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中秋之月(下)
树下,长安君望着女儿消失的方向,脸上挂着几丝不忍;回头想要跟樊如画说些什么,却又欲言又止。倒是樊如画,紧绷着身子,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低声吼道:
“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情!你知道培养孩子的作息习惯有多么不容易吗?你一心血来潮,说打乱就给打乱了?就只有你愿意做好爹爹?当好人?我呢?我就该死?只能做坏娘亲?做恶人?凭什么?”
“是,确实……我只是看今日中秋所以……”
“中秋又怎么?你君上大人做事一向随性,是不是中秋对你有何区别?你哪一次不是想干嘛就干嘛?从来不把我做的努力和付出放在眼里?”
长安君上前抓住樊如画的胳膊,温柔道:“对不起……”
樊如画甩开长安君的手,越说越来气:“这打乱孩子的作息是一事,大冷天的把她拉出来,连件夹袄都不知道给孩子加上,你可知,她若是受寒生病了,我又得多受多少罪吗?”
长安君又上前一步,双手握住樊如画的胳膊,诚恳道: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
“周全?你这个爹爹倒是当得轻松大怀!做任何事都敢不管不顾!还谈什么周全?”
樊如画一面说,一面激动地挥手,欲将长安君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甩开,哪知,因为两人站得过近,樊如画的指甲在长安君的额上划拉出两道血痕出来,细密的血珠瞬间涌了出来。
见到长安君流血了,樊如画这才瞬间惊醒过来,一把扑到长安君跟前,嗫嚅着双唇,手忙脚乱地想要帮长安君擦去额上的血珠。
长安君笑着一把抓住樊如画的手,无限温柔道:“不打紧,别弄脏了你这身儿新衣裳。”
樊如画闻言,忍不住鼻涕眼泪齐齐刷地流: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伤你的。”樊如画倒在长安君怀里哭的稀里哗啦。
“这哪儿算伤呢。”长安君笑着安慰道。
“对不起……我知道今天又是我不对……我也……我也想改的……不,我一定会改的!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你相信我好吗?你原谅我这次好吗?”
长安君一脸怜惜地揉着樊如画的头发,轻声细语道:
“为什么要改呢?不论是此时此刻的你,还是方才的你,都是你啊,我所爱着的,也正是全部的你,不是吗?
至于说到原谅,恐怕最应当请求原谅的人应当是我吧,还请夫人原谅我这为人夫、为人父的经验之缺乏啊,我要学的地方,还太多了。
以后,我定当努力学习做你更好的夫君和饭团儿更好的父亲。”
“不是的……不是的……你做的已经够多够好了……只是我……”抬头看着长安君额上的伤,樊如画哭得不能自己。
“你何尝不是呢?为了这个家,为了粉团儿和我,你如此努力,辛苦你了……”长安君由衷地满怀歉意道。
樊如画闻言,埋是在长安君胸前哭得更大声了。
兰泽王宫中。中秋曲会热闹非凡。
这曲会的坐席安排得也是相当的到位,花若身旁紧挨着的,就是左丞相的远房外孙女洪尹贞。
曲会伊始,兰泽王举杯说罢祝辞之后,便一脸慈爱地望向花若和洪尹贞,继续举杯道:
“正巧,今日也是李丞相的外孙女洪姑娘第一次进宫,如此良辰美景,让我们共同举杯,既贺良宵,亦贺这良宵之下的良人们,都能眷属善终!”
坐下文武百官闻言,知道或不知道的,早已经对兰泽王的心意一目了然,于是当即齐齐举杯向花若和洪尹贞贺道:
“愿良人眷属善终!”
花若捏着酒杯,一脸尬然,对座的静以望偷笑不已,小声向静无风嘟囔道:
“本还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中秋曲会,没想到,花若这小子是好事将近了。不过,这位洪姑娘如此倾城倾国之貌,倒是也不委屈他了。”
“背后莫论人是非。”静无风面无表情道。
“哦……”静以望闻言,乖乖闭了嘴;转而开始四处搜寻岫溪郡主的身影;终于在一棵桂花树旁的坐席上,看到了岫溪的身影;一丝甜蜜又略带苦涩的笑,瞬间挂上静以望的唇角。
须臾,李丞相举杯,向兰泽王致谢道:
“方才多谢王上的恩宠,微臣惶恐。”李丞相一面点头示意洪尹贞的位置,一面继续说道,“位卑如她,怎敢劳动王上大开尊口来迎贺,实在是万不敢当。
不过,尹贞她自幼喜爱歌舞,在此方面确实有过人的天资,虽碍于礼节,她从不向人展示,但今日,既然是中秋曲会,王上也兴致颇高,所以,若王上恩准的话,何妨就让尹贞献上歌舞一曲,以为王上助兴?”
“呃……这个……”兰泽王轻轻咳嗽一声,侧身向王后低声询问道:“王后意下如何?是否有不妥?”
王后浅笑道:“也无何不可,今日在座的都是素来和王上走得近的大臣,此时献舞一支,一来让洪姑娘有一个在长辈们面前一展才华的机会,二来,也可以让我们这些长辈们开开眼界,给今日的曲会助兴添彩。”
言毕,王后掩嘴于兰泽王耳旁轻语道:
“也正好借此机会,让花若可以仔细看一看这尹贞姑娘的花容月貌并舞姿。若是这初次见面便可让花若留下好印象,那便是成功了一半。这往后,要了却王上关于花若婚配的这桩事情,岂不是就顺水推舟?”
兰泽闻言大喜,拍手道:“王后所言有理,好好!那就按李丞相所言行事吧!”
李丞相躬身道:“遵旨,还请给尹贞片刻时间休整妆容和舞饰。”
兰泽王挥手道:“好好!去吧!”
待洪尹贞离席休整妆容衣饰之后,兰泽王向花若意味深长道:“待会儿洪姑娘的舞蹈,你可要看认真、看仔细哦!这才不辜负人家的一片用心呐!”
花若被兰泽王说得一愣,竟不知以何话语来回父王,半晌后才道:
“那可不是,洪姑娘精心献上的舞蹈,不光我,每个人都应当好好欣赏,这样才对得起人家的心意吗。”
虽然花若故意将焦点从自己身上撇开,奈何兰泽王今日心情大好,即便是听完花若这话里有话的言辞,依旧也是面带微笑,频频点头。
第107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上)
片刻后,脸戴面纱的洪尹贞身着舞服款款而来;那曼妙的身姿引得众人纷纷侧面,交口赞叹。
倒是花若不为所动,一个人自斟自饮,自得其乐,对引起众人一阵哗然的洪尹贞,却是一眼也没看;直至乐声响起,洪尹贞翩翩而舞,花若这才放下手中酒杯,专心致志地欣赏起舞蹈来。
话说,这洪尹贞果真是舞技极佳,在坐的个个看得凝神屏气,目不转睛;一曲舞尽,众人还沉浸在洪尹贞行云流水的舞姿中,一脸意犹未尽。
这座下人之中,离洪尹贞最近的季赤更是看得整个人都呆住了;反而是这被众人认作未来“准新郎“的花若,却是一面喝茶一面偶尔抬头看几眼,一脸意兴阑珊;间或抬头看向静无风与静以望那桌,相视一笑的瞬间,反倒是情真意切。
这中秋曲会在如洗的月光中结束,众人纷纷离场。花若很自然的向静氏二人的桌前走去,欲与他们一同归去。
“走吧?我们一起回去。”花若向静氏二人道,说完转身欲离去,却撞见从后方款款而至的洪尹贞。
静以望见这架势,于花若对视之后,便忍不住低头暗笑。花若见状,只得上前一步作礼道:
“洪姑娘。”
洪尹贞回礼道:“花若殿下。”
花若侧身比手道:“洪姑娘先请。”
洪尹贞欠身再谢:“多谢殿下。回头再见。”
洪尹贞朝着花若媚态万千地抿嘴一笑,便款款离去。
待洪尹贞走远之后,一旁的静以望忍不住一把抓住花若的衣袖,娇声道:
“多谢花若殿下,咱们回头见哟!”
花若甩开静以望的手,没好气地说道:
“差点儿意思,想学人家说话,你这欠的可不只是火候。”
“那是欠的什么?”静以望一脸疑惑道。
“欠揍!”花若仍下这句话,看了一旁沉默不语的静无风一眼,便独自大跨步地朝前走去。
身后,静以望嫌弃地瘪了瘪嘴道:“切,竟是沦落到连个玩笑都开不起了吗?嗤,这回兰泽之后,果真是变了。”
静无风催促道:“还不走?”
静以望“哦”的一声应着静无风,这才随他一起追着花若的步伐而去。
衔山国。
第二日清晨,花沫早早到刘家,敲了半天门,才听得屋内刘清野应道:
“门外何人?”
“是我,花沫。”
“哦……”刘清野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一面看着朝自己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的姐姐,一面向门外继续喊道:
“呃……这么早花沫殿下有何急事吗?”
“哦,急事倒没有,只是有一重要之事来找你姐姐,不知,可否开门让我进去?”
“哦……我姐姐啊……她……她方便……啊,不是,她现在不方便,要不,您改天再来吧?”
刘疏桐闻言,朝弟弟拼命摆手,示意他让花沫不要再来了;刘清野愣了愣,心里纳闷这两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姐姐竟然拒见花沫。
门外,花沫亦愣怔了半晌,没想到刘疏桐竟然闭门不见,心头不禁又是一阵黯然;遂向屋内喊话道:
“那好吧,我明日再来。”
估摸着花沫已经走远,刘清野吱呀开门探头探脑往外看了看,又转身向刘疏桐问道:
“姐,你们怎么了?怎么才一天,这就把他拒之门外了?”
“没什么,下回他再来,你还按今儿这原话帮我把他打发了吧。”
“可是……”
“别可是了,叫你这么办,你就这么办,这难道是连姐姐的话你都不听了?”
“不是……”
“那就好。”刘疏桐留下三个字,转身回得屋去。
第三日,花沫第二次来敲门,刘清野按昨日的套路如是说,将花沫打发了;第四日,花沫第四次来敲门,依旧被拒之门外;第五日,花沫第五次上门,还是被刘清野打发走了。
这第六日清晨,姐弟俩正忐忑地等着花沫的敲门声,哪知,这日花沫竟然未至;二人不禁送了口气。
“总算是不来了。”刘疏桐话音里透着一股解脱之意,然而这双眸里,却有难掩的丝丝落寞;心下暗自想道:
“也就这五次的询问……”
转而,又觉出自己的贪心,不禁又想道:“刘疏桐啊,刘疏桐,你到底在想什么呢!这辈子,你就安心照顾好弟弟,守着他成家立业,伴着他终老吧,这应当就是你最好的归宿和命运了罢。”
这样想着,刘疏桐长长叹了口气,转身朝卧房走去;刘清野将姐姐这声长长的叹息听得真切,忍不住喊住刘疏桐问道:
“姐,你真不打算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事。小孩子家,莫要打听这么多事。”
“……好吧……”刘清野一脸无奈,只得作罢。
兰泽国。
书房中,兰泽王语重心长地向花若说道:
“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该立世子,也该成亲了!”
兰泽王后喝道:“对呀。”
花若应付自如道:“知道了,父王、母妃。这婚事事关我的将来,定会认真考虑的。”
兰泽王迟疑半晌,问道:“昨日中秋曲会上……你见那李丞相的外孙女儿,可觉得还行?”
花若端杯欲饮,听见兰泽王的这句话,这手中的杯盏却是静立在唇边,半晌之后,花若长吸一口气,将杯子轻轻放下后向兰泽王说道:
“儿臣不孝。任何事情上我都能依您,唯独这终身大事,恕孩儿无法弃自己的心于不顾……”
兰泽王一听这话,便感到口风不对,心中暗想:
“这小子,又跟我这里玩儿拖延战术,合着,我之前是不是对他太纵容、太宽容,这才让他以为自己可以悠哉悠哉地直到自己想要成亲的时候才去琢磨这事儿不成?不行!我得摆出点儿家长威风,给他施加点压力才成!”
如此想着,兰泽王猛地一拍茶案,腾得站起身来。
“又是这一套说辞。你究竟是打算拿这套说辞来糊弄父王到何时?你总说什么‘婚姻大事,不能只听我们的’,那好啊!我们就听你的啊!
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办,你想跟谁办?你倒是说说啊?
你这回来这几月,回回提及此事,你就回回搪塞开来,你当我们都是睁眼瞎吗?你若真是对此事有那么一点儿上心,还用得着父王求李丞相帮忙介绍适龄的女子吗?还用得着千里迢迢地把他这个远房的外孙女儿给招进宫来吗?
这一切,还不都是在为你辛苦、为你忙!你怎么就……你怎么就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呢?
这曲会上,你看都不多看人家一眼不说,现在你难道是还想拐弯抹角地告诉我,你以后连问都不会过问这与洪姑娘相关的一切吗?”
花若闻言,一脸震惊,虽什么都没说,但是满脸写着的“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的?”这几个字,将兰泽王看得气得直摇头。
第108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中)
“你……真是不气死父王不甘心……你信不信,我这就一道圣旨下去,择日,准你与洪姑娘完婚?”
“父王!万万不可!”花若跪地道。
“不可?”兰泽王背过身,一挥衣袖道:“哼,可与不可可不是你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有一件事你无法改变:你乃王族之子,你的终身大事,绝不仅仅你个人的私事,也是事关整个王国大计、百姓苍生的国家大事!”
花若恳求道:“父王,我知道我错了。在这件事上,我显得霸道又自私,但是父王,您能不能再多给儿臣一点时间?您可不可以不要将儿臣逼迫得如此狼狈不堪?毕竟,您……与我母亲,也是真心实意,两情相悦的,不是吗?我难道就……”
这正在气头上,听到花若说的每一句都只是让兰泽王徒增不爽,兰泽王挥手止住花若道:
“你先回去吧!这事我容再想想。是否择日完婚,明日一早,你便能知道父王最后的决定。不论如何,也不论是与谁人,这婚,你终归是要结的。在这件事上,可是没得半点商量的余地。”
花若沉默不语,心头却是疑虑重重,暗自想道:
“不论是与谁人?若非是我可以确定、能够找着这个‘谁人’,又何须一而再,再而三地违逆父王您的一片心意呢?”
这么想着,花若辩解道:“父王……”
兰泽王决绝道:“赶紧的,出去!”
花若嗫嚅着嘴唇,虽心不甘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出门而去。
暖香小院中,三人对桌而坐。
花若刚将他与父王的不愉快的对话内容告知了静无风与静以望二人,当下正愁眉苦脸地捏着手中一只精致的茶杯,轻声叹气。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静以望担忧地问道。
花若沉默不语,半晌后,才幽幽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只是,我心中唯一明白的一件事便是:我绝对无法忍受被刻意安排的婚事……并非有意忤逆父王,只是……我真的是……打心眼里做不到……若真要我娶一个被安排的姑娘为妻,我宁可终身不娶!”
“啊?终身……不娶?”静以望讶然道,“这哪儿行?你可是堂堂兰泽国未来的准王上啊!我只听过妻妾成群,后宫佳丽三千的国君,这……难道还有允许国君一辈子打光棍的?”静以望自言自语似的夸夸其谈道。
直到静无风默默看了他一眼,静以望这才自觉失言,适时住了嘴。
花若闻言,苦笑一声道:
“是啊!这古往今来,允许国君佳丽三千,却容不得他们在此时上与旁人有任何的不同。真真,也算是怪事了。”
“不过,你当真是有一生不娶的心?”静以望好奇道。
花若托腮道:“若可佳偶天成,谁愿独守空房?只是,这世间太多的阴差阳错,而且,也并不是所有的‘喜欢你’,都会换来对方的一句‘我也是’啊,所以……随缘为上。”
“可,若你父王明日下定决心要你与那个洪姑娘成婚,你怎么办?”静以望担忧道。
“我想好了!”花若干脆利落地说道。
“什么?”静以望追问道。
花若:“今晚我就出宫!”
静以望张大眼睛道:“你……你莫不是要……”
“对!”花若截口道,“我打算离宫出走!也是时候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了。如若不然,他们倒还真的觉得,在婚事上我是个可以任由他们摆布的傀儡了。”
静无风和静以望一脸惊诧,静以望支吾道:“可是……”
下定决心之后,花若然而心情大好起来,起身拍了拍静以望的脑袋,调侃道:
“别可是了。来,给我一个龇牙咧嘴的微笑吧!”
说罢,花若留下呆若木鸡的静氏二人,欲动身离去;静以望完全笑不出来,眼见花若转身离去,慌忙追问道:
“你……这就准备出宫了吗?”
花若转身道:“先去简单收拾点行装……哦,你们可以在此处小住,安心待我回来即可。”
“不行!”静以望一着急,呼地站起身来,看看静无风又看看花若道:“我……兄长,请让我和花若同去吧?这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静无风愣怔片刻,道:
“好,我们同你一起去吧。”
花若:“你也去吗?”
静无风:“嗯!”
静以望开心道:“太好了!三个人就更好了!”
衔山国。
自从中秋之夜表白被拒之后,花沫再上门,每次都被拒之门外。百般无奈之下,花沫只好在路口堵刘疏桐,但刘疏桐每次撞见巷口的花沫都甩袖而去。
这天清晨,受怜月公主之邀,刘疏桐一早便起来收拾医药包裹,动身前往怜月公主的寝宫。恰巧又撞见花沫一人安静地站在巷口等着,刘疏桐下意识地捏紧了背上的包裹,预备向以前一样不理不顾。
眼看这刘疏桐又将如前几次一般,甩袖而去了,情急之下,花沫连忙伸手拦住了刘疏桐。
“你为什么总躲着我?”花沫说话慢,连质问都听起来十分深情。
“我……我没有。”刘疏桐眼神慌乱地答道。
“我是可能有些心急,一时没忍住……对刘医官袒露了心思,但是,你也不必如此对我避而不见啊,若你对我并无此意,大可直言不讳地告知于我,即便是我多么钟意刘医官,我花沫定不会因为自己单方面的这一份喜爱,就对你纠缠不休的……”
刘疏桐支吾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花沫追问道:“那又是为何?你可知,你若果真讨厌季某,我……”
“我们……还是像以前那样,不也挺好嘛。”刘疏桐幽幽道。
花沫:“你这么认为的?”
“嗯。”刘疏桐点点头。
花沫轻叹道:“看来,刘医官还是生性太过善良,所以……连拒绝的话都不忍说出口……怪我误会你了,十分抱歉!现在,我既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意,便不会再如前几日那般纠缠于你了。请刘医官放心。”
刘疏桐微微点头,坐上怜月公主派来的轿子,径直朝王宫而去;剩下花沫独自一人,望着那载着刘疏桐的轿子渐行渐远,脸上略过一丝苦涩的笑意,喃喃自语道:
“既然你对我没有好感,那我就只能守着对你的感觉,还好,你并不讨厌我不是吗?我还能时常出现在你身边,这已经很好了。”
第109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下)
话说,这花若欲用私自离宫的行动来给一直在婚事上过度热心到霸道的父王一个下马威。
寅时,依旧为夜色笼罩的兰泽王宫内一片寂静;偶尔有早起的鸟雀,婉转啁啾几声,歌喉清脆动人。
披着还未散开的夜色,花若一行三人,在贴身侍卫寇启的带领下,朝偏僻的西门而去。
待寇启将看门的侍卫击晕之后,花若向寇启点了点头,遂与静无风、静以望二人一同出了西宫门而去。
西宫门背靠大巍山,正因有此一天然屏障,因而兰泽国此门的一直守护一直较弱。然而,这确实苦了出西宫门的花若一行三人。为了避开大巍山的哨岗,三人迂回前行,一直从寅时爬到午时,才从山上下来,沿路逐渐步入村落当中。
静以望因在山上崴了脚,这一路连走带爬的下来,累得双腿直打颤;这才一踏上平地,静以望便弯腰扶着双膝气喘吁吁道:
“你早说要爬这么大一座山,我铁定就不跟着你过来了!这真是……”
静以望看了看自己的崴脚,气呼呼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花若调侃道:“这夫人身体还得加强练习,这兵……就更是如此了!你还得感谢这座大巍山,见你的底子试探得清清楚楚的,这下回去以后,你知道该潜心练功强身健体了吧!”
“哎,你……我都这样儿了,你还好意思揶揄我?也不知道说几句好话来安慰安慰下,难怪你总想着孤身一人……就这德性啊,找得到媳妇才怪……”
“啧……”一句话戳中花若,花若点点头,“好样儿的,不愧是你啊静以望,这一句话就能戳到人心窝子上的本事,你倒是一直以来都很炉火纯青啊。”
静以望调侃道:“彼此彼此,这不还是你点拨得好!”
“好了,该赶路了。”静无风制止道,“以望的腿不方便,过来扶着我走,能快点。”
静无风话刚落,花若闪身站到静以望身旁,一把拉起静以望的胳膊,将其搭在了自己的背上:
“这等好事,当然是留给我了,亦尘兄,那就麻烦你先行给我们带路了。”
静无风闻言,默默转身向远处房屋稀疏的村落而去。
身后,花若向靠着自己的静以望道:
“此次并非出逃,我们可以轻松上路,边游边走,借机可以将兰泽的美景都游历一番,回去也多了一份谈资。”
静以望一脸开心与向往,开心地暗自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三人举步向前,好不容易走到小村,却发现此处空无人烟,三人心中疑惑重重。
“怎么连一个人都没见着?”静以望自言自语道。
“是啊,奇怪得很,这村子里明明都秩序井然,也并非破败不堪,为何就是空无一人呢?”花若奇怪道,“莫非……是村民们都参加什么重要的庆典或活动去了?所以才会如此?”
语毕,花若继续向静无风道:
“麻烦亦尘兄过来照看一下以望。”
静无风一面疑惑的上前,花若解释道:
“我去四处看一看,有什么可疑之处。”
“静无风点点头,上前欲搀住静以望,静以望一甩手,自己摇摇晃晃地站稳道:
“哎,不就是崴了下脚吗,怎么说得我好像是个废人一样,你们两个一起去吧,我自己找个地方呆着,等你们回来。”
静以望一面说,一面侧身看了看自己右手边的一个大门洞开的祠堂。
“就这里了,我进去等你们,你们两个去吧!”
静无风看了看有些阴森的有黑黢黢的祠堂,担忧道:
“你自己……行吗?”
“开什么玩笑!我一个大男人,当然没问题了!你们去吧!别墨迹了。”静以望拍着胸脯,朗声道。
静无风和花若相视点头,动身前,花若又不忘叮嘱一句:
“你找个地方藏好,自己万事小心,随机应变,此处虽无人,但……我总感觉多有古怪。希望是我想多了。”
“好的,知道了!你们去吧,我会藏好的,别说人了,我保证最后连鬼都找不到我,这下你们放心了吧!”
目送花若与静无风二人离开,静以望这才一瘸一拐地摸进了祠堂门。
这刚往里一探头,就被一股阴冷之气给冻得打了个哆嗦。为了缓解紧张感,静以望自言自语道:
“这也没到大冬天,怎么里面冷得跟冰窖似的,真是怪事。”
静以望四下里看了看,祠堂正中牌位墙上的最上方立着一块超大且做工精致的栗木牌位,上书:“祖德流芳,风氏,风采神之灵位”;右左各书:“世代源流远,宗枝奕叶长。”
静以望眯着眼睛走到近旁,盯着刻的模糊又粗糙的“采神”二字看了又看,自言自语道:
“这采神二字怎么刻的如此潦草?这工匠也是太马虎了吧,整个牌匾这么精致,倒是这名儿给刻的如此随意。倒像是起初刻错了之后,又重新给改过来的一般……嗤……”
目光落地牌位神橱左侧的枣木神龛上,这神龛中雕刻着一个白眉老人,膝下爬着一个抱着寿桃的白胖娃娃。此二人衣饰华丽,神态各异,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小儿的双目,被雕刻得深邃难测,虽是木质,却让人看出真人的音容。
静以望摇了摇头转过身来,正对着祠堂正中的天井;天井的正中有一口深井,井边布满着绿油油的青苔,让人一望而生渴意。
“嘿,这个好,居然有井,正好口渴了,打点水来喝吧。”
静以望说罢,一瘸一拐地走到墙边拎起一只系着粗麻绳的木桶在空中左右来回“嚯嚯”转了两圈之后,呼地一下把桶直接投入了不远处的井中。
片刻后,只听得“哐铛”一声闷响,静以望心中一凛,一瘸一拐地到井边一看:原来,这井中本无水,这木桶直接砸到了井底裂成了两半。
“什么玩意儿啊?这井……居然没水?真是……瘸子就好欺负吗?嗤,白白浪费本大爷的力气。”
第110章 偶遇“神仙道侣”
静以望将手中的空绳往地上一扔,就着井沿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刚坐下没多久,忽而听见井下有悉悉簌簌的细微响动,静以望转身,正欲再向井内探望,井中突然伸出一双瘦骨嶙峋的黑手,瞬间将静以望整个拖入井中!
再说花若和静无风那边,两人挨家挨户地逡巡前行,一路走来,未发现任何异常,亦未发现任何人迹——两人正纳闷不已。忽然一个黑影飞快地从前面的路口闪过,二人顿时警觉起来,逐着黑影的方向,紧追不舍。
二人奔至一片旷野,便失去了黑影的踪迹。花若与静无风面面相觑,正不知接下来要往何处去寻时,忽听得一声惨叫从后方的矮树丛中传出。
“哎哟哟……轻点儿,你轻点儿行不行?下手这么重,是想谋杀亲夫吗?妇德何在啊?”
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红衣女子揪着一名黑色羽衣男子的耳朵,徐徐从树丛中站起身来。
花若与静无风正在努力解读二人面前的这幅画面,只听这红衣女子款款道:
“谋杀亲夫?我哪儿舍得……不过……这亲夫不听话的时候,该教训还是必得教训的,否则,你若哪日在外面犯浑,回头我还不得被人骂没有尽到妇德?”
“嗤……妇德……”黑色羽衣男子嗤之以鼻。
“你嗤什么?难道不是如此吗?”红衣女子手下一使劲,黑羽衣男子又开始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都对,错的是我,都是我不对。”男子讨饶道。
红衣女子冷哼一声道:
“再不管管你,还真的是要翻了天了。居然还在这里跟我谈什么妇德。切,你们男人,各个倒是都对女人期望不低,一要人家进得庖房,喂饱你们的肚子;二还要人家上得了厅堂,维护好你们的面子。还美其名曰女子就要上的了厅堂下的了厨房。
可凭什么就许你们男人满天下宣传自己对心中理想妻子的标准,我们女人难道就没有权利满天下散布我们心中理想丈夫的标准吗?“
“可以啊!你说,你心目中理想丈夫的标准是什么?”凡羽客好奇道。
“我心目中理想丈夫的标准是……”尹红衣深情款款道。
“是不是就是我这样儿的?”凡羽客甩了甩头,一脸傲娇地截口道。哪知,这话却换回尹红衣的一记白眼。
尹红衣指着凡羽客怒喝道:“你给我闭嘴!”
凡羽客悻悻道:“闭嘴就闭嘴。”
尹红衣声音一软,继续说道:“我心目中的理想丈夫,是一个上的了战场,又画得来眉妆之人。”
“眉……眉妆?这个……战场我自认没有问题,可这眉妆我还真不会……”凡羽客自言自语道。
好不容易待二人吵完,花若、静无风这才上前去作礼;自报家门之后,花若问道: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静无风突然开口道:“若晚辈没有猜错的话。二位前辈想必就是闻名遐迩的道家仙侣——红衣羽客了,对么?”
“哎哟,这位少侠好眼力啊!居然把咱俩给认出来了!”凡羽客向尹红衣笑道。
“正是,是个伶俐的人儿。”尹红衣盯着静无风默默看了片刻,当下即觉察出静无风乃女儿身,虽看破,但尹红衣并没有说破,只笑笑地看着静无道:
“好好的一个人儿,怎就不能着与自己身份相适的衣装呢?”
此言一出,听得静无风额上微微冒汗;尹红衣继续道:
“不过,谁说人这一世就只能安规定的套路活呢?若连着何衣的自由也没有,岂不是将这原本灵气十足的魂灵硬生生活成了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直到听到这后半句话,静无风心中一块石头才落了地;一旁的花若与凡羽客被尹红衣这番话说得摸不着头脑。
“红衣,你没事儿吧?怎么突然说这些奇奇怪怪得话。”凡羽客问道。
“没事儿,只是见到这两位英姿飒爽的少侠,意气风发,让我不禁想起来我们年前时候的光景而已。”尹红衣缓缓道;若是以此时说话的神态来判断,任谁也会当前这位优雅知性的红衣女,与方才揪耳朵抛狠话的红衣夫人完全是两个人。
花若则趁机向静无风小声问道:
“所以,这两位就是那行走天下,仗剑天涯,人称恩爱仙侣的尹红衣与凡羽客?”
静无风答道:“正是。”
回想起方才揪耳朵那段插曲,花若面带着几分尬意的瘪了瘪嘴,遂又向前一步向两位前辈问道:
“不知红衣羽客两位前辈为何会到此处?”
“我们其实也是路过,路过而已……”凡羽客道。
“哦,是吗?不知两位前辈是几时到的?”花若问道。
“我们嘛,我们是昨日来的此地。”凡羽客道。
花若闻言,欣然问道:“那两位前辈可有何发现?”
“发现嘛……”凡羽客顿了顿。
“也没什么发现,你们难道自己看不到嘛,这村子空空如也,一个人影也不见。”尹红衣接话道。
花若忙道:“正是,我们觉得十分怪异,所以才出来打探一番……”
“其实我们也是刚刚到这个小村,觉得古怪,所以四处探查了一番,哪知道就见你们一行三人姗姗而来,所以,我就想跟你们开个小玩笑,嘿嘿。”凡羽客嘻笑道。
“小玩笑……我方才就跟他说,让他不要搞这种无聊的举动,结果,他居然不听,我一个不留神,就被他给溜出来了,这不,幸好我来得及时,止住了一场不必要的恶作剧。”
说到这儿,尹红衣伸出一根手指,狠狠戳了一下凡羽客的脑袋,直戳得凡羽客连连倒退数步,差点跌倒。
花若咽了咽口水,轻声问静无风道:“亦尘兄,你方才说他们叫……什么来着?道家……神侣?仙……仙侣?”
“道家仙侣。”静无风纠正道。
“就这……还……还仙侣呢?”花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道,“那不仙的人得过成啥样儿啊?
”
静无风一本正经的答道:“嗯。”
一旁的花若不禁被静无风这正儿八经的样子和给逗笑了,调侃道:
“我看啊,叫仇侣还差不多。”
“人家就是这样儿的,这是他们两个的相处之道。打打闹闹,感情超好。”静无风补充道。
花若无奈道:“好吧……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只是今日起,我对这江湖上的美誉佳名已经彻底失望了,以后,什么风风雨雨的妙极传言,还是少信为妙。”
这凡羽客刚刚站稳,忽然想起来似的问道:“咦,你们方才不是三个人一起嘛?那个瘸腿的兄弟怎么没跟你们一起?”
花若忙解释道:“哦,他并非瘸腿,只是爬大巍山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所以有些行动不畅,我们让他留在祠堂,原本是想待我们在这周围打探完毕之后就去跟他汇合的。”
凡羽客点点头;花若继续追问道:
“所以……两位前辈也跟我们两一样,一无所获?”
凡羽客看了看尹红衣,拍手道:“罢了罢了,告诉你们两个小子也没关系。其实啊,我们两个昨日来这里就觉得有古怪……”
凡羽客絮絮叨叨地说起他们二人昨夜的遭遇。
第111章 初遇“食神怪”
原来,昨日旁晚时分,尹红衣与凡羽客路过此村庄,原本与花若他们一样想着在此处觅一户人家,讨点儿饭食,稍作休息后好继续赶路的,哪知,进村一看,才发现早已经是人去楼空。
可,你说这是个荒废的村子吧,这家家户户都窗明几净,路面干净整洁,倒是看着像是有人长期居住的样子,如此反差,倒是也让红衣羽客二人心中直犯嘀咕。
随后,二人亦是奔着大门洞开的祠堂而去,眼看夜已深,二人便在祠堂里和衣而卧。
半夜,这两人正睡得迷迷糊糊,祠堂天井出突然有响动,一阵悉悉簌簌声后,从天井正中的水井里伸出两只黑乎乎的“手”来,这手枯瘦如柴,形似骷髅,却比平常人的手小去一半有余。
这双枯瘦的黑手抓紧井沿,片刻后,从这井中爬出了一个佝偻的黑影来;此黑影手脚平整落地后竟变得异常灵敏起来,瞬间便悄无声息地飞奔至尹红衣与凡羽客身旁。
尹红衣一双置于胸前,一双紧紧握着凡羽客的手,美梦正酣;凡羽客则睡得较浅,在感觉某物正立于自己头顶处后,凡羽客便完全清醒了过来。
他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儿,竟看到一张黑乎乎的“娃娃老脸”正在向自己的面部凑近过来,凡羽客吓得一激灵,慌忙假借翻身,躲过了这张铺满而来信息量太过丰富的娃娃脸。
这黑脸见凡羽客转过身去,便又将脸向熟睡中的尹红衣凑了过去,这娃娃脸挨得尹红衣的脸越近,他那双原本漆黑双眼中的荧光便越亮。
片刻后,这尹红衣眉宇间亦有淡淡的荧光映照期间,待着荧光投影在尹红衣额上的眼神越来越重之时,一股淡蓝色的光彩从尹红衣的印堂中飘忽不定地被吸入了小怪娃的眼中。
这束蓝光刚在怪娃眼中消失,他脸上的苍老立时便减少了一半,随着皮肤褶皱的消失,怪娃的双颊也鼓囊起来,真正看起来像是一个六七岁的孩童。
正当怪娃凑上前去想要再吸第二次的时候,背后的凡羽客坐不住了;壮着胆儿,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想要将这怪孩儿生擒活捉。
哪知,这怪娃儿跟只水中的鲫鱼一般,行动机敏道非常人所能及;凡羽客刚大喝一声站起身,这小怪娃人影一闪,瞬间不见了踪影。
倒是那正做着美梦的尹红衣被这一嗓子喊得惊醒过来,左顾右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着……着火了?”
待完全清醒过来之后,才发生一切井然,尹红衣气不打一出来:
“这深更半夜的,你喊个啥?这都是什么毛病,怕不是我给你惯的吧!”
凡羽客慌忙摆手解释道:
“没……你没惯……”
尹红衣反问:“我没惯你?”
凡羽客瞬间感到了危险,忙又解释道:“不是,惯了……”
“那还是怪我咯,把你给惯的。”尹红衣不依不饶道。
“咳,能不能别来这绕口令了?这大晚上的!”
尹红衣:“你还知道这是大晚上啊?那你叫什么叫?老娘这一场好梦正在兴头上呢!被你一嗓子给喊没了。”
凡羽客忙道:“对不起,是我的错。不过,我刚才也是情急之下,想要救你,所以……”
“救我?”尹红衣不解道。
凡羽客这才得着机会将方才所见种种一五一十地告知了尹红衣,哪知,这尹红衣听完他的描述后倒是更气了。
“你居然背过身去?这不是明摆着白白把我送给那小妖怪去祸害嘛?你这狠毒的男人,亏我还视你如珍宝,关键时刻不替我挡妖怪,要你何用。”
“不是,我……我主要是想争取一点时间,想着趁他不注意我的时候我来抓他个措手不及,哪知……哪知道他跑得比兔子还快……”
“你刚才说他从我面前起来的时候眼中闪着荧光,我的印堂也是?”
凡羽客点头,摸着自己的眉间答道:“对对,就是这儿。”
“怪不得老娘醒过来时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尹红衣一面说,一面从行囊中摸出一块小铜镜,借着微弱的火光仔细地检查着自己的眉间,却并未发现任何异样,刚送了口气,却忽而惊声尖叫起来。
这叫声凄厉诡异,直把一旁的凡羽客吓得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怎么了?”凡羽客连连问道。
“你看!”尹红衣指着自己的眼角,哭丧着脸道。
凡羽客凑上前去看了半天,愣是没看出个所以然:“看……看什么?”
“皱纹!”尹红衣一把将铜镜扔到一边,唉声叹气道:“居然,让那小妖怪给我弄出一条皱纹出来!该死的!我尹红衣有仇必报,且不说你害人,就冲着这条皱纹,老娘也非抓到你不可!”
井底,这小怪娃被尹红衣这咬牙切齿的声音吓得打了个哆嗦。
旷野前,凡羽客向花若、静无风讲完了自己与尹红衣昨夜的遭遇;凡羽客最后补充道:
“原先我们以为这小怪娃是个什么精怪或者鬼魂,后来发现不是,他是有影子的,但因为对他所知甚少,一时半会也实在搞不明白他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只是初步估计,他是游荡在这个空村中,专门抓一些落单的或偶然露宿此处的路人,吸食他们的神采,以维持自身的活力。”
这凡羽客的话音刚落,一旁的花若不禁低声惊低声喊道:
“以望!”
在与静无风心有灵犀地相视而颔首后,花若与静无风二人飞奔向小村的祠堂而去。
身后,红衣羽客夫妇呆呆望着二人绝尘而去的身影;凡羽客大喊道:“哎,你们……怎么连招呼也不打声,现在的小孩真是越来越不懂礼貌了。”
“喊什么喊,直接跟过去不就知道了!”留下这句话后,尹红衣飞身向前;凡羽客紧随其后。
花若、静无风二人赶至祠堂时,早已经没见了静以望的身影。
想起方才自己嘱咐静以望一定要藏好的那句话,花若大声疾呼道:
“以望!静以望!”
静无风亦开始跟着喊了两声,但是依旧是没有任何静以望的动静;二人心中倍感忐忑。正此时,红衣羽客夫妇也尾随而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方才那个跟你们一起进村的那个瘸腿之人吗?”凡羽客问道。
花若神情肃穆地点了点头。
“你们约好在此处会面?现在他不见了?”尹红衣问道。
花若又点了点头。
尹红衣与凡羽客对视后低声道:“不好!先以为这妖怪只在夜里出来,没想道这光天化日之下他竟然也出来害人了!”
第112章 施计捉怪娃
“小怪娃!你给我出来!老娘一天抓不到你,一天就不离开此地!我们看谁耗得过谁,老娘倒是好奇的很,你这小怪娃若是超过数月、半载的吸不到人的神采,你竟是会如何。”尹红衣继续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声喊着。
井底,被封住嘴巴的静以望挣扎着想要发出点声音,却是徒劳无功;一旁,这小怪娃听到尹红衣的声音,竟然有些瑟瑟发抖,怕静以望看出来,小怪娃索性蜷缩着身子,用瘦瘦的胳膊环抱着自己,紧紧地缩靠在角落里。
“吸食人的神采,状若孩童,伸手敏捷……”静无风讲自己方才和当下所获取的几点信息摘录出来,喃喃自语地重复着,好似希望从中悟出个什么。
花若一脸担忧地上前来扶住静无风的胳膊道:“亦尘兄,你怎么了?”
静无风欣喜道:“莫非……前辈口中描述的小怪娃就是传说中的灵孩儿?”
“灵孩儿?”花若重复道。
听到这三个字,尹红衣和凡羽客也瞬间安静下来;静无风继续娓娓道来:
“曾经,我从师傅那里看到过一本古籍,记录的乃是上古之时的神怪传说,其中就有提到过一个叫灵孩儿的半人半魂的神怪之物。
据说,这灵孩儿专门以吸收人的神采为食,以此来保持自己精神的熠熠光彩和孩童的面容身形,这被灵孩儿吸食过神采的人,并无什么大碍,只是会变得光彩全无,郁郁难乐;有严重的,会间或出现神情呆滞的现象……”
“就这样?郁郁难乐?神情呆滞?这小怪物不伤人?不害人?我咋这么不信呢?若是不伤人不害人,怎么能上了你师傅那本上古的神怪传说集呢?”凡羽客质疑道。
“就是,我觉得也没这么简单吧。”尹红衣应和道。
静无风道:“是,这灵孩儿一般来说不会伤人性命,但是……据说间或也有特别凶恶的灵孩儿,能将人神采夺尽,叫人瞬间光彩顿失,彻底丧失求生的欲望,进而自寻短见的事情。”
“就是了!”凡羽客道,“所以啊,我们一定要将这个小怪娃抓出来,狠狠地审问一番,看看他究竟害了多少条无辜的人命,而后,我们再替天行道。叫他不能再危害人间。”
正在此时,井中的静以望急中生智,用自己的头狠狠的撞起井壁来,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祠堂里的四人瞬间安静下来。
待静以望又准备撞第二下的时候,刚触到井壁便被灵孩儿一把按住了头部,因而只发出了短促的一点清响,但这已经足以帮助花若来定位声音的来源了。
“在井底!”随着花若的话音落地,井底突地窜出一个黑影,瞬间跳上房梁,在天井上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尹红衣与凡羽客向门外逐灵孩儿而去;花若、静无风则直奔水井而去。
花若向静无风道:“我下去,你在上头接应。”
静无风道:“还是我下去吧,我比你瘦一些,行动更灵活。”
“我还比你高呢,一会儿若是有变,我出来得也快一些。”
“可是……”静无辩解道。
花若握住静无风的手臂道:“听话。”
静无风瞬间被这句话点了穴一边,半天没反应过来,待静无风醒过神来的时候,花若早已经飞身入井。
花若顺着井底的坑道走了不到五步,便看到了五花大绑的静以望。看着静以望这狼狈的样子,花若又好气又好笑。
强忍住笑意,花若上前去先替静以望拿开塞在嘴里的布块,静以望应声吐气口水来:
“呸呸呸,什么破脏布,一股子哈喇味儿。恶心了!”
花若一听,由心底泛起了一阵笑意,但见时机不对,花若依旧强行将其压制了下去;一面继续帮静以望解这手脚上的绳子。
静以望看着花若,嗤之以鼻道:“怎么,想笑就笑啊!你憋着干嘛?难不成还是怕伤害我的感情不成?我告诉你吧我的感情,早八百年前就已经被你伤得透透的了,现在,这里没有感情,只有厚脸皮。”静以望一面说,一面指着自己的脸道。
花若这次终于绷不住了,用手背抵住鼻尖,一个人原地笑得浑身打颤。
“哎,笑完没有,笑完了就感觉扶我出去!”
花若这才上前扶起静以望,在静无风的协助下,将静以望从井中救了出来。
此时,一路追灵孩儿而去的红衣羽客也无功而返。
“没抓到!这小怪娃跑得实在是太快了。”凡羽客悻悻道,“所以,你就是那个落单的?”
“哦,这是晚辈的弟弟,静以望;以望,这是江湖人称神仙道侣的红衣羽客两位前辈,还不赶快拜见两位前辈。”静无风道。
“以望拜见尹红衣、羽客两位前辈。”静以望瘸着向前一步,作礼道。
“不必拘礼,眼前啊,还是找这刚刚抓了你的小怪娃要紧。”凡羽客道。
“是,不过,正如前辈所以,他身手实在太快了,别说抓他了,恐怕我们连近他的身都很难了。”静以望道。
“不用近他的身,也不用抓到他的人。”静无风道。
花若好奇道:“怎么说?”
静无风继续道:“若我之前在那边上古典籍中所见的文字记载不错,对付行踪不定,游走似影的灵孩儿,我们只需拿任何东西钉住或者踩住他的影子即可。”
凡羽客一路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原来如此。”
尹红衣接着问道:“可,我们要如何才能诱得他出来呢?”
花若道:“既然他以人之神为食,我们自然是要以人之神为饵,才能将其诱出。”
静无风赞许地看了花若一眼,继续道:
“对,我们以人之神为饵,就不怕他不出来。这人,目光之中,有眼之神;口唇当中,有声之神;鼻息当中,有气之神;身形手脚之处有形之神,所以,我们只需寻一出空旷之地,摒弃杂念,聚精会神地高声咏唱拳法而舞之,其散发出的神采之气便会对灵孩儿形成致命的吸引,到时候,只怕是他想藏都藏不了。”
众人闻言,皆频频颔首。
“所以,我们只需在灵孩儿为神气吸引时找任何东西放在他的影子里就行了?”凡羽客道。
“对。”静无风答道。
一脸同情地看了看静以望的瘸腿儿,一脸心疼地看了看静无风,转头又一脸敬意地看了看两位前辈,花若向众人道:
“那,待明日太阳初升之时,我便来咏拳舞之,你们潜伏在周围,伺机而动。”
静无风转身向花若、静以望道:“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吧,今晚我们恐怕是要住在此处了。”
花若答道:“好,你去周围寻些柴木回来,我去打点野味。两位前辈在此稍作休息,晚辈去去就回。”
第113章 灵孩儿之患(上)
夜幕低垂,祠堂中篝火闪耀,花若、静无风、静以望和尹红衣四人一人手中拿着两串麻雀在烤着;一股奇异的香味从考麻雀的树枝上飘散出来。
祠堂门槛上,凡羽客倚着门框而坐,背影透着几分落寞与孤寂;静以望一瘸一拐地上前将一只烤好的麻雀递给凡羽客。
凡羽客伸手接过麻雀,说了声谢谢。
“你们又怎么了?”静以望关心道。
“闹别扭了,不让我在她眼前呆着,说看着烦。”
“干嘛闹别扭?”
“嗨……还不是……她方才说,她理想中的丈夫是上的了战场,画得了眉妆之人,这我吧,上战场是铁定没问题的,可是这……这眉妆我不会啊!就被她像一条狗一样给嫌弃了。”
“不会?不会可以学啊。”静以望插话道,声音虽不大,但祠堂内的人却是都听得清清楚楚。
“去去,我说你这哪儿来的野小子,多嘴多舌的,给我一边儿去!”凡羽客厌恶似的推了静以望一把,静以望一个趔趄,幸好被快一步向前的花若给及时扶住,这才免于跌倒。
“哎,你干什么?人家小伙子不过是替老娘说了一句大实话,你就这样推人家,你什么意思啊?老娘是不配让你去学画眉之人是吗?老娘此生就不配拥有一位可以每日为自己画眉的夫君是吗?”
“不是……红衣,你看……”凡羽客讨好道。
“什么红衣,红衣,你别叫我!听着你话里话外都是虚情假意。正经让你去做个什么,总是推三阻四,一个不干。”
“不是……你别生气啊红衣,我……我,这画眉,我明天就学!好吗?”凡羽客信誓旦旦。
“干嘛明天啊?现在就学呗!反正也没什么别的事儿。”静以望又不怕死活地插嘴道。
凡羽客转身,恶狠狠地瞪了静以望一眼,回过头来向尹红衣满脸堆笑道:
“好好!我现在就学,你满意了吧?”
听凡羽客这样说,尹红衣脸上这次有了些许笑意;她从火中快速抽出一根手指粗细的木棍,将火吹灭之后,递给凡羽客道:
“喏!拿这个吧!”
凡羽客结果尹红衣手中烧得漆黑的木棍,先在自己手腕上试着画了画,哪知这木棍还没有凉透,直烫得凡羽客哇啦哇啦乱叫,尹红衣心疼的捧着凡羽客的手,正又吹又扇的捣鼓着,忽而身后一盆冷水倒过来,浇得凡羽客是瞬间变成了一只落汤鸡,衣服上的羽毛湿漉漉地耷拉在一起。
凡羽客抹了一把脸,只见静以望端着一个空空的破碗站在旁边,关切地问道:
“怎样?现在是不是好些了?”
“好?好!好得不能再好了……你小子……”凡羽客气得不知该说什么。
尹红衣噗嗤一声笑道:“这下好了,羽客变汤鸡,这位以望小兄弟还真是灭火小能手啊!”
“啊?呵呵,过奖,过奖,羽客前辈没事就好。”意外受到夸赞,静以望有些飘飘然起来。
静无风从身后悄无声息地走过来,将从祠堂房梁上取下的一块干布帘递给凡羽客;凡羽客愣了愣,接过布帘上下一顿擦。
是夜,五人于柴火周围和衣而卧。
夜半三更,五人沉沉睡去。
祠堂的窗户外一个黑影闪过,片刻间,灵孩儿已赫然立于红衣、羽客夫妇的身旁;灵孩儿看了看熟睡的尹红衣,转身却将脸往凡羽客面前凑去。
哪知,这凡羽客其实根本没有睡着,他透过眼缝儿看到灵孩儿向自己凑过来,脑中忽而闪过尹红衣先前的话:
“居然,让那小妖怪给我弄出一条皱纹出来!该死的!”
凡羽客当下即想道:
“不行,我这英俊的、被岁月绕过的美好容颜岂可被这破小孩给毁于一旦。这张脸可是我牵制这婆娘的唯一法宝了!若我一旦人老珠黄,她还不立马将我弃之如敝履!这江湖的道侣仙缘的假话——呃,佳话也就付之东流了……岂不是叫人遗憾!”
如此想着,凡羽客忽而急中生智,装着说起梦话来。。
“这都怪你!不怪我!”凡羽客一边说着“梦话”,一边伸手将躺在自己旁边的尹红衣的脸捏了捏,使她的脸正正地朝向灵孩儿,顺势将自己的脸埋入胳膊中。
这灵孩儿眼见凡羽客的神采吸不成,这才转而向尹红衣的脸凑了过去,哪知,这尹红衣这次也并未睡着,她眯着眼睛看到灵孩儿朝自己越老越近,情急之下,也用起了说梦话这招。
只见尹红衣忽然举起胳膊,直直地朝凡羽客的脸上挥去,边打边踢,这嘴上还嘟嘟着:
“叫你不听老娘的话,我打死你!打死你个小妖怪!”
灵孩儿被尹红衣吓得往后倒退了数步,见着尹红衣也只是在说梦话,这才放心下来。
这凡羽客刚刚被尹红衣一顿抽,此刻正四仰八叉地躺着,灵孩儿忍不住再次上前,欲吸食神采。奈何,这凡羽客和尹红衣夫妇突然像心有灵犀一般,突然抱住了彼此,将自己的脸埋入了对方的胸前怀中。
这灵孩儿顿时傻了眼,眼看这一对儿没啥可吸的了,于是只得闪身于静以望跟前;静以望睡得正酣。灵孩儿暗想道:
“方才白天被你逃脱了,这下,你可是跳不掉了。”
如此想着,灵孩儿附身向前,欲吸食静以望的神采,却被一旁忽然醒来的花若撞了正着,花若惊坐起来,正欲伸手去抓那灵孩儿。
“哪里跑!”
哪知,这灵孩儿却如泥鳅一般瞬间溜走,窜入黑暗中,片刻便不知所踪。
众人皆被花若的喊声惊醒,才知灵孩儿方才刚刚来过——当然,事实上,尹红衣和凡羽客二人早已经心知肚明。
尹红衣故意以夸张的声音道:“哟,那个小怪娃刚刚来过吗?你知道吗?相公?”
凡羽客脸上的巴掌印儿犹在,抓痕还未消,他清了清嗓子,反问道:“那,夫人你呢?”
尹红衣嘻嘻一笑,道:“我嘛……这花若一喊,大家自然是都已经知道了。”
凡羽客掸了殚衣袖,摸了摸火辣辣的脸;尹红衣夸张地叫道:
“哎哟相公,你的脸是怎么了?莫非这灵孩儿不光爱吸食人的神采,还喜爱掌掴罪人?”
“罪人?谁是罪人?”凡羽客反问道。
尹红衣嫣然一笑道:“也是,如今这世道,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啊……不过,这天下最毒男人心的七字真言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凡羽客装傻道:“发什么神经,好了好了,我们轮流看守,其他人睡觉吧,明天还地早起抓这小怪娃呢!我站第一班岗,花若第二,静无风第三,看着天色,估计是轮不上红衣和这位静以望小兄弟了。”
众人点头,默许凡羽客的安排;其他人这才又重新安心睡去。
第114章 灵孩儿之患(中)
次日。
太阳才刚从大巍山上露出一角,众人便开始依计行事;由花若作为活诱饵,其他人埋伏在村前的矮树丛之中。
如此,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果然有了动静。
灵孩儿现身于离花若最近的一处茅草屋的屋顶之上;花若便吟诵便舞拳,在一般人看来毫无异常,但在灵孩儿眼中,花若连同随他舞动的淡蓝神采的幽光,宛如一朵盛开的巨大蓝莲花。
加之,这多日来,灵孩儿都未能吸得足够的活人神采,此次此刻,此地此景,这花若周身散开的神采之花,对他造成了致命的吸引,灵孩儿眼中的荧光闪烁,他贪婪地嗅着空气中随风散播而来的神采之气。
显然,这一星半点儿的神采之气完全不够满足灵孩儿的需求,他站在茅草屋上许久,虽知这极有可能就是昨日几人特意设下捉拿他的陷阱,他毅然决定以身试险,“采”食了这朵盛放的神采之花,以获取自己赖以生存的神采之气。
不远处的矮树丛中,众人盯着灵孩儿所在的茅草屋,焦急不已,都在盼着灵孩儿能早一点上钩。
果不其然,只见这灵孩儿飞身从屋顶下来,箭一样的向花若奔去。众人见状,举起手中用来钉住灵孩儿影子的、花样各异的物件,纷纷从矮树丛中跳出,逐着灵孩儿身影而去。
很显然,或许体力和武功上有所不及,但这灵孩儿的身手远比在场的任何一位都更为敏捷,迅速。
灵孩儿像一只箭一般飞速接近花若的近旁,却并不再往前一步,只绕着花若飞速旋转,贪婪地吸食着花若散发出的神采之花。
当负责钉影子的四人赶到时,灵孩儿早已经吸足了所需的神采,正欲离开;凡羽客见状,暗叫一声不好,边跑边从怀中拿出一张定妖符,施咒之后,符咒直奔灵孩儿而去,眨眼间便贴上了他的胸膛之上。
凡羽客见状大喜,当即停住了脚步,向众人道:
“好了,大家不用跑了,这小怪娃已经被我的定妖咒定住了,我们直接上前去抓了他便是。”
说完,凡羽客便欲上前去抓那悬在半空中的灵孩儿;却被一旁的静无风制止了。
“慢着!羽客前辈……这定妖咒真的已经定住他了?”
“哪还有假,你自己看那,这小怪娃不是安安静静的就在我们眼前嘛!”凡羽客轻松道。
“可……若妖咒果真有效,他现在不是早应当已经失去所有法力的护持,跌落地上不是嘛?”静无风问道。
“这……”凡羽客沉吟着;身后的尹红衣厉声道:
“确实!这小妖孩儿在糊弄我们,赶紧去抓了他!”
众人闻言正欲行动,却只听得灵孩儿哈哈一阵狂笑:
“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蠢人!”
说罢,灵孩儿一个腾跃,便甩开众人,直奔村中而去。
凡羽客心中大惊,喊道:“拿定妖符咒竟然定不住他!”
“快压住他的影子!快!”静无风喊道。
众人各显身手,纷纷奔着灵孩儿长长的影子而去;这一路上,什么树枝、石头、土块、烂果子遍地。可任谁仍什么,也都只能在灵孩儿的影子边缘徘徊,无人能触到他的影子。
眼看灵孩儿越跑越远,又要被他逃脱,情急之下,再无东西可扔的尹红衣脱了自己的一只绣花鞋,狠狠地扔出了出去:
“老娘就不行,这么一大群人,就抓不到你这么个小鬼头!”
只见这绣花鞋在空中飞快地转着圈儿,最后,竟然稳稳地压在了灵孩儿的影子上!
瞬间,这原本步履如飞的灵孩儿再也动弹不得,只能原地奔跑,却是怎么也跨不出一步。
众人轻松地赶到动弹不得的灵孩儿身边,仔细端详着这个外貌和一般六七岁小孩并无多大差异的小怪娃,除了脸色过于惨白,其他并无异样。
“让你跑,现在跑不了了吧!”凡羽客将灵孩儿脑门弹了一下,得意洋洋道。
灵孩儿一句话也不说,咬牙切齿地横眉以对。
祠堂内。
灵孩儿上身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了廊柱上。
“你是妖吗?你到底是什么妖?”静以望皱着眉头,倾身向前问道。
“你才是妖!你们全家都是妖!”灵孩儿龇牙咧嘴,看起来比静以望还凶。
“没见过像你这么恶毒的小孩子!”静以望道。
“你并不是没见过我这样的小孩,你只是没见过世面。”灵孩儿一脸不屑道。
“你?!”静以望气得鼻子歪,正要上前同他继续理论,却被花若一把拦住了。
花若上前,柔声细语的问道:
“那你是人?”
“那你不是?”灵孩儿反唇相讥道。
“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小孩,哪里叫什么食神怪,应该叫毒舌怪才对!”静以望恨恨道。
凡羽客也看不下去了:“这老小孩,不管他是什么,这话还真气人。你父母呢?你若是人,一定有父母。他们在何处?”
见小怪娃一声不吭,凡羽客继续道:“你这说话这么难听,你父母该不会是早被你给气死了吧?”
“你父母才被你气死了!”
“哎,说对了!我父母差不多就是被我给气死的……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这小怪孩儿,还有蛮多奇奇怪怪的神力的。
“这还需要什么神力,看你这幅衰样子就知道了。”小怪娃说起伤人的狠话来连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
尹红衣闻言,快步向前于灵孩儿身前,抬手吓唬道:“你这小怪娃,敢骂我夫君,做了俘虏还这么乖张!我告诉你,老娘可没有这帮人那么好的耐性,你要是再这么口无遮拦、恶言恶语,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掌打死你?”
哪知,这灵孩儿听完此话非但不害怕,还在廊柱上叫唤起来:
“来呀!你来打死我啊!”
灵孩儿边叫唤边使劲儿朝尹红衣踢着脚,无奈整个身子却被绳子绑得动弹不得。
尹红衣目瞪口呆,混迹江湖诸多年还从未见过这么一位软硬不吃,且脾气又臭到极点的人。
第115章 灵孩儿之患(下)
灵孩儿扭动着身子,嘶声竭力地冲着尹红衣吼道:
“今天你若是不打死我,你就是小狗!”
一屋子神经紧绷、怒火中烧的人,在听到这一句话后全都偃旗息鼓了。
“任他再怎么凶狠恶毒,他也……还始终是一个小孩儿啊!”凡羽客叹道。
一旁的灵孩儿依旧执拗地踢着腿,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一个粉红色的麻木编织成的小网兜从灵孩儿身上掉了下来。
“这是什么?”静以望上前捡起粉红网兜,里面装了一只小小的陀螺。
“还给我!快还给我!那是我的东西!快还给我!”灵孩儿的身子扭动得更厉害了,但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出来。
静无风从静以望手中接过来网兜细看了看道:
“这……应该是三月三上巳节给孩子用来挂彩蛋的吉祥兜。”
“上巳节?有点儿意思,我记得我小时候貌似也过过这个上巳节的,那个时候我们都把它叫鸡蛋节,因为每到这个节日,家里的长辈们都会采来荠菜花,用它来煮鸡蛋,据说是可以除病祛灾,我们男孩子往往是把鸡蛋拿来就直接吃掉了,女孩子每人胸前挂一个这样的小兜兜,里面放上煮好的、点了朱砂的鸡蛋,到她们饿的时候再拿出来吃。
哦,对了,那个陀螺,我小时候也在上巳节上和别的孩子一起玩儿过!我可是抽得最快、最好、最稳的!那时候,没有一个人能抽得过我。”凡羽客边回忆,便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们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快把东西还给我!那是我的!”灵孩儿暴躁道。
“什么你的我的,现在,连你都是我们的了,这东西,岂不更是我们的才对。”尹红衣用极尽温柔的口吻缓缓说道。
“你们这些大人真无耻!”灵孩儿怒极而骂。
静无风看在眼里,拿了网兜蹲到灵孩儿跟前,低声问道:
“你想要回这个网兜和陀螺……那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你只需告诉我们你的身世来路,这个就都还你。”
“什么身世来路?听不懂?”灵孩儿翻了个白眼道,“你们大人说话就是喜欢装腔作势的唬人。”
静无风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就是……你是何许人,父母何在,如何就成了现在的模样?“
灵孩儿不动声色地转了下眼睛道:“是不是只要我回答了你的这三个问题,东西就可以还给我了?”
静无风与花沫异口同声道:“当然。”
灵孩儿:“说话算话?”
静无风:“一言九鼎。”
“那好,你听好了。这第一个问题:我是何许人——我既然住在这风谷村,自然是风谷村之人;
第二个问题,父母何在——我父母他们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他们很好,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至于,第三个问题:我如何成了现在的模样嘛……我怎么变成现在的模样,与你们无关!
好了,三个问题我都回答完了,你快把东西还给我!”
“哎,这样可不行,你回答问题,还要我说满意你才能回答下一个问题,这样才算数。
你方才回答道的这三个问题,就算第一个问题蛮强算你通过了,这第二、第三个问题,我无论如何也不满意的。
所以,你再说说看。你刚说你父母在一个安全的地方,那他们究竟在哪里?为何将你一人留在这空无一人的村里?”静无风道。
“你烦不烦?”灵孩儿不耐烦起来,拼命扭动着身子。
“哎,我说,你到底还想不想要你的东西了?”花若从静无风手中拿走网兜和陀螺在灵孩儿眼前晃了晃。
半晌,灵孩儿才耷拉着脑袋,道:
“他们就在这祠堂里。”
“这……这儿?哪儿?”静以望环顾四周,一脸愕然。
灵孩儿继续低着头,余光扫了扫祠堂摆放牌位的神厨。
花若顺着灵孩儿的视线望去,低声道:
“在神厨后面!”
静以望上前与花若前往神厨后探去,只见一男一女背靠房梁,端坐在蒲团之上,状若打坐;再细瞧之下,才发现这二人胸口隐约渗出的血迹,这血迹早已经干透。
“这……他们……”静以望见此二人状似常人,便伸手去探了探他们的鼻息,这才惊骇道:“全都……已经死了!”
“不然呢?”花若用手指了指两人胸前渗出的、早已经发黑的丝丝血迹继续说道,“你以为被人一剑穿胸还能有命活?”
“可是……他们……”
“看起来很像活人是吧?”花若道。
“对对对!”静以望拼命点头道。
“这是因为灵孩儿给他们运送了神采之气的缘故,这才保得他们肉身不腐。”花若解释道。
“所以……他们是真的死了……”静以望惊恐万分。
花若点点头。
“那我们昨晚……竟是与他们同室而卧……”静以望双目圆睁,一脸惊吓道。
“是又怎样。你难道不知,这死人或棺木之类的物件,于我们活人乃是大吉大利之象征吗?”花若张口就编,听得一旁的静无风无奈地轻轻摇头。
“真的吗?”静以望半信半疑道。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就去翻你师傅给你的那本古籍去!那里面都有记载!”花若将静以望骗的团团转。
“啊?还要去翻那些古书?这么麻烦,那算了!我就信你不就完了。省事儿!”静以望提起师傅给他的道教书典就脑袋发胀。
“就是嘛!信不就完了。”花若揶揄道。
一旁的凡羽客看不下去了:
“你看看!刚刚小怪孩儿说的那类过的不明不白、稀里糊涂的未来父母就是指你这种人了!自己不去明辨是非,为了偷懒就人云亦云,人说什么你就信,人做什么你也跟着做,像你这样儿的人,以后结婚生子,就是一个招灵孩儿的主儿!”
“我呸!”静以望脱口而出的一刻才惊觉自己失言,忙道歉道:
“羽客前辈对不起,我一下没管住嘴……”
“你管不住的可不仅仅是你那张嘴!唉!我都替你着急!”凡羽客怒其不争道。
第116章 他们这样才叫活着
静以望嘴上不说,心中却是有一万个不服气,暗自想道:
“哼!仗着你是前辈就可以这么随意评判别人了?就算我真的是个不称职的父亲,你呢?你这么称职不也没见你生养出一两个孝顺儿女出来嘛?哼!还说我!”
凡羽客被这前后一搅和,心中也不禁感慨万千起来:
“若是当年……我与红衣的儿子还在,他应当已经十岁了吧!”
原来,这红衣羽客之前确实是模范夫妻,恩爱有佳;就在他们成婚的第二年,尹红衣生下了一个小男婴,夫妻俩喜极而泣,哪知这孩子只匆匆在这世上停留了三天,大约是发现这一切并非自己所喜欢的样子,于是就匆匆回去了。
夫妻二人悲痛不已,尹红衣更是抱着儿子的尸体三天三夜不撒手,不吃不喝也不睡,原本好好的一头青丝,竟然在左鬓角处生出半指宽的白发出来,只看得凡羽客是心疼又心碎。
在凡羽客的劝说下,尹红衣终于肯放开怀中紧抱不放的尸体,含泪道:
“凡印。”
凡羽客一脸枉然。
尹红衣强忍着悲伤,继续道:“我们的孩子……我想叫他凡印。”
“凡印……凡间留下的一抹印记……”凡羽客声音低低地叨念道,眼圈微红。
而后,夫妻两人将凡印的胎发减下来少许各自珍藏之后,便将他安葬了;二人守着凡印小小的坟墓,数月后才依依难舍地离去。
自此以后,这尹红衣虽然还是过去的那个尹红衣,但却又多一点别的什么;这凡羽客随说也还是过去那个凡羽客,但却又少了一点别的什么。
就这样,二人带着对儿子渐行渐远的思念浪迹天涯;凡羽客暗想道:
“本以为,这份伤痛早已经被我们完全忘却了,哪知,今日在此处,这伤口竟又隐隐作痛起来。”
花若向前几步,问灵孩儿道:
“是谁杀死了你的父母?”
“你管这叫死了?”灵孩儿抬起头,奇怪地看着花若道,“对我来说,他们这样才叫活着。
之前,他们那样恶语相向的时候,那才真是应该叫死了吧,他们的心早已经死了,死的透透的,我只不过是提前帮他们结束这难以忍受的一切而已。”
灵孩儿这一句话,让一屋子的人震惊不已;各人心中都在默默暗喊道:
“这孩子竟然亲手杀了他的父母?!”
一阵死一般的寂静后,凡羽客的声音将众人从震惊中唤醒。
“你这个娃儿……
这世间万事万物皆有其定法,你的父母,他们二人相遇相爱、相争相斗,都是因缘际会,和合而生的。
人来世上走一遭,无非是炼化魂灵,这些恩怨情仇都是炼化我们的手段——就如地狱中有火烧、刀山一样……你杀了他们,只不过是叫他们下辈子再继续未完成的、相爱相杀的炼化而已……”
灵孩儿听得云里雾里,向凡羽客不耐烦道:
“什么炼化,什么定法。我若不知晓、不明白的事情,跟我又到底有何干系?
若你非要说什么定法,对我来说,我的定法就是杀了他们,昭告天下!让所有即将为人父母者都惧我、恐我、恶我;这样,他们在去生养之前,就会仔仔细细的好好想想清楚,问个明白,究竟自己应不应该要这个小孩,能不能够要,有没有资格要?”
静以望捏着下巴沉思道:“这灵孩儿的话,倒也不无道理,若为人父母之前,都能有如此三问,或许也能免去了人间诸多以血缘关系而造的罪孽。”
凡羽客一把将静以望捏着下巴的手扯下来,急急道:“什么破道理,你可别被他这歪理邪说给忽悠了。”
而后,凡羽客又上前几步,向灵孩儿问道:
“小怪娃我问你,你母亲十月怀胎,生养你在先,这无论他们两个感情如何,这对你的心意总是满满的毫无私心的吧?
就凭这个,你难道不应当感恩他们在先吗?”
灵孩儿头也没抬,翻了个大白眼道:
“感恩?我为什么要感恩?”
“你……难不成,父母生养你还错了?”
“谁叫他们生养我了?他们当初就不应该成婚!成婚了也本就不应当生下我!这个错不是我第一犯下的,若说谁是始作俑者,那也是他们!
你口口声声说什么生养之恩,那我问你:他们生了我来干嘛?就为了鉴证他们每日的争吵不休吗?为了作为他们这段恶缘的证据吗?
更何况,这么随随便便的生下我,他们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我告诉你吧!这一切,我都不情愿!
这都是他们自做自受。”
声嘶竭力的喊完这番话,灵孩儿的身体像被抽空了一样,整个人瘫靠在柱子上。
“不好,他体内的神采之气消耗过快,需要吸入一些神采作为补充。”花若惊道。
“啊?需要吸入神采作为补充?难道我们还乖乖地排队送上去给这小子吸?”静以望难用以置信的声音喊道。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画面便是众人排队与捆绑灵孩儿的廊柱前,一个个任其吸取一些神采。静以望首当其中排第一,花若紧随其后,接下来便是静无风、凡羽客和尹红衣。
此灵孩儿虽骄横傲慢但得知此五人真心想继神采给自己这个“十恶不赦、杀双亲之人”继命,心底倒是生出从来没有过的一丝情感。
灵孩儿奄奄一息道:
“不必了,你……你们好意……我……我不需要了……”
花若一听此言,心中顿时明白这灵孩儿是存心不打算活下来了,忙一步上前,单膝跪地道:
“不可,你若无以为继,那谁来照看他们?料理他们的身后事?”
灵孩儿眼角的余光随着花若的手望向了神厨背后,恨恨地叹了口气;花若见状忙向身后的静以望喊道:
“以望,快过来。”
“啊?他……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呢?哎,真是……”静以望一脸懊恼,俯下身子,将脸凑到灵孩儿跟前。
第117章 化干戈为玉帛
“放心……我……会控制我自己,不会……伤你们毫分……”灵孩儿有气无力道。
“那是自然!否则,我们中的哪一个人伤了,都会拿你是问!”静以望站直身子,瞪着眼道;花若站起身来,顺势将静以望的脖子压低到灵孩儿跟前。
灵孩儿嗅着随着静以望鼻息及血气而来的神采,贪婪地吸食了起了。
前方,静以望被灵孩儿吸得龇牙咧嘴;后边儿,凡羽客轻松道:
“此法甚好!没想到这木鱼脑袋也有偶尔开窍的时候哈!一人供他吸取那么一点点,既解燃眉之急,助我们查明真相,又不会过于损耗我们当中的某个人。”
“好?好个……屁。”静以望把位置让给了花若,仓皇失措地从灵孩儿面前逃开来,躲到了队伍的最末尾。
凡羽客调侃道:“哟,刚被吸完这就又来排队了,你这是被吸上瘾了呀?”
“我呸……我才没有。”静以望摇头摆手,一脸拒绝,“被吸一次,就够了。”
随着五个人依次让灵孩儿吸食完神采之气后,灵孩儿果然又恢复了精神气。想想方才这五人于自己有恩,灵孩儿顿觉心生亏欠道。
“祠堂对面屋的后院里有一方池塘,池塘里还养着些鱼虾,你们若是饿了,可以抓些来吃。”
花若收到灵孩儿道谢的方式,粲然一笑道:“多谢了!不客气。”
是夜。
众人在祠堂中烤制着鱼虾,灵孩儿央求道:
“你们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先把我放下来,都这样绑着我一天了……”
“哟呵,怎么?你还嫌累呢?我们追了你半天都没喊累呢!”静以望揶揄道。
“我想……我想尿尿!”灵孩儿嚷嚷道。
“尿……尿尿?”静以望愣怔了一下道,“那就原地解决呗。我们可不敢把你放了,若是你又来将我们轮番吸个遍,我们岂不是命不久矣。”
“我不会!”灵孩儿尖声道。
“你不会什么?”花若柔声问道。
“我……不会……伤害……你们的……毕竟,毕竟你们刚刚帮过我。”灵孩儿嘟囔着回答道。
“真的假的?你这小孩儿的话能不能信?我说,你这方才吸食的神采之气能撑到几时?若是一会儿就撑不住了,为了保命,我们怎知你不会牺牲我们,完成你自己啊!”静以望以略显夸张的声音喊道。
“真的!方才所吸的神采之气,若我少动多静,支撑一月有余,所以,我段时间内不需要吸食任何神采来保命,你们放心。我说的都是实话。”灵孩儿委屈道,”你们若是还不放心,大可以将我的手脚绑住便是。这里……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会去的……“
“我们怎么知道……”静以望正准备反驳,却被花若截口道:
“我信你。”
“啊?”静以望一脸不可置信地表情看着花若道,“你……这可是拿我们大家的命在赌啊!”
灵孩儿听花若这话,头往胸前一低,忍不住红了眼圈。
“不。当然不能拿大家的性命来赌。所以,若是灵孩儿魔性大发,要害我们的性命,我定一人留下阻他,以护大家周全。这样,大家放心了吗?”
凡羽客道:“放就放了吧,绑住了手和脚,这小小孩儿也不能耐我们,。你觉得呢?红衣?”
尹红衣缓缓踱步到灵孩儿跟前,轻轻刮蹭了一下灵孩儿又重新泛气红光的脸颊,不紧不慢道:
“可以。不过,作为交换,你是不是也该拿出点诚意出来,跟我们讲讲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灵孩儿耷拉着脑袋,沉默地点了点头。
待静以望将尿急的灵孩儿带回来,六人围火席地而坐。灵孩儿这才讲起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来……
第118章 风谷之殇(上)
原来,这座小村名叫风谷,因全村大多是风姓,此村又正正大巍山之山谷而得名。
灵孩儿正是生在风谷村的族长风采神之家。
灵孩儿的父亲风如齐中年得子,夫妻两人都对这个儿子宝贝的不行不行的,给他取名风葆珥,小名宝儿。
这风宝儿自小便得全族上下的人之溺爱,养成了专横跋扈、目中无人的习惯,一点小事只要不顺他意,轻则摔盆砸碗,重则打人伤人。
这风氏夫妇虽然对儿子都是一颗全心,但是二人的感情并不好,两人要不不见面,一但见面,不到片刻二人便会吵的不可开交,甚至是大打出手。
这风宝儿最不愿看到的就是他爹娘吵架,更痛恨二人大打出手。五岁时,这夫妻俩因为没忍住,在风宝儿面前争执不休,大打出手,这风宝儿忽然跟疯了一样,撕心裂肺地嚎哭起来,一面哭,一面狠狠地咬自己的大拇指,若不是夫妻俩及时阻止,这手怕是早已经被风宝儿给咬了下来。
自打那次以后,这夫妻两人基本上再不见面了,若是因为重要事宜不得不见的时候,也尽量避开风宝儿在的时候;若实在是避不开。二人就隔得远远的,既不相闻,也不相问,如此,方不争吵。
就这样,家里也过了两年太平日子。
然而,花无千日红,事无百日好,就在风宝儿七岁生日当天,这夫妻二人又不可避免的共处一室,而于先前不同,这次,他们二人没有像上几次那么幸运,这次他们又因为一点点小事争执不休,直至大打出手。
风宝儿歪坐在太师椅上,眼见自己的父母厮打在一起,无论众人怎么拉架都拉不开,风宝儿眼中原本的怒气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酷。
就在自己生日庆宴的当天,他往自己爹娘的胸口各插了一刀;这二人当场毙命。
“这下,你们终于可以一起安静地呆一会儿了。”
见风氏夫妇被亲儿子所杀,众亲属村人乱作一团;风宝儿将自己家深宅的门一锁,将一村子里的人都锁在了这个让他感到心寒和极度不满的家里。
风宝儿一人独自在村头的路口上坐了许久许久,待太阳沉沉落去,月亮高悬,他才意识到自己坐了太久时间,于是起身往“家”回去。
还未到家门口时,风宝儿就听到了咚咚的拍门声。
“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吧!求求你了!我们和此事无关呐!”
“放我们出去吧!求求你了!”
风宝儿不为所动,脸上除了冷漠还是冷漠,再也看不出任何其他的表情。
“你们想出来是吗?那我就放你们出来!”
风宝儿冷冷说道,黑夜中,只听得咔嚓一声,大门的锁被打开了,门吱呀一声半开。
院内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就这样愣怔了片刻;门口,传来风宝儿冷冷的声音:
“你们,想走的,一个一个出来,从我面前走过去。”
院内的人听闻此言,皆往后退了数步;半晌之后,终于有一个稍微有点儿胆儿的大汉站了出来,这大汉心想:
“无论有多可怕,可他毕竟也只是一个刚七岁的孩子,到底能把我怎么样呢?”
如此想着,大汉大摇大摆地从半开的院门中走了出去,刚走出院门就看到了正对着自己的风宝儿。
大汉与风宝儿对视了片刻,忽然感觉自己的膝下一阵发软,差点跌扑在地,院内传来一阵惊呼,以为这位大汉惨遭不测。
幸好,这大汉即时扶住院门,才重新站稳了,于是便跌跌撞撞地逃也似的离开了;身后的人见状,纷纷效仿,一个个出了远门,与风宝儿对视数苗后仓皇失措地离去。
待院中人走得一个不剩的时候,已经黎明破晓。
风宝儿非但毫无困意,两眼还闪耀着一股奇异的荧光,使他看起来神采奕奕。
风宝儿将父母的手与脸清理干净,给他们套上干净的衣裳,而后,又用独轮车将他们二人的身体拉到了祠堂,将其以坐姿摆放在祠堂的牌位神厨之后。
那些从院里逃出去的村里人,第一天起就出不了自家的门,不是不敢出,而是不想出。
就这样,第二天、第三天过去了。小村庄大多数的人连床都下不了了。任之前多壮士的汉子,如今都饿得只剩皮包骨一般,躺在床上无法动弹。
之前总是人前人后,身边从不缺人伺候着的风宝儿,如今走到哪里都是独自一人,除却偶尔几声鸡鸣狗叫,整个小村一片死寂。
而风宝儿每天的工作,就是挨家挨户地看探,但见有去世的人,他就默默的将其拉到自己的独轮车上,推到村后的墓地中,挖了坑,将其好好埋葬起来。
第四天,当风宝儿又推开小离草家的屋门时,原本躺在床上的小离草高兴得“嚯”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干瘪的小脸儿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宝儿哥哥你又来了,咱们玩儿陀螺吧!好吗?我的腿走不动了,不过,我可以看你玩儿啊!”
小离草一面说,一面低头将自己胸前粉色网兜里的陀螺拿出来递给风宝儿;风宝儿看着神采渐失的小离草,心中既难过又欢喜。
“全村上下,就只有你……不怕我,还把我当成那个以前陪你玩儿的我。”
“宝儿哥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小离草歪着脑袋道。
风宝儿将手中的烤红薯递给小离草:“现在有胃口了嘛?吃得下这个红薯嘛?”
小离草摇摇头:“吃不下,很饱。宝儿哥哥,你不要再给我带吃的了,离草一点儿都不饿,你只要每天都来看我,陪我玩儿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风宝儿拿着红薯的手,无力地放下了。虽然未经世事和生死,但他心里隐约地明白,若是再不吃东西,这小离草的身体恐怕是扛不住的。然而,无论他带烤鸡、烤红薯、还是烤土豆,离草总说她不饿,无论如何也吃不下任何食物。
风宝儿将红薯塞进兜里,面无表情地从小离草手中接过陀螺;接着从另一个兜里拿出来一个小木棍系着的抽绳,将陀螺放置在地上后便抽了起来,随着抽绳发出的清脆的“啪啪”声,陀螺飞快地旋动起来,床上的小离草紧紧抓住眼前这一刻的欢乐,高兴得直拍手。
风宝儿脸上的神情,却远远没那么好看。
第119章 风谷之殇(中)
如此这般,只到他将村中最后一个人——一个比风宝儿还小两岁的姑娘埋下之后,风宝儿坐在她的坟头,望着远处的一抹残阳,忽然毫无征兆地泪如雨下。
风宝儿越哭越大声,越苦越悲戚,好似整个世界都负了他。
讲至此处,灵孩儿眼角竟闪出点点泪光:
“我试过各种方法救她……骗她吃东西,趁她睡着的时候给她喂糜食……可是……可是……”
是的,可是灵孩儿终究是没能救回这个全村唯一视他如初之人。
在风谷村,就在风宝儿将离草儿埋下后的第二日。
百般无聊的风宝儿又晃到祠堂看父母,却发现父母脸颊凹陷,脸色乌黑,腹部鼓胀如鼓。
风宝儿大惊之下,扶住父亲的肩膀摇晃道:
“你怎么了?怎么脸色变得这么难看?怎么……”
就在风宝儿手触之下,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的神采之气在源源不断地往父亲尸身上输去,片刻后,这风如齐的脸色竟然已经恢复成了常人模样,腹部的鼓胀也消失了。
风宝了拿起来自己的手看了看,这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将自己先前所吸食的神采通过这种方式传输给父亲,进而保他身体的原样;风宝儿大喜之下,忙又将手掌放在了母亲尸身的肩膀之上,神采之气透过风宝儿源源不断地向其母输去,片刻后,母亲也恢复了生气的面貌,栩栩若生。
讲至此处,灵孩儿停了下来,轻轻叹了口气后低声说道:
“我若早知道这神采之气除了可以杀人于无形,还能使人神采如初,我当初……离草儿就……都怪我明白的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灵孩儿一面说,一面忍不住抽泣起来;虽然他拼命抿着嘴,拿双手堵着眼,却也是挡不住源源而出的豆大的泪珠。
此一幕,却是将一旁的尹红衣看得心酸不已,侧身轻轻抚了抚灵孩儿的背,哪知这灵孩儿竟顺势一头扎进尹红衣的怀中,哭得震天动地。
众人听着灵孩儿的哭声,胸中尽是抹不去的沉痛;想想他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别说是一个六七岁孩童了,即便是大人,也必定是难以承受的。
众人耐心地待灵孩儿痛快地哭完。灵孩儿头扎在尹红衣怀里却是不好意思起身了。
尹红衣摸了摸灵孩儿的额头安慰道:
“好了好了,哭完就好了。别不好意思,有几个大人不是像你这样打小哭过来的。”
“哭我倒是这样哭过,可是……”静以望撇嘴道。
“可是什么可是?你的可是也太多了,我看你干脆改名叫静可是得了。”凡羽客出言力挺自己的妻子。
片刻后,静无风缓缓道:“虽然灵孩儿年纪尚幼……但是,每个人各有自己的因缘果报,假如一个人做了错事,犯下了罪行,必然是要承担相应的后果的……”
灵孩儿低头紧握着双手道:“是。我的恶果就是我时刻受折磨和拷问的良心。”
凡羽客接话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事已至此,灵孩儿也为自己的罪行感到深深罪咎,不过,人佛教也都说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静以望截口道:“哎,不过你们说,这世道怎么如此不公呢?就连这成佛。你看,犯下再大罪过的人,只要痛改前非,就能成佛。
我们这些普通人,即使每天都烧香拜佛、吃斋、做善事也很难有成佛的一天……你说,这佛祖,怎么也这么待人不公呢?”
花若解释道:“这其实是对佛家思想的误解。佛,在梵语中是觉悟者的意思,指的是大彻大悟的人,也就是说一个人什么时候大彻大悟了,也就成佛了,跟放不放下屠刀、放下的到底是不是屠刀都没有干系。”
凡羽客接口称赞道:“对!这位兄弟才是个明白人!之所以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表面看这话里指的‘放下’是‘屠刀’,实际啊,是说这个人,他到底放不放得下过去的一切恩怨是非与世间情仇,所以啊,这个屠刀可指一切大大小小的恶行,只要人能够立即放下这些恶行,便说明,此人不但是大彻大悟了,而且啊,还曾经有过一颗善心。”
“对。一个人,一定不会生来就是恶人,而人之所以是人而不是佛,就是因为他有太多的放不下和舍不得。
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虽然都很善良,也经常做善事,但是我们往往却缺少一颗慧心。
一个人无慧心则无大能,而那些有大能之人,他们要么是创造者要么是毁灭者;普通人很难有什么特殊机遇,因此也难有所作为。
那既然:既未曾拿起,也就更谈不上放下了。没有大的经历和作为,人就很难做到大彻大悟,虽有颗善心,却没有能力参透人生真谛,不能成为觉悟者,也就更难以成佛了。”
凡羽客点头道:“正是。屠刀即是人的诸般恶行的象征,它也不是我们随随便便说放就能放的,唯有觉悟者才能主动放下它。
所以啊,你小子也不要想歪了,以为成佛的捷径是去拿起屠刀,非也非也!即便是你已手握屠刀了,也不要等到迫不得已那一刻才肯放下它,因为,到那时候啊,你不但成不了佛,还会下地狱!”
凡羽客故意凑到静以望跟前,将口中的“地狱”二字喊得震天价响;吓得静以望的身子直往后一哆嗦。
“知道了!前辈说就说嘛,干嘛突然那么大声……”静以望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嘟嘟囔囔道:“这是想要吓死谁呢。”
静以望倾身向前,戳了戳正烧着的木棍,将烧透的木灰拨道一边,转而见尹红衣与凡羽客又在窃窃私语、耳鬓厮磨着什么,当下不觉脱口问道:
“敢问红衣羽客二位前辈,作为传说中恩爱有加的道家仙侣,这么多年来……你们……是怎么能够如此恩爱如初,相看两不厌的?”
第120章 风谷之殇(下)
“以望!”静无风一面制止,一面替弟弟的口无遮拦道歉道,“对不起,吾弟少不更事,一时口无遮拦,还望二位前辈见谅。”
“没事儿,令弟的这个问题问得好啊!我们也很乐意回答!就是……”
凡羽客正说着,一旁尹红衣轻描淡写地插话道:
“靠打咯!”
尹红衣这带着无限温柔的一句狠话,竟是将坐下三人听了个目瞪口呆,一旁的灵孩儿则是一头雾水。
见众人一脸惊诧,凡羽客忙笑这圆场道:“这这这……红衣在跟你们开玩笑呢。我们是打,不过不是剑棒相加,而是打嘴仗、闹着玩!打是亲骂是爱的那种打!不是动真格的……当然……偶尔也有打着打着刹不住车的时候……“
静以望一听,马上来了兴致,忙问道:“啊?什么时候的事?快说来听听!”
“哎,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凡羽客打哈哈道。
尹红衣理着胸前的几缕头发,柔声道:“道也没什么不能提的……就是……主要是因为我下手没轻没重,所以我们事先都约好了,若是打闹,必有个度,那就是每次尽量都往对方背上、肩上,或者避开身上要害的地方打,尤其是不能打脸——毕竟,你们知道的嘛……
这个道家仙侣的名声还是要靠我们二人来共同好好维护的嘛!
但是,但是……有那么两次,老娘我打着打着竟刹不住车……这一失手就硬是将他打了个鼻青脸肿,结果弄得他十天半月都不能出门……到头来还得老娘我天天进进出出伺候着他。”
“嗤,你们这到底算是什么神仙破侣,既然敢打,为什么不敢让天下人知道!与其给他们一个假象让他们傻傻的相信什么恩爱夫妻的鬼话,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们血淋淋的现实!”一直沉默不语的灵孩儿突然插了一句话,说得众人好一阵沉默。
片刻后,尹红衣才缓缓道:
“灵孩儿,你刚才的话里有几个错误,第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我尹红衣和凡羽客,我们两个的恩爱有加是千真万确,而绝非是虚假的。
第二个致命错误就是:是谁告诉你,恩爱有加的夫妻就不能有争吵、意见相左,甚而向我这样偶尔刹不住车的时候?——当然,当然,这个的前提是,虽然我下手比他重,但是我知道我是绝对不会真的想把他打成什么样的……呃,那两次,那两次特殊情况使然,算不得!”
“什么特殊情况使然?”静以望抓住话柄不依不饶道。
“没什么!你小子别问了,多管闲事。”凡羽客突然不淡定起来;哪知,一旁的尹红衣愣了片刻后,一手将急着欲起身去堵静以望嘴的凡羽客给拦下了。
“没事儿。都这么多年了,我早已经解开心结了。”尹红衣说着,便自顾将自己与凡羽客婚后喜得子,得子却早夭,而后再无子的旧事向众人一一讲述开来。
原来是在丧子之初,尹红衣两次情绪崩溃,对凡羽客动手,而凡羽客是无论如何也不忍心还手,所以直愣愣地杵在原地,任凭尹红衣怎么打,他也一声不吭,最后一次是给打出了两只熊猫眼;另一次则被尹红衣打得鼻青脸肿。但就那两次之后,随着丧子之痛的逐渐沉淀,二人之间再也没有发生过那样的激烈打闹。
“事情就是这样的,只从那之后,”尹红衣抿了抿头发道,“我们……呵,准确的说应该是我,我再也没像那两次那样闹过了。”
“所以,你们的孩子若是还在人世,应当已经……”灵孩儿掰着自己的手指头问道。
“已经十岁了,比你大三岁。”尹红衣浅浅的笑中透着一股悲凉。
“是位……哥哥……”灵孩儿嘟囔道。
尹红衣听着这灵孩儿口中不经意传来的一声“哥哥”的称呼,竟然忍不住眼角湿润;凡羽客觉察到妻子情绪的异样,忙倾身向前,将尹红衣揽入怀中。
尹红衣倚着凡羽客,用两手放置在凡羽客胸前,抬头看了一眼凡羽客问道:
“我们可以……”
哪知,还未等尹红衣说完,凡羽客似乎已经猜到她要问自己的问题,凡羽客一言不发,只郑重地向尹红衣点了点头。
尹红衣看向灵孩儿道:
“你以后……要不要就跟着我们一起吧?”
灵孩儿惊讶万分地抬起一直低垂的头,目瞪口呆地看着尹红衣。
尹红衣:“当然,你也可以不必跟我们一起,你自己决定,我们并非是要强迫你跟我们一起……”
听着尹红衣的解释,灵孩儿转瞬间红了眼圈,他看了看神框背后,低声道:
“谢谢你们……愿意收留我这样……我这样的人……只是……我若是走开了,谁又能替我来照看我的父母呢。”
“这还不简单,明日我们就一起制两副棺木,将你父母入土为安。而后,你只需带着他们的一个小的贴身物件以作思念之物,即可随我们奔走天涯,你觉得怎么样?”凡羽客试探性地问道。
“可我……我还是得以活人、活物的神采为食……”灵孩儿辩解道。
“哎,没事没事,这都是小事,实在不行,沿路我们也总是能买到或者抓到活鸡、活鱼啊什么的,反正,我们也总是得吃东西的嘛!”凡羽客截口道。
“留我这么个罪孽深重的怪人在身边,你们……你们真的不介意?”灵孩儿问道。
“不介意!”尹红衣、凡羽客夫妇异口同声道。
灵孩儿眼圈微红,当即双膝跪地道:
“既然你们不嫌弃我,今日,由他们三人为我作证,我便认你们作义父,义母。自此,我灵孩儿对义父、义母若有不敬、不孝之举,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尹红衣和红羽客连忙上前,将灵孩儿从地上扶起,夫妻二人亦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一旁,花若三人也是感慨万千,没想到三人出宫数日不到,竟是就遇着这么一桩悲人惨事,最后,竟还得着这么一个最让他们料想不到的圆满结局。
次日,众人安葬好灵孩儿父母之后,遂于风谷村头的路口,花若一行三人与红衣羽客及其义子一一拜别。
临行前,尹红衣深深看了眼静无风和花若,意味深长道:“后会有期!愿诸位都能早日悟见良缘,牵手良人。”
花若一行三人作礼,同声道:“后会有期!多多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