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清醒
楚天佑昏迷了一日。
傍晚,楚天佑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钱婉玉松开了缚住他手脚的绳子,想着药效未过,即使他清醒了也是毫无半点力气。
楚天佑皱着眉头,头痛的快要炸裂。眼前的人影憧憧,看不清楚。
他开口唤道:“珊珊……”
钱婉玉看着他这副样子,柳眉倒竖,又气又妒。那贱人有什么好的,令他如此痴迷,中了这么凶的药还惦记着她。等着瞧吧!今夜她便拥有了他,那贱人,呵呵!
如此想着,钱婉玉自己除去了外衫,只着中衣,拉过楚天佑的手摸向自己。
楚天佑难受已极,手上无力,只能被人带起。他又唤了一声:“珊珊……”
钱婉玉变了脸色,却又憋下气来,模仿白珊珊的语气应道:“天佑哥,我在。”
楚天佑眉头一蹙,不,这不是珊珊的声音。他费力地咬破舌尖,强迫自己清醒,剧痛使得他费劲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竟然是钱婉玉,此刻正拉着他的手放在她身上四处游移。
他咬紧牙关,腹部丹田运气,却不起作用。钱婉玉不知给他下的什么药,让他内力尽失。再加之躺了一整日,水米未进。身上十分无力。拼了一把劲,楚天佑又咬了一口舌尖,尝到―股血腥味,再次借着疼痛强迫自己恢复清明。
待力气恢复了些,他一手推开钱婉玉,翻身下床。头仍有些晕眩。想起来失去理智之前他与珊珊都在钱婉玉这里赴宴,而此刻珊珊却不知道身在何处。想到这里,他踉踉跄跄走到桌前,将桌上的茶壶摔在地上,捡起一片碎片,毫不留情的插在自己的胳膊上,让自己变得更加清醒。不顾胳膊上血色喷涌而出,转身看向钱婉玉,面色阴沉,浑身散发着冰冷。
钱婉玉被他一系列的动作惊地忘了回神,瞪大眼睛看着他。
见他进前来,她莫名感到恐慌。娘亲不是说这药效果霸道,从未失效过吗?
来不及思索,她抖缩着开口:“天……天佑哥哥,你听我解释……我,我……”
楚天佑眸色划过赤红,咬着牙问道:“珊珊呢?你把她弄到哪里去了?”她算计他,他尚可原谅,但是如果她胆敢伤害珊珊,他定不会放过她!
“天佑……天佑哥哥,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钱婉玉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还奢望楚天佑怜惜她。
看着她不肯说出实话,楚天佑眼中闪过厌恶,身上戾气愈重,抬脚将还想说什么的钱婉玉踹了出去。他这一脚使了力气,钱婉玉被踹到墙角,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她面色惊恐,腊白一片地看着向她走过来的楚天佑,如同见到恶魔,浑身颤栗不已。
平日里,他一直都是一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模样,尽管她屡次骚扰他,他也未曾对她下过手,让她以为自己会有机会,弄走那个白珊珊,取而代之。
却不曾想他……他竟有如此可怕的一面,眼中带着杀意,他……是真的动了杀念,想要杀了她!
第六十二章
钱婉玉呜咽着,楚天佑伸手过来掐住她的脖颈,脸黑如墨。钢铁般的手掌慢慢收紧,再次开口问道:“说!你将珊珊带去了哪里?”
钱婉玉脸已经变成紫色的,喘不过气来,双眼鼓出。她怕了,真的怕了,双手拼命拍打着楚天佑掐住她的手,再不松开,她就真的要死了!
楚天佑微微松开了手,盯着她,钱婉玉抖得不成样子:“天……楚公子,白姑娘她,她在迎春楼里……”
话音刚落,又被踢了一脚,气若游丝地躺在地上。
楚天佑起身,往外跑去。他仍旧使不出内劲,只能依靠力量拼命奔跑。
珊珊!珊珊!等我,一定要等着我!
但是一整日的水米未进,令他身体虚弱无比。
才走了几步,便倒在一家商铺的门口。
话说两日前。
玉康在钱府内等着,突然心中一悸,眼皮跳了一跳,她皱紧眉头。几人还没有回来,莫不是他们出了什么事了?她心中不安,不引人注意地偷偷溜出钱府,到了明月酒楼。
此时正当饭点,酒楼里熙熙攘攘,众宾谈笑。
小二忙的风风火火,脚不沾地。
玉康便随着住店的客人上了楼,一间一间的客房查看。
她在拐角的一个房间里找到了仍旧昏着的丁五味,其他三人不见踪影。
不急着叫醒丁五味,玉康在房中细细查探起来。
桌上的饭菜还在,看起来已经吃了一些,玉康尝了尝,并无迷药,酒壶中的酒也没怎么动,那丁五味并不是酒醉昏睡。
怎么只留下了一个不会武的丁五味在这里,其他人呢?
想着那三人都有武艺在身,玉康并未太过担
心。
她在房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木香,循着香味,看见一个已经燃尽了的香炉。她捻起一点香灰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木莲香?
木莲是一种观赏植物,无毒,也可入药,不过将它用作香料,倒是有点暴殄天物了。木莲花虽然漂亮,但香味不是很浓,只有一股树木清香。
那这木莲香肯定还有其他用处。
终于,玉康在桌子底下发现了一片掉落的叶子。
这树叶颜色十分浓绿,叶肉肥厚。
蹙着眉想了一会儿,玉康才想起来这是什么。
一叶菩提。
名字很好听,很有禅意。
是南疆很常见的一种盆栽植物。
(南疆不算国家,只是一个地区,在南海千里之外,比邻南蛮。其中住民神秘无比,深居简出,擅培育奇珍花草树木。)
她曾在爷爷留下来的毒经里面看到过,一叶菩提没有任何味道,但是和木莲放在一起,便会致人昏眩,晕迷许久。
但是一叶菩提只能存活于南疆,一进大楚地界不出两日就会枯萎,钱婉玉是如何得到一株长得这么好的一叶菩提?她又是怎么知道一叶菩提和木莲混合的作用?
余光瞥见地上有把折扇,玉康将它捡起来。这
不是楚公子日日不离手的扇子吗?
怀着疑惑,玉康将酒水泼了丁五味一脸,丁五味被泼醒,有点怔愣。
“咦?楚姑娘,你怎么在这里?我们不是和钱小姐一同吃饭的吗……诶,珊珊和我徒弟呢?石头脑袋也不见了?”
丁五味搔搔头,胖乎乎的脸上一片茫然。
第六十三章
只有白珊珊懂手语,能理解她比划的什么,于是玉康不做解释,拉着他就走,回到了钱府。而后找来纸笔,将她的发现和猜测告知丁五味。
丁五味大惊:“啊!那我徒弟他们不是有危险了?”转而又疑惑起来“我可是钦差大人,那钱婉玉怎么敢对朝廷命官下手?”玉康瞥了他一眼。
“有谁知道她对你下手了?谁看见了?”她写到。
丁五味回过神来,也是,钱婉玉通知他们的时候院子里除了他们四人,没有其他人了,楚姑娘又不能在明面上出现。再说了,一个通缉犯说的话,有谁信呢?
敢对朝廷命官下手,要么钱婉玉是做了十足的准备,要么是抱着拼了命鱼死网破的想法。可钱府的案子又没有这么严重,也波及不到她。因此二人更倾向于第一种想法。钱婉玉是做了准备后才对他们几人下手的。
可现在要怎么办?
丁五味和玉康回到了钱府,一问才知道,钱渝带着钱婉玉和宁氏上山祈福,已经走了几个时辰了。
丁五味在房中急得直转圈圈,头上的小帽子一晃一晃的。
玉康拧着眉,心中思索钱婉玉会将那三人带到哪里去。
丁五味气鼓鼓地开口:“我可是钦差大人,直接让于县令派衙役在城中搜查不就行了,翻个底朝天,就不信找不到他们!”玉康无奈地默默叹气。
邑县县城这么大,官兵要怎么搜?如果搜不到,那县衙面对的就是百姓的指责怨愤。如果是钦差大人失踪,于县令肯定会不遗余力的派兵搜查,可失踪的只是钦差大人的手下,师出无名啊。
正在此刻,赵羽一身血迹斑斑,破窗而入。看
见他们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昏倒在地上。
二人一惊,赶紧上前将人扶起来放在床上,丁五味慌忙拿出医药箱,给赵羽看伤。
邑县长履街。
这片街巷最为出名的就是开了一家迎春楼。
迎春楼,顾名思义,是一座青楼。
迎春楼生意红火,无人敢与其争锋。听说是后台十分强硬,故此国主登基之时颁布的废除青楼一令没有波及到迎春楼。
是真的后台强硬还是仗着天高皇帝远?
无人知晓
此刻,鸨妈妈正看着被五花大绑的一名女子。主顾给了一大笔银子,条件就是让此女成为最低等的妓女,鸨妈妈看过脸以后,有些可惜。
这张漂亮的容颜,做个头牌花魁都绰绰有余。
也不知是得罪了谁,被绑了卖到这青楼里来。
不过,进来了,再想出去可难喽!便回了那主顾,让她做么二(注),以后等主顾不在关注了她再寻机将其捧成花魁,给她赚银子。
(注,来源于百度)古代青楼等级划分。
青楼中的阶层划分十分细致,大致可以分为4
类:书寓、长三、么二、野鸡。
白珊珊被泼了一头的水,悠悠转醒。
看着周围的摆设,再看看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的鸨母,心下一惊。
想到失去意识之前钱婉玉的那一顿宴请,白珊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此刻身在青楼,那天佑哥一定会在那女人手中。
鸨妈妈见她醒来,冷哼一声,一旁的龟公很有眼色地端来一把椅子。
第六十四章
“不管你曾经是什么身份,到了我迎春楼,就得守我这里的规矩!”
白珊珊手脚被缚,身上无力,美目中愤恨不已。
“从今以后,你的名字便叫做流春,好好学着点规矩,我还能让你舒舒服服的做到头牌,若是敢有其他想法……”
鸨妈妈使了个眼色,一旁的龟公便用细细的竹条抽在白珊珊身上。
白珊珊额头沁出冷汗,贝齿紧咬着唇。
荣悦璃一身男装打扮站在街上,看着两边摆着的摊位仍旧觉得很新奇。
尽管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两个多月,她仍是觉得自己见得还不够多。
旁边站了一个青衣公子,含笑晏晏地看着她。逛了一会儿,有些热。午上日头正旺,二人便寻了个茶楼坐着。
“康少东家不再多想想?让我二成利你岂不是有些亏了呢?”荣悦璃仍旧有些不可置信。
先前康家商号的人来找她,说是他们东家要和她谈什么合作,她便有点蒙,想着自己这小本生意,一个人就够了,便拒了来人。
怎料这东家竟然还亲自过来找她,她不好拒
绝,只能先听听他的想法。
到了康家商号里,这位康老板便给她分析利弊。她的店铺目前是独一无二的,无人可模仿。但是树大招风,日后赚得多了难免有人凯觎。
她一无背景,二无财力,只是仰仗后世的见识开了这家店铺。有心人想出手,湮灭只是一时之间。
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个道理荣悦璃还是知晓的。而后借着考虑考虑的时间,荣悦璃四处探寻这康家商号到底有几分可信度,得到的结果却都是一片夸赞。
大楚三大世家之一,老牌商业帝国,垄断了大楚大半的经济脉络,其经营范围之广,令人惊叹。
说起来还是前朝司马王族的皇商,但在奸贼灭国之后便蛰伏起来,直到现在的国主复国。
荣悦璃这才放下戒心。而当今日康家商号的少东家前来邀她继续探讨之时,欣然接受。
但是康家给出的条款却是令她大为惊讶。
杂货铺里的商品由她负责生产计划和品质检验,康家进行分店扩充、经营销售。
康家占比六分,她占四分。
她已经做好了自己只有二成甚至一成利的准
备,毕竟这些东西只是占了个新奇,古人没见过后世的精品店。经营的时间长了,难免会有跟风的,到时候说不定就做不下去了呢。谁知道这位康家商号的少东家直接给了她四成利。
这令她隐隐地有些不安,这才出言试探。
康延看着她眼中的试探和疑问,有些失笑。这位荣姑娘的背景已经在当日被送上他的案桌,荣家也是商界大家,这位荣姑娘想必也是从小培养出来的。
他此次让利比较大,除了真的看中荣悦璃的创新意识,也是看中了荣家的背景,如果能够和荣家家主引荐再加合作,在北境也能分一杯羹,相信康家会更上一层楼的。
PS:救命啊我是真的不会写商场上的东西啊!我为什么要开这样一个坑啊!!!
第六十五章
“不亏,不亏。荣姑娘天资聪颖,心灵手巧。康某相信姑娘定能够创造出更多的款式花样的。”康延一笑,答到。
和荣悦璃相谈甚欢,合作也很愉快,康延心情甚好地回到了康家商号,掌柜的却急匆匆来告诉他,铺子里救了个人,让他去看看。
因为要照料伤者,在钱府中多有不便,因此丁五味寻了个由头告别钱老夫人,离开钱府,住在了客栈中。
玉康将赵羽额头上的湿布巾拿下来,在凉水里浸了浸,重新给他敷上。
赵羽已经昏迷了一夜了,身上伤口大大小小的,触目惊心。
丁五味在给他处理完伤口之后一头大汗。
好不容易上完药,赵羽又发起高烧。
丁五味急急忙忙地出去抓药,玉康便守在床边照看他。
她端来一盆凉水,将布巾浸泡在水里,然后折起来给赵羽敷在额头。
过了一会儿她再摸摸赵羽的额头,没有退烧,温度反倒更高了些。丁五味的药还没熬好,玉康蹙起眉。这样烧下去可不成,得想个办法。
她向小二要来一坛烈酒,沾湿了布巾给赵羽擦拭身体。
脖子,腋下,胸膛,玉康小心翼翼地避开包扎好的伤口,仔细地擦拭。
她也算是半个医者,照料伤者实在正常不过,也没有什么男女大防,授受不亲的意识,因此她心无旁骛,十分的专注认真。
须臾,玉康再伸手试探,温度总算降下来一些,没有那么热了。
玉康轻吁一口气,浑身紧绷的感觉终于松懈下来。
赵羽身上插满了银针,悠悠转醒。
丁五味煎药去了,恢复女装打扮的玉康正坐在床边假寐。
察觉到动静,玉康睁开眼睛。
见赵羽醒来,想要起身,玉康伸手按住他。赵羽急切的开口:“公子和珊珊……他们……”说话间牵动了身上的伤,疼的他嘴唇发白,闷哼一声。
玉康安抚的拍了拍他,让他不要激动。
随即将丁五味找来。
丁五味见他醒了,很是惊喜。
赵羽伤的太重了,身上有七八处刀伤,触目惊心。后背有两道深可见骨,差一点就伤及心肺了。
丁五味甚至处理伤口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后怕不已。
“石头脑袋,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了……我徒弟和珊珊呢?”丁五味担忧的问道。
“我不知道,我醒来并没有见到公子和珊珊,他们想要杀了我,我拼死一战才逃脱……”赵羽有些昏眩,身上伤口实在是疼,说完便闭上眼睛休息。
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他又回忆到:“和我交手的人里面,就有那个看管钱二爷的护卫,他是钱渝的手下。我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说,要把珊珊送到什么楼里……”
楼?青楼吗?
玉康思忖着。
啪的一声,丁五味愤怒地拍桌而起。
“钱渝!看来杀钱老爷的凶手就是他!一定是他看咱们马上要查到他头上了,下手才这么狠毒,替罪羊跑了,他就想要杀人灭口!那我徒弟呢?”
说到这里了,丁五味倏然一激灵。
徒弟他……该不会已经……
“不,他们应该不会伤害公子,因为钱婉玉也在。”那女人对公子居心叵测,一时半会应该不会动他。
第六十六章
既然赵羽已经醒了,玉康便让丁五味守着,自己换了一身男装,稍微装扮了一下,出去探听城内有无赵羽所说的什么楼。
赵羽心忧楚天佑,于是调动体内内劲调养起来,想要快点恢复。
康延的私宅里。
楚天佑自昏迷中醒来,胳膊上自己刺伤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他环视着这陌生的地方,有人救了他?
正在这时,一个丫鬟进来,看见他醒了,眼睛一亮,去通知康延。
随即康延带着大夫急匆匆的赶来了。
大夫诊断完,告知康延他身体已经无恙,只是还有些虚弱,需要静养。
楚天佑看着康延,拱手一礼:“在下楚天佑,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康延看着这个男人,虽是面色苍白,但眉目清朗,举手投足之间极具贵气,不是一般的人。
于是撩袍坐在床边,拍拍楚天佑的肩头笑到:“楚兄客气了,我叫康延,你昏倒在我门口,我便将你救起,举手之劳而已,谈不上救命之恩。楚兄只管在这里好好儿静养,不必忧心别的。”
看来是个爽朗仗义的人。楚天佑如是想着。突然想起来一事,又正经地拱拱手:“楚某正有一事想要问一下康兄,这迎春楼是个什么地方?在何处?”
康延瞬间目光一变,有些怪异。
刚觉得这位楚公子是个清贵正直的人,想不到也是个重色欲的无耻之徒。
遂起身拂了拂衣袍,有些冷淡的回他:“你打听这个做什么?迎春楼乃是烟花之地,楚兄莫不是还要带伤观美?真是好雅兴!”
楚天佑这才知道他突然的阴阳怪气是为什么了,有些哭笑不得。
于是开口解释到:“不是,康兄莫要误会,楚某有一位朋友被人劫走,我寻她至此,听闻她被歹人送到了那个地方,因此十分着急。”
康延这才缓和了脸色,同时心里还有些惭愧。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于是开口道:“原来是这样,你不要着急,我派人去查一查,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特点?”
“她姓白,白珊珊,十分漂亮,身高约莫五尺,会武。”楚天佑形容着,却看见康延的表情变了几变。
白……白珊珊?
是他的那个小表妹吗?
不管是不是,得把人先救出来,康延迅速带着人前去迎春楼。
迎春楼夜间十分热闹,白日里大门紧闭,不时有恩客神清气爽的离开。
康延皱着眉,他从未来过这烟花柳巷之地,鼻尖脂粉味道十分浓郁。在南海,他若是敢上这种地方,他娘第一个飞奔过来揪他耳朵。
示意贴身小厮青鱼拍门,鸨妈妈在里面懒洋洋的回道:“公子晚上再来吧,姑娘们都忙着呢!”
青鱼机灵,取了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塞进门缝,就听见鸨妈妈喜气洋洋的起身来开门。
“公子真是诚意十足啊,我也不好叫您失望,公子爷您快快进来,我这就给您上茶……”
“妈妈真是聪明,本公子要买你一点消息,不知妈妈做不做这笔生意?”康延屏住呼吸,躲过鸨妈妈伸过来的手,往里面走去。
青鱼忙站在他身侧,将鸨妈妈隔开来。
第六十七章
鸨妈妈急忙向前带路,将他带进包厢里,娇笑着开口:“哎哟哟,看公子您说的,你想知道点什么尽管问就是了,奴家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康延咳了咳,这位鸨妈妈脸上擦了厚厚的粉,一张口说话那粉便簌簌往下掉。
“你这里可有这几日新来的姑娘?”
鸨妈妈本想出言搪塞过去,却抵不住青鱼自腰间抽出的一沓银票,在手中晃来晃去,吸引了鸨妈妈的目光。
“妈妈不是说要对我家公子知无不言吗?若是有所隐藏的话……唉,银票可真好闻……”青鱼遗憾地看了看鸨妈妈,摸着银票闻了一下。
康延赞赏的一笑,鸨妈妈咽了咽口水:“这……是有一个,但性子野,还未曾调教过,怕是会坏了公子爷的雅兴……”
“无妨,你只管将人带来就是,公子我就好这一口儿。”
须臾,鸨妈妈带着主仆二人去了另一个房间,康延推门进去,青鱼拒了鸨妈妈要给他找个姑娘的主意,径直站在门口守着。
里间的床塌传来挣扎的声音,康延没敢走进,站在内室的帘子外头轻声喊道:“姑娘?姑娘?”
听见里面传来嗯唔的声音,康延猜测里面的人怕是嘴也被堵上了,于是近前去,那俏丽的脸庞一下和记忆中的一张小脸重合起来。
“小珊儿!”
他一下变得严肃起来,抽出白珊珊口中的丝帕,将绑住白珊珊手脚的绳子松开来,再将被子给她盖好,出来在外间等着。
白珊珊听着这喊声,觉得颇为熟悉。她起身整理好自己,来到外间。
外面的圆桌上坐了一个高大的青年,背对着她。
“你是……”白珊珊有些不解。
青年转过身来,含笑的望着她。
白珊珊看着他,记忆迅速复苏。
她眼眶微微红了,喊道:“三哥哥!”
白珊珊和娘亲离开南海之时也就是十四岁的年纪,如今过了五年,早已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没有亲哥哥,三个
表哥一直对她疼爱有加,她和三表哥的感情最好。她离开的时候三哥康延还是一个瘦弱的少年,因此她一时竟没有认出来。
也只有三个哥哥会宠溺地唤她小珊儿。
看着小表妹委屈的模样,康延握紧了拳头。然后伸出手,摸摸白珊珊的脑袋。
“小珊儿,你怎么会到这种地方?谁害我妹妹,告诉我,三哥给你出气!”
白珊珊便将事情细细道来。
听完,康延沉默半晌。
“小珊儿,跟着……他,你真的开心吗?要不你跟我回南海吧,父亲母亲都很挂念你。”
虽然他知道小珊儿在国主左右随扈,感情非同一般,但会这样将自己身处险境还是让他心有余悸。诚然富贵难得,但他更希望这唯一的妹妹能够一生平安喜乐,相信姑姑姑父也会是这样想的。
听着康延的话,白珊珊心中涌过一片暖流。但是,跟在他身边,她从未后悔过。
“三哥哥,我知道你们都很担心我,但是,天佑哥他真的很好。我心悦他,无关身份。”
想起自己收留的那个男人,康延微微有些心塞。他要是还不知道那人的身份他就是个傻子!
第六十八章
“三哥哥,你帮我找找天佑哥吧,他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我很担心他……”白珊珊有些急切地说到。
叹了口气,康延回道:“不用担心,他没事。”
白珊珊眼睛顿时发亮:“三哥哥,你见过他?”
看着小丫头期盼的目光,康延心里重逢的激动冷却下来,又升上来一股酸溜溜的感觉。
吾家有妹初长成啊……
康延带着人,给了四张五百两的银票才让鸨妈妈松口,赎回了白珊珊的身契。
他刚带着白珊珊离开,玉康便寻到此处来。
看着门头牌匾上的“迎春楼”,玉康便直觉在此处。
记下地点,她决定晚上再来。
康延带着白珊珊回到他的宅邸,先让下人服侍白珊珊梳洗一番,换了一身新衣,然后准备了饭食。
白珊珊急着去看楚天佑,但看着康延为她忙前忙后的样子,还是按捺住迫切的心情,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饭。
康延在一边看着,在心中感叹,当真是女大不中留了。
虽然他也曾听闻当今国主的美名赞誉,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但作为一个哥哥来说,该有的挑剔还是必不可少的。
“小珊儿,三哥再问问你,你真的是非他不可吗?你对他情根深种,他可曾与你真心相待?”
白珊珊甜蜜地一笑。美眸中流露出来的都是欢喜。
虽然天佑哥从未向她表明过心意,但三年来的患难与共,互相扶持,两人之间的情谊已经是坚不可摧了。她和天佑哥之间,彼此相知,无需多言。
康延心下明了,再次叹了口气:“不行,我还是要试试他,看他能不能配得上我的宝贝妹妹!”无关其他,就是单纯的不大服气。
白珊珊瞪大了眼睛:“三哥哥!”
玉康回到客栈中照看赵羽,丁五味则去了衙门,和于县令说了他们几人的推断和赵羽遇到的事情,于县令便亲自带了官兵去抓捕钱渝一行人。他确实也是有些惭愧,这个案子他并没有多大助力,都是钦差大人和他的手下来回奔走。
因此他憋了一股劲儿,一定要把嫌犯抓回来。
白珊珊被蒙住眼睛,康延不知道在她的脸上画了什么,捣鼓了半天。
画完了之后他还一副很满意的样子看着她,令她摸不着头脑。
将白珊珊带到房门口,康延示意她站在门外,他独自进去了。
白珊珊听见楚天佑的声音,十分激动。天佑哥没事!太好了!
随即想起三哥哥的嘱咐,按捺住自己,静静的站在门口听着。
见到康延进来,楚天佑急急起身问道:“康兄,有结果了吗?找到了吗?”
康延面色一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着他。
叹口气道:“找是找到了……但是……”
欣赏着楚天佑脸上焦急担忧的神色,虽然知道面前之人乃是国主,但看着他这副样子,,康延感到一丝快意。
“康兄请你告诉我,珊珊……珊珊她怎么了?她在哪里?我要去见她!”
楚天佑心里又急又悔,他已经在心底骂了自己无数遍,要不是他没有对钱婉玉心存防备,太过大意,怎么能连累珊珊遇到这样的事情!
若是珊珊出了什么意外,他一定会悔恨终生,他怎么对得起她!
第六十九章
康延感受到他的心情,咳了咳,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小珊儿!”
白珊珊便迫不及待的走进来,看着扶着床柱站着的楚天佑,又惊喜又担忧地扑上去,抱住他的腰。
楚天佑看着白珊珊的模样,震惊地无以复加。“珊珊……”
康延仔细地盯着楚天佑的表情,他但凡敢表露出一丝嫌弃,他一定会先给他一巴掌!
“珊珊,珊珊!”楚天佑抱紧了白珊珊,将她的脑袋抵在下颌,眼中泛红,落下泪珠。
钱婉玉!钱家!楚天佑双拳紧握,手心传来湿热。
白珊珊感觉到鬓发边传来的湿意,天佑哥……他哭了?
目的显然没有得逞。
看着那相拥在一起的两人,康延伸手捂住眼睛,叹了好大一口气。
伸手将白珊珊拉过来,她撅着嘴,脸上带着他画的东西,有些惨不忍睹。
将白珊珊拉到身后,康延严肃了表情,直直的看着楚天佑,和他对视。
“你看见了吧?她的脸以后便是这样了,无法再恢复昔日容貌,你还愿意和她在一起?”
楚天佑约莫猜到康延的身份了,他挺拔地站着,身体还是有些虚弱,目光如炬,十分坚定,直视着康延缓缓开口。
“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是我此生挚爱。珊珊。”他转过目光,看着白珊珊,十分认真。
白珊珊走过去,他便伸手再次将人抱进怀里,托起她的脸颊,温柔的附上白珊珊柔软的唇。
一向端方温润,清雅如玉的楚天佑,此刻倒是有些强势。
一想到会失去她,他的五脏六腑便宛如被一把锋利的刀搅动着,疼痛的无以复加。
从初见时便动心,到如今相伴相知,虽未给过承诺,但早已镌刻心头。
康延忽然牙疼的紧,赶紧退了出来将房门关住,给那两人留够发挥的余地。
PS:人设OOC了,我好方,就这样吧,我摆烂了,躺平了
钱婉玉倒在地上,胸口火辣辣的疼。楚天佑踢的那一脚用尽了全力,她的肋骨该是断了。
钱婉玉勉力拭去嘴角的血迹,眼中的惊惧仍然还在。
那就是个恶魔!她不要了,她要走的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
钱婉玉抖抖索索的拿出一只短哨,放在嘴边吹了起来。短哨没有任何声音,钱婉玉吹了片刻便放下了,静静的等待着。
良久,房门被推开,来人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扛起她就走。钱婉玉被人粗鲁的对待,伤处疼痛无比,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而此刻,寺庙的附近的一座小院里。
说是要上山为老爷祈福的宁氏,正跪在儿子面前,苦苦哀求。
“渝儿,娘求求你,求求你好不好……”
旁边的钱江舶亦是同她一起跪着。钱渝已经是怒火中烧,脸色黑沉如锅底。
他咬咬牙,额头青筋鼓起:“娘,为了他,你连儿子也不要了吗?背叛爹,背叛了祖母,祖母为了你,和嫡母嫌隙诸多,你这样子,对得起她吗?你怎么就放得下!”
对于亲娘这几年来的所作所为,钱渝真的是失望透顶。自两年前他无意撞见她和二叔的苟且之事,他便日日生活在痛苦之中。
第七十章
对于这个身体孱弱的二叔,他并没有多大感情,从小到大除了家宴,便未曾见过。不过晚辈该有的尊重一丝不少。
刚发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震惊地无以复加,跑去质问娘亲,她欺骗他只是一时犯错,保证和二叔再也不复往来,他便将此事压在心底,掩埋起来。
只是从此过后便接了家中部分生意,让自己忙碌起来,也很少去见钱老爷。娘做出来的事,他当儿子的实在是无颜面对自己的亲爹。
怎知他娘并没有和二叔停止往来,反倒是变本加厉!
那日他忙到很晚才回府,心情烦闷不堪,便躺在屋顶上看着月亮。
却听见二叔的院子里有争吵的声音。
他怀着疑惑走过去,二叔的院子里下人不多,此刻已经歇下了。他推开门,便看见令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他爹一身的酒气,被二叔按在椅子上,他娘正拿着茶盅往他爹嘴里灌。
他目眦欲裂,上前推开二叔,却见他爹面色发黑,已经没了气息。
钱渝怒及,将钱江舶打了一顿,宁氏拦着他,然后跪着求他不要说出去。
楚国律法,杀人偿命。
到底是生他养他的亲生母亲,他也狠不下心来去告官,让他娘身首异处。
于是将他爹的尸首先送回卧房,叫张蓄将钱二爷看住,软禁起来,带着宁氏回到她的院里。
钱渝愁极,要怎样才能掩盖钱老爷真正的死因呢?想起白日里巡视铺子,医馆老板同他说起今天有个大单子,有人在铺子里买了许多剧毒的药材,便心生一计。
医馆老板是他有一次在山匪窝里救出来的,家中世代行医,只是到了他这一代,父母早亡,家传医术只学了个四五成便出来行医。结果被山匪抓去救他们的匪头,没有救活,山匪欲将他杀死,被钱渝所救。
因此对他十分忠心,钱渝资助他开了一家医馆,靠倒卖药材给钱渝挣了不少。
钱渝又给了他一大笔银子,让他办一件事,他便答应下来。
于是便有了后面的事情。
恰在此刻,他安插在县衙里的一个衙役派人传信来,钦差大人怀疑他们是杀人凶手,官府将要派人将他们抓回去。
钱渝闭上眼睛,定定神。
再睁开眼睛,眼神平静无波。
“娘,儿子最后再叫您一声。你带着他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从此以后,你便当做没有我这个儿子吧,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娘。”
“渝儿,你……你要和娘断绝关系?你……”宁氏悲痛欲绝。
她也很难受,生完渝儿之后钱老爷再未去过她的院子里,有一日看见钱江舶,便入了眼动了心,犯下人之常情的错误。杀死钱江舸也只是个意外,谁叫他那么不巧的喝醉了酒,还来找钱江舶叙旧?撞见了他们的事情,慌乱之中她和钱江舶将人杀死,还被儿子撞见。
钱渝面无表情。
“要么你现在带着他走,要么等官府的人来将你们抓走。”
宁氏慌了神,连忙起身,将钱江舶扶起来,落下一行眼泪:“渝儿……那你……多多保重。”
钱渝闭上眼睛,一语不发。
第七十一章
宁氏和钱江舶走了。
钱渝遣散了小院里的人,独自一人等候在堂屋里。
等候官兵上门。
楚天佑身体仍是比较虚弱,二人便留在康延的宅子里。康延根据楚天佑给出的地址去搜查赵羽的下落,白珊珊则去了钱府一趟,得知丁五味离开了钱府,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又去了县衙,于县令并不在,不知干什么去了。
白珊珊只得回到宅子里,细心的照看楚天佑。
晚上。
今晚的风有些大,吹得到处呼啦作响。
玉康一身轻衣便服,到了迎春楼附近。
迎春楼里正是灯火通明,热闹无比。里面的嬉笑玩闹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她看了看四周,从后头翻墙进去。
玉康摸进了一间空屋子,里面挂了一身红色纱衣,她顺手换上,又拿了个放着酒壶和杯子的托盘,装作女婢挨个房间试探。
直到楼上所有的房间都绕完了,玉康还是没有找到白珊珊。她躲在角落里皱着眉思索着,恰好看见鸨妈妈带着一个龟公从楼梯下面进去。
有暗室?
玉康等了半晌,终于,那龟公出来了,却不见鸨妈妈,玉康想了想,趁着没人注意,闪身也过去。一推,门便开了。
她关上门,里面十分黑,似乎是一条通道,玉康顺着边上小心翼翼地走着,不发出一点声响。
过了好半天,前面才出现一点光亮,顺着光线过去,这里竟是井底。
这是一个废弃的水井,脚下明显被填充过,井壁十分光滑,似乎经常有人从这里上下。
望着头上大约三米多高的井壁,玉康不打算放弃。
她又回到通道,发现靠近井底的地方通道能宽敞一点,于是借着黑暗,躲在那个角落里。
约莫半刻钟过后,井上传来动静,有人放下来一个框子,鸨妈妈站在里面,等到了井底,她才出了框子,上面的人似乎不耐烦了,砰的一声便将框子收了上去,呲到了鸨妈妈的胳膊,她疼得直吸气,愤愤的抬头看了看上面,却不敢骂出声来。
直到上面被什么东西盖住,彻底只剩黑暗的时候,鸨妈妈才开口小声骂着,揉着胳膊摸索着从暗道出去了。
玉康屏住呼吸,方才鸨妈妈差一点就要碰到她了。
等到鸨妈妈出去锁上门,暗道彻底变得寂静。
又等了半刻钟,玉康才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吹亮,借着火光仔仔细细的观察井壁。
这会儿应该到丑时左右了,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三米的高度对于会轻功的人来说并不算高。玉康从通道处抬头望去,掂量了一下,便踮起脚尖纵身一跃,成大字形贴在井口处。
她将耳朵贴在井口扣着的板子上,仔细的听着。
她不能说话,耳朵却比常人更灵敏一些。她听到井旁边有两队人走过,应该是巡视的守卫。
等他们过去之后,又等了片刻,她的手脚已经发酸,于是一只手将井口盖着的板子移开,探头上去。
这是一个宅子的后院。
玉康轻巧的跃出来,将板子盖好,身形隐匿在一旁的竹林里。
观察了一会儿,这会没人过来,于是玉康顺着墙根而走,记下这座宅子的特征。
第七十二章
一座青楼竟还有个神秘无比的暗道?是背后当权者还是敛财者?抑或是另有其他不为人知的目的?
顺着后院来到了前面,前面的守卫明显增多,来回巡视着。玉康不好再停在下面,于是越到了屋顶,拿走角落处的一片青瓦,低头看去。
下面是一处正厅,有个人正坐在铺了虎皮的椅子上,一手撑着头假寐,面色阴郁,右眼底下有一颗泪痣。
看见这个人,玉康便心生不喜。一股莫名的厌恶涌上心头,似乎与之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明明是第一次见到。
同样是一面之缘,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忽然,她看见那人头上的牌匾,屠龙会!
这……这便是叶氏反贼叶麟带领成立的屠龙会!
一番震惊慌乱,玉康手中的青瓦不慎掉落下去,正砸在叶麟额头上。
叶麟被砸的一疼,弹跳起来,额头破了一个口子,汩汩流出鲜血。
玉康见状,趁他还没叫护卫进来,忙提起内劲闪身离开了此地。
摸着头上的伤口,叶麟脸色十分狰狞,怒吼着让护卫在院子里搜查起来。
玉康回到客栈里,心里仍是一跳一跳的。
赵羽虽然躺在床上,但并未睡着,他竖起耳朵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听到有人回来了,便用力咳了咳。
丁五味已经歇下了,本来是要陪着他,被他给劝走了。
玉康站在房中,正打算将衣服换下来。
她仍旧穿着从迎春楼里换下来的衣服,她自己的衣服已经被她扔进迎春楼厨房的灶筒里了。
听见隔壁传来压抑的咳嗽声,玉康以为丁五味在隔壁守着,便并未理会,却又再次听见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声音。她有些担心,便拉好了衣裳上的系带,打算去看一眼赵羽。
推开房门就看见赵羽半躺在地上,身上的伤口又崩裂了,胸前一片鲜红。
玉康瞬间有些怒火中烧。
好一个丁五味,让他照顾病人,竟然只顾着自己睡觉!
还说自己是太医,一点医者仁心都没有,呸!
她那位国主兄长是怎么看上他的?
玉康轻柔地将赵羽扶起来,让他半靠在软枕上。
不顾自己身上的疼痛,赵羽问她:“怎么到这会儿才回来?有珊珊的消息吗?可有遇到危险?”
玉康摇摇头,扯开他胸前的衣裳。
瞄到她身上穿的衣服,赵羽耳根微红,别过头去不看她,掩饰道:“楚姑娘
……我无事……你还是快些换身衣裳吧,免得……着凉……”玉康伸手按了他的伤口一下,用了些力道。
疼得赵羽发出嘶的一声,不再说话。
这么几道伤口全部炸裂开来,里面的鲜红血肉如此明显,感觉不到疼吗?还有闲心看她穿的什么衣裳。
玉康面无表情的取来丁五味配的止血药,倒了一把在手上,给他的伤口处洒着。
丁五味配的药效果极为明显,片刻后伤口便不再流血。玉康伸手拽过被子,给他轻轻的搭在身上。
玉康正欲转身离去,衣袖却被人拽住。
赵羽此刻脸色通红:“楚姑娘可否帮我唤一下丁五味?”
本来只是想把她引过来看看她是否受伤,却不曾想那三急来的如此猝不及防,此刻已是汹涌澎湃。
这个丁五味!
赵羽此刻却忘了,是他自己把丁五味支走的。
第七十三章
看着赵羽一副隐忍的模样,玉康心下了然,点点头,便去了左边屋子。
丁五味不知梦见了什么,正啧啧的吸溜着口水。
玉康下手毫不留情,在丁五味手上找准穴位一点,丁五味瞬间惊醒,痛的想喊出声来,遂玉康又点了他的哑穴,快如闪电。
丁五味被玉康粗鲁地拎着到了赵羽的房间,丁五味翻着白眼,抽搐着。
解了他的哑穴,这会儿也没有方才那么痛了,丁五味终于缓过神来。
张口哈气到:“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你要干嘛直接叫我起来啊!下手这么重……”
还要在絮叨几句,就见赵羽一个冷眼看过来。
丁五味瞬间消声。他始终忘不了第一次见面赵羽把刀尖插在他指间这件事。
回过头玉康也在瞪着他,丁五味有些委屈,他啥也没干呐……
丁五味还在一副小媳妇受委屈的模样呆立在那儿,见玉康已经回房,赵羽咬牙切齿地低吼:“丁五味!我要方便!”
……
解决完了赵羽的大事,丁五味才注意到赵羽胸口新换的绷带。
得知刚才发生的事情之后,他才知道玉康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凶。
不过,这小姑娘,看着娇娇小小冷冷清清的一个,下手跟石头脑袋一样重!
趁他睡得正熟点他合谷穴,心还特别黑!
第二天一早,康延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落脚之处,派人接他们一起去他的宅子里养伤。
听闻白珊珊和楚天佑都没事,几人都很惊喜。
马不停蹄的到了康宅,直到见到了那二人,赵羽才放下紧张的心,身上伤口忽然就特别疼起来。
康延看见玉康,很是高兴。
“小师妹!你怎么同他们在一块儿?”
白珊珊看看他们两个,疑惑道:“三哥哥和康儿是故人?”
玉康点点头,笑得很是温柔,无声地喊了一句“师兄”。康延是她在失去至亲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对她无条件的好的人,也是她的恩人,亦师亦友。
康延笑着给众人介绍起来:“康儿是我前几年偶然相识的,我曾授她武艺,因此她唤我师兄。康儿,小珊儿是我的亲表妹。”
他看向赵羽和丁五味,“二位是……”
他知晓其中有一位是钦差大人,但觉得丁五味不大像。反倒是另外一个,虽是重伤在身,面色苍白,但仍旧能看出来其威武不凡。
赵羽拱手道:“在下赵羽,乃公子随扈。”
丁五味把他那羽扇一摇:“国主钦封大御师,另封钦差,替国主巡行天下,丁五味是也。”
康延咳嗽一声:“哦,原来是钦差大人,失敬失敬。”
丁五味嘴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笑呵呵的。
知道内情的白珊珊几人看着他这副样子皆是偷笑不已。
赵羽有些撑不住了,闷哼一声,玉康注意到他一脸的痛苦,忙一个箭步到他身旁扶着,康延见状急忙叫人把赵羽一同扶进已经准备好的客房中。
帮着丁五味给赵羽换完药,赵羽顶不住疲乏沉沉睡去,玉康便前去找康延。
康延方才见过县衙来的人,正想去告诉白珊珊他们,想起来白珊珊和楚天佑在一处,便决定一会儿再去。
正好玉康过来,他还有些诧异。这不是都有要陪的人么,还能想的起来他。
第七十四章
想起来玉康一直在寻找亲人,康延便开口问道:“这么长时间了,小师妹可有亲人的讯息?”
玉康眉目间闪过暗淡,国主巡行天下,行踪不定,楚国如此之大,她又要从何处寻起呢。
看见她这副模样,康延心下懊悔,一时无言。
玉康失意了片刻便收拾好心情,转而用手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屠龙会三个字,询问康延可知。
屠龙会?康延凝聚了心神,严肃起来。
“小师妹怎么知道屠龙会?可是见过其中之人?”
屠龙会凶残霸道,还是前朝遗祸,牵涉甚广,自家小表妹还在国主身侧,不由得他不慎重,
玉康将她进入迎春楼之后的所见所闻一一道出。康延也不认识叶麟,故此将白珊珊唤来。
听见玉康的形容,白珊珊咬牙切齿:“不错,就是叶麟那厮!”
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白珊珊不由得眼圈发红。
怪不得迎春楼能够罔顾圣命,堂而皇之地在一座县城开的这么久,身后竟是屠龙会在支持。
作为最敛财的营生,屠龙会也不知在此处赚了多少银两!怕是赚到的钱都让叶麟用来寻找国主踪迹然后设计谋害了吧。
屠龙会既在附近,白珊珊顿时感觉如芒刺在背。
可是他们一行人,楚天佑和赵羽皆是有伤在身。
也不知屠龙会是否已经得知他们在康家。
不过康延这别院也不是轻易就进的来的,他轻财重义,爽朗大气,因此所结识之人皆是江湖义士,武功十分高强。
康延特别聘请了一些人做师傅,训练出了一批精壮护卫,在得知楚天佑身份之后便将人召来,专程守在别院。
明日便是清明,夜里下起了蒙蒙细雨。
他们都是心有所失的人,故人遥遥不可见。故此第二天一早,康延便让人在别院里专程搭建出祭台,以尽哀思。
康延要祭奠康家祖父,至今已是三年有余。白珊珊在得知从前最爱她宠她的外祖已经过世的时候,本来就伤心的她更是号啕大哭,楚天佑半搂着她轻拍着背,眼圈泛红,无声的安慰着。
整个别院寂静无声,唯有久久的悲咽声令人不禁忍不住跟着潸然泪下。
待她平复下心情,先跟着康延祭拜过康家祖父,再带着康延祭拜自己父母。
白珊珊燃起三根香,将它插进香炉中,袅袅青烟升起。
她在心里默念着。
爹,娘,你们看见了,女儿现在过的很幸福,能够随侍国主左右,并且两心相知。惟愿爹娘在天有灵,保佑天佑哥能够早日找到太后,然后团圆幸福。
她睁开眼睛,却见香炉里多了三根香,一转头,楚天佑站在她身侧,双手合十,恭敬而虔诚。
康延站在后面,看见这一幕,心下暗叹。姑父,姑母若是泉下有知,定然十分欣慰。
他是天下之主,却甘愿为小珊儿放下身份,把她的父母当做亲人一般,执晚辈之礼,极为恭敬。此刻,他原本心中该有的一丝丝不满瞬间消弥殆尽。
第七十五章
楚天佑站在属于自己的香炉面前,看着眼前的青烟默然不语。
父王,您曾经无数次说过,要做一个贤明的君王,内政修明,好贤求治,仁民爱物,不事征伐。儿臣定会谨记在心,不负父王日夜教导。
父王,求您保佑儿臣,早日找到母后。
赵羽为双亲点燃了香,倒一壶水酒与之共饮。母亲早逝之后,父亲每年都会带着他在母亲的墓前痛饮。那时他还小,不能喝酒,只能看着父亲喝醉之后痛哭流涕。
他那时还想着,等他长大之后要和父亲一同喝酒,然后再抱着他,听他继续讲他和母亲的故事。可未曾料到,他们父子竟错过了十五年之久。
如今他长大了,可以喝酒了,却再也没有那个能陪他一起在母亲的墓前痛哭流涕的人了。
玉康点燃一根又一根的香,在面前的火盆中烧着纸钱。缭绕而起的青烟将她的面容遮住。
她没有哭。
如果人是有来世的,这个时候她的亲人们应该已经投生在父母俱全,幸福美满的家庭里,平安喜乐的成长了吧。
爷爷奶奶,康儿过得很好。
娘,还有未曾谋面过的爹爹,你们是否会在某个午夜梦回的时候,偶然想起前世,然后突然落泪?
请你们保佑女儿,能够早点找到兄长。
到那时,咱们一家才是真正的团圆!
丁五味擦干眼睛,他面前的香炉里已经只剩下燃烧殆尽的香灰。
他絮絮叨叨的向娘亲说了许多许多,从自己买错药被爹爹赶出家门,独身一人浪迹江湖直至遇见楚天佑一行人,亦师亦友;从被国主封为太医院大御师,到如今身居钦差一职代天巡狩;从父子俩一朝分开到后来解开误会再续父子缘分……
他还有许多许多的故事,许多许多的未来要讲给娘亲听呢!
娘,你是否也怨恨过我?
娘,若你在天有灵,仍旧在我身旁的话,你再陪陪我,好吗?
低迷的气氛久久不去,天色阴沉沉的,风吹着衣袍猎猎作响。
清明,注定是个无情的日子。
第二天,于县令亲自到康延别院来找丁五味。
钱家一案,钱渝已经认罪,对他毒杀亲父,并找人顶罪之事供认不讳。
其余帮手皆已捉拿入狱。
至于钱婉玉、宁氏和钱二爷,已经派官兵去搜捕。
钱老夫人却是不相信自己一向乖巧的二孙子会弑父,此刻正在县衙大门口哭嚎不止。
提及钱家,楚天佑便心生厌恶。从未有任何一人让他如此深恶痛绝。
不管是抛妻弃子的汪恩伦,还是心狠手辣的张远,抑或是为了攀权附贵不计手段的贾富贵。
可是钱婉玉做到了。
丁五味、楚天佑、白珊珊和玉康即刻跟着于县令前去县衙审案,赵羽身上的伤还未好,只能留在别院里,康延亲自去看顾着他。
于县令看见玉康和他们在一起还是吓了一跳,毕竟通缉文书还是他签字的。不过他也不敢问。
县衙门口。
钱老夫人十分狼狈的半跪在地上大声哭嚎着,头发灰白相间,凌乱无比,看的周围百姓皆是同情不已。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邑县首富钱家便落得如此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