多难,分寸火候非常拿捏,织田信长越走下去,就越是孤单,甚至到最后都难免众叛亲离的可怜下场。

    再了,就算他真的能掌控变法的节奏,拥有天时地利人和的大明朝,还不能把他捏死在萌芽之中啊?

    唐毅终于拿定了主意,他立刻写了一封密信,让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倭国,交给毛海峰。

    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唐毅没有随便什么要如何如何,更多的是把他的要求写下来,至于具体该怎么操作,还是交给身在倭国的那些人吧。

    尤其是平安,臭子真不愧是老子的种儿!

    唐毅推开纱窗,仰望着天空的一轮明月,星光,志得意满,老怀大慰,唐家后继有人了。

    身为帝国的首辅,唐毅依旧非常忙碌,在一举干掉了三个内廷大珰之后,隆庆将派往南京的大太监李芳调回了京城,成为掌印太监。

    原本呼声最高的冯保只能屈居首席秉笔,提督东厂。

    这个结果让冯保无可奈何,眼下内廷彻底消停了,权威削弱到了极限,哪怕嘉靖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惨。

    哪怕成为掌印,都做不了什么,更遑论一个秉笔太监!

    要知道当初隆庆已经松口了,可为何又调回了李芳?

    冯公公百思不解,好在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摔倒了不可怕,要知道再哪里摔倒了。

    终于通过李贵妃,他总算打听出来,隆庆在寒食节的时候,和李贵妃透露,宫里的日子要好过了,北洋公司运转起来,宫中的银子就多了。李芳经营过江南织造局,忠心耿耿,为人正派,又懂财务,让他盯着,皇帝也好放心。

    “呸,傻瓜,笨蛋,二百五!不是你放心,是唐毅能更放心!都聪明莫过帝王家,咱家怎么就摊上了一个笨蛋皇帝啊?”

    江南织造局、北洋公司、李芳……这几个词联系到一起,冯保哪里还不明白,都是唐毅在背后捣鬼,这家伙果断出手,阴了滕祥三个,回手不动声色,把自己给暗算了。

    李芳那家伙就是个吃鼻涕拉脓的怂货!

    跑了江南一趟,早就被唐毅给买通了,从此之后,司礼监就成了摆设,内廷外廷,都落在了唐毅手里。

    冯保的猜测还真没错,彻底摆脱了内廷的掣肘,唐毅推动变法的速度大大加快。

    首先一条,还是清丈田亩,依旧由张居正挂帅,唐毅给他配属了两个助手,一个是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林润,一个是吏部左侍郎陆光祖。

    原本张居正只负责清查士绅的部分,这一次唐毅将宗藩也交给了他,经过了三个藩王被驱逐,这些宗室也没有多少脾气,加上原本的赎买,他们也只能选择认命。

    张居正一手握着监察,一手握着人事,谁敢不听话,直接一本放到。

    另外唐毅开始推行分税,田赋收上来,有三成要留给地方,随着清丈的进度,完成的越多,留给地方的就越多,最终会有七成田赋留在地方,只有三成解付户部太仓。

    一面是朝廷鞭策,一面是经济利益,地方官吏从来没有这么卖力气过,从上到下,都动了起来,清丈田亩的进度飞快。

    看着报上来的数字,内阁都有吃不消,赵贞吉不得不下令葛守礼,派遣更多的监察御史,到十三省仔细清查,生怕有官吏营私舞弊,虚报清查结果。

    不过不管怎么,大明朝立国一百多年,一直没法撼动的土地问题在唐毅的手上,经过了几年的时光,总算初步胜利结束。

    预计到隆庆六年,全国纳粮的田亩将达到一千三百万顷,如果再加上河套,辽东的田亩,大明的田产将是立国时候的一倍。

    其实以唐毅的估算,这个还远远没有到极限,不过再清查下去,增加的也只是一些山地,一些偏远的荒地,多征的那一粮食,还不一定够开销呢!

    水至清则无鱼,到了这个地步,也该缓一缓了。

    比起清丈田亩,进展更快的则是军制改革,九边积弊丛生,以往碍于边防压力,谁也动不了。

    自从俺答被诛之后,哪怕是九边的将门也没法阻止军制改革了。

    原本设想彻底废掉军户,采用募兵代替世兵,一举甩掉包袱。后来经过唐汝楫的考察,给推翻了,有两大理由,第一,只依靠募兵,军费开支会暴涨,就按照十万人计算,每年要开支三百万军费,还是在不打仗的情况下,相比以往,足足增加一倍不止,根本达不到节约开支的目的。

    第二,废掉军户之后,一旦造成边防空虚,有地无民,草原的部落就会南下,到时候又会重演汉唐的教训,根本没法实现长治久安。

    唐毅和唐汝楫两位大学士,召集兵部尚书谭纶,宣大总督李天宠,马芳、戚继光、杨安等几位总兵,还有数位将门代表,经过反复的磋商,终于达成了最后的方案。

    原有的卫所一并裁撤,换成州府县乡的文官系统,和各省情况一致,但是为了保持九边的防卫力量。

    以卫所为基础,组建武装农场和牧场,原有的世兵变成农场的民兵,农场承担的税负只有内地各省的三成到一半,同时每个民兵每个月能领五斗粮食。

    至于原有的世袭将门,也同样以赎买的方式,解决他们的问题,以最低级的百户为例,可以分得五十亩田产,其余往上,千户,指挥佥事,指挥同知,指挥使……最多可以分得五千亩田产,足够成立一个大型农场。

    朝廷设立学堂,分成文武商三班,文班就是走科举路线,唐毅等下规矩,以后乡试和会试都有保留名额,留给军中子弟,武班自然是交给他们排兵布阵,攻杀战守,学成之后,可以参加武举,选拔军官。商班就相对容易了,也教给读书识字,更多的则是经营算账,让他们能管好农场,不至于被人家卖了。

    显然世袭将门受到了极大地冲击,可是他们也没有办法,谁让外患没了,晋党垮了,眼下九边能征惯战的都是东南出来的募兵。

    唐毅下手虽然狠,可是也给大家伙留了活路,总不能拿着鸡蛋往石头上撞,岁月是傻瓜!

    最近毛纺大兴,白捡一座牧场,没准还占了便宜呢!

    军制的问题成功解决,同时却带来了另一个麻烦,九边从原来的武将管理,一下子变成了文官统辖。

    原本就设有巡抚不用了,下面要增加多少知府,县令?

    一镇十个县令不算多吧?辽东镇面积最广,至少要二十个县令,算起来就是一百个七品官,五个县划成一个府,又是二十个五品知府。其余的佐贰官,吏书办,还要多少人?

    这一个改制的直接结果,就是隆庆五年的辛未科,录取人数达到了二千零四十三人。

    什么概念呢?

    唐毅的丙辰科,算是录取人数非常多的一科,只有四百人,足足是丙辰科的五倍。另外以重视文人著称的宋代,最多一科,也只有一千八百多人。

    如此之多的进士老爷,如此大手笔的录取率,简直亘古未有。朝廷上下,都被深深震撼着。

    这么多人,要怎么安排!

    高拱直接找到了唐毅,“两京一十三省,不过一千多个县,两千多名进士,无论如何,也是安排不下的。”

    “那高阁老以为如何呢?”唐毅笑呵呵问道。

    “四百名之前,按照老办法,四百名之后,授官降等为八品,一千名之后,降为九品,从今往后,各县的主簿,县丞,教谕,一律从进士官出,另外两京六部衙门,所辖吏员首目,以九品起步,也由进士官担任!”

    什么多了都不值钱,包括进士也是一样,以往是七品起步,现在只能降等到九品了。

    唐毅含笑道:“高阁老,你我是心有戚戚啊!吏贪鄙残虐,盖因为无有升迁之路,一心求财所致。进士官尸位素餐,庸庸碌碌,盖因为起太高,没有根基。增加科甲官吏是最好的药方!”

第1024章 倭国的第一笔银子

    治国首在治吏,吏治不清,国家必乱,高拱总结过“八弊”,把大明官场的弊端,揭示得淋漓尽致。

    高胡子自以为天下英杰,无人能超越自己。

    可是真正推行隆庆新政的时候,高拱却发现自己错了,错的很离谱,真正的问题被他给忽视了。

    就拿热火朝天的清丈田亩来说,他以为推不下去,有法令问题,有地方阻力,有官员欺上瞒下,可千算万算,就是没有算到,大明朝官吏不懂算术和几何……

    这可不是一个笑话,科甲正途出身的官员,很多只会做八股文,什么《九章算术》啊,《周髀算经》啊,连看都没看过。

    四四方方的一块田勉强会算,要是遇上了畸零地就抓瞎了,只能拍着脑门瞎蒙,弄出了好些笑话。

    张居正无奈,只能向银行、钱庄借了不少人手,相应的其中也有很多疏漏,假如朝廷有数量足够,且质量上乘的官吏,至少还会多一两百万顷田亩。

    经过这一件事,至少内阁都接受了唐毅的观点,大明的确存在冗官,只是那些冗官是荫庇的,捐来的,真正做事的官员不是太多,而是太少,尤其是一些偏远的州县,少到令人发指,连基本的缉捕盗贼都做不到,所有的地方官吏,最常处理的事情就是审案子。不是他们不想做别的,而是真的做不了。

    “科举取才,本无过错,奈何应考者众,录取者寡,每三年才取才三四百人,不得不大浪淘金,应试的难度越来越大,最后就落在了容易评卷,写作困难的八股文上面!”

    高拱总结道:“如此一来,凡是中科举者,自以为高高在上,见识不同凡俗,天下之事,没有什么他们不会的。这些人一经授官,最少就是七品县令,朝堂上说七品官是芝麻绿豆大,到了地方就是百里侯,就是百姓头上的天!他们如何能舍得拉下脸皮,去学习真正有用的本事,恨不得抓紧时间,享受作威作福的好日子,不懂装懂,尸位素餐,说的就是这些科举出来的废物!”

    高胡子果然厉害,把科甲正途的官吏看得一清二楚。高拱扪心自问,要不是在翰林院坐了十年冷板凳,又被派到了裕王府十年,二十年沉心静气,好好观察学习,哪有今天的高肃卿?

    像唐毅一般,妖孽早慧的毕竟太少了。

    “科甲正途的官吏虽然可恶,不过相比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小吏,就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地方的吏员世袭罔替,互相结亲,实力雄厚,是不折不扣的地头蛇。朝廷派下来的官员孤身一人,最多带一个师爷,哪里是他们的对手,故此多数都被玩弄于鼓掌之中,小吏没有上升空间,又被官员鄙视,早就自轻自贱,不要了脸皮,他们的心中只有两个字:银子!没有他们不敢贪的钱,没有他们不敢做的事!吏员虽小,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他们就是大明身上的一个个蚁穴,早晚官逼民反,揭竿起义,都是他们造的孽!”

    啪、啪、啪……

    唐毅鼓起来掌,痛快,的确痛快。

    “中玄公一语道破,吏治的弊端,就在于此!”

    高拱惭愧道:“元辅谬赞了,您只怕早就看出来了。”

    “看出来做不了什么,和没看出来差别不大。”唐毅意味深长道。

    “那现在能做了吗?”

    “能!”唐毅果断说道:“中玄公方才总结的两个问题,我用一个药方,都能解了。物以稀为贵,三年一次,录取的进士太少,才造成一个个进士官自视甚高,不通俗务。但是不可否认,他们都是才智之士,只要假以时日,都是人才。科举录取人数大大增加,每个进士本事的价值就在缩水,他们不得不低下头,去学习更多的东西,吸纳更多有用的知识,非如此,不能在众多的同年之中,脱颖而出。而且人数增加了,难度降低了,相应的录取的岁数就会降低,早早进入官场,他们有更多的学习时间,可以充实自己的本领,不至于把精力都浪费在八股上面。”

    改革吏治这一块,唐毅早早就在弄,隆庆二年的录取人数就要比以往都多,经过了一次成功实验,唐毅的步伐更大,改革的更彻底。

    “把进士的门槛降低,初次授官的起点也就低了,眼下是正九品,下面呢,典吏,巡检,仓库大使,牢头,六房书吏,都可以考虑使用科甲官。”

    高拱惊得张大了嘴巴,那要多少人啊?

    唐毅笑道:“高阁老,我们可以分成国考,省考,县考,国考的起步是正九品,省考的起步就是六房书吏,至于县考,则是普通小吏。一旦进入衙门,不管学历出身,一律一视同仁,考核升迁,采取同样的标准。打破官吏界限,吏员做得好,一样可以高升,自然就降低了一心求财的人数。进士官起点低了,就迫使他们增加才干,更务实,而非务虚,最终的结果就是朝廷可用的官吏更多了,素质更高了,朝廷的执行力也更强大了!”

    以往陆陆续续,谈过许多整顿吏治的东西,这一次唐毅算是毫无保留,全都抛了出来。

    高拱当然理解唐毅的想法,事实上这几年他们就是按照这个思路做的,比如增加中书舍人,给科道言官配属吏员,还把申时行等翰林官放到地方历练……

    经过了许久的准备,终于要大展拳脚,彻底革新吏治,高胡子难掩激动。

    “元辅,增加官吏,扩大录取,大型教化,天下士林是绝对支持的,即便有些人心存不满,也挡不住滚滚大潮。不过只有一个问题……”

    “是银子吧?”唐毅笑着问道。

    “元辅英明。”高拱苦笑道:“去年闹了白银危机,朝廷上下,岁入紧紧巴巴,哪怕清丈田亩做好了,田赋增加,也负担不起这么多官员的俸禄。”

    高胡子还没有说,在整顿吏治的同时,唐毅不断以内阁名义,增加官员津贴,大发红包。

    眼下大明官员至少能拿到三部分收入,首屈一指,就是原本干巴巴的俸禄,其次是退税粮,一品官每年五十石,往下依次递减,最低一档,也有二十石,足够一家人吃吃喝喝。第三部分是雇员补贴费,一个官员,尤其是地方官员,至少要配一个师爷,四个轿夫,还有看家护院的,钱都要自己出,那点可怜的俸禄根本不够用的。

    唐毅规定百官不许坐轿子,他给每个官员配属一名师爷,一个轿夫,一个管事,三份俸禄,朝廷都出了。

    此外唐毅还不断给大家伙增加假期,在许多官员的眼里,唐阁老绝对比那个黑心的朱元璋可爱多了。

    可广施恩也有坏处,吏部的开支直线上升,现在又要增加官吏,把地方的都负担起来,那还不压垮户部啊!

    “我可以办,但是钱你解决!”这就是高拱的态度。

    “哈哈哈,中玄公,我就带你去看点东西。”

    唐毅叫上了张居正和赵贞吉,一共四位阁老,从京城出来,一路疾驰,赶到了通州。就在码头,停靠着一艘大船。

    有人领路,把众人请到了船舱里面。

    在众位阁老的面前,摆着许多木箱,都上着锁,贴着封条。

    “诸位不妨猜一猜,这里面是什么?”

    “不用猜,吃水那么深,又戒备森严,不是黄的就是白的,我说的没错吧?”张居正笑道。

    唐毅含笑点头,一招手,有人打开了箱子,顿时一片白光闪耀,差点晃瞎了眼睛。

    大家凑到近前,全都傻了眼,好大个的银条,拿起一根,怕是有一百两,沉甸甸的压手,成色,质地,都无可挑剔

    “元辅,这是多少银子啊?”赵贞吉惊问道。

    “不多,银子八十万两,另有五万两黄金!”唐毅痛快答道。

    按理说身为阁老,应该见过钱,户部那么大的仓库,里面多少银子啊!

    还真别说,户部的钱从来都是随入随支,存银不多,甚至是赤字。再有银行发展起来,很多只是账面上的数字而已,真正见识上百万的金银,还是相当震撼的。

    张居正心细,留意到银条上面有永禄,元龟的字样,还有奇怪的鬼画符。

    “元辅,这不是大明的银条?”

    “哈哈哈,到了大明自然是大明的银条,不过太岳兄也没说错,这些金银来自倭国!”

    三位阁老都是耳聪目明之辈,组建北洋公司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想不到,几个月的功夫,就有了成果,真是太快了!

    “元辅大人,到底是怎么来的?”大家好奇问道。

    ……

    唐毅把自己的意见送到了毛海峰手里,毛海峰只好拿着“尚方宝剑”找到了平安。平安这些日子带着戚安国和猴子,满京都转悠,看两个三四百斤的大胖子摔跤,看脸涂得和吊死鬼一样的舞姬扭动身躯,尝了千利休怪异的茶道……不知怎么回事,倭国给他们的感觉就是别扭,从里到外,都那么不舒服。

    平安怎么也想不明白,娇小可人的女孩子,为什么会依偎在一个硕大无朋的相扑手身边,胳膊都比身体粗,一张大脸能覆盖****,根本是美女与野兽,猪八戒背媳妇,怎么还能一脸享受?真是他娘的妖孽!

    三个小家伙看过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他们对天发誓,绝对不碰倭国的女人,哪怕织田信长送来再多,他们也不沾!

    平安的手里有两封信,稍早的一份是拥有石见银山的毛利元就送来的,第二封则是老爹唐毅的。

    “您老人家还真自信啊,既然有把握降服织田信长,那就只有出卖毛利了!”平安呲着牙,鬼兮兮地笑了起来。

第1025章 生财之道

    平安小同学还是很孝顺的,既然老爹忌惮织田信长,就不妨给他添一点乱。武装毛利家,让他们狠狠咬织田一口。不过老爹改变了主意,他也就顺水推舟。

    平安拿着毛利元就的信,歪着脑袋看了半天。

    “平安,你想什么呢?”猴子笑嘻嘻问道。

    “你看啊,这是织田信长签的草约,这是毛利元就给我的信,中间相差了一个半月的时间,假如能把时间调过来……”

    猴子脑筋也不满,很快明白了平安的打算,吐了吐舌头,老唐家的人就是够坏,先拿着草约去骗毛利元就。

    织田信长实力强大,他不愿意出卖倭国的利益,可是毛利家的势力稍弱,参加围攻织田信长的战斗,一旦输了,就什么都完了。

    这时候他看到了织田信长得到大明的援助,他会怎么想?

    不用问,老家伙一定拼了命讨好大明,换取明廷的支持,还开出了天价,购买火器。信就捏在了平安的手里。

    现在平安想拿下织田信长,就要卖个好给他,只要把日期一变,就成了毛利元就先倒向大明,而大明没有答应,反而慧眼识人,看中了织田信长。想想信长同学会不会更加感恩戴德?

    而且把日期改了,等于告诉织田信长,早就有人投靠大明了,你不是第一个,答应一点条件,算不得什么。

    无疑原本商定的草约就会更快落实……

    想法很不错,可是要怎么做到呢?

    猴子跑到了自己的屋子里,神秘兮兮抱出来一个古旧的盒子。打开之后,平安也吓了一跳,里面有锹、镐、铲、斧,锤,抓,不下十几样工具,还有火石,火镰,火折子等等,猴子仔细看了半天,从旁边拿出一个密封的小瓷瓶,倒了一点粉末出来,吐了点口水,等了一会儿,他伸出手指,在日期落款上轻轻一抹,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居然字迹消失了。

    “怎么样,我的仙术厉害吧?”

    “放屁!”平安没好气骂道:“你懂狗屁的仙术,赶快从实招来!”他探出两个手掌,扣在猴子的脖子上。

    “不说实话,就大刑伺候!”

    “别,我招了还不成。”猴子赶快说了,原来在小站有个很瘦很瘦的老和尚,猴子小时候总在他的破庙玩。

    有一天老和尚把他叫到了里面,拿出一个盒子给了猴子。原来老和尚早年是盗墓出身,到老了本想找个传人,猴子瘦小灵活,聪明机警,老和尚非常喜欢,奈何他活不长了,也没法把通身的本事交给他,只能将用过的工具留给他,做个念想。

    “师父说寻找好墓穴方位,要记在纸上,可是又怕被人识破,就要涂上这种东西,字迹就消失了,等到用的时候,拿火一烤,又能出现。”

    “原来如此!”

    平安一把抢过了小瓷瓶,连着试验了好几次,果然如此,心疼的猴子直跳脚。

    “我的大少爷,您就别浪费好东西了,正事要紧!”

    平安这才意犹未尽,“对了,这时候写上,会不会也消失了?”

    “等着纸张干了就好,不过要是沾水,还会消失的。要是用火烤,两次的字迹就会重叠在一起。”

    平安点头,等到纸张干了,小心翼翼把时间重新填上。

    “织田信长阁下,这是五百杆火铳,比起贵国的铁炮如何,你可以自己验证,还有,这二十位是从大明聘用来的吏员,他们精通丈量、记账、水利、商业、税收、人事、赈灾……相信他们会让你的部下力量倍增,对了,他们在贵国的俸禄是每年一千两白银,而且最多停留两年!”

    两千两啊!

    在场的小吏眼珠子都红了,他们拼了老命,贪一辈子,也未必能弄到这么多钱啊,两年就是四千两,值了!

    织田信长倒是不怎么在乎银子,谁让倭国什么都不多,就是银子多呢!

    他更在乎这些人的本事,立刻让人带着他们下去,他把亲信都叫过来,验证火铳威力的时候到了。

    在一百步之外,树立好硬木靶子,枪声响起,硝烟弥漫,连续射击三次,倭国的武士退到一边。没等硝烟散去,他们就跑到了靶子前面。

    结果硬木的靶子都被打碎了,遍地木屑,这要是打在人的身上,还不成了烂泥!

    激动的老家臣跪在地上,又是哭,又是叫,那些武士也不敢用手攥着火铳,而是小心翼翼顶在头上,敬若神明。

    织田信长激动得无以复加,他立刻下令,在本能寺的旁边,建造神社,供奉火铳。

    平安实在是理解不了倭国人的思维,不就是一杆枪吗,至于奉若神明,真是蛮夷之地,无知寡民!

    “织田信长阁下,我们从来都是真诚待人的,这是毛利元就在数月之前给我们的一封信,拿去!”

    平安潇洒地扔给了织田,织田信长接在手里,仔细看了几遍,突然暴跳如雷,气得把信撕得粉碎。

    “无耻,毛利元就,你个老混蛋,我不会放过你!”

    织田信长狂叫了许久,他终于接受了一个事实,明人的确有太多的选择,并不需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大家都是如此,他就更需要抓紧明廷!

    五百杆新式的火铳,足以顶得上三千杆铁炮,织田信长的力量倍增。更令他吃惊的是从大明来的那些吏员,他们的办事效率简直让人惊骇。

    原本十几个人,一个月还算不清的账目,他们只有两个人,三天时间就能弄得明明白白,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倭国地域狭小,田地畸零,织田信长推行检地困难重重,结果大明的吏员随便拿尺子量一量,在纸上画了画,就算出准确的结果。

    大军出战,最艰难的就是粮草军需,倭国以前的战乱规模很小,近些年动辄上万人,织田信长需要有几百人协调粮食运输的工作,大明这边却只需要三个人!

    其实这还是没有出全力呢,想想东南抗倭的十几万人,再想想扫平俺答,光是出兵就近十万人,还有几十万的民夫,好几个省份,无数的作坊工场……如果没有强大的文官队伍根本做不到。

    他们在大明,或许平常,甚至庸碌贪婪,到了倭国,就成了最顶尖儿的行政人才。

    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他们就准备好了一万人的出征需要。

    与此同时,织田信长的最大对手,武田信玄联合北条家的两万五千人马向着京都杀来,织田信长唯一的盟友德川家康被揍得屁滚尿流,躲在滨松城,不敢出来。

    武田的大军水陆并进,离着织田信长的老巢越来越近。

    双方的决战发生在平安他们到达倭国的第四个月。

    前后不过三天的时间,平安几乎没有什么感觉,战斗就结束了,织田信长的部下疯狂欢呼。战斗中,织田信长突然派出装备新式火铳的士兵,一举击垮了对手,武田信玄还挨了一颗铅丸,在撤退的时候死掉了。

    几乎与此同时,毛利元就那个老狐狸也死了。

    两大敌人同时消失,曾经的包围圈荡然无存。织田信长欣喜若狂,天下布武,终于走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当然他也不会忘乎所以到忽略明廷的实力,那些可怕的火铳,简直就像割麦子一样收割生命,五百个士兵,没有一个人战死,实在他们手上的敌人足有上千个。

    在战后他第一时间找到了平安,要求更多的武器,更多的人才。

    ……

    “虎父无犬子,强将手下无弱兵。”高拱大笑着赞许道:“这些金银都是织田信长用来购买武器的?”

    “没错,这才是第一部分,按照预计,今年我们和倭国,还有朝鲜的贸易量会突破两千万两,到了明年,争取达到三千万五百万两。”唐毅笑道:“如果顺利,南边会敲开安南,暹罗,还有爪哇国的大门,再加上吕宋,我们明年的贸易,就能恢复到白银危机之前,而且这些都是抓在我们手里的,谁都抢不走!”

    压在大家心头的乌云总算是飘散了,外贸繁荣,东南的工场作坊重新运作,大明朝就重新活过来了。

    被人掐着脖子制裁的滋味真不好受,从今年开始,就要招募更多的水师,造大船,铸大炮,拿下马六甲。

    只要占据马六甲,就能向西进入南亚,印度的人口众多,几乎相当于大明的六七成,市场庞大,物产丰饶,最妙的还是印度人非常顺从,从古至今,只要能凑齐一万骑兵,攻占印度北边的几个山口,整个南亚次大陆就会快速屈膝抱头,予取予求……

    “元辅,倭国大门敲开固然是好事,可这些金银并不属于朝廷吧?”张居正思量着问道、

    “没错,这是北洋公司的财产,眼下要存入大明储蓄银行。”

    赵贞吉不解问道:“那元辅让我们看什么?流口水啊?”

    “大洲公,这些金银虽然不能挪用,但是大明储蓄银行有了稳定的金银来源,银元和银行券就能发行了!”

    合盛元败就败在了没有银子来源,外贸断裂,人们就失去了信心,新的大明储蓄银行自然不会重蹈覆辙。

    “倭国每年能产银两百多吨,加上黄金,差不多有三百五十万两左右的实物金银,变成货币,放大十倍每年就能发行三千多万元……所以我们再也不用为银子担心了!”

第1026章 劣币驱逐良币

    听到唐毅能鼓捣出三千万元,三位阁老不是喜悦,而是惊骇和深深的忧虑。互相看了看,还是让最懂经济的张居正和唐毅谈谈吧。

    “元辅,距离合盛元遭到挤兑关门,还不到两年时间,再度大发货币,是否妥当?再有,据我所知,合盛元是一分抵押,发五分的银元和银行券,元辅骤然增加到十倍,唯恐承担不住啊!”

    在金银本位的时代,要发行货币,必须有足够的储备,按照合盛元的经验,储存一百两的银子,大约可以发五百两的银行券,也就是一比五的放大比例。

    这里面就有整整四倍的暴利,印刷几张纸,就能变成实打实的银子,也怪以晋商的深沉和算计,尚且要义无反顾跳进去,实在是太诱人了。

    不过晋商失败了,唐毅玩得比晋商还大,谁的心里头都没准谱儿。

    “要是连续两次失败,大明的金融系统将遭到毁灭打击,从此一蹶不振,只怕没有几十年,恢复不过来。”赵贞吉忧心忡忡道。

    高拱也开口了,“想来首辅应该有设想,可否如实相告?”

    咱们别玩花样了,天下可经不起折腾了。

    “大洲公,中玄公,太岳兄,你们的担忧我都知道,若是没有足够的胆气,我也不敢胡来。其实要想维持大明储蓄银行的信用,也不难,只要一招就可以!”

    “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道。

    “把朝廷的银子存入银行!”

    ……

    京城前门外,前门大街张灯结彩,大明储蓄银行,高朋满座,胜友如云。相比起一年之前,为了应付危机,匆匆成立,要热闹多了。

    吴天成穿着三品冠带,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笑得脸僵了,口干了,舌燥了,可是心里头却是美出了鼻涕泡。

    自从接手合盛元的烂摊子之后,虽然从晋商手里拿到了许多财产,可是光有东西不行,银行需要的是流动性,吸不进银子,各方不时挤兑,每时每刻都在往外掏钱,打开了安南和朝鲜的市场,算是走出去的第一步,可是也仅仅能做到收支平衡。

    眼看着仓库的银子越来越少,饶是交通行一系的人马家底儿深厚,也吃不消。

    开银行不赚钱,还干什么劲儿啊?

    吴天成面对着各方的质问,脑袋都要炸了,好在一切自从倭国的金银流入,一切都改变了。

    “其实大明的金银存量也不算太少,只要能流动起来,还是足够支应的。现在的问题是信心十足提不起来,而这一笔银子,就是最重的一个砝码,有了源头活水,一切就好了。”

    “这点活水不嫌少吗?”

    “一点也不少,关口是让大家伙以为有就成了。”吴天成大着胆子解释道。

    张居正不由得为之气结,这家伙和他师父一个德行,朝廷的大事,能任由你们胡来吗?万一出了差池,衙门都要跟着赔进去!

    “张阁老,信用货币,就是这么个玩意,说是真的,能换出真金白银,他就是真的,说是假的,就是一张纸,偏偏又谁都离不开。您要总是说‘万一如何’,那这世上的事情就办不成了,至少下官敢说,这一次的风险比起师父和您诸位的隆庆新政小多了……”

    吴天成这家伙执掌了大明储蓄银行,朝廷赏了三品乌纱,虽然比起尚书低了两级,和内阁的阁老,更是没法相提并论。

    可是吴天成心里清楚,从此之后,他就是大明金融的王者,满朝文武,甚至皇室上下都要看他的脸色。

    要说天底下,还有人让吴天成忌惮,那就只剩下唐毅了。

    金权,皇权,相权,这是并驾齐驱的!

    吴天成信誓旦旦,张居正自恃身份,也不想争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就看看能如何吧?

    刚喝了两口茶,就听外面有人吵了起来。

    “大人,请您出去呢!”

    吴天成笑呵呵冲着张居正拱手,来到了外面,只见正中坐着户部尚书王国光,两边有京中的富商,也有从天南地北来的朋友。

    见吴天成出来,有人就立刻问道:“吴大人,我们刚刚看了贵行的银元,似乎成色比起当初的‘关元’差了一筹啊?”

    “没错。”吴天成一口答应,“这一次的银元含银量只有七成三,其余是铜。”

    啊!

    少了一成七?

    你这也太黑了吧!

    “我说吴大人,关元可是九成含银啊,您这个太,太水了!”

    其他商人也都跟着,纷纷摇头叹息,要说九成含银,毕竟制作也不容易,加上交换方便,关元还算公道,可是含银量降到了七成三,简直就是明抢啊!

    面对着质疑的目光,吴天成笑道:“诸位,你们拿着银元是要吃,还是要喝,七成,九成,差别真的那么大吗?”

    “那,那怎么不大啊?”

    “哈哈哈,诸公,想必你们都读过唐学三书,很可惜,却没有学通。这银元是储蓄银行发行的,朝廷承认的,你们拿着银元纳税,这一元就是一两!”

    王国光正色道:“没错,从今往后,朝廷收取税赋,支付款项,一律以银元作为标准。从今往后,‘两’之一字,只是计算重量,和货币没有什么关系了。”

    众人长长出口气,有些人的确把唐学读得很明白,货币不过是交换的媒介而已,其实是大事小,是方是圆,没什么差别,只是金银铜广为接受,才变成货币而已。

    当然也有人绕不过弯,他们觉得银元就是没有银子值钱。

    吴天成也懒得搭理他们,为什么会降低银的含量,其实这是唐毅和吴天成仔细商量的结果。

    合盛元虽然失败了,可是他们发行的关元依旧能够流通,在爆发危机的时候,很多人争相储藏关元,在他们看来,关元和实际的白银没有多少区别。

    货币的价值在于流通,想要彻底驱逐关元,实现一统江山,不是要把银元铸得更好,那样只会引来更多的收藏者,而是要反其道而行之,利用劣币驱逐良币,把关元、还有银两彻底从市面上赶出去,降低白银的含量,成了最简单有效的手段。

    当然也不能无限度降低,七成三,是测算出来的最恰当比例,既能够得到更多的铸币税,又不至于让银元崩盘。

    “诸公,今儿是银元正式发行的日子,你们在之前存入的白银,依旧可以取用,不过从此之后,白银存款一律按照银元计价。”

    你怎么不去抢劫啊?

    这帮人心里都骂开了,反正原来的存款不变,以后不和大明储蓄银行做生意就是了!看你们的样子啊,兔子尾巴长不了,搞不好还不如合盛元呢!

    大家伙都这么琢磨着,吴天成淡淡一笑:“诸公,你们现在要是愿意把银子换成银元,还有两成溢价,过了这村可没这个店儿,别怪小弟没提醒你们!”

    “多谢吴大人的好心,我们消受不起。”

    这帮人气哼哼,从银行出来,纷纷摇头,正要离开,突然看到了长长的一队马车,由远而近,负责押运的竟然是锦衣卫大都督陆绎。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旁若无人,到了储蓄银行的门口,高声说道:“奉皇命前来存银!”

    里面很快有人把陆绎接进去。

    外面的商人们可傻眼了,皇命……莫非皇帝也往这里面存银子了?他们惊得差点掉了下巴,陆绎一共押运了二十万两银子进去,换成了二十万元,存入皇家的专用账户。

    他刚离开,户部左侍郎方逢时也感到了,他的车队更多一些,户部存银三十八万两,转入大明储蓄银行的账户。

    数量不算很多,相比这些商人的身价可怜了一些,可是户部的声明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从此往后,大明储蓄银行作为唯一官方银行,专职打理各级衙门账户,从此之后,凡是一百元以上的款项支付,一律要经过银行转账,不得私自领取。

    官吏贪墨,是历来的老大难,朱元璋做了一大堆的人皮枕头,高拱严刑峻法,效果都不能说太好。

    唐毅也没有杜绝贪墨的本事,不过他觉得可以通过一些限制,增加贪墨的成本,使得贪腐变得更困难。

    比如大额支出必须经过银行,这样各级官吏要想截留贪墨,就要先和银行斗法。而且雁过留声,想要调查也容易许多……光是这一条,唐毅就得到了高拱和赵贞吉的鼎力支持。

    当然商人们不会因为这个,就去追捧银元,他们还是觉得那个是坑人的玩意。

    不过不要紧,这不,经过了第一天的沉寂之后,第二天就有好些小商小贩,急匆匆带着银子,跑到了银行柜台。

    没有一会儿,他们就拿到了一个崭新的存折,前三次存银,可以溢价两成,银行年利五分,假如一百两银子,存进去就是一百二十元,一年到头,还能得到六元的利息,一共一百二十六元。

    如果不存呢?朝廷征税,按照银元计价,如果给白银,人家也收,但是回炉重铸,需要额外支付百分之五的火耗银!

    一进一出,差了三十元,百分之三十啊!多少人小本经营,一年能赚这么多?

    管他银元银子呢,官家说用啥就用啥!

    黑压压的人群,扑向了银行……

第1027章 债务置换

    货币本身有多少价值,其实不重要,只要能完成交易,不停流转,就足够了。

    当朝廷接受银元结算的时候,神奇的一幕就出现了,商家为了缴纳税赋,就必须接受银元,假如拿银子去交税,还要缴纳百分之五的火耗,这百分之五的价差,商人不愿意背,就要落在消费者身上。

    你买东西一百元,我买就要一百零五两,谁也不是傻瓜,越来越多人跑到银行兑换成银元。

    原本不看好储蓄银行的豪商大户们,他们也傻眼了,继续囤积白银,拒绝银元,朝廷也没有逼着你兑换银元,可是人家有的是手段收拾你。

    各地的银子成色都不同,折算起来非常麻烦,再加上火耗,一百两的银子,能有八十两的购买力,就偷着笑了。

    相比银元,也好不到哪去!银元还有无与伦比的优势,不用折色,没有火耗,携带方便,交易容易……做生意的谁不想简单方便,时间就是钱,就是命啊!

    明知道接受银元,要被银行宰一刀,可是不挨宰又能如何?

    他们很快想明白了,“吴大人,我们被猪油蒙了心,一时不查,没有想明白朝廷的良苦用心,小的愿意换银元,小的这就把家里的银子都拿出来,换成银元……对了,溢价两成还有了吗?”

    “一千两以下有,一千两以上,没了!”吴天成板着脸说道。

    这帮人心头一颤,乖乖,第一次的时候,可没有上限啊!

    “吴大人,您老也是做生意的,知道大家伙不容易,店大欺客,总归不好吧?”

    “客?我看就是一群恶客!”吴天成毫不留情道:“你们手里有大把的银子,为什么之前不拿出来,不就是囤积居奇,想要看朝廷,看师相的哈哈笑吗?不治你们的罪,那是师相仁慈,还想溢价,做梦去吧!”

    唐毅带出来的人,善男信女可不多,当初白银危机的时候,这帮人没少在背后兴风作浪,搅得天下不安,连带着交通行也损失惨重。

    时过境迁,以为就没事了,怎么想来的?

    你们敛了多少财,今天还都要吐出来。

    一两银子,兑换一元,当初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一点便宜没有。

    而且关元和新银元不一样,含银量足足差了一大截。

    等于是银行从他们身上挖下了一大块肉,一口就给吞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假如不挤兑合盛元,晋商还能继续维持下去,至于吃这么大的亏吗?

    世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京城的大商人们苦兮兮地互相看看,只能认倒霉。

    “吴大人,我们换了!”

    “别忙,还有件事,要知会诸位一声,朝廷颁布了规矩,各级衙门超过一百元的开支,都要在银行走账。日后各大商行工场,超过一万元的交易,也要在银行办理,我建议各位还是赶快把银子存进来,还能生利息,一旦迟疑了,或者私下用白银交易,被抓到可是要吃牢饭的!”

    吴天成放肆地敲打着这些人,这一次银元的改革,绝不仅仅是发行一种货币那么简单,而是建立起一个崭新的权力……金权!

    金权崛起的第一瞬间,就是头角峥嵘,威力无匹,让人爱恨交织,又割舍不断。

    前面提到过,各级衙门在银行建立账户,开销都要走银行账目,如此一来,资金流向有据可查,开支规范严谨,想要大肆贪墨,中饱私囊,难度就大了无数倍。

    这一招的威力,就比高拱数年整顿吏治的功效还要厉害三分。

    再有,商业行为也要经过银行,财务情况就变得一目了然,全面征收商税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兴利除弊,光是这两点,就让这一次的改革充满了吸引力,其实好处还不止这些。

    唐毅向隆庆讲述着,“陛下,长久以来,地方上都存在火耗的问题,征税要比正常的数目多两三成,甚至有达到五六成,至于各地的田赋,更有直接征收两倍的。”

    银两成色不同,需要重新熔铸,过程中自然要消耗,可是消耗多少,谁也说不清,所以该征多少税,全看地方官吏的心思,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商人受了多少盘剥。

    至于田赋,同样如此,每万石田赋划为一个粮区,选拔丁多粮多的人家作为粮长,将粮食运到两京的仓库。

    记住了这一万石粮食,是运到目的地的数量,中途吃了多少,损失多少,都是粮长自己的事情。

    如果粮食不够,就需要自己掏腰包填补,填不上就要挨板子。

    为此,各地的粮长都尽量多征粮,两倍不算什么,甚至有人征到三倍,不但应付朝廷,还中饱私囊,大捞一笔。

    “陛下,银元不需要重新熔铸,也没有火耗问题,只要推开之后,实在是惠民德政,经济必定更加繁荣。数年之前,张阁老就提出过一条鞭法,当时臣担忧火耗问题难以解决,故此暂且压下。如今机会总算是成熟了,臣准备在两年之内,像在除了西南,陕甘等地之外,推动税制改革,从实物税变成货币税!”

    这一项改革,可以说是唐毅所有改革里面,最为重要的一环。

    提到历代的税收,北宋巅峰时候,岁入一亿六千万,被后世无数人称道,当成北宋商品经济繁荣,富足安乐的证据。

    其实这是严重偷换了概念,这一亿六千万,如果都是铜钱或者银子,早就把契丹灭了一百八十回了,大金国也没有崛起的希望了,搞不好大宋都能提前把地球搬回家了。

    很可惜,事实不是这个样子,这里面包含了贯、石、匹、两,统统折价,最后才是一亿六千万。

    也就是说,其中有铜钱,有银两,有布匹,有粮食,其中光是布,就分出十几种,还有许许多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只能放在仓库里发霉,根本派不上用场。

    对于朝廷来说,真正有用的是钱,是银子,随时撒下去,就能立竿见影。

    货币代表着购买力,而购买力也可以看做支配社会的权力,购买力越强,支配能力就越强,也就是说动员能力越厉害,能快速武装出大批的军队,以大明的体量,真的走到了那一步,绝对是独孤求败,天下无敌!

    唐毅给隆庆勾勒出一幅十分美好的图景,隆庆听得几乎入迷了。

    国富民强,吏治清明,四夷宾服,疆域辽阔!

    隆庆盛世,或许真的不是空想。

    “唐师傅,要走到这一步,一定十分困哪吧?”

    “陛下圣明!”唐毅叹道:“动了火耗银,地方小吏势必反扑,推行一条鞭法,原本的士绅地主也不会甘心的。”

    “师傅可有妙策?”

    “妙策不敢说,事到如今,唯有攻坚克难,不避刀枪,拿出壮士断腕之心,奋力向前。”唐毅正色道:“臣准备推行省考和县考,给予吏员上升空间,另外再调整官吏俸禄,尽量减轻压力。至于推行一条鞭法,臣以为眼下或可以依仗工商金融集团的势力,去瓦解士绅的力量。”

    “师傅胸有成竹,朕就等着听好消息了。”隆庆的依旧一副甩手掌柜的德行,反正这么复杂的事情,他没有多大兴趣,更让他关心的是银元究竟能不能成功。

    自从银元推出一个月,大明储蓄银行一共收到了三千多万两的存银,而实际支出的银元只有两千五百万元。

    别忘了,银元只有七成多的含银量,计算下来,一个月的时间,就赚了一千多万,几乎顶得上一年的岁入了,日进斗金都不足以形容银元的成功。

    其实能有今天的成绩,多一半是踩在晋商的尸体上。

    假如当初白银危机的时候,唐毅要求各级衙门把银子出入合盛元,让晋商帮着打理岁入,还会有那么多的挤兑吗?

    过去的事情,无法假设,谁也不知道唐毅是真的有主意不说出来,还是刚刚想出来的办法……是随着大明储蓄银行稳定下来,唐毅又来了新主意。

    他让户部尚书王国光清查了历年以来,朝廷积欠的款项,总计数额超过了一千五百万两,最长久的一笔钱,甚至是正德年间借的。

    看着堆积如山的账册,阁老们都挠头。

    高拱早就提到过,让唐毅早点把债都还了,不然一年一百多万两的利息,比掏了心肝还疼。谁知道唐毅这家伙就是不答应,还拼命借债,也不知道他打得什么算盘?

    “元辅大人,该揭开谜底儿了吧?”

    唐毅淡淡一笑,随手拿出一份约书,给诸位阁老传阅。

    又是借钱的,还是一千五百万两,这是要干什么啊?不活了?

    大家都好像在浓雾里,唐毅幽幽说道:“这一千五百万两是大明储蓄银行借的,把旧债都偿还了吧!”

    这不还是拆东墙补西墙吗?换汤不换药,有什么用啊?

    赵贞吉和陈以勤脑子转不过来,倒是新进的阁老张守直聪明,他翻到了一页,用手指了指,大家都凑过去。

    新债只有百分之三的利息,相比旧债,只有三成左右,以新债换旧债,朝廷每年的利息支出一下子降到了三十万!

    “天啊,还能这么玩?”大家瞠目结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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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守国门的豪情淡去,俺答的铁骑在帝京外耀武扬威;倭寇在东南亮出了锋利的武士刀;西洋传教士不远万里来到天朝……
两世为人的唐毅,面对着一步天堂一步地狱的大时代,他立志要冲上那个位置!
首辅者:上佐天子,下领百官,调和阴阳,安定社稷,试问天下读书人,谁不想入阁拜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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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万改革由我主宰,皇权由我装进笼子,天朝上国由我再度辉煌!
我要做首辅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要做首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要做首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