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做一次傻瓜
疼!
从头到脚,从皮肤到内脏,从肌肉到骨骼,没有一处不钻心刺骨地疼痛。人体都有自我保护的本能,催促着唐毅赶快昏睡过去,只要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面对发自内心的催眠,唐毅只想骂娘,危险根本没有远去,数以千计的倭寇正在集结,战争的号角就在耳边回荡,一群野兽在肆虐。他必须清醒过来,只要不想稀里糊涂丢了脑袋,就必须清醒,没有丝毫拖延的本钱!
心中不停地呐喊,一遍又一遍,终于无边的黑暗中,露出了一丝光亮,猛地睁开眼睛,明亮的阳光有些刺痛。
过了好一会儿,唐毅才适应了,他艰难地扭动脑袋,打量着小小的病房。外面传来响动,推门一个年轻人端着药碗跑了进来。和唐毅四目相对,他简直不敢相信,用力揉了好几下,咧着大嘴笑了起来,泪珠从眼角流下。
“醒了,总算是醒了!”
兴奋地一蹦三尺高,掉头往外面跑,正好大夫从外面进来,两个人撞在一起,一碗药全都洒在了大夫的脖子里,烫得大夫嗷嗷怪叫。唐毅忍不住笑了出来,“还是那么莽撞啊!”
年轻人就是徐三,当初唐毅和老爹去赶考的时候,就说过要帮他谋一个出身,这对于唐毅来说,简直小菜一碟。都不用亲自去,一封信自然有人帮忙。
武选司的员外郎见了徐三,一个气给了三个官职任他挑选,有卫所的副千户,负责看南京城门的把总,还有掌管军粮的库大使。
论起品级,副千户最高。守城门虽然累了点,但是过往商旅众多,油水十足。至于库大使,那就更不用说了,简直是人人羡慕的美差。如果不是看在唐毅的面子,就算花银子都未必能捞到。
徐三挠了挠头。似乎都不可心,偷眼看了看对方,“这位大人,还有没有别的?”
还不满意啊,员外郎气得吐血,就算是部堂的爱徒介绍来的,你小子寸功未有,既不是世袭武官,也没有经过武举考试。能给你这三个官职,已经算是开天地大恩,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员外郎咬了咬牙,“罢了,看在唐公子的面子上,宝山所还空着一位千户,不过我可跟你说,千户是正五品。要本部点头才行。”
本部就是京城的兵部,南兵部手上的权力也仅限于一些小官。佐官,卫所的千户虽然不起眼,但好歹独当一面,必须京师批准才行。徐三根本不明白,他的脑袋里就剩下五品两个字!
乖乖,县太爷才七品。竟然给了我五品?
徐三吓得连忙摆手,对方只当他还不满意,把脸也沉了下来。
“朋友,我可是看在唐公子的面子上,你可不要得寸进尺。贪得无厌,让唐公子难做啊?”
“不不不,大人,误会,误会了!”徐三涨红了脸,挠了挠头,“小的出身微贱,什么都不懂,我是怕干不好。”
“哦,还算有自知之明。”员外郎笑道:“那你说吧,你想做什么?”
徐三又犯了寻思,他知道的官职不多,除了知州,判官,再有就是唐慎拿到的兵备,还有雷七的盐铁塘巡检。徐三以往跟着雷七办事,学了不少本事,觉得巡检还是能胜任的。仗着胆子说道:“这位大人,小的想当个巡检,要,要是不行,副巡检也成。”
员外郎一听,原来这位是个棒槌,差点笑了出来,巡检才从九品,论起权力还不如六房的书吏,罢了既然他说了,那我就按照他的要求来。反正唐毅也说不出什么,要真是给的官大了,没准还有麻烦。
就这样,徐三稀里糊涂,就被任命为白茅镇巡检。昔日的力巴混混儿摇身一变成了朝廷的官人,徐三这家伙高兴地三天没有睡觉,
还真别说,徐三对官场一抹黑,但是他知道唐毅和雷七做过什么,照方抓药就差不多。他先是整顿手下的青壮弓手,严格苦训,干掉了几个为祸地方的青皮无赖,老百姓还送来了万民伞。
徐三干劲更大了,趁着编练乡勇的机会,白茅镇连同周围八个村寨也集结了二百号青壮,都归徐三训练,屈指算来,也有差不多一年的时间。
一天多前,唐顺之派来的士兵到了白茅镇,告诉徐三说唐毅被绑架了,让他注意江上来往的船只。
听到这个消息,徐三简直要疯了,敢绑架唐公子,想不想活了,他立刻召集手下,到处巡查,不眠不休。
还真别说,沿江这么多人都在找唐毅和赵文华,偏偏唐毅他们就在白茅镇的下游上岸,倭寇追来,一路穿过芦苇荡,到了徐三的地盘。
徐三别的不懂,知恩图报四个字却是记在心头,雷七拉拔过他,他就拼命护主,唐毅对他的恩惠更大,徐三更是感恩戴德,恨不得舍命相报。
大夫给唐毅把脉,徐三屏息凝神,生怕有一丝打扰,过了一会儿,大夫才点点头,“公子身体无恙,不过神思耗损,需要多多休息。老夫已经开好了安神的药,不过被这家伙给撞洒了!”大夫狠狠瞪了徐三一眼,徐三不好意思挠挠头,“我这就去重新熬。”
他转头要走,唐毅急忙叫住他。
“还是让先生去吧,我有话和你说。”
郎中点头,退下来,徐三乖乖站在了唐毅面前,关切地说道:“公子,身体为重,多休息吧!”
“呸!”唐毅笑着啐骂道:“徐三,这种要命的时候,谁能睡得着!”
徐三一听挠了挠头,咧着嘴嘿嘿了两声。
“公子,您不用担心,我备好了马车和人手,就等你醒过来,立刻送你去苏州,苏州城高池深,没有事的。”
没想到这家伙还有细心的时候,唐毅随口问道:“那你呢,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待在白茅镇吧,小的可是巡检大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徐三拍着胸膛说道,一脸的傲娇样儿。
唐毅看了直摇头,这家伙还是彪呼呼的,不聪明啊!
“徐三,你手下有多少人马?倭寇少说上千人,他们可都是十足十的亡命徒,你打不过他们的。”唐毅顿了顿,无奈说道:“走吧,咱们一起去苏州,你一个小小的巡检,没人管你丢城失地的,再说了,有什么事情我兜着。我告诉你啊,跟着我的那个老家伙就是赵文华,钦差大臣哩,能把他保护好了,就是大功一件,等着加官进爵吧。”
唐毅故作轻松地说着,没想到徐三非但没有痛快答应,反而低着头,一语不发,左手的指头抓着衣角不停揉搓,仿佛要搓碎了一般。
“徐三?你不会又犯浑了吧?”
徐三仰起头,一脸追忆地说道:“公子,还记得当初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嗯。”唐毅没好气说道:“你小子不还和我比试谁聪明吗?”
徐三咧嘴笑笑,“公子,三儿这辈子最聪明的事情就是认识了公子,哪怕真有不好的一天,俺也不怕了。”
听着徐三的话,唐毅汗毛根竖起,不寒而栗。
“三儿,你别犯浑啊!拿着鸡蛋碰石头,那是傻瓜才干的事情!”
徐三嘿嘿一笑,摇了摇头,“俺本来就不聪明,当个傻瓜当到底吧!”
“你想干什么?”唐毅几乎咆哮起来,牵动气管,又接连咳嗽。徐三忙跑过来,拍打后背前胸,唐毅总算缓过来,一把揪住徐三的胳膊。
“三儿,听我说,不要逞能,我可答应过朱大婶,要让你小子好好的过日子,娶妻生子,她还等着干孙子呢。”
徐三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随即用力甩了甩头,目光坚定的吓人。
“公子,三儿不懂别的,就知道一个理儿,俺是巡检,是白茅镇最大的官,倭寇来了,俺不能把百姓丢下,要是这么跑了,一辈子都别想抬头了。
“你要是不跑,这辈子就到此结束了,你知道不?”唐毅气呼呼说道,芝麻绿豆大的的官,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人家总兵参将跑了多少,也没见几个掉脑袋的,你装什么三贞九烈,想当英雄想疯了吗?
面对着唐毅凶狠的目光,徐三扭过头,不敢看他,只是低声说道:“公子,三儿知道自己不自量力,以卵击石。可三儿真的不能跑了,两百多个弟兄的爹妈儿女,兄弟姐妹都在镇子里。我要是跑了,他们也跑了,那些女人孩子咋办,不都落到了倭寇手里,还有好吗?”徐三泪水也流了下来。
“公子,三儿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可是三儿就觉得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家人的前面,抛弃父母妻儿的畜生,活着还有滋味吗?”
人家刘皇叔活得就挺好!
唐毅没有说出口,他突然想起前世读过的文章,大象是陆地上最强大的动物,很早就被编入军队,可是象兵在战争史上却是悲催的要死,只因为这种动物太聪明,太自私了,遇到了危险就率先逃走,往往把自己的队伍更冲散了。反倒是单纯的战马,不避箭矢,成为人类最好的伙伴。
唐毅觉得自己就是个一个聪明过头的大象,而徐三就是单纯的战马,突然他变得羞愧起来,老脸一阵阵发烧。
“公子你怎么了?”徐三问道。
“呵呵,没什么。”唐毅开怀笑道:“我就是想做一回傻瓜,你觉得怎么样?”
第278章 连环计
做傻瓜,不是做笨蛋。唐毅有更大的使命要去完成,可不想折在小小的白茅镇。如果能重创倭寇,拖延时间,等待明军集结,还不会有性命之忧,唐毅是非常乐意做的。
他把徐三叫过来,仔细询问,先做到知己知彼。
白茅镇有三百多户,一千七百多口人,多以打渔为生,背面靠着长江。是典型的易攻难守,围墙低矮,也挡不住倭寇的攻击。
镇子周围更没有什么可以依托的险要地势,徐****着唐毅走了一圈下来,脑袋低垂,脸上火辣辣的。早知道倭寇回来,把城池修得好一些,也不会这么被动。
徐三绞尽脑汁,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拼命,他扬起脸,凄凉地道:“公子,你和赵大人还是赶快逃跑吧,小的顶着。”
“临阵脱逃可不是我的风格!”唐毅断然拒绝,他嘴上硬气,可是心里也有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盘算。谁知道倭寇来了多少,贸然逃跑要是遇上了倭寇,他们就只能坐以待毙。和徐三在一起,固然危险,但毕竟有几百人手,最起码还有一搏之力。
唐毅从马车上下来,扶着车辕,负手而立。挺拔的身材在阳光之下,熠熠生辉,俨然兵法大家。
“三儿,你记住了,打仗不能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要在乎消灭多少敌人,存人失地,人地两得,存地失人,人地两失。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保住白茅镇的百姓。”唐毅问道:“倭寇如今的动向如何?”
徐三咂摸着唐毅的话,觉得十分有道理,听他问起,忙说道:“公子,派出去的弟兄们打探到倭寇主力已经登岸,看样子少说有五千人。离咱们最近的倭寇只有十里多,随时都可能杀过来,烧杀抢掠。”
“嗯,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迟滞倭寇,要给他们添麻烦。”唐毅嘿嘿一笑。“这个我擅长,三儿,你马按照我的安排准备。”
天色黯淡,徐三从手下人离挑出一百名勇士。每个人都带着长短两把刀,背后背着放火之物,唐毅身体还没有恢复,只能坐在马车上面。似乎受到了即将到来的消炎刺激,唐毅变得格外兴奋。一双眸子闪闪发光。
徐三跑过来,抱拳拱手:“都准备好了。”
“嗯,出发!”
一声令下,一百名勇士随着唐毅和徐三悄悄离开了白茅镇,沿江南下。或许是太小觑明军,倭寇竟然没有安排侦查的士兵。老天爷也帮忙,满天乌云遮住了月亮,走出没一会儿,淅沥沥的小雨下来,有了雨水掩护。袭击变得更加隐蔽。
离着倭寇的营地越来越近,唐毅在徐三的耳边好一顿嘀咕,告诉他该如何如何行动,徐三频频点头,心领神会。
唐毅留在了后面观战,徐三先带着人摸了上去,他们没有靠近军营,而是离着一百多步,藏身荒草中间。
估摸着时间到了二更,徐三猛地蹿出来。手里抓着一尺多长的鼓槌,猛地敲击战鼓。其他三面的人都闻风而动,一起敲击,声音好似闷雷炸响。喊杀四起,传得老远。
营地之中倭寇正在安睡,他们打算养精蓄锐,猛扑苏州,谁也想不到,在这种小地方竟然有人敢捋虎须。简直是胆大包天!
这伙倭寇的头子叫麻叶,和他郭天彪的老板陈东都是倭寇头子徐海的部下。只不过他们三个各有自己的班底,互相较劲儿很厉害。
陈东得到了赵旭投靠的消息,顿时喜出望外,他跑到了徐海和麻叶面前吹嘘,说什么赵旭经商本事高强,熟悉大明情况,有了他帮忙,如虎添翼,想要打败大明军队易如反掌。
麻叶是个急性子,既然赵旭这么厉害,何必等待日后,干脆趁着兵强马壮就攻下苏州。咱们也到人家天堂乐呵乐呵。
他的提议得到了徐海的支持,徐和尚让他和陈东分成两路,一路从嘉善进入南直隶,一路从长江方向发起攻击,谁先抢下苏州,就准许谁抢掠十天。
苏州有多富裕啊,两个人争先恐后,最后不得不用抽签的方式,决定麻叶走水路,陈东走陆路。
水路的好处显而易见,麻叶正在营地里琢磨着如何攻击苏州,突然听到了战鼓声和喊杀声。
他豁然站起,狞笑道:“好大的狗胆,敢主动找爷爷的晦气,孩儿们,立刻迎敌!”
麻叶亲自提着宝剑,其余的倭寇从睡梦中醒来,仓皇杀出帐篷,不少人身上只有一块遮羞布,被冰冷的雨水淋到身上,喷嚏声音不断,冻得瑟瑟发抖。
麻叶在先,循着声音追过去,等他们到了近前,什么东西都没有了,其他几面的鼓声也消失了。
“哼,装神弄鬼,算什么好汉!”
麻叶骂了好一阵,只能惺惺回到军营,倭寇们刚刚擦了擦身体,准备躺下睡觉,他们敢躺下,外面的鼓声又响了起来,这一次还夹杂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好家伙,连火铳都用上了!
麻叶嗷的一声怪叫,带着手下再度杀出。
同样的,又是扑空,更令他气愤的是地上有些鞭炮爆炸的痕迹,把麻叶的鼻子都气歪了。敢拿这玩意充火铳,真特么有才!
他们追了半晌,又没有踪影,麻叶只好回去,他刚走,鼓声又来了……
简短洁说,一个晚上,反反复复,一直闹到了四更天,很多倭寇连觉都没睡,瞪着两个猩红的眼珠子骂人。
“不敢正面交锋,都是一群卑鄙小人!等天亮的,我们就把周围的村镇全都解决了!”麻叶咬牙切齿地发狠。
很快过了四更天,鼓声已经消失了好一会儿,疲惫不堪的倭寇纷纷到头就睡。正在这时候,鼓声再度响起,喊杀更加猛烈。
麻叶提刀想要杀出去,转念一想,准又是**扰,不一定是哪个地方的民团想出了的馊巴主意。老子就是不上当,看你们还能如何?
麻叶继续抱着刀睡觉,可是他渐渐感到了不对,怎么喊声越来越清楚,好像就在耳边一样,麻叶猛地坐起。
手下的人匆匆跑进来,慌里慌张说道:“头领不好了,明军杀来了!”
“杀来好啊,省得老子找他们去了!”
徐三按照唐毅的吩咐,先是反复袭扰,而后再假戏真唱,说起来还多亏王世懋,他在拂晓的时候,带人解救唐毅。唐毅就如法炮制,用在了倭寇身上。
被鼓声折腾的没脾气的倭寇,脑袋沾枕头,呼呼大睡,外面声音再大,也惊动不了他们。直到锋利的刀割开喉咙,鲜血喷射而出,他们才惊觉,这一次是玩真的!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乡勇,招架不及,纷纷倒地而亡。徐三也不为了多****,只是招呼着弟兄们放火。
“烧啊,烧死这帮王八羔子!”
徐三兴奋地吼着,天上的雨已经小了,乡勇身上带着猛火油,带着硫磺等物,点燃帐篷,火势迅速蔓延。
一个接一个的帐篷被点燃,倭寇来不及穿衣服,从里面跑出来,光着屁股到处跑,被徐三撞见,毫不客气地一刀,砍成两段。
最倒霉的要数被大火吞噬的倭寇,他们疯狂叫喊,浑身的皮肉被烧得发出浓郁的香气,疼痛钻心,躺在地上,来回翻滚折腾,想要把大火扑灭。有人虽然侥幸扑灭了火,可是大块的皮肤脱落,露出猩红的皮肉,鲜血淋淋。
恭喜这些倭寇,他们的伤口感染是必然的,要不了几天就会在痛苦的挣扎之中,丢掉生命,凄惨无比。
战斗还在继续,明军都杀得上了瘾,徐三结果了三个倭寇,浑身血液沸腾,还要冲杀,就在这时候,急促的铜锣响起,唐毅的命令到了,让他们后撤。
徐三只得招呼着大家伙迅速退出战场,这时候东方发白,麻叶提着刀,看着满地的尸体,和烧成一堆破烂的帐篷,气得哇哇暴叫。
粗略估计,也有七八十人丧命,受伤的也有几十号。伤损虽然不算大,可是初战不利,麻叶无论如何也没法忍受,他脸上和脖子上青筋暴露,扯着嗓子怒吼。
“追,给我杀光他们!”
倭寇嗷嗷怪叫着,快速追击上来。
唐毅则是坐着马车,不紧不慢,和徐三他们过了一条浅浅的小河,快速撤走。倭寇追到了眼前,还能看到他们远去的身影。再看看面前的河水,最多没过膝盖。倭寇纷纷涉水过河,很快河道里面就站满了人员。
距离倭寇过河的地方,不到三里地,一个络腮胡子大汉兴奋地攥着拳头。
“点火!”
轰!
一声巨响,临时的水坝炸开,黄浊的水流倾泻而下,浪头足有一丈多。倭寇们措手不及,有些人扭头往回跑,有的人则是往前跑上了岸,差不多一百二三十名倭寇被冲走,流进了长江,不出意外,他们都会变成鱼虾的美食。
唐毅的马车回头,看到这一幕,难掩兴奋!
“杀!”
一声令下,徐三和郭天彪带着人马从两边杀了过来,刚刚跑到岸边的倭寇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长长的毛竹狼筅穿透了他们的身体,倒在地上痛苦地嚎叫。
一河之隔,就是倭寇的大部队,很可惜涛涛水流,他们根本没法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被乡勇虐杀,揪心劲就不用说了。
唐毅更缺德,他让人把首级跳在竹竿上,大跳舞蹈,愣是把麻叶气得放屁,险些昏倒,发誓要除掉这伙可恶之徒!
第279章 唐毅的礼物
麻叶非常愤怒,出道以来,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一群连正规军都不是的乡勇,嚣张地抓起一个个死掉或者还有一口气的倭寇,押到河岸边,举起明晃晃的鬼头刀,肆意地砍着人头。≤≤小≤说,
每砍下一颗脑袋,都会伴随着乡勇们挑衅似的欢呼,有的新兵手生,一刀砍不断脖子,伤重的倭寇撕心裂肺地叫喊,让人仿佛置身地狱,不寒而栗。每到这时候,徐三都会大声痛骂,逼着新兵重新挥刀,有的要砍三四刀,脖子都烂了,才会因为流血过多而亡。
就在河对面,上千的倭寇看得清清楚楚,什么叫兔死狐悲,杀鸡骇猴。他们都觉得脖子冒凉气,生怕有朝一日鬼头刀会看到他们的身上。
被血染红的河水散发着地狱才有的腥臭,麻叶的脸色铁青,他只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严重挑衅,明明只有一百多个乡勇,就敢把自己不放在眼里,简直可恶至极!
“射击,把他们都打死!”
麻叶疯狂地叫嚣,倭寇的火铳手三三两两,举起火铳,向着河对岸射击,清脆的响声吓了乡勇们一跳,都停了手里的工作。
“慌什么,能打一百步的火铳还没出世呢,给我杀!”唐毅中气十足地吼道,乡勇们脸一红,又忙着砍人头,果然枪声稀稀落落,一点用处都没有。大家伙对唐毅越发佩服,对倭寇则是更加轻蔑。
差不多三十多个倭寇被斩杀一空,唐毅嚣张地吼道:“多谢厚赠,送你们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下回啊!”
麻叶简直疯了,“游过去,杀,杀光他们!”
倭寇噼里啪啦往水里跳,无奈水流依旧湍急,他们只能向两边四散,寻找渡河的桥梁。唐毅看到这一幕。知道不能再等,立刻下令撤退。
徐三和郭天彪一左一右簇拥着唐毅,其他的士兵同样兴奋异常,大家伙带着人头满载而归。
一路上就听徐三掰着手指头算道:“公子。先是偷袭放火,少说杀了百十来个倭寇,接着水淹了一下,又被杀了一阵,咱们斩了二三百的倭寇哩!”
听他这么一算。可不是哩,就算换成明军的精锐,要想砍这么多脑袋,也要动用几千人上万人。他们区区一百多人就做到了,简直像是做梦一般,不敢置信。
徐三他们都明白,这不是做梦,而是有人指挥有方,策略得当,才让倭寇吃了这么大的亏。此时坐在马车上,顾盼自若的唐毅,简直和羽扇纶巾,坐着四轮车的诸葛亮有的一拼,下一秒他飞升成仙,大家也不会有所怀疑。
至于唐毅的心里,他有着一本账,能取得开门红,不是他多有本事,而是徐三的兵练得好!
铁杵磨成针。木棒只能成牙签!
这并非抬举徐三,唐毅和唐顺之,还有卢镗三个人研究出来的练兵之法,是天才设想。与踏实实践,加上先进理念的综合体。
比起戚继光的练兵方法还要先行,强悍!
有了方法,还要有财力支撑,白茅镇的乡勇临近太仓等地,徐三又是唐毅的心腹。要什么有什么,他手下的兵能天天吃上肉!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九边的将领羡慕嫉妒恨了,训练是高强度的消耗,没有足够的营养补充,累得狠了,就会吐血。唐毅曾经看过有关戚家军的介绍,他们也只能做到三天练一次,不敢天天折腾。
乡勇不一样,营养跟得上,徐三这小子又有个轴劲儿,他身先士卒,无论风霜雨雪,天天不断。一年多下来,乡勇士兵一个个身强力健,浑身肌肉膨胀,气力十足,无论刀枪还是火铳,都像模像样。
这样的士兵塞到九边,绝对是家丁的上上之选,只是徐三他们身为当事人,还茫然无知,以为自己是一群没用的菜鸟。
可是这一番战斗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实力,首先夜袭说的容易,操作起来困难,在营养缺乏的时代,士兵当中往往有三分之一以上是夜盲症,还没等接近对方,自己的人就跑散了。
再有提前挖掘水坝,蓄积河水,也需要强悍的体力,乡勇全都不在话下。
他们距离强兵只剩下一步之遥,那就是杀人!
就像一柄绝世神兵,最后要用人血淬炼,才能露出无上的锋芒。
连续斩杀了三百来名倭寇,依旧处于敌强我弱的态势,但是乡勇们的莫名其妙的恐惧没了,虽然还有担忧,但是已经不会干扰他们理智的判断。
唐毅也暗暗松了口气,手里的筹码正在增加之中。
“弟兄们,等水退去之后,倭寇肯定不甘心失败,他们不会允许有人挑衅他们的尊严。”唐毅笑呵呵说道。
“我们也一样!”徐三大笑着说道:“还特娘的一位倭寇有三头六臂呢,都是一帮小矬子,顶个屁用!”
有个大个子的士兵更是说道:“没错,爷爷的鬼头刀砍了五个脑袋,看倭寇还有多少,能够俺砍的!”
“还有我们呢,怎么都归了你!”
……大家伙难掩兴奋,大声说着。
唐毅脸上带笑,他就喜欢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
“弟兄们,倭寇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蚁多咬死象,他们不能吃亏不是!”
徐三急忙点头,陪笑道:“是是是,我们都听公子的。”
“嗯,大家立刻回到白茅镇,把家人都带走,请你们放心,这场战斗打完,我出二十万两银子,把白茅镇建成固若金汤的要塞,再来多少倭寇都是送死的!”
什么叫土豪,这就是!
大家欢呼着答应,撤离行动再昨天就准备了,等到他们回来,已经准备差不多了,乡绅耆老陪着赵文华,坐在马车上,男人们推着小车,装着锅碗瓢盆,挑着扁担,竹筐里装着孩子,就等着逃跑了。
远远见到唐毅,赵文华激动地声音都变了。
“行之贤侄啊,你可算回来了!”
唐毅急匆匆到了赵文华面前,凑近说道:“梅村公,你刚刚没想着自己逃跑吧?”
赵文华老脸通红,忙说道:“别玩笑,哪能,哪能啊!”
唐毅不以为然,他早把赵文华的牛黄狗宝看透了膛,只是可惜,别看你赵文华贵为钦差,但是在老子的地盘,你说了不算。只不过唐毅现在需要赵文华作为招牌,借助他的身份,使得命令更加权威。
就拿眼前的乡老来说,没有钦差大人压着,绝不会这么轻松的搬家。不过唐毅对这种带着坛坛罐罐,破东烂西的撤退方式不以为然。咱们是逃命,不是搬家!
“徐三,告诉乡亲们,除了金银之外,全都扔了!”
“什么?”
几个乡老都冲了过来,山羊胡子翘得老高,如果不是忌惮唐毅的身份,他们都能拿着拐杖打人了。
“怎么能扔了,破家值万贯,都扔了我们怎么活儿啊!”
“是啊是啊,不能扔了,要是让我们扔了,还不如留在家里头,等着倭寇来杀我们呢!”
还有人跑到了赵文华面前,哭诉道:“钦差大老爷,您可要管管啊,不能让年轻人胡来啊!”
赵文华嘴角抽搐,心说我这条老命还是唐毅救的呢,他只好勉为其难,招呼唐毅过来。
“行之,大家伙都是这个意思,我看……”
唐毅坚决摇头,“我的梅村公,你想学刘皇叔,咱们身边可没有关张赵云,十里之外,上万的倭寇就要杀来,带着这么多东西,咱们往哪跑?”为了让赵文华低头,唐毅直接把倭寇翻了一倍,果然赵文华脸色狂变。
“怎么会这么多?”
唐毅说道:“我刚刚问了郭天彪,他认了出来,说这伙倭寇是麻叶的手下,麻叶的实力还在陈东之上,据我的估计很有可能是两个倭寇头子联手,一起进犯苏州。”
赵文华愕然地张大了嘴巴,五官都缩到了一起,成了肉包子,“老夫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梅村公,别恨天怨地了,把东西扔下来,倭寇看到之后,他们就会争相抢掠,给咱们逃跑争取时间,要是都带着,跑得不快,倭寇杀来,到时候……”
唐毅没说话,只是在脖子比划了一下,赵文华毛骨悚然,慌忙从马车上跳下。
“扔掉,都给本官扔掉,谁敢不听,就地正法!”
嚯!
这位比唐毅还狠呢!
不得不说,恐吓比起说理有用,乡绅耆老都没脾气了。徐三也果断,直接让百姓把东西扔在了镇子里外,好些个百姓都掉了眼泪,换来的只是一顿拳脚。
“都是为了你们好,为了点东西就不要命了?等倭寇杀来,你们的媳妇姑娘都成了人家的玩物,到那时候哭都没地方。”
徐三的话真起了作用,大家什么也不要了,在乡勇保护之下,迅速撤退。
他们沿着官道,直奔距离最近的常熟县,一路上赵文华越来越着急,不停地催促着。无奈何带着老弱妇孺,又能跑多快,急得赵文华满头大汗。偷偷把唐毅叫过来,低声说道:“行之,你看要不咱们先走吧?”
“梅村公,你要走我不拦着,不过小心有人弹劾您舍弃百姓,无情无义啊!”唐毅不想逼得太狠,偷偷在赵文华的耳边说道:“放心吧,我给麻叶留下了一份厚礼,他没精神头追咱们的。”
第280章 反击之常熟
和唐毅待久了,赵文华也不那么白痴了,见这小子笑德阴森得意,好像偷鸡得手的狐狸,这种笑容他见过,干兄弟严东楼害人得手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
赵文华好奇心顿起,低声问道:“行之贤侄,你到底怎么干的?”
“很简单,我把巴豆碾碎,放在了大米里面,只要倭寇一吃,他们就会拉肚子,俗话说好汉子架不住三泡稀,你说他们还能冲上来吗?”。
唐毅说完,预想中的崇拜没有了,反而被赵文华一脸的鄙夷,甚至算无遗策的形象都轰然倒塌。
毕竟谁也不是神,都会犯错误。
“行之贤侄,要我说咱们赶快跑吧!”赵文华忐忑不安地说道:“我怎么觉得倭寇随时会杀来。”
赵文华探头缩脑,不时往后看,一副宝宝怕怕的小模样,可怜透了。
“梅村公,!无!错!你以为我的方法会失败?”
“不是会,是一定会!”赵文华咬着牙说道:“倭寇行事谨慎,他们为了防止水土不服,只会吃自己的粮食,喝水也会非常谨慎,要用狗先实验,所以你的办法肯定不灵。”
唐毅倒是吃了一惊,问道:“梅村公,你挺熟悉倭寇情况,没看出来,您还很用功?”
“那是,老夫奉了干爹之命南下提督军务,哪能不知己知彼,倭寇的情况我了如指掌。如果不是张经老匹夫挡道,倭寇早就被我灭了。”
赵文华还要说下去,唐毅突然说道:“是胡汝贞告诉你的吧?”
一句话,赵文华就像是膨胀的气球被戳破了,只能乖乖投降,摸摸鼻子说道:“别这么不给面子成不?”
唐毅不吱声。赵文华沉不住气,又说道:“行之,就算老夫是道听途说,你也不能耍小孩子脾气,咱们的脑袋要紧啊!”
唐毅自信地一笑,“梅村公。鱼不上钩,不是鱼的问题,而是你的鱼饵不够香,你就放心吧,不让麻叶把苦胆拉出来,我就不叫唐行之!”
……
话说麻叶好歹等到水位退去,迫不及待趟着齐胸深的河水冲了过来,寒冬腊月,那个酸爽就不用说了。
上了岸。脚下踏着的地方就是刚刚唐毅杀倭寇的地方,鲜血流进泥土里,惨嚎声还在耳边回荡,麻叶和手下脸色铁青,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气得。
每一个倭寇都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干掉这伙不知天高地厚的民勇,让他们尝到厉害!敢在老子面前杀人,老子就把你们挨个扒皮。做成人皮枕头!
麻叶气势汹汹,带着手下一路狂奔。总算赶到了白茅镇,从外面看去,镇子小的可怜,低矮的围墙也不过一人高,用点劲就能跳上去,根本不算什么。
镇子里黑烟滚滚。还在燃烧,他顿时感到不妙,急忙下令冲进去。
等到倭寇进来,全都傻眼了。
原来镇子执行了坚决的坚壁清野,所有房舍都被点燃了。街道上还有不少小动物的尸体,鸡鸭鹅狗都被杀了。
有些倭寇还心说杀了更好,还省得我们动手了,往跟前一凑活,这才发现每具动物尸体都散发着臭气,原来都被大粪泡过了,别说吃,连闻都恶心。倭寇那个郁闷啊,就不用说了。
不只是家禽家畜,镇子中心的一片空地,此时烧得最凶狠。
原来唐毅临走的时候,将村子里家家户户的粮食都集中起来,差不多有七八百石的样子,都给一把火烧了。
等到倭寇赶来的时候,已经烧了一大半。
麻叶看在眼里,又是惊又是怕。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狠的对手,要是所有村镇都这样,他们还指着什么吃。麻叶烦躁地在地上走来走去,灼热的火堆烤着他的脸,泛起紫红色。
虽然作战的时候尽量不吃缴获的粮食,但是到了海岛之上,还要指着粮食活命呢!麻叶赶快下令手下人去抢救,忙活了好一会儿,只抢救出来不到一百石,差不多有五百石化为灰烬。
其他的倭寇陆续回来,他们倒是找到了不少锅碗瓢盆,丝绸布匹,看样子是逃得仓促留下的,也不算空手而归。
只是麻叶和手下还不甘心,那伙该死的民勇不但跑了,还把他们的家人都带走了,简直可恶至极!
麻叶可不想他们全须全尾地跑了,还想追击,手下人先受不了了,昨天一夜没睡,又辛辛苦苦打了一天仗,跑了几十里,身上的衣服都湿着,不吃点东西撑不住。
他们都和麻叶说,民勇带走了老弱妇孺,就是他们最大的拖累,一帮老人孩子能跑多远,等到吃饱喝足,一撒欢就赶上了,到时候当着他们的面,把老人孩子一个个砍了,把花姑娘抓过来,好好蹂躏,那滋味该多好!
麻叶和手下倭寇一样,露出了邪恶的冷笑,办法很合他的心意,他的眼前甚至浮现出唐毅这些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可怜模样,忍不住放声狂笑,好像夜猫子。
想象虽好,不能顶饿,天色不早了,倭寇急忙埋锅造饭。煮饭总要用水,他们找遍了村子里的水井,结果所有水井都给堵上了。没有水,怎么吃饭啊,急得满头冒汗,还真别说,在村子院墙外面有一口井没来得及堵上。几个倭寇笑嘻嘻打上了水,十分清澈,他们低头就要喝,麻叶按着刀走了过来,挥手给他们两个嘴巴子!
“蠢材,我们的对手十分狡猾,小心有诈!”
麻叶让人带来两条狗,喂了点水,没到一刻钟,两条狗都没精打采,歪着头口鼻流出白沫,很快就死了。
“好歹毒的心肠!”麻叶咬了咬牙,无论如何,都要把乡勇给杀了。
水井不能用了,只能去江边打水。等待的时候,又有倭寇在最大的地主家后院发现了地下的粮仓,里面装了足有三四百石的粮食,真不愧是土财主,总算能弥补一些烧焦的损失。上报麻叶之后,麻叶又亲自赶来。
他把米袋子打开,仔细看了又看,米粒整整齐齐,洁白干净,仿佛都能闻到香味,让人直流口水,绝对是上好的新米,只是麻叶心里头非常犯嘀咕,对方把水井填了,留下了一口,还投了毒。如今把粮食都烧了,怎么又留下这么多好粮食,莫非也有诈?
麻叶叫过手下,让他们拿着大米出去煮了,喂给牲口吃。
差不多一刻钟,倭寇哭丧着脸找到了麻叶。原来他们把煮好的米饭塞给了一头帮他们托东西的驴,吃下去没一会儿,驴就不停拉稀,一泡接着一泡,直接拉瘫了!
果然米里面也有毒!
麻叶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见过坏的,没见过这么坏的。从敲鼓偷袭算起,不停算计自己,稍微不甚就要上当,换成别人,没准就吃这些粮食了,到时候一堆人拉肚子,那还怎么打仗,麻叶恨得牙根痒痒的。
愤怒之下,直接让手下人把这些粮食都烧了,麻叶回到了镇子中间,又有倭寇过来,原来他们来的匆忙,随身携带的粮食不够,要回到营地取粮食。
麻叶点头,几个人刚转身,麻叶看了眼堆在一旁,从火堆里抢救出来的粮食,不由得冷笑起来。
“你想让麻爷爷吃,爷爷偏不吃,你不想让爷爷吃,爷爷偏要吃!”麻叶大声说道:“别去了,这不是有粮食吗,煮了吧。”
倭寇还有些犹豫,麻叶笑骂道:“怕什么,要是有毒,他们舍得烧吗?”。
一句话打消了所有倭寇的疑虑,他们早就饿得不行,急忙把米都倒进了锅里。这些米良莠不齐,有新米,有陈米,有粳米,有籼米,甚至还有黄小米,简直就是大杂烩。除非发疯了,才会在这里面下毒药。
倭寇们二话不说,赶快把锅烧开,米煮熟。有人恭恭敬敬先给麻叶盛了一碗饭,然后其他人才开始吃。
吃过了晚饭之后,纷纷睡去,麻叶为了防备偷袭,加派了三倍的哨兵,这才安心睡觉。睡到了半夜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肚子一阵阵生疼生疼的,他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转身趴下来谁,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麻叶就觉得肚子翻江倒海,疼得额头冒汗。
他再也忍不住,跳起来就往外跑,到了空地,顿时傻眼了,黑压压的一片脑袋,足有上百号倭寇都在拉稀呢,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臭气冲天而起,叶麻气得想骂娘,一张嘴,冷风灌进去,肚子里就跟开锅了一样,他也顾不得什么,一脚踢开一个,赶快先解决了再说。
叶麻蹲在地上就明白过来,他上当了,被狠狠算计了!对方的心眼咋就这么多啊!
先是在井水投下毒药,接着在大米投药,俗话说事不过三,有了前两次经验,谁都会放松下来,以为黔驴技穷。
而且对方不停地算计,也激起了麻叶的愤怒,他迫切需要找回面子,出一口气。你不是粮食和水都下毒吗,那好,我们就吃给你看,就让你白忙活!
出于逆反的心里,麻叶放松了警惕,吃下了唐毅给他准备的大礼。
总算是想明白了,可是又有什么用,足有七八百名倭寇拉得欲仙欲死,麻叶的脸都绿了,身体更是软的像是面条,别说杀人,连杀鸡都不成。
在常熟官吏惊骇和崇拜的目光中,唐毅和赵文华大摇大摆进了县城,看着高大的城池,赵文华几乎哭出来,“总算是把命保住了!”
第281章 一只穿云箭
常熟知县叫做尹平安,这家伙是杂流出身,去年的时候,递上了两万两银子,和赵文华见面之后,激动的和见了亲爹一样,拼了老命表忠心。
赵文华因为和张经较劲,手下可用的人不多,见有人投靠,也不管良莠,就大方收到了麾下。
把他从县丞提拔做了县令,可以说赵文华是尹平安的恩主,见赵文华前来,尹平安都不知道怎么招待好了。
先把县衙腾出来,最为钦差行辕,又准备丰盛的接风宴。
几十样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香气四溢的美酒,象牙的筷子,银质的小碗,更有衣着简单,香风鼓舞的美女,在身边环绕。
赵文华端着酒杯,泪水长流,激动的浑身颤抖,伏在桌案上,哭得稀里哗啦。仿佛要把一肚子的苦水都哭出来一般。
尹平安不明就里,只当是招待不周,惹恼了钦差,吓得趴在地上,砰砰磕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听到尹平安的哭喊,赵文华突然惊醒,权力终于回来了,他不由得挺起胸膛,腰板拔得笔直。脸上的颓唐惶恐一扫而光,嘴角翘得老高,钦差大臣,天子**臣,首辅义子,一个接着一个的光环重新照耀在脑袋上,让赵文华重新膨胀起来。
为了好好找回丢失的感觉,赵文华愣是忍着不说话,坐看尹平安把脑门磕得青紫,眼前直冒金星,他才用高高在上的声音,淡定地说道:“起来吧,你的招待很不错,本官很欣慰。”
高兴怎么不早说,害我磕了这么多头!
尹平安暗自腹诽,却不敢说话,还要乖乖爬起来,点头哈腰。那个奴才相简直不值得形容。嬉笑谄媚,频频给赵文华斟酒,还把纱衣女子往赵文华的怀里推。
赵大钦差左拥右抱,都找不到北了。
啪!
突然有人用力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乱响,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女人更是惊得把酒水都撒在了赵文华的衣服上。
尹平安怒目圆睁,斥责道:“年轻人,扰乱酒席,惊扰钦差。简直无礼至极!”
唐毅扭过头,连看都不看他,淡淡说道:“让赵大人治我的罪吧!”尹平安偷眼看赵文华,只见这位钦差大人丝毫没有生气,反而是讨好地陪着笑,恍惚间仿佛这个年轻人才是真正的钦差一般,尹平安狠狠的掐了一把大腿,真疼,不是错觉啊!
只见赵文华嬉笑道:“行之贤侄,莫非有什么不高兴?要不要让姑娘们单独陪陪你。老夫就先告辞了。”
“慢!”唐毅突然笑道:“梅村公,过去的几天你都忘了?”
提到这里,赵文华脸色阴沉,一顿酒杯,五官狰狞道:“怎么会忘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们给我的伤害。”
“说得好,谁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就让他一世不痛快!”唐毅红着眼睛,好像**怒的狮子,振聋发聩。大声吼道:“美食美酒美人,什么地方都有,什么时候都不晚!梅村公,报仇的机会可稍纵即逝。你想坐失良机吗?”
这话问得赵文华浑身一颤,他犹豫一会儿,把象牙筷子一扔,挥手把美女推到一边,脸色黑的像锅底儿。
“都滚下去吧!”
女人们捂着脸,快速退下。尹平安不知所措,也跟着往下走,把赵文华气得鼻子都歪了,就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县官。他压着火气道:“尹县令,你往哪里去?”
尹平安脚下一顿,聪明劲儿总算回来了。
“启禀钦差大人,下官要去视察城防,应付倭寇来犯。”
“说得好!”唐毅站起身,说道:“梅村公,咱们也该去看看。”
尹平安的笑容瞬间僵住了,赵文华把眼睛一瞪,“怎么尹县令还不带路吗?”
“是是是,下官这就去!”
……
唐毅和赵文华在簇拥之下,上了城墙,还真别说,城墙上站了不少人,看起来严阵以待,气势十足,尹平安拍着胸脯说道:“请钦差大人放心,有下官在,一定保护大人平安,别管来多少倭寇,只管让他们有来无回……”
哗啦!
话没说完,就听到了这么一声,赵文华急忙循声看去,只见唐毅站在一名上了年纪的老兵前面,在他的脚下都是破碎生锈的甲叶子。
唐毅还不罢手,又到了一个士兵面前,拍了拍他的肩头,从甲胄里面冒出一股股灰尘,呛得士兵直咳嗽,稍微用力一扯,丝绦断裂,甲叶子掉了一地。
甲胄这样,兵器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刀剑都是绣,火铳也烂了,弓都没了弦。不知****如此,人也更可怜,小的还是萝卜头,老的已经白发苍苍,指望着他们,别说击败倭寇,就连守住城池都成了问题。
赵文华脸都绿了,一把揪住尹平安,二话没说,跳起来就给尹平安好几个嘴巴。打得他鲜血直流,尹县令也不敢回嘴,只能跪在地上,任由赵文华打骂。
“尹县令,尹平安!你的功夫是不是都用在逢迎拍马上了?就指着这帮饭桶,还想保护本钦差?你亏不亏心!银子,银子都用在哪了?”
尹平安战战兢兢抬起头,委屈十足地说道:“大人,小的都,都孝敬给您了!”
赵文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死里逃生的他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气急败坏,又狠狠踢了尹平安好几脚。
事实证明,赵文华选人的标准只有两个字:银子。尹平安除了会捞银子,别的本事也稀松平常二五眼。
平时还好,真正要命的时候,这些饭桶屁用没有,根本指望不上。赵文华简直欲哭无泪,他发誓只要过了关,以后一定要多用有本事的人。
而眼下呢,只能靠着唐毅了。
“行之贤侄,你看咱们该怎么办?”
唐毅轻松地说道:“梅村公不必忧心,兵将不堪用,那就调兵呗!”看他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容易,可把尹平安气到了,谁不知道江南虽然兵多,但是顶用的没几个,尤其是倭寇一来,精锐都用来保护苏州、杭州,外加有些战略要地,普通的县城能分到多少人马。
“赵大人,您可别听无知小辈信口开河。”
啪,赵文华又给他尹平安一脚,他的话直接华丽无视了。
“行之贤侄,你有没有办法?没有办法,老夫就去苏州,哪怕丢城失地,我也认了!”赵文华近乎无赖般说道。
唐毅走到垛口,俯身向下看去,突然指着一群人,笑道:“梅村公,您来看看,咱们的援兵到了。”
第282章 千军万马来相见
“援兵,在哪呢?”
赵文华茫然向城下看去,哪有一兵一将,突然他升起一个可怕的念头。∑。∑
“行之贤侄,你会撒豆成兵不成?”
唐毅满脸黑线,心说我要有那本事,还至于和你一起倒霉吗!
“梅村公,你看见那一支商队没有?”
顺着唐毅的手指看去,果然有一支商队差不多有一两百人,全都推着独轮车,车上插着黑色的小旗,由远而近,快速到了常熟城下。看起来和寻常商队没啥不同。
为首的老者骑着毛驴,从驴上跳下来,朝着城上拱手。
“小老儿是何家村里长何万全,奉命助战,请开城门啊!”
老头中气十足,声音清楚地传到赵文华的耳朵,只是他直皱眉,怎么看来的人都像是走街串巷做小买卖的,和打仗根本不挨边。
“行之,你确定他们是援兵?”
唐毅面带微笑,在垛口边,拱了拱手,“赵大人不相信你们是来打仗的,露一手给赵大人看看怎么样?”
何万全扬脸看到唐毅,憨厚一笑:“敢情是唐公子在这儿!您说话我们照办,孩儿们,抄家伙!”
一声令下,所有青壮把独轮车放在一边打开车上的包裹,迅速拿出军服皮甲,穿戴整齐。乡勇不是正规军队,他们没有明军制式的鸳鸯战袄。不过这点麻烦难不倒富庶的苏州,所有乡勇都是一水儿的黑色战袄,厚实暖和,外面穿着相对轻便的皮甲。
唐毅曾经想过用铁甲,不过一来铁甲制作繁琐,江南多阴雨,保养不便,二来倭寇穿戴铠甲的也不多,有皮甲就足够了,再有太过张扬也不好。
乡勇穿戴起来。又拿出武器,他们一手腰刀,一手盾牌,背后背着五支飞矛。一个个武装到牙齿,气势十足,往哪里一站,比起常熟城内的守卫士兵就强了一大截。
赵文华不由得拍起了巴掌,“好啊。太好了,快开城门。”
“慢着!”何万全抱拳笑道:“大人,不用那么麻烦,小老儿自有办法。”
赵文华和唐毅都饶有兴趣地看着,只见士兵们把独轮车推到一起,每架车的前面都留有凹槽,车把可以插进去,用绳子一绑,就结结实实连接在一起。
一个接着一个,转眼之间。一条浮桥就出现在眼前,几个水性好的跳入护城河,他们用绳索拖着浮桥过去,找了个木桩,固定起来。
浮桥搭好,后面的士兵踏着浮桥,身轻如燕,快速通过。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看得赵文华目瞪口呆。
更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城墙不到三丈。对于普通人来说,不亚于天险。乡勇们计算了一下高度,将三架独轮车绑在一起,差不多有一丈左右。斜搭在城墙上。
一个身材适中的年轻的士兵站了出来,他助跑两步,踏着独轮车,一下子跳了起来,独轮车的高度,加上他往上跳。距离城头只有一丈多,这个年轻人抛出飞爪,抓住城墙的垛口。他的身体顺势贴在城墙上,两脚用力一弹,就像是猿猴般,轻松上城。
到了城墙上面,他把绳索系在垛口上,拉了拉,没有问题,下面的乡勇踏着独轮车架子,抓着绳索,三下五除二,纷纷上了城墙。
一个个兴高采烈,把胸膛挺得高高的,分明再说我们厉害吧!
赵文华更是目瞪口呆,他彻底被士兵矫健的身手惊呆了。
“行之,你还敢说不会撒豆成兵,这分明是神兵天将啊!”赵文华吹胡子瞪眼,不依不饶说道。
唐毅谦虚一笑:“梅村公,过奖了,不过要说起来,何老爷子和这些弟兄们还真有些不一般。”
“怎么讲?”赵文华好奇地问道。
“何老爷子早年可是南少林出身,学武二十年,尤其擅长轻功,曾经在朱提督帐下效力,带领二十名弟兄偷袭敌营,枭首五十有余,光是老爷子一个人就砍了八个,谁人不知!当初编练乡勇的时候,老爷子心灰意冷,不愿意出头,还是三顾茅庐,才把老爷子请出山呢!”
唐毅正说着,就听有人笑道:“唐公子,小老儿这点本事可不值一提,要是再拿出来吹牛,可要脸红啊!”
何万全来到了唐毅和赵文华面前,抱拳拱手,“要说起来,还是唐公子厉害,您设计的独轮车老夫越用越觉得是个宝贝。”
唐毅笑道:“怎么个宝贝法?”
何万全搓着手,感叹地说道:“江南多河流,马车用起来不方便,可是有些小河还用不了大船,独轮车就派上了用场。十几架穿在一起,就是一座浮桥,过河如履平地,而且一架车能装二十斤吃的,还有兵器铠甲,足有一个人用半个月的。老汉琢磨着平时就装成商队,等到接近了倭寇,给他们来一个狠的!”何万全抓着山羊胡,笑眯眯说道:“公子你看咋样?”
“好,再好不过了!”
唐毅高兴地笑道:“有何老爷子,还有众位弟兄,倭寇不足为虑!”
“说得好,要不是朝廷上下都是糊涂官,废物点心,朱大人当年早就把倭寇都杀没了,哪有今天!看在唐公子,还有唐大人的面子上,老头子才出来操练这些孩子们,换成别人,滚一边儿去!”
说话之间,还拿眼角夹了一下赵文华,赵大钦差这个气啊,无奈他还要求着人家保护,也不敢发作,只能陪着笑脸,那笑容简直比哭都难看。
唐毅笑道:“何老爷子,您先去歇着吧,我琢磨着其他的乡勇也都快到了,到时候咱们兵合一处,给倭寇迎头痛击,好好教训他们!”
“还是唐公子的话中听,老汉走了。”
自从何万全之后,不断有乡勇前来汇合。
多得有二三百,少的三五十,不管是从哪里来的乡勇,全都士气高昂,摩拳擦掌,很不多立刻和倭寇拼命去!
唐毅并不意外,自从倭寇作乱以来,受损失最严重的前三名保证有松江和苏州,每年都有倭寇大举入侵,多则上万,少则几千,掠走的百姓就有数万,财物更是不可计数,各地百姓深受其害,就连普通的士绅也难以幸免。
一面是凶残的倭寇,一面是无能的官府,当提出编练乡勇的对策之后,不管别人,苏松等地的士绅最为积极。
在加上唐毅又是苏州人,出钱出力,除了唐慎坐镇的浙东之外,苏州的乡勇最为强悍,人数多,训练也好。唐毅在白茅镇的时候,就下令徐三通知所有临近乡勇,集结到常熟,迎战倭寇。
如今周边村镇的乡勇纷纷赶来,唐毅享受着一只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的畅快。不到两天时间,常熟县内已经集中了将近两千名士气高昂的乡勇。
相比之下,城里的正规军都被比了下去,成了打下手的货色。
唐毅浑身热血沸腾,他知道老爹和师父早就盼着乡勇能够一展身手,如今机会终于来了,这是乡勇的第一战,也是最重要的一战,是骡子是马,在此一举。
为了提振大家伙的勇气,消除对倭寇的恐惧,唐毅带着徐三,拿着他们砍下来的三十几颗人头,到每一队乡勇中间,和他们交谈用餐,把人头摆在他们的面前。
告诉他们倭寇不可怕,他们一样是人,只要大家有信心,一定能击败倭寇。最后唐毅更是用充满鼓动的声音说道:“弟兄们,一颗倭寇的人头,朝廷就赏赐六十两银子,咱们乡勇是地方士绅出资,家乡父老再出六十两,杀一个倭寇就是一百二十两,足够你们盖房娶妻,杀得多,赚得就多,你们还怕倭寇吗?”
“不怕。绝对不怕!”
小伙子们眼珠子都红了,疯狂叫喊,在他们的眼里倭寇不再是人,而是一个个行走的金元宝!
“启禀公子,银子,额不,是倭寇,倭寇杀来了!”一个年轻的士兵红着脸吼道。
第283章 反击之乡勇威武
倭寇是一群抢匪,抢匪的守则里,没有死磕两个字,有便宜就占,没便宜就跑。不过常熟城外的倭寇不一样,他们抛开了长久以来的作风,扛着云梯,带着扒城索,嗷嗷怪叫着,向着城墙扑来。
此时的城墙寂静无声,连喘大气的都没有,倭寇还以为城里的士兵都被吓傻了,他们跑得更欢了,离着城墙还有五十步,突然一阵鼓声响起,一群弓箭手冲到了垛口,嗖嗖向城下放箭,稀稀落落的弓箭,有的中了倭寇,更多的则是落在了地上。
倭寇一见,更加高兴了装得挺像,敢情是软脚虾。
“杀,死啦死啦滴!”
一个握着的倭寇头目鬼叫着,不用问他就是一群人当中的真倭。所谓倭寇,有七成都是大明的子民,至于剩下的三成,有多少真倭还不好说,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真倭武士出身,从小训练武技,身手矫健剽悍,是相当不好对付。
他招呼着倭寇的火铳手,声不断,城头的明军弓箭手纷纷中弹,哀嚎一片。
唐毅就在后面观战,他不由得摇了摇头,常熟城内的士兵看着不行,打起来更不行,还要看乡勇的。看了眼旁边的何万全,老头冲他微微颔首。
“公子放心吧,小老儿还没老!”
何万全说着,招呼他的手下,进入战斗位置,老头眯缝着眼睛,刀子一般的目光就盯着那个真倭。
倭寇似乎感到了他被盯上了,不断改变方向,做出各种动作,只是不论他怎么闪展腾挪,都别想甩开何万全的视线。
终于,倭寇进入了三十步左右,老头微微俯身,两支飞矛已经抓在了手里。
“着!”
两支飞矛不分前后,向着下面去。又急又快,好像毒蛇出动。倭寇下意识挥动手里的,上面的一支飞矛被斩断,下面的一支几乎同时到达。他只能拼命扭动腰身,只听噗的一声。
飞矛刺入小腹,力道之大,带着倭寇连着退了三步,血顺着伤口流淌出来。倭寇疼得脸都绿了,哇哇怪叫。这时候老头又掷出一支飞矛,直接命中倭寇的胸膛,倒在地上,身体抽搐了一阵,再也不动弹了。
何万全微微摇着头,“唉,七年前老汉一支飞矛一个倭寇,如今竟然要三支,真是老了。不中用了。”
“您老了不怕,还有我们呢!”
年轻的后生们争先恐后,投掷出手里的飞矛,他们经验或许比不上老前辈,但是劲头十足,不断有倭寇被穿透身体,活生生钉在地上,凄凉地挣扎惨叫。
倭寇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集中弓箭和火铳,向着城头猛。不时也有乡勇受伤,甚至丧命。
“都给我撑住,大家伙记着,你们背后就是家乡父老。就是妻儿兄弟,你们想他们被倭寇蹂躏吗?”
“不想,不想,不想!”
大家用力吼着,听到同伴们的呼声,知道有兄弟并肩作战。大家伙的压力减轻了不少,倭寇终于到了城墙下,竖起云梯,不断向上攀爬。
“砸,往死里砸!”
乡勇们举起滚木礌石,雨点般砸下去,倭寇不断被击中。脸盆大小的石块,砸在了脑袋上,顿时砸出一个饼,装满生石灰的瓶子砸下去,石灰四溅,落在眼睛里,烧灼的痛苦难以形容,倭寇捂着眼睛,重重摔在地上,一双眼睛算是废了。
这些还算平常,最精彩的要数金汁,就是用粪水烧开,那个味道就不用形容了,负责的士兵都被口鼻堵起来,令人作呕的味道还不断刺激着神经。
可是这玩意用出去威力真的不小,两个士兵用铁钳夹着铁锅,喊着号子抛下去。
滚热的粪水劈头盖脸,浇在了倭寇的头上和脸上。瞬间就把皮肤烫出了大泡,倭寇吃痛,伸手一抹,恭喜他这条命就算是完了。粪水之中含着大量的细菌和污染物,只要进入血,就会造成可怕的感染。
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感染几乎就是死亡的代名词。
五锅金汁倒下去,足有十几个倭寇被烫伤,腥臭的味道交织起来,顺着风传到了城上,大家伙全都皱眉,甚至有人呕吐起来。
乡勇哪怕平时训练再好,到了真正的战场,用自己的双手,去结果另一条生命,来自灵魂的恐惧都是免不了的。
就在大家稍微迟疑的时候,有几个倭寇冲上了城头,一连砍倒了三名乡勇,他们得意猖狂地大叫,后面的倭寇随之上来,人数越来越多,快速向两旁扩张,眼看着城墙要失守,一旁的徐三眼睛都立起来了。
他抓起一把长刀,猛地冲了上去,连着砍翻了两个倭寇,乡勇的士气为之一振,更多的人冲上来,和徐三并肩战斗,挡住倭寇凶猛的攻势。
不得不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倭寇的确不好对付,他们凶残暴虐,狠辣疯狂,拼命的劲儿头小菜鸟们真有些顶不住,不由得节节败退。
徐三都红了眼珠子,身上也挨了好几刀,血流不断,还拼命大喊,死战不退。唐毅看在了眼里,脸色凝重,到底是第一次,兵种的配合还不熟练,徐三他们刀盾兵在前面死拼,后面的手傻愣愣的看着,不知道怎么是好。
唐毅抓起一条,迈着大步冲上去。
“跟着我上!”
手脸色一红,急忙跟上了唐毅,他们站成整齐的一排,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唐毅的眼睛里只有对面的倭寇,他深深吸口气,暴喝道:“刺!”
十几条一同刺出,对面的倭寇都被吓傻了,避之不及,身上被穿了好几个,倒在地上抽搐着。
唐毅懒得看他,继续迈着大步往前冲。
“刺!”
再度刺出,又有两个倭寇被刺倒。兵快速冲击,一下子吸引了倭寇的注意力,越来越多的倭寇涌上来。
徐三他们也从险境中脱离出来,一个个气喘吁吁,浑身无力。徐三猛地抬头,看到竟然是唐毅救了他,顿时脑子就懵了。
那可是唐公子,小三元,文曲星下凡。
要是他受到了伤害,老天爷都会劈了大家伙。
徐三脸红脖子粗,怒骂道:“还有口气的,都跟我上!”
乡勇们看在眼里,也是浑身血沸腾,一个个蜂拥而上,前面手开道,不断有倭寇被刺倒,刺伤,后面的士兵涌上来,把脑袋砍下来,大家配合默契,如臂指使。
站在人群中间,左右都是兄弟,浑身的血都在沸腾,男人的本能疯狂泛滥,没有疲惫,没有疼痛,没有恐惧,只有一往无前。
“杀!”
“杀!”
“杀!”
如林,杀气漫天,久经大敌的倭寇竟然从心底涌出一股恐惧,他们面前的不再是予取予求的绵羊,而是被激怒的狮子,等待他们的只是死亡!
好几个倭寇竟然不自觉地向后退去,只是他们的觉悟有些晚了,从另一面,何万全带着人也杀了上来,乡勇们两面夹击,奋力将兵器刺入他们的身体,一个接着一个的倭寇倒下去。
没有多大一会儿,城墙上一个倭寇都没有,只剩下一片尸体,证明这里发生过惨烈的战斗。
何万全老头迎面见到唐毅浑身是血,吓得把兵器都扔了。
“我的老天,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怎么能和我们一起战斗啊?”老头跑过来,上上下下检查,确认唐毅没有受伤,血水都是别人的,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公子,下回你可不许冒险了!”老头凶巴巴说道。
“何老爷子瞧不起我?”
“小老儿哪敢啊。”何万全连忙摆手,羞愧说道:“您是清贵人,和我们武夫不一样。”
唐毅用力摆手,豪迈地说道:“弟兄们,世人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又说武夫粗鄙,可是没有粗鄙的武夫,谁打败凶残暴虐的倭寇,谁保护黎民苍生!”唐毅涨红了脸,大声喊道:“武夫威武,乡勇威武!”
“武夫威武!乡勇威武!”
乡勇们激动地举起拳头,响亮的口号,在城头不断回荡。
第283章 反击之乡勇威武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倭寇也不是吃素的,他们集中弓箭和火铳,向着城头猛。不时也有乡勇受伤,甚至丧命。
“都给我撑住,大家伙记着,你们背后就是家乡父老。就是妻儿兄弟,你们想他们被倭寇蹂躏吗?”
“不想,不想,不想!”
大家用力吼着,听到同伴们的呼声,知道有兄弟并肩作战。大家伙的压力减轻了不少,倭寇终于到了城墙下,竖起云梯,不断向上攀爬。
“砸,往死里砸!”
乡勇们举起滚木礌石,雨点般砸下去,倭寇不断被击中。脸盆大小的石块,砸在了脑袋上,顿时砸出一个饼,装满生石灰的瓶子砸下去,石灰四溅,落在眼睛里,烧灼的痛苦难以形容,倭寇捂着眼睛,重重摔在地上,一双眼睛算是废了。
这些还算平常,最精彩的要数金汁,就是用粪水烧开,那个味道就不用形容了,负责的士兵都被口鼻堵起来,令人作呕的味道还不断刺激着神经。
可是这玩意用出去威力真的不小,两个士兵用铁钳夹着铁锅,喊着号子抛下去。
滚热的粪水劈头盖脸,浇在了倭寇的头上和脸上。瞬间就把皮肤烫出了大泡,倭寇吃痛,伸手一抹,恭喜他这条命就算是完了。粪水之中含着大量的细菌和污染物,只要进入血,就会造成可怕的感染。
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感染几乎就是死亡的代名词。
五锅金汁倒下去,足有十几个倭寇被烫伤,腥臭的味道交织起来,顺着风传到了城上,大家伙全都皱眉,甚至有人呕吐起来。
乡勇哪怕平时训练再好,到了真正的战场,用自己的双手,去结果另一条生命,来自灵魂的恐惧都是免不了的。
就在大家稍微迟疑的时候,有几个倭寇冲上了城头,一连砍倒了三名乡勇,他们得意猖狂地大叫,后面的倭寇随之上来,人数越来越多,快速向两旁扩张,眼看着城墙要失守,一旁的徐三眼睛都立起来了。
他抓起一把长刀,猛地冲了上去,连着砍翻了两个倭寇,乡勇的士气为之一振,更多的人冲上来,和徐三并肩战斗,挡住倭寇凶猛的攻势。
不得不说,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倭寇的确不好对付,他们凶残暴虐,狠辣疯狂,拼命的劲儿头小菜鸟们真有些顶不住,不由得节节败退。
徐三都红了眼珠子,身上也挨了好几刀,血流不断,还拼命大喊,死战不退。唐毅看在了眼里,脸色凝重,到底是第一次,兵种的配合还不熟练,徐三他们刀盾兵在前面死拼,后面的手傻愣愣的看着,不知道怎么是好。
唐毅抓起一条,迈着大步冲上去。
“跟着我上!”
手脸色一红,急忙跟上了唐毅,他们站成整齐的一排,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唐毅的眼睛里只有对面的倭寇,他深深吸口气,暴喝道:“刺!”
十几条一同刺出,对面的倭寇都被吓傻了,避之不及,身上被穿了好几个,倒在地上抽搐着。
唐毅懒得看他,继续迈着大步往前冲。
“刺!”
再度刺出,又有两个倭寇被刺倒。兵快速冲击,一下子吸引了倭寇的注意力,越来越多的倭寇涌上来。
徐三他们也从险境中脱离出来,一个个气喘吁吁,浑身无力。徐三猛地抬头,看到竟然是唐毅救了他,顿时脑子就懵了。
那可是唐公子,小三元,文曲星下凡。
要是他受到了伤害,老天爷都会劈了大家伙。
徐三脸红脖子粗,怒骂道:“还有口气的,都跟我上!”
乡勇们看在眼里,也是浑身血沸腾,一个个蜂拥而上,前面手开道,不断有倭寇被刺倒,刺伤,后面的士兵涌上来,把脑袋砍下来,大家配合默契,如臂指使。
站在人群中间,左右都是兄弟,浑身的血都在沸腾,男人的本能疯狂泛滥,没有疲惫,没有疼痛,没有恐惧,只有一往无前。
“杀!”
“杀!”
“杀!”
如林,杀气漫天,久经大敌的倭寇竟然从心底涌出一股恐惧,他们面前的不再是予取予求的绵羊,而是被激怒的狮子,等待他们的只是死亡!
好几个倭寇竟然不自觉地向后退去,只是他们的觉悟有些晚了,从另一面,何万全带着人也杀了上来,乡勇们两面夹击,奋力将兵器刺入他们的身体,一个接着一个的倭寇倒下去。
没有多大一会儿,城墙上一个倭寇都没有,只剩下一片尸体,证明这里发生过惨烈的战斗。
何万全老头迎面见到唐毅浑身是血,吓得把兵器都扔了。
“我的老天,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怎么能和我们一起战斗啊?”老头跑过来,上上下下检查,确认唐毅没有受伤,血水都是别人的,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公子,下回你可不许冒险了!”老头凶巴巴说道。
“何老爷子瞧不起我?”
“小老儿哪敢啊。”何万全连忙摆手,羞愧说道:“您是清贵人,和我们武夫不一样。”
唐毅用力摆手,豪迈地说道:“弟兄们,世人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又说武夫粗鄙,可是没有粗鄙的武夫,谁打败凶残暴虐的倭寇,谁保护黎民苍生!”唐毅涨红了脸,大声喊道:“武夫威武,乡勇威武!”
“武夫威武!乡勇威武!”
乡勇们激动地举起拳头,响亮的口号,在城头不断回荡。(未完待续。)
第284章 上阵父子兵
暮色四合,疲惫不堪的倭寇选择了退去。
城头上守军总算能休息一会儿,徐三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浑身的伤口不断疼痛。
下一秒他猛地蹿起,提着刀歪歪斜斜,冲向了两具倭寇的尸体,他举刀劈下去,连砍了好几刀,愣是没砍断,只好用身体压住刀柄,一点点从骨缝割开,忙活的浑身是血,两颗人头才砍了下来。
提在手里,徐三嘿嘿大笑,口水都流出来,这哪里是人头,简直就是两颗大****。
岂止徐三,其他的乡勇更是如此,他们争先恐后,砍完了城上的尸体,又用竹竿把城下的尸体挑起来,砍下脑袋。
经过清点,一共斩首176级,乡勇则是有17人丧命,三十多个伤员,总体来说,唐毅对这个损失并不满意。
要知道戚家军可是打过零伤亡的,唐毅的训练方法更好,投入更多,凭什么还损失“惨重”,必须要好好反省,彻底反省!
唐毅闷闷不乐,别人可高兴坏了,最得意的要数赵文华。
打仗的时候,赵大钦差不敢上城,躲在行辕里面,等打完了,听说是大胜,他风风火火跑上了城墙。
见到堆成小山的尸体,赵文华一阵恶心,哇哇大吐,吐完之后。赵文华竟然做出了疯狂的举动,他跑到了人头面前,抓起一个个仔细观看,一边吐一边看,一边哈哈大笑,和疯子差不多了。
士兵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得远远瞧着,任由赵文华发泄。说实话,赵大钦差非常高兴,高兴的要发疯!
没了性命之忧以后,赵文华都在思考一件事,让他惶恐不安的事情。
堂堂钦差大人,竟然被倭寇绑架掳走。把朝廷颜面置于何地?如果查下来,没准就把赵旭的事情抖落出来,按上一个通倭的罪名,他身为伯父就算不死。仕途也就到此结束了。哪怕他再溜须干娘,再吹枕边风,干爹严嵩和干兄弟严世藩都不会保他。
赵文华和别的官员不同,他这些年帮着严嵩害了多少人,贪了多少银子。背地里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一旦失去了权力,等待他的就是万劫不复!
一想到这里,赵文华简直就买块豆腐撞死的冲动。
可是自从白茅镇狙击倭寇,到常熟大捷,赵文华的心态陡然而变。
屈指算来,前后斩杀的倭寇就有五百人,实实在在的首级就有二百多颗,这是实打实的功劳,虽然他没做什么。但是他身为钦差,指挥有功是跑不了的。
俗话说一俊遮百丑,打了大胜仗,他的罪责全都没了,不光没了,地位还会快速爬升。张经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资格老一点吗!
可打过什么像样的胜仗吗?
没有,根本就没有,比起我赵文华差得太远了,这位甚至憧憬着和张经分庭抗礼。进而取而代之。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要是能坐上东南总督的宝座,上百万的军饷,丝绸。瓷器,钱庄,票号,到处都是流着油的肥肉,要是能捞个几年,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美。太美了!
赵大钦差满眼都是小星星,只是理想再美好,也要有人配合,那个人就是唐毅!
很显然,他怎么被绑架的,唐毅一清二楚,一路上他什么德行,唐毅也一清二楚,要是这小子不愿意帮忙遮掩,别说美梦成不了真,还会变成噩梦。
因此赵文华看过了人头之后,急匆匆跑到了唐毅面前,兴奋地拍着他的肩头。
“行之贤侄,不愧是将门虎子,厉害,真是厉害!”赵文华试探着说道:“贤侄,指挥有方,朝廷一定会重重嘉奖,想要什么,只管和老夫说,我一定尽力争取。谁要是敢小觑乡勇,我都跟他到京城打官司。”
显然,他指的就是张经。
唐毅微笑着点头,突然若有所思地说道:“梅村公,你说朝廷会怎么赏我呢?”
“这个……”
赵文华一下子被问住了,朝廷赏赐无非是文官加官,武将进爵,再有赏赐一些财物宝贝,也就是这样。
唐毅是小三元,考进士一点难度没有,凭着本事就能拿到官位,凭什么要靠着皇帝的赏赐。至于赏点那点钱财,还不如唐毅指头缝流出去的多。
上一次唐毅在守卫京城的时候,出力不少,朝廷就感到赏赐困难,这一次更是如此。赵文华抓着头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主意。
唐毅探身,到了赵文华的耳边,低声说道:“梅村公,咱们挑明了吧,这功劳我可以都给你!”
“都给我?什么意思?”赵文华傻愣愣问道。
“呵呵,我都替梅村公想好了,您在白茅镇连环巧计,重创倭寇,拖延时间,而后在常熟大展才略,召集四方勇士,背城一战,再败强敌。杀得倭寇闻风丧胆,争相逃窜,那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您觉得怎么样?”唐毅笑眯眯问道。
咕嘟,赵文华艰难地咽下口水,唐毅这家伙真够大方的,本来赵文华只敢想想领导功劳,现在好了,什么都归他了。
赵文华在****这么多年,好歹知道一个道理,想要拿到多少,同样的就要付出多少。他强压着心头的激动,声音嘶哑地问道:“行之贤侄,开条件吧,老夫做好了挨宰的准备!”
赵文华伸长了脖子,挺着胸膛,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唐毅心中暗笑。这就是和小人打交道的好处,直接干脆,总比那些伪君子要好得多。
“梅村公,你知道乡勇的不足吗?”
“不足?有什么不足,不是砍了这么多脑袋吗?”赵文华不明所以。
唐毅摇摇头:“梅村公,乡勇至少有三个问题要解决,第一是各地练好了兵,组织到一起打仗,必须磨合,所以不能贸然出战,您要帮忙压着;第二乡勇缺少远程打击的力量简单说就是火铳,我们已经缴获了鸟铳,在浙江也在打造,只是数量不够,您要帮着要工匠,要作坊,最好在太仓弄一个作坊。”
“没问题。”赵文华拍着胸脯说道:“老夫身为钦差,怎么用兵我说了算,至于工匠和作坊,老夫还挂着工部侍郎的衔,我去安排,保证让行之满意。”
“痛快,还剩最后一条,就是乡勇需要水师。”
“水师?”赵文华一下子犹豫起来。
水师就需要战船,战船就涉及到海禁,别说是他,就连严嵩都不敢轻易答应。
“行之贤侄,水师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老夫可没办法弄到船只啊?”
“哈哈哈,梅村公,我也没指望能转瞬之间,就有一支水师。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在刘河堡建造一个造船厂,对外就说是维修战船,先把工匠找好,架子撑起来。我估摸着几年之内,海禁一定会放松,到时候船厂就大有可为。只要梅村公能帮忙弄下来,船厂的两成干股就是您的,意下如何啊?”
听说有钱赚,赵文华的眼睛就冒出了小星星,只是他还有些矜持。
“贤侄,按理说我是不该要你的干股的,只是,只是上下打点……总之,你懂的!”把赵文华都逼出了名言。
唐毅微微含笑,他怎么能不清楚,很多人都知道明朝的商税低的令人发指,貌似只要加征商税,就能解决财政危机,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
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虽然朝廷的商税几乎没有,但是要想做生意,就必须有人罩着,生意越大,靠山就越硬,普通的杂货铺子要有官差照应,大买就要州府的官员,甚至要巡抚布政使,乃至六部九卿,阁老重臣。
靠着这种方式,早就把商税拿走了,只不过不入国库而已。
面对着残酷到丑陋的现实,没能力反抗,就要学会适应,至少要暂时适应。
之所以选择赵文华,主要是严党势力庞大,要想做事就不能绕过他们,其次严党中人不会像清流那样,****牌坊一起要。
谈妥了条件,赵文华笑嘻嘻抓住了唐毅的手,两个人就好像多年的老朋友,一下子亲密了许多,有了利益结合就是不一样。
打退了倭寇的攻势,唐毅丝毫不敢懈怠,他亲自巡查四城,和乡勇们一起交谈,一起吃饭,一起巡逻放哨。
别小看这些举动,要知道唐毅顶着小三元的光环,在普通人看来,那就是文曲星下凡,哪一个乡勇能和他多说两句,都受**若惊,立刻成了铁杆粉丝,誓死追随。对唐毅来说,这也是一笔一本万利的投资,这些乡勇日后肯定会成为大明军中的重要力量,别看文官瞧不起武夫,要想坐稳宝座,没有军队支持是绝对不行的。
日后唐毅就是靠着在军中的强大号召力,渡过一次次危机,避免重蹈徐阶、高拱、张居正等人的悲催命运……
常熟在唐毅的经营之下,变成了铁板一块,麻叶连续攻击两天,除了头破血流,一无所获,他不得不放弃。
倭寇咬牙切齿杀来,灰头土脸撤走。他们刚刚离开不到二十里,前面就出现了一支黑衣黑甲,旗号高悬的队伍,风卷残云一般杀来。
勇字旗空中飘扬,旗号下面的人三十出头,蓄着短须,英俊潇洒,气度非凡,正是唐慎唐子诚!
欺负了小的,老的来了。
麻叶同学,你惹麻烦了……
第285章 转运的俞大猷
俗话说无利不起早,没了压力的唐毅变得懒散之极,足足睡到了下午,才懒洋洋起来,缓缓的梳洗,喝了两大碗皮蛋瘦肉粥,躺在竹椅上晒太阳。∷∷,
江南的冬天阴雨绵绵,潮湿之气入骨,很多人到了老年都会有老寒腿,甚至是冻疮,反而是寒冷的北方这个问题不严重。这就像下雨天拿着伞的人反而容易被淋湿一样,人往往因为忽略而犯错误。
“衰后罪孽,都是盛时作的,老来疾病,都是壮年招的。”唐毅念叨着李时珍告诉的养生法门。
煮了一点黄酒,加上姜丝话梅,慢慢品着,惬意得很,要是琉莹在旁边,配上一曲清歌,那就别提多美了。
唐毅正在闭目养神,想入非非,脚步声响起,徐三匆匆跑进来,抑制不住地兴奋,吼道:“公子,麻叶跑了!”
“嗯,跑了就跑了,往哪个方向?”
“苏州。”徐三干脆地说道:“何老爷子派人侦查过了,公子要不要去追击?”打了一场防御战,徐三还不知足,一颗脑袋一百二十两银子,太诱惑了!
唐毅沉默一会儿,摇摇头:“人要知足,我们能保住常熟就很不错了,王崇古是个用兵大家,倭寇拿不下苏州的。我们何必插一脚呢!”
“哦!”
徐三有些不满意,他心目中的公子不是这般慵懒无为的样子,应该如同前天一般,拿着长枪,和大家伙并肩作战,杀敌如草芥,那才是真正的公子!
徐三又不敢说破,只好失望低着头,默默离开唐毅的小院,他刚刚走到外面,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回头。只见唐毅跑了出来。
这一次的唐毅须发皆乍,气势十足,好像被杀神附体,和刚才判若两人。
“公。公子……”
“别废话,听我的命令,马上调集人马!”
“要打倭寇?”徐三乐得跳起来,立刻说道:“我这就去传令,要带多少人去苏州?”
“谁说去苏州?”唐毅冷笑道:“我要去的是白茅镇!”
……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苍凉的战歌在田间回荡,一千名乡勇小跑着向前。这条路就是几天前唐毅从白茅镇逃到常熟的路。
唐毅其实是个报复心很强的人,从出道以来,从来没有一次,生命被捏在别人的手里这么久,他不爽,非常不爽。无时不刻都在思索着,怎么把麻叶这伙人留下,用他们的大脑壳出气。
不过他也知道。几千名倭寇不是几千头猪,想要消灭他们,难度可想而知。光靠自己的力量绝对不行。
还有没有别的力量呢?答案是肯定的,唐毅首先就想到了老师,根据徐三所说,唐顺之早就知道了自己和赵文华被劫持。
他一定会动用所有力量,寻找解救,而此时倭寇大举入侵,老师不能不知道。凭着唐顺之的本事,麻叶此番行动绝对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最起码也会碰一个头破血流。
惹不起麻叶,断他的后路总可以吧!
一个关门打狗的计划在唐毅的脑袋里形成了,他果断召集人马。挑选一千名最精锐的乡勇,以何万全为先导,带着徐三他们,风风火火,扑向了白茅镇。
沿途到处都是被火焚毁的村镇,有些来不及撤走的百姓被倭寇荼毒。尸体到处都是,残破不堪,乡勇们的怒气直线上升,直接冲到了爆表。
经过一天多的行军,白茅镇遥遥在望,远远的还能看到炊烟袅袅,有百十名倭寇押着好些抢掠来的女人,嚣张的怪笑传出老远,有些按捺不住的倭寇竟然将女人拉到了路边的草丛,伸出肮脏的狗爪,扯去女人的衣服,露出一片片的洁白。
倭寇的叫嚣,女人的哭喊,仿佛置身地狱一般!
有一个女子趁机挣脱绑绳,疯狂地逃跑,她的一双小脚哪里跑得过倭寇,没几步就摔在地上,她咬着牙,抓住地面的荒草,手脚并用,向前跑去。
枯草刺破了她的衣服,扎透了她的鞋底,斑斑血迹留在了身后,让人触目惊心。她奋力跑着,倭寇猖狂地大笑,迈开罗圈腿,一边追赶一边大吼:“烈性的小母马,美丽地花姑娘,我喜欢!”
正伏在土丘上侦查的士兵叫做何正浩,他是何万全的孙子,小伙子怒火攻心,抽出飞矛,从山坡冲下来,跑出十几步,借着惯性,将飞矛掷出。
又准又恨的一下,刺穿倭寇的前胸,血浆迸溅而出,倭寇傻傻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何正浩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手里的刀一挥,人头滚落地上。
干净利落的一刀,何正浩不知道身后一双明亮的眸子,水气朦胧,直直盯着他。何正浩的心里头只有一个字:杀!
他奋力冲向倭寇,后面的弟兄们紧紧相随,倭寇也不甘示弱,两伙人撞在了一起,刀剑的碰撞,人的喊叫惨呼,交织在一起,离着老远就能听到。
刚刚赶到的何万全一看气得眉毛都立起来,咬牙大骂。
“一勇之夫,一勇之夫啊!”
何老头能不气吗,他本想着找机会偷袭,现在弄成了遭遇战,这不是添乱吗!唐毅反倒很镇定,笑着说道:“何老爷子,您带着人马去接应令孙,让徐三带着兵去攻击镇子。”
“好嘞!”
徐三第一个答应,他招呼着自己的二百名部下撒腿跑向了白茅镇,他们都是本地人,地形太熟悉了,白茅镇西边的围墙最矮,还有好几个口子。
他们先是一顿乱箭火铳,也不敢打不打得中,压下了倭寇的反击就好,冲到墙边,奋力跳进去,手里的腰刀挥舞,血光迸溅,倭寇措手不及,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去。
徐三杀得最欢,转眼之间已经有三个人被他砍倒,他觉得自己就像赵子龙下凡,越杀越有劲,不到一刻钟,大半个镇子都落到了他们手里,倭寇只能蜷缩在镇子东边的一块,负隅顽抗。
这时候何万全已经把镇子外面的倭寇解决,从东边杀了上来,两只拳头对冲,倭寇被顷刻碾成了碎片,足有三百名倭寇被屠戮一空。
就连徐三都觉得吃惊,怎么面前的倭寇和常熟的不一样,这么容易就被解决了?
经验丰富的何万全道出了关键,“傻小子,真倭都跟着麻叶去苏州了,这些穿的和倭寇一样,其实都是大明的败类,他们比起一般的土匪水贼强不了多少!”
何正浩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不敢置信地吼道:“我不信!都是大明的人?他们欺负女人,怎么比真正的倭寇还狠?”
看着天真稚嫩的孙子,何万全沉默半晌,突然声色俱厉地说道:“你小子听着,最见不得你好的不是对头,是那些背叛主人的白眼狼,他们不咬得更狠,更凶,新主人怎么多看他们一眼!你们都记着,这是畜生,不是人!仁慈不是留给他们的,杀,杀光了畜生,天下就太平了!”
唐毅正好赶过来,把何老头的高论听得一清二楚,他倒是觉得不见得所有投靠倭寇的都是罪恶滔天,必须杀之。但是唐毅很欣赏这股子杀气,军人不敢杀,还叫军人吗!
为了鼓励大家的劲头,唐毅马不停蹄,向下游杀去。
他们的目标就是倭寇的船只停泊的地方,只有捣毁了锚地,毁掉了所有船只,倭寇才彻底从成了断线的风筝,落网的大鱼。
差不多半夜的时候,唐毅的人马冲进了倭寇的营区。
保护船只的倭寇明显比白茅镇的厉害许多,双方正杀得难解难分,突然从江面上来了一支船队,他们加入了夹攻的行列。
这伙人足有三千多人,上百条大小船只,兜着倭寇的屁股猛杀猛砍,连逃走的希望都不给倭寇。
战斗到了天明时分,留守的倭寇被清剿一空,他们的船只除了焚毁的,都落到了明军的手里。
有一位身材高大的将军迈着虎步走了过来,他一身的铁甲挂着斑斑血迹,额头脸上都有伤口,血液早已凝固。一见唐毅,眼中难掩喜色,急忙走过来,伸出大手想要拍拍唐毅的肩头。到了一半他把手缩了回来,变成了抱拳的姿态。
“唐公子,你没事吧,末将救援来迟,还请赎罪?”
唐毅不明所以,忙侧着身体,躲开了行礼。
“我说俞大伯,您老这是搞什么鬼啊?”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俞大猷,当初俞大猷在王忬手下听令,唐毅和他见过好几次,相谈甚欢,唐毅非常钦佩这位耿直忠勇的将军。
见唐毅不解,俞大猷更加羞惭,说道:“实不相瞒,唐部堂下达了军令,让我移师长江口,解救公子和赵文华赵部堂。谁知竟遇到了风浪,耽搁了行程,末将实在有罪。对了,赵部堂呢,若是他有了闪失,末将真是罪该万死?”
看着俞大猷愧疚的样子,唐毅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历史上俞大猷一直是著名的倒霉蛋,没有罪也被抓去蹲黑牢,该封赏也得不到,眼看着被后辈踩到脑袋上,和李广都有得一拼。
不过这一次他确实歪打正着,走了大运,如果俞大猷提前到来,没准就和麻叶的船队遭遇,不管胜败麻叶攻击苏州的计划提前暴露,哪有如今关门打狗你的大好形势!
唐毅由衷的说道:“俞大伯,您要转运了!”
第286章 要命的密信
说起转运,好运气还真就来了,打扫战场的时候,徐三带着几个夜不收狂奔过来,下了马就说道:“公子,有倭寇来了。”
“倭寇?多少人马?”唐毅忙问道。
徐三挠了挠头,“有不少!”
唐毅忙说道:“让大家伙严阵以待,准备迎敌。”俞大猷急忙抽出佩剑,大声说道:“唐公子放心,只要有我在,再多的倭寇也别想伤到你的毫毛。”
见大家伙如临大敌,徐三噗嗤笑了出来,“倭寇不少,都是残兵败将,逃命呢!”
“啊!”
这话可惊到了众人,唐毅眼珠转了转,突然喊道:“还愣着干什么,痛打落水狗啊!”
没等他说完,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俞大猷动作最快,无奈他的手里不给力,徐三和何万全带着人马冲到了前面。
看着一帮小伙子气不喘,脸也不变色,再看看自己手下,一个个面红耳赤,呼呼出气好像拉风箱的。俞大猷这个羞愧啊,暗暗咬牙,等打完一定好好练,往死里整!
他们跑出了十里左右,迎面就遇到了一些零散的倭寇。
和以往不同,倭寇有的受了伤,有的连兵器都没有,一个个跑得三魂丢了七魄,徐三带人冲上去,简直就像砍瓜切菜,稀里哗啦,倭寇连滚带爬往两边跑。
没跑出几步,俞大猷的人马就杀了过来。
要说起来,俞大猷的部下打硬仗不行,就比如昨夜的攻坚都落到了乡勇身上,但是他们打顺风仗没问题。
这么多倭寇,简直就是移动的银****,哪里能放过。
他们红着眼珠子,嗷嗷叫着扑上去,一个个倭寇被放倒。越往前冲,倭寇就越多,也越狼狈。
俞大猷久经大敌。看得出来这些倭寇受伤众多,带着强烈的恐惧,和掉了魂儿一般。显然刚刚经历一场残酷的战斗,他们受到了强烈的摧残蹂躏。
试问东南的地界哪股人马有这个实力?怕是只有狼士兵。可是没听说瓦夫人和彭家的人到了苏州啊?
俞大猷满心的疑惑,百思不得其解,他手下可不慢,一路上看了七八个倭寇,浑身的铠甲都被血水染红了。
他们又跑出几里路。攀上一座山丘,向下眺望,不远处有一伙一两百的大股倭寇,后面一支黑衣黑甲的人马紧追不放。看到黑衣士兵的旗号,俞大猷不仅愣了,脱口而出:“是乡勇!”
俞大猷看的不错,来人正是唐慎和他乡勇。
在援救常熟的路上,双方撞在一起,唐慎是救子心切,别说是倭寇。哪怕是天兵天将,他也敢拼一把!
五千乡勇一字排开,以五百名火铳手为前锋,后面的士兵组成鸳鸯阵,严阵以待,两翼是二百名骑兵压阵。
麻叶这家伙也没有官兵看在眼里,城池攻不下来,野战谁怕谁啊!
倭寇怪叫着冲上来,火铳交替响起,一片片的倭寇应声倒下。恐怖的杀伤力一上来就打得倭寇晕头转向,损失惨重。
遍地的尸体,血流成河。
麻叶杀红了眼,果断派出五十名真倭。从侧翼突袭乡勇。
说到底这还是乡勇第一次正式出战,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真倭突破了一个口子,后面的倭寇蜂拥杀进来。
眼看着军阵要被冲开,唐慎带着人堵了上来。而且率领骑兵的王怀义也不是吃素的,他带着一百名骑兵从左翼突出。猛攻倭寇的后方。
江南虽然不合适大队骑兵作战,但是小队骑兵还是非常凶悍的,几次冲锋,倭寇后方彻底混乱了。王怀义的一百名部下也折损了一半,可以说是惨烈的对拼。
所幸乡勇利用这段时间调整完毕,杨安指挥着火铳手发起反击,连着三轮排,毙杀一百多名凶悍的真倭。
鸳鸯阵的威力也发挥出来,乡勇们配合越发密切,集合众人的力量,将一个个单打独斗的倭寇轻松击杀。
麻叶这家伙虽然愤恨,可是他也知道骨头硬,碰不得。急忙下令撤退。倭寇想跑,唐慎可不会放过他们。
比跑乡勇何曾怕过谁,从入选第一天,他们每天都要跑十里,倭寇的罗圈腿哪里是乡勇大长腿的对手。乡勇死死咬住,王怀义带着手下不断突击,他们就好像追逐兽群的狮子,不断屠杀着猎物。
麻叶心里拔凉拔凉,他见过各种各样的明军,就算打不过,总能跑得过!身后的这帮家伙简直让人欲哭无泪,更让他绝望的还在后面,倭寇气势汹汹杀来,大家都惶恐不安,可是倭寇败了,那就没说的。
各地的乡勇民团都冲了出来,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麻叶和他的手下成了丧家之犬,到处都是敌人,到处都是埋伏,水不敢喝,饭不敢吃。
只能闷头逃跑,麻叶咬牙切齿,“爷爷认栽了,等回到了海上,早晚我还会杀回来!”
麻叶率领着部下离着船队停泊的地方越来越近,手下人也越来越少,能跟在身边的只有二三百人,来的时候六七千,现在只剩下这么一点,麻叶真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很可惜他没有这个机会了,王怀义的骑兵尾随杀来,麻叶急忙分出一百人马抵挡,他自己继续逃跑,没跑出多远,刚刚上一个山坡,在山坡上立着一位雄壮的将军,手里握着明晃晃的大刀,正冷笑着看着他。
“倭酋受死!”
俞大猷从山上冲了下来,他人高马大,就好像一头发怒的雄狮,几步到了麻叶面前,挥刀就砍,麻叶急忙举起佩刀格挡,却挡不住俞大猷的神力,他凝神静气,一刀劈下去,麻叶的刀断了不说,肩头还被削下去一块。麻叶痛叫着在地上翻滚,俞大猷要趁机下杀手,倭寇疯狂冲上来。
他急忙挥刀招架,乡勇们越来越多,将这伙倭寇彻底包围起来,再也没有了逃跑的可能。麻叶浑身是血水和泥土,他睁大了血红的眼睛,瞳孔涣散,只剩下浓浓的恐惧和不甘,虽然不算枭雄,好歹在海上纵横多年,骨子里的凶悍让他不甘心失败被俘。
猛地夺过一把,抹了脖子。
随着麻叶的倒下,战斗也进入了尾声。
唐慎不顾打扫战场的,领着一些人疯狂冲到了江边,远远看到一个少年郎正满脸笑容,等在那里,唐慎冲到前面,跳到儿子的面前,上上下下仔细看着,再三确认没事,泪水忍不住地流下来。
“毅儿,听说你被绑架了,爹的心都被掏空了!”
听着老爹的动情的话,唐毅的鼻子头发酸。
“爹,孩儿不是没事吗!”
“哼,你小子不是比狐狸还精吗?怎么还会被绑票了,赶快和爹从实招来。我看荆川先生的书信里说你在秦淮河被抓了,是不是沉溺女色,忘乎所以,你爹不再身边,你小子就短了家法?”唐慎沉着脸,恶狠狠说道。
唐毅被老爹问得哭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
他连忙把经过说了一遍,从赵旭绑架他们,到郭天彪反水,帮着他们逃跑,再到麻叶如何入寇,他如何保卫常熟,后来又偷袭白茅镇。
前前后后,说得清清楚楚,唐慎听完老脸一红,敢情不是儿子不学好,而是被赵文华躺了,更是听到儿子中了小三元,已经是秀才一枚,唐慎咧着嘴就笑了起来,连眼神都变了。
“不愧是我唐慎的儿子,就是厉害!像我!”
唐毅差点喷了,心说多日不见,老爹还自恋起来,像你?真像你就麻烦了!
“爹,您是怎么跑来的?”
唐慎也把经过说了一遍,原来粮食危机之时,杨安就带了一队乡勇赶到了苏州,唐慎在浙江不得施展,索性以校阅乡勇的名义,回到了苏州,至于是想儿子还是想媳妇,暂且放倒一边。
他刚到苏州,唐顺之的命令就到了王崇古的手里,让他派兵解救唐毅和赵文华。
偏偏陈东从嘉善入寇,王崇古没有分身术,而且他知道对付大股的倭寇,他有办法,想要救两个人,那可是大海捞针。
正好就推给了唐慎,谁让里面有他的儿子呢,你总不能推脱吧!
唐慎当然二话不说,带着随身的护卫前往太仓和嘉定等地,没等找到儿子,就听说倭寇大举进犯。
唐慎琢磨着绑架钦差应该和倭寇有关系,只要干掉了倭寇,最起码抓一些俘虏,换回儿子不难,至于赵文华的死活,根本没有在唐慎的考虑。他带了三千多浙江的乡勇,苏州,太仓等地又集结两千多人,另外王崇古把王怀义派给了他。
唐慎也算是兵强马壮,竟然稀里糊涂干掉了巨倭叶麻,绝对是大功一件,连唐毅都替老爹高兴。
“爹,这一次斩首该有三四千吧,我估摸着您又要升官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唐慎的脸色就变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唐毅顿时不高兴了,“爹,咱们父子您还藏着掖着,赶快说,有啥事,我给你参谋参谋!”
“唉,这事真不好说啊!”唐慎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塞到了唐毅手里,信封上还沾着鲜血。
唐毅接过抽出信纸,才看了两行,眉头就立起来。
“这是张部堂给麻叶写的?”
“嗯!”唐慎痛苦地点点头,“这是我在麻叶身上搜到的,你说半洲公身为封疆大吏,他怎么会通倭啊?”
第287章 总督驾到
提到了张经,唐毅的印象就是那个不惜和东南大族血拼到底的倔老头,说他通倭,唐毅是一万个不相信。
他拿着书信反复看着,这是一封求医的信,麻叶说他受了刀伤,海岛没有良医,希望张经帮忙,张经毫不含糊,答应送两名医生给麻叶,还有数量众多的名贵药材。
好家伙,负责抗倭的统帅和倭寇头子穿一条裤子,关心人家的健康,也难怪唐慎怀疑,说不是通倭,谁能相信啊?
唐毅眉头紧皱,试探着问道:“您觉着张部堂怎么样?”
“要怎么说呢?张部堂统兵多年,经验丰富,在他治下,闽浙海疆防线日趋稳固。此老为官清廉,作风正派,做事本领强,十几年的积弊到了他手上,很快就能解决。最重要是张部堂爱兵如子,别管狼士兵,外省客兵,还是浙江本地的人马,都对老大人十分尊重。”
“那就是了。”唐毅笑道:“您觉得这样的人会通倭吗?”
唐慎一愣,他没有说话,而是背着手走到了帐篷的门口,背着眺望天边的新月,半晌叹道:“月有阴晴圆缺,人心就如月亮一般,不断变幻。爹进入官场年头不多,看到的跌破眼镜的事情可不少。说句实话,好人坏人,都有点分不清了。谁知道张部堂会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不!”
唐毅坚定摇头,“爹,张部堂已经年过花甲,就算再变,也不会从红脸的关公变成白脸的曹操。”
“吸,也有道理!”唐慎也不愿意相信张经真的通倭,倘若是真的,只能说大明的官场彻底没救了,还是赶快辞官不做,回家洗洗睡吧。
“毅儿。那,那这封信该作何解释?”
“往好处想呗!”唐毅道:“您不妨设身处地,加入您是总督,会如何对付倭寇?”
“这事你不是说过吗?要内调外养。两手动作。”唐慎轻笑道。
“没错,依我看张部堂是想招降麻叶,故意和他沟通感情。通篇虽然没有劝降的字眼,可是字里行间,写了不少吃食。还有家乡小调,要勾起麻叶的思乡之情,好招降纳叛。”
“也有这么一说。”
唐慎思索了一会儿,却又摇摇头。
“行之,为父和张部堂接触许多次,他对倭寇从来都是咬牙切齿,除之而后快。他可从来没说过要招降倭寇,连一个字都没提。曾有人提过怀柔的策略,被老先生骂一个狗血喷头。”
一个恨倭寇入骨的人,突然和倭寇成了好朋友。难怪让唐慎困惑。而且这是从麻叶死尸上搜出来的,总不能说麻叶在临死之前,设计陷害张经吧?
既然不是,那有如何解释张经的表里不一呢!
唐毅也犯了愁,他在地上来回走动,说起来他对张经的印象不多,前世时候也只知道他是被赵文华陷害,立了大功却身首异处,死得好不凄惨……等等,唐毅突然灵光一现。
“爹。我明白了!”
唐毅兴奋地说道:“据我的估计,张部堂一定是在放烟雾弹,制造他有心招降的假象,稳住倭寇。同时他一定会暗中积极备战,给倭寇来一个狠的,一定是这样!”唐毅拍着大腿,笃定地说道。
唐慎一脸尴尬,其实这个结果不难猜,只是他习惯了阴谋诡计。总是愿意往坏处想。
“唉,看来是为父错怪了老大人,麻叶死在了我们的手上,老大人的一番辛苦怕是没用了。”唐慎还有些截胡的愧疚,并且暗暗告诫自己,凡事不能往坏处想,毕竟这年头还是有好人的。
唐慎如释重负,唐毅却发愁了起来,他突然感到眼前的胜利来的非常不是时候,对于乡勇和他们父子来说,这是难得的胜利,可是对于张经来说,却未必是好事情,甚至有可能苦心筹划都付诸东风流水。
天底下从来不乏靠着骂人活着的寄生虫,让他们做事多半不行,让他们找错却是得心应手。张经接掌总督以来,并没有多少建树,如今老爹消灭了麻叶,势必会给攻讦张经的人提供借口,趁机非议老夫子的策略。
张经承受的压力之大可想而知,偏偏张经又是个高傲而倔强的人,他不屑于向其他人解释自己的打算,甚至包括嘉靖在内,老夫子都未必愿意低头。张经把一切都放在暗中进行,憋着个大反转,可是他也不想想,观众还有没有耐心等下去?
一旦大老板失去兴趣,加上周围的小人环侍,唐毅几乎猜到了张经为什么会立了大功,反而丢脑袋……
唐慎看儿子一脸思索,苦大仇深,关心地问道:“毅儿,张部堂不是不会通倭吗?你还担心什么?”
“张部堂是不会,可是别人会认为他会,我们认为他不会不重要,要上面认为他不会才成。”
唐毅的话有些绕,唐慎迟疑一下才想明白,“毅儿,你是说有小人要陷害张部堂?”
“不是要,而是一定!”唐毅烦躁地说道:“赵文华这个家伙一定不会放过张部堂的,他早就想取而代之。”
“那可不行啊!”
唐慎可真的着急了,要是换掉了张经,弄上了赵文华,东南可就真的没救了。
虽然在乡勇的问题上,唐慎很不满张经,但是张经操守和能力没问题,加上资格老,能压得住各方,换上一个贪得无厌的家伙,大好的局面毁于一旦,产生的后果不可想象!
“毅儿,浙江一省,承受着倭寇的不断袭扰,每年要担负一百万石漕粮,要缴纳大明朝十分之一的赋税,要养活十几万大军!别人都说浙江是块肥肉,殊不知谁要是胡乱咬了一口,更大规模的民变随时会爆发!”唐慎郑重说道:“爹不是危言耸听,毅儿,你必须保护住张部堂啊!”
怎么又是我?
唐毅一阵哀嚎,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盯着老爹,唐慎狠狠心肠,坚决不妥协,爷俩对视了好一会儿,都流出了眼泪,最后还是唐毅放弃了。
“我尽量想办法吧。”唐毅说道:“其实最简单的就是和张部堂挑明,让他自己改正。没事多和京城沟通,作为疆臣第一,没有圣眷加身是不成的。”
唐慎犹豫了一下,虽然张经未必听他的,他也要试一试。
战斗结束到了第五天,清点工作已经完成,数千人头堆在一起,仿佛小山一般。其余缴获的物资更是不计其数,俞大猷围着众多的人头,一边走一边笑,巴掌都拍不到一块。唐毅说他转运,还真灵了!
俞大猷和手下砍下了四百多颗脑袋,还击伤了倭酋麻叶,绝对是大功一件。其他人同样如此,掰着手指算,能升多少级,就向徐三这样的,做梦都笑醒无数次了。
大家兴高采烈的时候,一伙骑兵簇拥着一位威严的老者,赶到了现场,老者跳下战马,直接朝着人头堆冲了过来。
俞大猷抬头一看,连忙单膝点地,请安说道:“末将拜见大帅!”
“嗯!”
张经点了点头,走到人头堆之前,抓起一个看了又看。侍卫们都受不了腥臭,老头看得饶有兴趣。
“果然是真正的倭寇!”张经的老脸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唐子诚呢?”
俞大猷忙说道:“他在操练乡勇,末将这就去找他。”
“不必,老夫正想见识一下他练的好兵,随老夫前去看看咱们的大功臣!”张经一贯不苟言笑,难得今天能如此开怀,俞大猷在前面领着,很快到了校场门口。
张经拦住了大家伙,独自到了门口,只见乡勇正在训练。唐慎提着一条长枪,站在十步之外,骤然发力,快速接近硬木制成的靶子,手里枪花闪动,脖子、嘴、双眼、眉心,致命位置全都留下了小孔!
士兵们都被神速的枪法惊到了,大力拍巴掌。
“好!好!好!”张经也拍起来巴掌。
唐慎猛地看到老夫子驾到,想起和儿子的谈话,他竟然有些歉疚,毕竟自己的胜利给老头带来了麻烦,急忙跑过来。
“下官见过部堂大人!”(~^~)
第288章 靠着儿子不丢人
“子诚,没看出来你的功夫还不差,竟然是文武全才。”张经温和地说道。
唐慎连忙抱拳,惭愧道:“下官三脚猫的本事哪里拿得上台面,刘焘刘大人,谭纶谭大人那可都是顶好的武功高手,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
“呵呵,子诚过谦了,他们功夫或许比你强,可是打仗的本事比你差多了。”张经赞叹地说道:“远的不说,光是眼前这一战,毙杀倭寇四千有余,俘虏两千三百多人,倭寇麻叶授首,所部全都被歼灭,就凭着这份功劳,日后老夫致仕,东南的重任必然落到子诚的身上。”
唐慎勉强控制住抠耳朵的冲动,搞没搞错,他才是嘉靖三十二年的进士,江湖地位低到了不行不行的,能做到兵备的宝座,已经是超擢,没有十年的积累哪有资格稳定总督巡抚一级的高官。
张老头不会是吃错了药,想捧杀自己吧!
唐慎慌忙站起,诚惶诚恐说道:“部堂大人,下官何德何能,能练好乡勇保护一方平安已经算是天大的幸运,哪还有别的奢望,还请部堂明鉴!”
面对大功不骄不躁,张经欣然一笑,“老夫也是说说而已。”
好吗,老这么玩人会闪腰的!
唐毅默默坐下,一声不响。一肚子话,摸不清张经的套路,他也不敢多说。要是把毅儿叫过来,那小子说不定能看透张经的心思,自己就不行了。
安静了一会儿,张经又说道:“子诚,这次有功的将士拟好了名单吗?”
“拟好了!”唐慎忙把一份名册送到了张经面前,张经接过,扫了下开头就皱起了眉头。
“子诚,为何把俞大猷放在第一位?据老夫所知,他不过是打了顺风仗而已啊。”
“部堂,俞将军乃是朝廷正规军,又是他击伤麻叶。乡勇不过是地方民团,怎么好僭越。”唐慎客气地说道。
张经面色不悦,带着怒气摆手说道:“岂有此理,功就是功。岂能因为身份不同,而有所差异,你马上把名册重新拟定,乡勇之中有功将士,比照官军。一律重赏,这个老夫亲自上书朝廷帮你们争取。”
“多谢部堂!”
唐慎躬身告退,从临时的钦差行辕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唐毅正坐在桌案后面,拿着炭笔在画着漫画。
画面上一个萌版的少年郎,正骑着一头小毛驴往前行走,下一副就坐在了画舫上,船舱后面藏着不少黑衣人,随后黑衣人涌出,把少年绑架……唐毅画的正起劲,背后传来咳嗽声。回头一看,正是老爹。
“咳咳,爹,没和张部堂多谈一会儿?”
唐慎正准备骂臭小子几句,弄得什么鬼玩意,结果被儿子一句话岔开,他感叹着坐在椅子上。
“张部堂看了我拟的有功将士的单子,结果他很不满意,说是要把乡勇和朝廷官兵一碗水平端。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打算,以往张部堂可是对乡勇嗤之以鼻。反差有点大啊!”
敢情老爹的疑心病又犯了,果然,在****混久了,再也没有纯良小白兔了。
“爹。依我看,张部堂或许有自己的盘算,但不是坏事。”唐毅笑道:“经此一役,乡勇势必名声大噪,到时候老爹手握重兵,无论张经。还是赵文华,都一定会全力拉拢,争着出价,越抬越高。恭喜老爹,从此升价倍增,行情看涨啊!”
“呸,你爹又不是花姑娘!”唐慎笑骂道,听儿子一说,他倒是松心了不少,只是他还有些疑惑。
“毅儿,你说两边都拉拢你爹,那你爹该怎么办?”
唐毅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爹,那您觉得该选择哪一边呢?”
“这个……”
唐慎沉吟半晌,说道:“毅儿,从人品操守,张部堂都是我敬重的前辈,赵文华是严嵩义子,声名狼藉,自然该选择张部堂。只是你小子不也说过,在政治上不能光凭着好恶取舍,张部堂对乡勇有成见,又握有狼士兵,你爹就算投靠过去,那也是后娘养的,反而是赵文华孤身一人,势力单薄,投靠过去,肯定会受重用……”红果果的利益算计,唐慎觉得有损做人原则,顿了一下,又说道:“毅儿,我不看好李太宰!”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把唐慎心中的忧虑全说出来,李太宰就是李默,说到底大明的心脏还在京城,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李太宰顶不住严阁老的压力,张经就做不长,宦海浮沉,只问胜败不问是非啊!
唐毅听着老爹的分析,默默点头,可是又暗暗摇头。
如果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老爹的选择没有说的,可是把眼光放得长远,这么选择就是大错特错,甚至万劫不复!
说到这里,唐毅不仅想起了历史上的胡宗宪了,泼天的功劳,竟然落一个凄凉的下场,比起岳飞差不了许多,说到底还是站错了队伍,选错了边。
“爹,容孩儿说两句肺腑之言。”唐毅凝重地说道。
唐慎反倒轻松了,笑道:“你小子有主意,爹听着就是。”
“佞党小人或许一时得势,但是天下间总有浩气长存,黎民百姓,眼光雪亮,忠与奸,对与错,是与非,不会一直乾坤颠倒,黑夜过后白昼必然来临。坏人不会一直嚣张,好人不会一直被压抑……毕竟,严阁老已经七十六岁了。”
如果没有最后一句,前面的不过是正义必胜的空话而已,可是加上后面一句,意味完全不同,变成了血淋淋的现实。
严嵩势力再大,总不能让阎王爷给他活一天减一天,越活越年轻,严阁老终有成为明日黄花的那一天。而且凭着他的臭名声,继任者一定会清算严嵩,凡是和严党沾上边,下场绝对是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唐慎的额头冒出了汗水,坐在椅子上,呆望着天棚,身体震颤。懊悔地说道:“险些一失足成千古恨,毅儿,爹明白了,还是要站在张部堂一边。”
“错!您没明白!”唐毅断然说道,唐慎一下子愣住了,不选赵文华,也不选张经,那到底该如何啊?
“毅儿,你没说错吧?”唐慎夸张地问道。
“当然没有,严嵩什么时候倒台,我不知道,可是张经一定在严嵩前面倒台,倒向严党是远虑,那么倒向张经,就是近忧。”
唐慎苦笑着摇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我看还是赶快致仕算了!”
“其实也不错,可以好好陪陪姨娘,给咱们家传宗接代……”
“小兔崽子,你讨打是吧!”唐慎故意沉着脸,抓起砚台就砸唐毅,唐毅连忙躲过,笑嘻嘻说道:“何必动怒,儿子是提醒您,堂堂成国公的妹婿,用得着抱大腿吗?”
“成国公?就是好听而已,与朝廷大政,一定影响力都没有,指望不上啊!”唐慎仰着头叹道。
“呵呵,成国公不行,不是还有我吗!”唐毅一屁股坐在书桌上,凑到老爹身边,嬉笑着说道。
“你?”唐慎凶巴巴地说道:“小三元是不错,可是哪怕你成了六首,也要十来年才能成长起来,遮风挡雨,要是现在就露出骄傲的小尾巴,没准就被别人算计了,你小子可不许膨胀!”
唐毅也不反驳,淡淡笑道:“三元不行,六首也不行,可是交通行的掌舵的行!爹,您知道经过粮食一役,孩儿手上握着多少银子,东南有多少人要看我的脸色?”
“啊!”唐慎还真没有想到,不由得目瞪口呆。
“呵呵,如今交通行已经将总部迁到了苏州,股本超过千万,苏松闽浙等到的士绅大户,直接参与交通行的就有两百多家,上下游控制的作坊商铺,多如牛毛,上百万人指着交通行的产业养家糊口。”
唐慎听得目瞪口呆,他是真正想不到,当初为了建造运河弄出来的票号,竟然能发展到如此地步!
“爹,所以说,咱们父子已经有了自成一系的本钱,王崇古凭什么牛气,不就是有晋商撑腰吗?交通行比他们不差,您又握着乡勇,还有圣眷加身,凭着这么多本钱,何必给人家当小妾,做急先锋,您只管按照规矩办事,谁也不管如何的!”
吸!
唐慎真的想不到,万万想不到,不声不响,儿子竟然弄出了这么大的势力,相比之下,真是相形见绌。
“毅儿,爹,爹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唐毅笑道:“爹,什么都不用说,咱们是父子,是一家人!”
“对!靠着儿子不丢人!”
唐慎的大手和儿子略显稚嫩的手紧紧抓在一起。
……
“嗯,老夫看过了请功的单子,很好。乡勇要大用,老夫准备建议陛下,正式编练十营乡勇,按照东南的募兵对待。”
一句话,从临时工转正了,唐慎慌忙拜谢。
张经随口问道:“听说令郎这次大战也做了不少事情,前不久还和赵文华一起被绑架了,可有此事?”
张经笑眯眯的,好像打听八卦消息的邻家老爷爷,可是唐慎的心却提了起来,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人家给了好处,就要逼着站队啊!
唐慎眉峰微蹙,说道:“部堂,这些日子都在忙碌,无暇顾及犬子,细节下官也不清楚,不如把犬子叫过来,让他仔细说说。”
“那好,就叫令郎过来吧!”张经放下了手里的单子,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第289章 谜一样的少年
唐毅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来到客厅,先给张经见礼,而后退到老爹的身后,垂手直立,恭顺的很。谁也想不到,这个年轻的家伙竟然是诸多风暴的始作俑者。张经一双老眼,在唐毅身上来回逡巡。
似乎想把他看得彻彻底底,很可惜从头到脚,张经看不出一丝和普通学子不一样的地方,要不凡,最多就是干净一些,潇洒帅气一些。偏偏就是这个子,当初在杭州兴风作浪,逼得自己不得不收手。
过去了许久,张经的恨意已经淡去,甚至他有些感谢唐毅,要是继续查下去,恐怕张半洲早就命丧九泉。
恍惚之间,他甚至响起了三四十年前,也有一个丰神如玉,潇洒自如的男子,平定宁王叛乱,只手平定西南,一生立德立言立功,门生弟子遍及天下的当代圣人王阳明!
一个的毛孩子,竟然和阳明公相提并论,实在是荒谬,张经想甩掉荒唐的念头,却仿佛生了根,怎么也除不去。
张经只好颓然长叹,笑道:“行之,老夫听令尊起,你被绑架遇了不少艰难,能顺利逃脱,甚是传奇,不知道能不能给老夫详细,我可洗耳恭听啊!”
老头摆出一副听故事的好奇模样,唐毅心头暗笑,张老爷爷,你这招留着对付三岁孩子吧,我才不会上当呢!
“回禀部堂大人,晚生被绑架以来,全靠着赵部堂运筹帷幄,面对倭寇虽刀斧加身,凛然不惧,义正辞严。堪称文人只表率。赵部堂气场之强,威势之盛,倭寇头目之一,郭天彪尚存一丝天良,不忍忠臣被害,故此在船舶临近白茅镇的时候。放了赵部堂,晚生也随着逃出。一路上又是赵部堂大展神威,筹算无双,智计百出,杀得倭寇狼狈不堪。家父能大胜倭寇,也多有赵部堂的功劳。”
唐毅一番话完,别张经,就连唐慎都闷哼了一声。
什么叫撒谎不带眨眼的,你子可真敢。赵文华昏聩无能,贪得无厌,人所共知,到了你这里,竟然成了文天祥和诸葛亮的合体,亏不亏心啊?♂♂♂♂,m.≡.c£om
张经更是老脸阴沉,拳头紧握,又缓缓松开。
“行之。你是心学士子,荆川的学生啊!”
老头没往下。可是唐家爷俩都知道老头省略的一句话:这么撒谎,对得起师门吗!
唐毅沉默一会儿,猛地伸出右手,举过头。
“晚生敢对天发誓,所之词,有一不实。甘愿天打雷劈,劈碎了算!”唐毅义正辞严地道,心里却在不停念叨:“弟子可没要劈我啊,千万别搞错了啊!”
张经没有他这么多花花肠子,虽然对赵文华扭转乾坤。多有不信,可是唐毅一口咬定,他也不好多什么,以免造成以大欺。
“呵呵,行之过了,老夫不是怀疑你的话,而是老夫听绑架赵文华的人,似乎和他有些关系,你可曾知道一二?”
狐狸尾巴漏出来了!
果然是奔着赵文华的去的,你想弄赵文华,我没意见,甚至举双手双脚赞成,关键是不能拿我当枪使,这是唐毅的底限。
他长长出口气,道:“部堂大人,晚生被抓之后,惶恐交加,昏昏沉沉,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何人绑架了赵部堂。若是老大人有所怀疑,不如去问问赵部堂!”
噗嗤!
张经喷了口老血,他要弄赵文华,还去问赵文华,这不是寿星老喝砒霜,找死吗!
越是把功劳推给赵文华,张经就越是怀疑。唐毅这子肯定在谎,他为什么要谎,要保着赵文华?
多半就是畏惧赵文华的势力,或者赵文华给了他好处,才堵上了他的嘴,赵文华能给老夫也一样!
张经的老眼不停闪烁,唐毅倒是光棍,任由老头子怎么盯着,都大萝卜脸,不红不白,一丝破绽没有。
“哼,子诚,你以为老夫是何人?”
儿子不成,干脆找老爹,这就是所谓的柿子捡软的捏吗?
唐慎打起了精神,惶恐道:“老大人殚精竭虑,忠勇无双,下官敬佩至极。”
“不要这些废话,老夫想问你,老夫可是为了一己之私,相互倾轧,唯恐天下不乱的人?”
“老大人的哪里话,无论操守品格,都是下官的几辈子学不来的,您何必如此,莫非,莫非下官做错了什么?惹恼了老大人?”
唐慎诚惶诚恐地着,唐毅暗暗给老爹竖起了大拇指,心行啊,又从偶像派变成演技派的潜力,再过几年就能领金人了!
张经渐渐脸色铁青,冷哼了一声,“老夫索性直了,你们或许以为老夫想要攻讦赵文华,不愿意插手,老夫认下了。可是老夫不是为了个人私利,而是为了抗倭大局!不别的,赵文华在东南这些日子,吃拿卡要,敲诈勒索,多少官员都被他逼宫过?要不是老夫撑着,东南的大局早就被他弄得大乱了?子诚,你觉得老夫得可对?”
唐慎不敢昧着良心,急忙头:“浙江官员都很感激老大人主持公道。”
“嗯,还算老实!”张经冷笑道:“赵文华这个贼子懦弱无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和他的干爹一个德行。有他在东南,就没法上下一心,就没法拧成一股绳。”
张经站起身,走到了唐慎的面前,俯下身体,语重心长道:“子诚,老夫压了你的乡勇,是老夫觉着凭着现有的兵力,足以给予倭寇致命一击。不过此战过后,老夫看出了乡勇的实力,你们是一支比狼士兵更有潜力,也更加忠勇的人马。老夫下一步的战略就需要子诚帮忙!”
终于得到了肯定,唐慎眼圈发红,就像表决心,张经按住了他的肩头。
“子诚,老夫索性把下面的部署告诉你,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真正的倭寇头子是王直,真正第一干将是徐海,麻叶和陈东比起徐海都是菜一碟。老夫一直约束部下严防死守,而不主动出击,就是示敌以弱,同时我又给这些人送信,要招安他们。”
张经轻蔑一笑,“老夫岂会和这些畜生同朝为官,我不过是在软化他们的斗志而已,等着吧,多则五六个月,少则三四个月,徐海按捺不住,大举进犯,老夫就给他一个天罗地网,彻底把徐海干掉!废了徐海,王直就孤掌难鸣,而且此人首鼠两端,狡猾有余,但是决心不足,是个商人的性子。老夫想要对付他,易如反掌……”
老头子往下的高论爷俩都没心思听了,互相看了一眼,都心领神会,唐毅判断的没错,那封信的确是张经的计谋,只是老头未免把事情想简单了。
“子诚,老夫和你这些,是希望你明白,不是老夫不想害怕倭寇,更不是赵文华之流恶意中伤的那样。只要能把赵文华赶走,不让他捣乱,有一年半载,东南的大局就能扭转,到时候老夫就保荐子诚接掌浙江巡抚,日后抗倭大业就由我们完成,这是名标青史,万古流芳的事情,子诚,你还有犹豫吗?”
坦白讲,张经一番话披肝沥胆,听得唐慎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纳头便拜,共图大事。
不过偷眼看了看唐毅冰霜一般的面容,唐慎凉快了。
“老大人深谋远虑,运筹帷幄,下官愿意为老大人之先锋,剿灭倭寇,万死不辞!”
张经沉默了一会儿,轻笑道:“只是剿灭倭寇吗?”
“这个……下官不好凭空捏造!”
“嗯!”张经气得闷哼两声,冷笑道:“好啊,好啊,缺了唐屠户,老夫也不会吃带毛猪,你们最好想清楚,和佞党奸贼走在一起的下场!”
老头子甩袖子就走,唐毅突然站了出来。
“老大人您等一等。”
“道不同不相与谋!”
“慢!”唐毅一步跨到张经的面前,“老大人,我看青山多妩媚,青山看我应如是。您也该心明枪暗箭,善保自身才是。”
着唐毅将那封密信塞到了张经的手里,老头子立刻愣住了。
第290章 观念碰撞
张经身为东南总督,日理万机,到了苏州一趟,核实战果之后,立刻上奏朝廷,然后就匆匆离开,停留不过一天半,很多人都以为张部堂和乡勇不对付,所以没留几天就走了。【阅】
这些人都小看了张经,作为宦海浮沉四五十年的老家伙,什么看不明白。
他排斥乡勇,就是担心地方势力做大,乡勇不同狼士兵,狼士兵打完了打发回老家就是了,可乡勇不同,他们是地地道道的地头蛇,一旦在东南生根发芽,就有尾大不掉的风险。
为了大明的祖宗江山,不得不为,如今乡勇眼看压不住了,老头提出编为正式人马,实则是想弱化乡勇和地方的链接,要说起来,张经用心之深,就连唐毅父子都未必看得透。
只是这样一位公忠体国的老臣,却是勇于任事,拙于谋身……
唐毅把从麻叶身上搜到的密信送到了张经手里,提醒他要小心有人借题发挥,暗算他。对于唐毅的好心提醒,张经十分感动。
他甚至有些迷茫,按理说唐毅倒向赵文华,就该以此为借口,把他扳倒。唐毅没有这么做,相反还提醒他注意,就代表唐毅没有和赵文华搅在一起,那为何又不愿意帮着自己干掉赵文华?
他到底怎么打算的?简直就像是谜一般。
张经是百思不解,他想来想去,只能说唐毅和唐慎良心未泯,不愿与党附严嵩,可是他们有忌惮严嵩的势力,不敢得罪,才选择两面讨好,两不得罪。
“疆场勇士,官场懦夫!”张经怒骂道:“没有你们,老夫一样能扳倒赵文华,除掉这个祸害!”
老头说着,又看了看书信。只是唰唰撕碎,根本没有在乎。
区区一封招安的书信又能如何。战场上谋诡计多了,况且又不是真正招安,只是诓骗人的东西而已,就算闹起来,他上书解释,再加上李默帮忙说话,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当务之急是赶快做好战前的准备。争取一举消灭徐海,唐慎能打胜仗,老夫也不差什么!
君子和小人争斗,吃亏的往往是君子,小人往往看重现实,而君子往往在乎理想,自以为真理在手,天下我有,所以永远不能犯自以为是的错误。
“爹。我怕是没本事保护张部堂了。”唐毅颓唐地说道。
唐慎经过几天,也没有那么激动,只是淡淡说道:“凡事无愧于心就行了。只要咱们不跟着陷害张部堂,也就是了。”
唐慎的话刚刚落下。就有人跑进来。
“启禀老爷,少爷,赵部堂来了。”
送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
唐毅和老爹相视苦笑,父子俩一前一后,到了外面,把赵文华接了进来。
其实赵文华距离比张经近得多,无奈这位太惜命了,唐毅带着人来劫倭寇的后路。他倒好,请了十几位杏林高手。检查身体,开补药,又是针灸,又是刮痧。而后还请来一帮老道,给他做法驱邪,赶走霉运。
等他恢复过来,才听说又打赢了,而且还砍了麻叶的脑袋,赵文华匆匆前来,接收胜利果实。
“哈哈哈,子诚兄,你可生了一个好儿子啊!”一见面,赵文华就和唐慎勾肩搭背,亲密无间,胜过多年的好友。
进了驻地之后,赵文华先问道:“子诚,这次杀死了不少倭寇吧?”
“启禀大人,共计毙杀和俘虏的倭寇有六千多人,其中包括首领麻叶。”
“好,太好了!”
赵文华乐得眼睛成了一道缝,猛地一拍扶手,狂笑道:“乡勇真是东南之柱,国之干城。比起某人捧在手里,当成狗头金的狼士兵厉害多了!若非老朽昏聩,压抑乡勇,倭寇之乱早就平定了,张半洲误国误民啊!”
唐慎脸皮再厚,也不敢把功劳都揽到自己身上。
“大人,乡勇练不错,加之保护家园,人人效力,麻叶又屡受挫折,军心动摇,才落败身亡。倘若倭寇准备充分,乡勇未必能讨到便宜。”
赵文华本想借着夸大乡勇功劳,打击张经,谁知唐慎不上道,弄得他不尴不尬。
“哈哈哈,子诚真是个实诚人。”赵文华干笑了几声,说道:“无论如何,子诚的功劳是人所共知,我已经给朝廷上书,不光赞扬了子诚,还提到了行之。老夫能够脱险,还多亏行之帮忙,要是不给行之讨一点好处,老夫心有不安啊!”
提到了自己,唐毅忙说道:“不敢不敢,梅村公,晚生可是说功劳都是您的,说漏了嘴可不好啊!”
赵文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行之,听说张经来了,是老匹夫询问吗?”
这种事情没有必要隐瞒,唐毅苦笑着点头,“梅村公明鉴。”
“张经还说了什么,是不是要对本官不利?”
唐毅迟疑一会儿,笑道:“梅村公,晚生以为还是相忍为国,才是东南大幸。”
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基本上也承认了。赵文华不以为然,冷笑道:“人无杀虎意,虎有害人心。不过老匹夫嚣张不了多久了,早晚有恶贯满盈的那一天,不会太远了,本官等着瞧呢!”
赵文华又和唐慎唐毅聊了好一会儿,主要就说乡勇的事情,询问有多少人马,战力如何,粮饷够不够,却官位还是缺武器,巨细靡遗,问了一个遍,直到掌灯时分,才告辞离开。
送走了赵文华,唐毅和老爹心情都不算好,从赵文华的意思当中,都读到了危险的信息,很显然赵文华是掌握了张经的把柄,不知道是不是通倭,但是张老大人都危险了。
“一个是用三分力气玩谋,七成功力为大局,另一个十足十的劲头都放在谋诡计上面,张部堂是未战先败啊!”
唐毅暗暗感叹,他虽然有心帮着张经,却也深知不能牵涉太深,把自己和老爹都搭进去。看来只有等待关键的时候出手,哪管只保下老大人的性命,也就算对良心有了交代……
唐毅打定了主意,他和老爹商量一下,父子俩准备先回太仓,等待朝廷封赏下来。同时也好好琢磨一下,乡勇下一步的发展,说到底,在复杂的局势面前,手上的实力才是王道。
数千乡勇,威严整齐,雄赳赳气昂昂,每到一处,都受到了热烈的欢迎。相比其他的军队,这些出自百姓之中的队伍,更加受到追捧。
不断有人送来干鲜果品,大馒头,煮蛋,拼了命往大家伙怀里塞。
唐慎也知道这是收拾民心的最好机会,他果断下令,派出两千乡勇,分成五十个小队,帮助倭寇进犯当中,受到损失的百姓,重建房屋,整理农田,恢复生产。
什么叫子弟兵,这就是子弟兵!
别看这两千人不多,但是却让老百姓从心里往外,认同了乡勇。
这不,好些年轻人都蠢蠢欲动,想要加入乡勇的队伍。
回到了太仓,唐毅没跟着老爹回家,只是给老爹留下一句“小别胜新婚”就撒腿跑了,气得唐慎吹胡子瞪眼,发誓要拔了这个没大没小的兔崽子的皮。
唐毅哪能给老爹机会,他直接跑到了朱老实的家。
自从唐慎续弦之后,朱家就从唐家搬了出来。这几年靠着家具作坊,朱家就攒下了几万两的家底儿,在太仓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买下了五进的大院子,足有上百间房子,朱大婶还贴心地给两个儿子留下了东西跨院,给他们成婚用。
谁知这两个小崽子竟然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一起跑到了爹妈的面前,二话不说跪倒砰砰磕头。
“撒癔症还是吃饱了撑的,磕什么头!都给我滚起来!”
朱山挺起身体,沉着脸说道:“娘,您和爹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
朱老实皱着眉,叼着烟袋,“说吧,我们听着。”
朱山咽了口吐沫,轻声说道:“爹,娘,我们想当乡勇。”
“我敢情是什么事呢!不就是当……当什么?”朱大婶突然从炕上跳下来,抓起毛掸子,凶神附体。
“说,要当什么?”
吓得朱山都结巴了,“要,要当乡勇!”
“呸!”
朱大婶挥起手里的毛掸子,劈头盖脸就打了下来,一边打还一边痛骂。
“没人心的兔崽子,老娘怎么就生了你们两个王八蛋!当兵,老娘把你们打死算了!”噼里啪啦,毛掸子都打断了,还不解气,抄起胳膊粗的门栓,接着打。
可把朱老实吓坏了,这还不把孩子打出毛病,他赶忙拦住媳妇,又对着两个儿子骂道:“混小子,看把你娘气得,还不跟你娘说,你们刚才是胡说八道,没有这么回事。”
“不!”这两小子还来了倔脾气,朱海瓮声瓮气说道:“打死我们也要去。”
“二弟说得对,凭什么徐三那小子能骑大马当大官,我们就不行?”朱山瞅了一眼老娘,低声说道:“干儿子都当了官,亲儿子被关在家里头,也不知道谁是干的,谁是亲的!”
朱大婶被气得头发竖起,抓着丈夫,拿脑袋砰砰撞他的胸膛。
“你听听,你听听,这话有多么混!你给我把他们的腿打折了,下半辈子养着他们,也不能让他们败坏了门风,给祖宗丢人!”
朱老实这个为难,一面是媳妇,一面是儿子,他夹在了中间,这算什么事啊!
正在朱老实没有主意的时候,唐毅从外面走进来。
“哎呦,我的少爷啊,您可来了,快给我们家评评理吧!”朱老实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赶快把唐毅请了进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