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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粒沙白宋     少年梦思无邪txt下载     少年梦思无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1章 疑虑乱心,无邪斩心魔(上)

    被噩梦惊醒后,睡意全无;无邪干脆移步至棋盘前,月下自奕解起棋局来。

    一颗子,两颗子,很快,无邪的整个心神便完全注入了此棋盘中——或者说,无邪的心思完全被此棋盘捕捉和吸入了过去。

    就在无邪完全忘却了周遭一切,乃至他自己的身体之时,一件怪事突然发生了。

    原本正坐着下棋的无邪,忽然发现自己竟置身于一个巨大空旷的山顶上,自己对面赫然站着一条浑身漆黑的、威风凛凛的龙;地上的草丛里,则分布着许多银白色与黑色的圆球,

    “龙?!”无邪心中惊诧万分,一面本能的往后退,一面暗自道,“怎么会突然出现一条黑龙?这里又是何处?”

    思忖间,无邪环顾四周,在山巅周围绿树环绕,白云缭绕,远处的群山层峦叠嶂,如一副巨幅水墨画一般在眼前深浅不一地展开。

    无邪刚退了一步,对面的黑龙即刻闪电般地冲着无邪奔来,情急之下,无邪腾空而起。

    此时,无邪才发觉,自己竟然可以悬浮在空中一动不动,大惊之下,无邪低头看地上的黑龙,却发现自己浑身雪白,鹰爪虎掌,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化作了一条白龙。

    只见地上的那条黑龙迅速奔至对垒之处,从口中吐出一颗黑色的隐隐发着暗光的黑色球体;这颗闪着隐隐黑光的圆球刚从黑龙嘴里滚出来,落在草地上,无邪身后的白色球体瞬间熄灭了一大片。

    此时无邪才意识到:“我竟然是与这条黑龙在意念之地中对决!”

    无邪凝神,静观棋路,半晌后,附身飞至对垒处,从口中吐出一颗银光闪闪的白色球体;黑龙身后原本发着黑光的球体顿时熄灭了好几颗。

    如此这般,两条龙,一黑一白,一来一去,最终,无邪不敌黑龙,败下阵来。

    无邪颓然跌坐于椅上,身上的泽衫因为紧张,早已汗湿大一片。

    衔山国;东篱兵临城下,第二日。

    衔山、东篱两军首次对垒开战之日。

    为一探衔山国留守兵力及实力的虚实,东篱先行派遣一只千人精干的骑兵队伍打头阵,向衔山发起攻击,以探衔山留城驻守兵士的实力之虚实。

    东篱虽人众,且所派之骑兵部队装备精良,但,仅在过三叠阵的头阵之后,这支打头阵的骑兵便已经溃不成军,死的死,伤的伤,剩下三两骑人马,更是仓惶逃回东篱营地。

    首战告捷,让衔山留守兵士的士气大振;而首战告败,亦让东篱军心多少出现晃动。

    东篱中军帐内,从阵中仓惶逃出的三个骑兵向裂天汇报各自所见之情况,然而,三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说道点子上。

    “一开始,无论是气势、士气和装备上,我们都是占优势的一方,可是……可是不知怎么……随着冲在最前方的骑兵倒下,随即大乱,我们五个在后方,只见前方人仰马翻,惨叫不断,却不知是何故……”一个骑兵道。

    “是,我们这后面的几个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只看到往前冲的将士们被对方杀得人仰马翻的混乱场景。”另一个逃出来的骑兵补充道。

    裂天闻言,气得鼻子冒烟,对着这两个光顾着自己逃命,连一点有价值的军情都不能提供的二人,恨不得立即拉下去给斩了,但顾及到这首战失利给兵将造成的不利影响,不宜再雪上加霜,便咬了咬牙,向第三人道:

    “你呢?有没有留意到什么重要的军情线索?”

    第三个骑兵微颤颤地跪在地方,吓得话也不敢说,只顾拼命摇头。

    裂天气得朝着桌子猛拍一掌,忍无可忍地闷声吼道:

    “真是一群废物!”

    军帐中将士闻言见状,个个噤若寒蝉;裂天遂又下令道:

    “传令下去,全军休整待命!末至申时之间,再攻之!”

    君侯府,理乱堂中。

    无邪心神不定,脑中尽是些胡思乱想的杂念,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为此,无邪心中暗自苦恼:

    “我若持续像这样心思混乱,恐怕会于此次征战的胜负有所妨碍,但是……我却无法停止脑中的这些杂念!真是该死。”

    无邪望着围在书桌旁正窃窃私语着相互讨论的长安君与花若,欲言又止;片刻后,暗自道:

    “等等,再等等……或许,这种情况会有所好转……”

    申时至,东篱果然向衔山发起了第二轮进攻;此次,为了一雪首战之耻,东篱派出了近八九成的兵力,集中猛攻衔山。

    三叠阵虽有效,但在集中应对数量众多的敌方骑兵上,却明显显出了吃力的样子,虽然在此阵法的保护下,衔山的步兵都获得非常好的保护,较少伤亡,但在敌人数量众多的骑兵集中猛攻之下,不得不一步一步地艰难地向后撤退。

    最终,因看着情势不利,长安君一声令下,衔山士兵撤回城内。

    君侯府,理乱堂中。

    原本就心思混乱的无邪,在衔山节节败退,不得已,暂时退守城内之后,心念越发不稳起来。

    一旁,长安君、花若一筹莫展。

    “这心想事成是假,我们差点给骗了……”花若愤愤然道。

    闻花若此言,恍然间,无邪不禁想起自己昨夜之梦,顿时,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想道:

    “怎么办?难道果真是因为我的心思杂乱,无法控制心念,而导致了衔山的败退?”

    思及此,无邪心乱如麻;沉吟再三后,终于忍不住向长安君、花若坦言道:

    “可能是因为我……”

    “什么因为你?”长安君不解道。

    “此次……衔山败退……可能是……因为我……”无邪讪讪道。

    “怎么就因为你了?”花若问道。

    “我……一直……心神不定,无法……控制心念……尤其是……尤其是无法停止去想我们万一败给东篱时的景象……”

    长安君和花若问此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花若心想:

    “这还了得?敢情,我和长安君一心拉着绳子盼胜利,结果,无邪在后头给我们往反了拉——倒是希望我们败北了……如此一来,这战事,岂能顺利?”

    长安君则在心中暗想道:“无邪还没有准备好。他还需要时间和历练。一个人无法实现太快的成长,必须要给他足够的历练、足够的时间才行。”

    一时间,大家陷入沉默当中,三人都心知肚明,若无邪无法突破这个心魔,毫无疑问,将会置国家、百姓于险境。

    花若一脸询问地望向长安君,长安君沉吟不语。

    无邪咬咬牙道:“干脆,你们两个将我打晕过去吧,这样,至少我不会拖你们后腿,帮倒忙了。”

    花若抬眼,看了看长安君,长安君缓缓道:

    “不妥,也不必。”

    花若听完这话,有点发愣,心想:“怎么不妥了?完全是妥妥的嘛!而且……大敌当前,当前也很必要啊!”

第62章 疑虑乱心,无邪斩心魔(中)

    “难以心想事成,可能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你现在的能量状态,跟你想要的人事物,还未能成功达到共振,所以它无法显化在你生命当中。简而言之,就是说你内在的深层念想可能有错。”长安君顿了顿,又继续接着说道:

    “当内在核心的念想出错时,就算知道很多外在的规则,甚至侥幸拥有了心想事成之力,也依然达不成自己的心中所愿。这就好比,心里有两股相反的力量,在彼此消耗对方。

    因此,恐怕,当下惟有调整好内在念想,再结合外在的行动和努力,如此才能最大程度的实现和发挥心想事成之力……”

    无邪显然与花若意见相同,刚欲争辩道:“可是……”

    却被长安君截口:“不必担心,我和花若会帮你。”

    “啊?”花若一脸发懵道,“帮什么?怎么帮?”

    “帮无邪祛除心中疑虑之魔。”长安君缓缓道,“静涵盖了很多无穷的力量。花若,”长安君转向花若,继续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和无邪一起学习静的功夫;静的最高的境界,就是反省观照自己,或曰不加任何评判的观照自己。”

    花若一脸迷惘地冲长安君眨巴着无辜的眼睛,长安君浅笑道:

    “没那么难,也没那么深奥。先试下打坐调息和静思吧;合我们三人之力,一起。”

    花若、无邪闻言,齐齐向长安君点头称好。

    三人遂于理乱堂中盘腿而坐,长安君向二人道:

    “调整呼吸,将注意力收回,聚内;专注于凝想衔山胜利之场景。”

    三人遂一同闭眼,进入凝想之中。

    一炷香的时间还未到,无邪却已经是满头大汗了,集中心神对此时此刻的他来说,竟是如此之困难:“为什么?为什么当下如论如何也无法集中心神?”

    在烦乱、困惑与自疑当中,无邪忽然感到一阵胸闷,突然“哇”地一声,竟吐出一口鲜血来。

    一旁的长安君和花若均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齐齐问道:

    “你没事吧?”

    无邪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摇了摇头道:“没事。”遂又抬眼,带着几分内疚向长安君歉意道:“对不起……我恐怕……调息和静思与我并无用处……”

    “你并非有意,何须道歉。”长安君抬手怜惜地替无邪擦掉下巴上未擦干的血迹,徐徐道,“所以,这次东篱之战的胜利与否,对你……尤为重要?”

    花若闻言,插嘴道:“啊?这可不仅仅是对他,这场战争对你、对我、对全城百姓和三国的安危都至关重要啊!“

    长安君耐心等花若说完后,才继续徐徐说道:

    “我并非指这次战争对我、对我们来说不重要,而是,无邪对获胜这一结果的强烈愿念……就好像……如果不能事事胜出、取胜,就会……不光是做了俘虏或亡国奴,或刀下魂,而是……”

    “而是,天都会塌下来……完全……无法忍受……”无邪接了长安君的话,幽幽道。

    “啊?天……天塌下来?这个你也担心?那这天要是真要塌下来,也不是我们几个能阻止的,不是吗,那既然这样,还干嘛白白瞎担心天到底会不会塌……”花若道。

    “道理我知……只是……”无邪欲言又止。

    花若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这感受,如烈火烙心……真的无法忍受……”无邪看了一眼花若,遂低头不语。

    “只怕这感受,并非与胜负有关。”长安君道。

    “不与胜负有关?那还会是因为什么?”无邪不解道。

    长安君最懂自己的这个少年好友的为人,深知他的困扰,虽表面上看来是过强的胜负心所致,实则是扎根于无邪对失败的深深的恐惧。

    在他心里,失败就意味着不被认可、无人赞赏,就意味着死亡;在无邪看来,如果一个人不能总是被人认可、不是总有人赞赏自己,那这个人就活得没有意义,他的存在就没有价值。

    正是源于此信念,无邪才有对获胜的强烈欲求,以及在情势极度不利,失败风险巨大时产生强烈的焦虑与恐惧,这股升腾起的焦虑与恐惧,正是源自于一直深藏于无邪心底的对死亡的最原始的恐惧,因其过于原始,也超级强大,强大到让无邪无知无觉,却又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正是基于自己对无邪的了解,长安君这才敢如此推测道:

    “或许,是因为在你内心深处,藏着一份对他人认可与赞许的执念与欲求?由此,才对失败有分外的恐惧……”

    无邪闻言,惊讶道:“难道,一个人可以不需要人认可与赞许地活着?而且还能照样活得有价值、有意义?”

    “你说呢?”长安君反问道,“人人生而无价……生而为人的价值,又岂是外界的条件或判断所能增加或抹杀的?”

    长安君的话,不禁使无邪陷入沉思当中;直至片刻后,无邪方缓缓道:

    “或许,事情就是正如你所说的……可,这个想法自我年幼时就早已经扎根于心中,如今虽想要纠正,但恐怕是为时已晚,不可能为之了……“

    “对付不可能之物与事,我们需要的,或许只是时间、信心和一点勇气。”长安君谦谦道。

    “那……当前我到底该如何做?刚才试过,调息与静思已经与我无效了。”无邪愁眉不展道。

    长安君抿嘴,低头沉思片刻道:“曾经,我有缘向一位由道入佛的高人取经,讨教驾驭心念之法。”

    长安君遂回想起当日向高人取经时的情景。

    道观的书斋中,长安君的对面端坐着一位相貌俊逸的高人,虽不言语,其无法掩盖的仙气依然绽露于外,令所见之人,无不惊叹其容貌之圆满。

    长安君向高人作礼后道:

    “素闻怀林高人,教精通佛道两家本领。先前悟道,已自成一派;而后,由道入佛,终为绝学。弟子曾有幸阅读高人所著之经纶,常常为行文的标新立异,才能卓绝而折服。”

    怀林高人微笑不语;长安君继续道:

    “今日弟子前来拜见,是有一事想向怀林高人请教。”

    怀林高人笑眯眯道:“请讲。”

    “敢问高人,对于我等凡夫常人来说,在驾驭心性、控制心念一事上,可有何有效之法?”

    怀林高人微笑,徐徐道:“万法皆无常。首先,你需了解,一切法都是善巧方便法;其次,你须知,求法乃是为有日可抛开法,却依旧可以拥有一颗自在心。”

    长安君点点头。

    怀林高人缓缓道:“通常来说,金刚诵念大明咒的六字真言是可以起到非常好的静心聚神之功效的。”

    “哦?还请怀林高人指点正确的诵读方式。”长安君欢喜道。

第63章 疑虑乱心,无邪斩心魔(下)

    怀林高人一字一句道:“念六字大明咒前,先做好这三调:调姿势、调呼吸、调意念,而后,观想自己的头部为莲花苞;自己的躯干(身体、脊柱)则为根莲花杆,想象自己的身体消失了,完全化作了莲花一株,接着,观想莲花苞慢慢地绽放。

    此时,这个尘世间的‘你’仿佛已不存在,而在绽放开的花苞里,包着一座莲台,莲台之上,坐着或站着你最崇敬的佛。”

    长安君依照怀林高人所言,闭目观想;怀林高人继续说道:

    “而后开始诵读经文。

    诵经一开始一定要高声、有节奏的诵读,不能默念;尤其是是耳根功能未修出、容易被外界声音干扰的人,采用默念、默诵往往功效不高。

    声音有波,所以高声、有节奏地读诵经文,其音波就会进入阿赖耶识,进而达到治病、开智慧等意想不到之效果;但,若未掌握节奏,高声诵经也常常让人疲惫不堪。

    因此,无论念佛还是持咒,都应先用金刚诵一个阶段,即音诵:嘴唇、牙齿不动,嘴巴微张,舌头弹动;而后,再进行瑜伽念,即默念。

    因为,如果直接用瑜伽念,只动用了眼根和意根,耳根未参与进来,就很容易被外境所牵,难以收到好的效果;金刚诵时,同时动用了嘴、眼、耳、意根,如此一来,才能进入诸根互进或同进的状态。

    等到当耳根能完全关闭时,内在的意识不再向外追寻时,方才能开始使用瑜伽念。

    瑜伽本乃相应之意,金刚则为降伏之意;惟有先降伏,而后才会有相应;因此,用金刚诵很容易降伏体内之气,能使其不散乱,进而可使得意识不散乱。

    如若,人安坐于此,但心却妄念纷飞,则说明气未住,神未闲;正所谓,气浮则心躁,心燥则气更浮。若气住,便可神闲,则不会妄念纷飞,自然能入定。金刚诵修得好的人不会生气,不会有嗔恨心,也不会有欲望。”

    长安君静心聆听怀林高人之洞见,受益匪浅。

    理乱堂中,长安君收回思绪,遂将几年前从怀林高人处讨教而来的金刚诵念六字真言之法悉数教与无邪。

    无邪依照长安君的引导,调息、观想,诵念经文;一轮下来,不禁觉得整个人神轻气爽,就连思路也更加简单、清明起来。

    眼看效果不错,三人十分满意。

    是夜,无邪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遂干脆起身,细细研究一番千层宝塔残局。

    正自奕在关键之处,无邪剑眉紧缩,随意捏起一颗白子,就在举棋不定间,哪知这手指头竟然被这颗白子给扎了一下,一颗鲜红的血珠从无邪指间冒出来,却瞬间就被这颗白子给吸收干净。

    无邪拿起被扎的食指瞅了半天,却没见血冒出来;指头疼的却很真切,由此,心下忽而想起花若与长安君先前在文宗阁的话音:

    “此棋盘一旦易主,必食纳其新主之鲜血以为盟约。”

    花若:“可以用此棋盘来控制虚魔军?“

    长安君:“虚魔军,很难练成。”

    花若:“只有最强的人才能做到吧。”

    思及此,无邪不禁又觉得心烦气躁起来;遂扔了棋子,又起身躺与床铺之上。

    经过白日的一番折腾,内观与审视将无邪的梦境搅动得离奇异常。

    梦中,无邪化身为一位暴戾异常的帅,与自己的父,韩敬山对弈象棋;只是,这象棋与我们平日走的象棋大相径庭,无邪与其父走的乃是活人象棋。

    这幅以地为盘的巨大棋盘上,从将帅到兵卒,所有的棋子都是由活人扮成;从高处俯瞰此棋盘,有如某人摆置的离奇阵局。

    待走进了细看,才能发现:这活人棋子却又远非真正的活人——他们形似活人,神情却十分呆滞怪异,且全身上下皆无皮肤覆盖,暗红色的肌肉群与白色的肌鞘都一览无余地裸露在外,着实让人触目惊心。

    化身为帅的无邪端坐在高高的宝座之上,只见那宝座上却是镶满了各种颜色的奇异珠宝,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芒。

    一片沉寂当中,忽而,只听得宝座上的无邪一声令下:

    “兵快去!向先一步,去吃掉那个卒!快点给我吃掉!”

    无邪话音刚落,这个活人装扮的兵,就真的跨过了面前的楚河汉界,直直地走到卒的面前,将这个卒的头、四肢分家,而后,分别给吃进了肚子里!

    宝座上的无邪见状,拍着扶手哈哈哈笑着称好;床榻之上的无邪,却在自己梦中的狂笑声之中,惊叫着醒了过来;脑海中竟又想起来文宗阁的对话:

    “此棋盘一旦易主,必食纳其新主之鲜血以为盟约。”

    花若:“可以用此棋盘来控制虚魔军?“

    长安君:“虚魔军,很难练成。”

    花若:“只有最强的人才能做到吧。”

    床榻之上,无邪满头大汗,失魂落魄;这几句话就如有某种魔性一般,盘恒在无邪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衔山国;东篱兵临城下,第三日。

    信使终于将东篱兵临城下之消息传达到给了于天神山狩猎的三国君王。

    衔山、兰泽、西风三国的国君在大惊之余,命令全军即刻动身折返衔山,以援长安君;当即,三国的大部队浩浩荡荡向衔山开进,但大家均心知肚明,这回程的三日,已经足以发生翻天覆地之变化。

    路途之中,马鞍之上;三国之君们,对于留守衔山的三千士兵、长安君及各自的子嗣都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他们行吗?”

    “长安君,你能行吗?”

    “花若,你能行吗?”

    “无邪,能行吗?”

    由此怀疑,三位国君的心中,也各自产生了巨大的恐惧。

    衔山国内。

    早起的无邪,又披衣坐于棋盘之前,呆呆地望着棋盘,暗自下定决心道:

    “最后一局。不论输赢,就此打住。如果败了,我便自饮迷药,使自己昏迷,以免误战局。”

    一面这么想着,无邪一面又习惯性地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一颗白子,自奕破局。

    就在无邪放下对破局、获胜的执念之时,他的棋技发挥得道更是炉火纯青,思路也越发清奇,深思熟虑,步步为营。

    棋盘之上,两条龙,一黑一白,彼此撕杀纠缠,双方的身形时而渐短、渐小,时而又增长、增大;就在无邪讲最后一颗白子落下棋盘时,眼见这黑龙渐渐缩小,乃至渐无,无邪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破了白子落败的定局——他破了此千层宝塔残局!

    半晌,无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死死盯着棋盘,对于这局自己早已不抱希望,反倒却是出其不意破局而胜的意外结果自己亦感到十分震惊。

    想想这盘妙局,他无邪对着几乎是连下了三天三夜,虽抱着必胜的信念,却是一次比一次输得更惨;不得不说,当前的结果是在太过出人意料。

第64章 败东篱,少年名震三国(上)

    在第三天的时刻,也是东篱之战的关键时刻;

    无邪的恐惧和患得患失,使得战局不定,敌方趁机,连连稳胜。

    虽在长安君的帮助下,无邪意识到,自己的不可折弯的好胜心,其实是对失败的巨大的恐惧所造就的。且这不可折弯的好胜心背后,是无尽的恐惧深渊。

    但是知道又如何呢?那可是无邪一直以来自己都无法,也从来不敢凝视的深渊与至深之恐惧!

    在他意识到,自己的意识状态,在无形中主宰了现实战役的胜败,他便要求长安君和花若将自己打晕,以最大程度降低自己对战争的不利影响。

    哪知,却遭到二人,尤其是长安君的拒绝。

    “长安君竟比我自己,还更相信我。”这一点,让无邪深受感动和鼓舞。

    他一鼓作气,以必败之心去向妙局棋盘做最后的挑战。

    “如果败了,我便自饮迷药,使自己昏迷,以免误战局。”无邪暗自下定决心。

    哪知,这一次的自奕当中,无邪竟然破了黑子优势,扭转了残棋的局势,最终让白子破局胜出!

    就在最后一颗决定胜负的棋子落下之时,无邪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乃至他放棋子的手在空中停留了半晌,才最终落在棋盘之上。

    就在棋子落下的瞬间,无邪长长的吁了口气,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整个人累得瘫倒在椅背上之。

    就在此时,一道白光忽从棋盘上飞旋而出,随着白光的不断盘旋,这光的形状也越来越精细清明,待白光停止盘旋时,无邪这才看清,在棋盘上竟站着的,正是方才与黑龙争斗不休的那条小白龙!

    这小白龙样貌甚萌,大大的眼睛,长长密密的睫毛,脸上满是一股扬眉吐气的表情。

    小白龙绕着围棋盘晃悠了一圈儿,停下来看了看无邪,忽而“嗖”地从盘中飞窜出来,盘旋上无邪的左肩头,并顺势开始缠绕起来。

    这一突然的举动,将无邪吓了一大跳。

    后发现此小白龙样貌憨厚,并无恶意或伤人的模样,无邪这才放下心来。任由白龙缠绕着自己的肩膀,心中却暗想:

    “什么时候折腾够了它才会下来?”

    正想着,这小白龙的身体颜色忽而越来越浅,越来越透明,进而最终在无邪肩膀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邪心中甚喜,心想:“这厮应该是闹够了,自己走了吧!”

    无邪这一开心,不禁习惯性地怀抱起自己的胳膊,暗自开心地笑起来。

    哪只,无邪的手才一碰到自己上臂,这小白龙就如听到有人喊它的名一般,即刻从无邪手臂上显现了出来。

    只见这小白龙一面飞快地在无邪的肩头环绕盘旋着,一面间或停下来,拿圆溜溜、黑漆漆的大眼睛望望无邪,似乎是在向无邪询问道:主人,你唤我出来有何事啊?

    如此,又将无邪吓了一跳。

    无邪所不知道的是,这只小白龙已经认他为新主了,这一世半生的,恐怕都不会从他手臂上下来了。

    小白龙冲着无邪吐了一下小舌头,舔了舔自己的眼睛,虽然是一副可怜又可爱的样子,看起来人畜无害一般,但,那也终究掩盖不了它是一条龙的事实;心安?估计短时间里在无邪这边,这个词要暂时缺货了。

    是夜。

    无邪梦中,见到一位外形俊逸之修士,身后盘旋着一巨龙,除却身形巨大,这条白龙与无邪肩头的那条小白龙形态非常相似。

    此修士见到无邪后,便微笑着向无邪行合十礼。

    无邪看着眼前这位气质不俗的修士,奇怪地问道:

    “你是谁?为何身后有条巨龙?”

    “我是谁?问得好,”修士浅浅一笑道,“此我非彼我,此龙非彼龙;又或者,此我亦彼我,此龙亦彼龙……”

    无邪被这修士摸不着头脑的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低语道:

    “不知所云。”

    这修士闻此言,倒也不气不恼,继续浅笑道:

    “我其实就是你肩膀上的那条白龙。”

    无邪闻此言,心中不禁一惊,遂追问道:

    “你?白龙?……究竟……你,或者这只白龙,是干嘛来的?”

    “我现身于你之前,并依附于你,正是为来助主的。”

    “助主?谁是指使你的背后之主?”无邪继续追问道。

    修士淡淡一笑,说道:“此人现在正立于我面前。”

    无邪闻言,不敢相信,疑心有诈,不禁往后倒退了一步;见修士纹丝不动,并无任何敌意之行动,无邪这才又半信半疑地问道:

    “哦……是吗?所以,我是你的主人……那么请问,你究竟是如何助主的呢?”

    修士道:“助主……干预、改变乃至决定现实当中任何一场对决或战局的胜败与走向。”

    “怎么说?”无邪皱眉道。

    修士道:“通过将现实镜化入意念当中,并运用念力对此意象进行调整、修改,进而间接乃至直接地,影响事态的发展与进程,实现对现实当中的角逐进行干预的目的。”

    “所以,你所说之意是……你有掌控胜负之神通?“无邪将信将疑道。

    修士点头道:“正是。我本是龙种族当中一员,所有龙种族当中的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神通,有守宝藏的,有管降雨的,于我来说,则是干预胜负。”

    无邪简直无法、也不敢相信自己方才所听到的。

    修士见无邪长大眼睛,一幅不敢相信的模样,补充道:

    “其实,也没那么神了,我的这个神通也有局限的,那就是,不论对决或作战对方是一个人,一支队伍或一个国家;自始自终,我也只能以一对一,无法以一对多,缺乏灵活性。”

    无邪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暗想道:

    “有可能吗?怎么可能呢?难道是上天知道我天性好胜,所以派这条白龙来助我?不可能,或许,上天知道我天性好胜,所以才安排这条白龙来给我些苦头吃吃,好让我择日醒悟吧!”

第65章 败东篱,少年名震三国(中)

    无邪心中纷乱异常:“对!如果这条小白龙果然依附于我,而且还具有决定胜负之神通,那事情定当是属于这后者了!”

    想到此,无邪不禁长长叹了口气,摇摇头喃喃自语道:“从不敢大胆相信任何一场突如其来的好运,这……究竟是属于天性务实,还是生而悲观呢?”

    如此想着,床铺上的无邪不禁徐徐睁眼醒来。

    无邪静卧于床塌之上,心中反反复复回顾起方才梦中的所闻所言,不禁一阵怅然:

    “想我自幼便被教育凡事都要争第一,都要取胜,绝对不能落败……如今……得知自己掌控了胜负,几乎可以赢得这世上的任何一场比赛或对决,但与此同时……几乎是了然此事的瞬间当中,‘胜负’这两个字对于我……竟然像是完全丧失了意义。

    无邪就这样,于床榻上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胡思乱想了一夜。

    天刚蒙蒙亮时,只听得屋外头一片闹哄哄,到处都是人的呼喊声。

    “出什么事儿了?”无邪心中异常纳闷,于是索性翻身从床上下来,推门出去一探究竟。

    只见屋外头,四处都是奔跑的人,个个都面带喜色;无邪心中更是纳闷了,随手拦住一人,便问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这一大清早的大家都这幅模样。”

    此人闻言忙道:“你还不知道吧?东篱战败了!举国上下,皆大欢喜啊!”

    无邪闻言,当即愣怔在原地,连谢谢都忘了说。

    “东篱战败了?!”无邪心中亦惊亦喜,一心想着要找长安君了解详细情况,于是便奔理乱堂而去。

    哪知,这半路中,遇到了同样预备去理乱堂的花若,远远的,花若就冲无邪喊道:

    “你也知道了?”

    “嗯!”无邪应声点头。

    二人遂快步流星地向理乱堂奔去。

    理乱堂中,长安君正站立书桌前,泼墨挥毫,刚好抄写完一篇《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花若静悄悄走到桌前,看着桌上这幅心经,不禁连声赞叹道:

    “好字,好一幅行楷心经呐!”

    长安君浅笑道:

    “让花若见笑了,字再好,这三国之中能好过你的人恐怕也难寻出一二罢。今晨,早起,沐浴更衣,燃香跪佛之后时日依旧尚早。于是想着,正好可以抄此一篇经文。”

    花若点点头,又摇摇头道:

    ”非也,长安君此言差异。据我所知,抄经重在心定、心诚,而非谁的字写得漂亮。

    抄写几百字或上千字的佛经时必须做到专心致志,一丝不苟。净心、诚心、虔心,三心一个不可或缺,如此方能一气呵成。

    这抄经比较忌讳的乃是错字、别字,正因此,抄经也可以说是一门具有相当难度的技术活。一人,若稍有心性不宁,就容易错漏百出。”

    长安君颔首道:

    “你说的这个没错,抄经不仅仅是抄经。其实,抄经既是学佛,也是在传扬佛法,积德行善,可谓功德无量。”

    花若朗声笑道:

    “怪不得。是不是因为胜利了,所以你索性抄经一贺胜利,二谢天助。”

    长安君:“正是。”

    一旁的无邪听到此,按捺不住地问道:

    “昨夜……”

    “对。你们都还尚不知整件事之经过,容我慢慢道来,”长安君向二人如此这般,三言两语,将昨夜衔山战东篱一战的大致经过描绘了出来。

    原来,得到密报天神山狩猎的大部队返程在即,清晨即可抵达;若不敢在大军抵达之前进行最后一次猛攻,东篱将彻底丧失机会不说,还很可能连自己的一线生计都丧失了。

    于是狗急跳墙的东篱,趁夜向衔山发起最后一次猛攻;哪知,依然不敌三叠阵,东篱的骑军部队在三叠阵前,不仅毫无优势可言,而且这马似乎还成了东篱的绊脚石。

    事实上,若东篱及时丢掉马匹,临时将人数众多的骑兵改成步兵,很可能,这场战争的胜利者要非东篱莫属了。然而,这东篱自始自终也不肯放弃自己的骑兵优势;自始自终也没反思过,自己一直一来的骑兵优势,事实上,在三叠阵前已经转变为彻底的劣势。

    东篱虽小国,但素来以自己骁勇善战自吹自擂,此次趁人之危的突袭他国,本就是不义之举;末了,三日之内,竟然就被三位少年打得落花流水,兵败而归,实在灰头土脸,颜面和信誉尽失。一时竟举国不振,落魄成偏远山地的边缘小族,完全不足以为患了。

    正是:自作孽不可活呀!

    理乱堂中,花若、无邪齐坐书桌旁,神情轻松而怡然;唯独长安君神色略显凝重。

    花若见长安君一幅神色肃穆的样子,忙问道:

    “这东篱都被我们给打跑了,现在正是举国欢庆的时候,也正是我们仨人该好好庆贺一番的时候,怎么……长安君你倒是一点也没多开心。”

    长安君浅笑道:

    “开心,当然是欢欣鼓舞了。”

    “啊?你这……这就叫欢欣鼓舞了?”花若撇撇嘴,继续道:“我还真是对你长安君这独特、独有的‘淡然系神情管理’是既崇拜又无奈。”

    长安君唇角微扬,徐徐道:“只是……我心中确是在担忧一事。”

    “何事?”无邪一听长安君心有所忧,便有些坐不住了。

    “对啊,这仗我们都胜利了,你还有什么好担忧的?”花若亦不解地问道。

    长安君沉默不语,良久后,才看着无邪和花若道:

    “关于这‘心想事成’之力……”

    一旁的花若、无邪一听这个词,当下明白长安君的担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二人这神情当中夹杂着复杂的心理活动,面上既透着了然,亦挂着疑惑。

    终于,长安君还是问出了那个让他们头疼的问题:

    ”你们是如何想法?……我想听听……”

    无邪沉默着,花若向长安君一脸尴尬道:“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长安君:“那,从今天开始,我们便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考虑了。”

    花若与无邪点头称是。

    半晌后,无邪觉得自己应当把小白龙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两位好友才是;于是,便向长安君、花若二人说道:

    “长安君、花若……我有一事,想告知于你们。”

    “何事?”长安君、花若齐齐问道。

    “昨夜……我破了那个千层宝塔的局……”无邪道。

    “啊?真的假的?恭喜恭喜啊!这……岂不是喜事成双?”花若激动地咋咋唬唬地喊着,“我早就知道,这天下虽大,但,要想破这举世残局,也就只能非你无邪莫属了。”

    “你是今天早上出门是往嘴里抹了蜜还是怎么?”无邪冷冷道,一幅清高无比、视荣耀如粪土的样子。

    花若眯起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无邪,愤怒的小眼神儿里几乎要飞出小刀来,气鼓鼓地冲长安道:

    “长安君!你看无邪!老摆出这么一幅油盐不进柴米不食的样子……就这样,以后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儿了!“

    长安君望着眼前这两个“大小孩儿”,对哪一个都舍不得说重话,只浅浅一笑向一旁将嘴嘟的老高的花若道:

    “莫要再贫了,无邪本来就话少,说不过你的,你就莫要跟他计较了。”

    “哼!”花若虽然脸上依旧是一幅气鼓鼓的模样,其实心里的气早已经瞬间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这,也算是花若的一大优点,套用一句佛教的话来讲,是“无所住”;若用道教的话来说,则是“一念便纯真”。

第66章 败东篱,少年名震三国(下)

    “不过,这只是其一。”无邪继续道。

    “哦?”长安君被说得一愣。

    花若快嘴道:“那还有什么啊?你道是快说啊,不要卖关子啦。”

    无邪的目光扫过面前的这二人,低沉着声音道:

    “因为破了残局……我得了一只可助我操控胜负的白龙……”

    “操控……操控胜负?白……白龙?”花若都惊得都不会好好说话了,睁大眼睛倾身向前问道,“白龙……白龙在何处?你莫不是已经把它藏起来了?快带我们去看看!我还从没亲眼见过龙呢?”

    花若兴奋得几乎要跳将起来,转头向长安君问道:

    “长安君,你呢?你见过吗?”

    “未曾见过。”长安君回答道。

    “那还等什么?无邪,你快快带我们去看你的宝贝白龙吧!”花若说完,一个箭步冲到无邪身旁,便要去抓无邪的胳膊;哪知,无邪一侧身,让花若抓了个空。

    花若不满道:“你干吗?我躲我干吗?我又不是要对你干吗。”

    无邪不言语,只拿眼睛示意花若回到他的椅子上坐好;花若见状,指了指自己先前坐的椅子,问无邪道:

    “回去?坐下?”

    无邪点点头;花若看龙心切,只好乖乖地听无邪的话,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

    待花若坐定,无邪伸出右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臂,一只小白龙逐渐显形在无邪的左肩上,把对面坐着的花若和长安君二人都看呆去了。

    小白龙被主人招呼出来,一见并无要事,便开始在无邪肩头左旋右转地卖起萌起来。

    “嘿嘿嘿,真可爱!”花若欢喜地不得了,遂向无邪问道,“我们能摸一下它吗?”

    这一句话倒是把无邪给问愣住了:

    “……这个……要不你直接问它?”

    “问它?它能听得懂人话吗?”花若质疑道。

    哪知,花若这话刚说完,小白龙竟然冲着花若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而后在无邪肩头原地一蹦,转了一个身,将背部冲着花若,尾巴十分不悦地左一下、右一下地缓缓晃动着。

    “哎呀,看来它还真听得懂我们的话?”花若惊喜地向长安君说道;随后赶紧去哄这条小白龙,“哎,你别生气啊!你转过身来,转过来好不好?”

    小白龙不为所动,继续背对着花若怒气冲冲地缓缓甩着尾巴。

    “哎……要不这样……你喜欢吃什么啊?我去帮你找过来,好不好?”花若灵机一动,向小白龙讨好道。

    小白龙一听吃的,立马跳转过来,开心万分地使劲晃动着自己的尾巴,一脸馋相地冲花若点点头,表示甚好。

    “嘿嘿……终于转过身来了……不过……你到底喜欢吃什么呀?”花若抓耳挠腮道,“你虽然听得懂我们的话,可是,我们听不懂你的话呀。”

    花若抬头,求助似的看看长安君又看看无邪,问道:

    “你们知不知道?龙到底吃什么啊?”

    长安君和无邪齐刷刷地摇头,表示不知。

    “还真伤脑筋,要不,我慢慢问吧……”花若将椅子搬到无邪跟前,翘着一条腿,双手交叉叠与胸前,不紧不慢地问小白龙道:

    “首先,你是吃素啊,还是吃荤啊?还是荤素都可以啊?”

    小白龙闻言,冲花若眨了一下眼睛;花若猜道:“吃素?”

    小白龙又眨了一下眼;花若拍手道:“好!终于知道,原来龙是吃素的了!这就好办多了……那,你看,这素的呀,你是喜欢吃蔬菜啊、瓜果啊、菌菇啊,还是根茎啊?”

    小白龙听完后,沉思了片刻,随后向花若眨了三下眼睛;花若猜道:“你喜欢蘑菇?”

    小白龙又眨了一下眼;花若开心得向长安君和无邪道:

    “哈!今儿算是又长知识了,原来这龙啊喜欢吃蘑菇。”花若转向小白龙道,“没问题,一会儿啊,我就去给你买蘑菇回来,让你一次吃个够,好不好?”

    小白龙闻言,瞬间飞腾起来,绕着无邪的肩头上下飞舞窜动着。

    “不过,给你拿蘑菇回来的时候,你可得让我们摸摸哦?行不行?”花若同小白龙商量道。

    小白龙迟疑了蛮长时间,最终还是挡不住蘑菇的诱惑,冲花若羞涩地眨巴眨巴它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花若当即拍手道:“好!就这么一言为定了!谁都不许反悔!”

    一旁,长安君看着童心大发的花若,嘴角微微上扬,而后转向无邪徐徐道:

    “所以,这只小白龙可以助你掌控胜负?”

    无邪点点头。

    “那真是极好了……无邪……你自儿时便有的梦想,这次是真的成真了,一点折扣都不会打了;这于你,还真是天公作美的天大好事啊!”花若道。

    “是吗?”无邪冷冷道。

    “是……是吗?……”花若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道,“当然是了!这个还用问?你这是……太高兴了所以有些昏头了吧?”

    无邪沉默不语;半晌后,无邪望着地面幽幽道:

    “我……已经不太想……再和任何人、任何事争上下了。”

    听完无邪此言,长安君和花若瞬间有些呆若木鸡,二人虽只字未语,彼此的心中其实都震惊异常;花若更是在心中暗喊道:

    “开什么玩笑?你可是凡事都一心求胜的韩无邪啊!怎么可能就突然……不想和任何人事争上下了?而且……而且还是在获得了左右胜负之力的小白龙之后?这……真是天大的玩笑……”

    “或者,我一直没看清自己的内心;原本,我就对胜负并不在意……”见面前二人沉默不语,一脸惊诧地望着自己,无邪又讪讪地补充道。

    “那……你一直在意的是什么?”长安君问道。

    无邪沉默半晌后,幽幽道:“……我父王对我的看法?对我的认可和支持?”

    “你父王对你的认可、支持就如此重要吗?”长安君问道。

    “嗯。”无邪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那……为了获得他的认可,你都愿意做什么事?”花若好奇道。

    “任何事。”无邪笃定道,声音里透出一股冷气。

    长安君和花若闻言,不禁双双陷入沉默,二人均在心里消化着无邪这句话的含义,“任何事”,一位儿子竟然为了获取父亲的认可而愿意为之做任何事,这究竟是一件值得让人高兴的事,还是一件更值得让人去担忧的事呢?或者,两者皆然?

    对于父与子之间千丝万缕的关联与相处之道,除他们父子二人之外的任何,可能都不太适合做出任何即时性的评判或者下怎样的判断。

    长安君闻无邪此言,便“嗯”地应了声,半晌后,才徐徐道:

    “所以,当你主胜负,就如呼吸一般时,这胜与败反于你没了特别的魅力和吸引。”

    “嗯。”无邪点头道。

    而后,三人陷入一阵沉默;为了打破这沉默之尴尬,花若故意假装口气轻松地说道:

    “哎,反正,这助力就在身边,无邪想用的时候就用;不想用也没什么;长安所言极是,凡事若只是为争胜负而为,这事本身之美好岂不是完全被糟蹋和忽视了。

    就比如说吧,这人呐,若能带着不问胜负之心去下棋,这棋。下得才真真是回归成为一种身心之享受啊!”

    长安君道:“正是。”

    无邪面无表情;花若连忙尴尬道:

    “哎哟,不好意思哈,这你这个棋圣面前谈下棋,真是班门弄斧了。恐怕又要让无邪兄嘲笑了。”

    无邪闻言,并不言语;花若将目光落在书桌上的经文上,向长安君问询道:

    “长安君……你的这篇经文……能否送我留存呢?”

    “当然……只是,你这一手好字,大可以自己抄写一幅,从书法的审美角度来说,肯定是要比我这这篇劣作要更佳。”长安君谦谦道。

    “欸,那可不一样,你没听说吗?”花若摇着头,继续说道,“一般认为啊,这手写体的经文是具有场气的,经文上往往会留有抄写者本人的指纹、掌纹、气味等,所以,我留长安君的经文墨宝,可并非只是这一纸经文而已,还有你长安君的磁场呢!”

    无邪侧过脸问道:

    “你要留着长安君的磁场干吗?”

    花若一脸无辜道:

    “还能干嘛?虽然现在我们仨每天没事都能泡在一起,可谁知道哪天,说不定我们就要突然分开了,这样,留各自一个物件儿,以后就算是果真要分开,各走天涯,也好有一个物件在身边可以陪伴、念想和挂记。”

    “幼稚。”无邪不屑一顾道,“堂堂男儿,耍什么儿女情长。”

    “哎,你……”花若被无邪噎得没话说;半晌后才不甘心地又回了一句道:

    “行!好!你不儿女情长,我看以后如果真要和长安君分开——毫无疑问,我们都迟早是要分开的,我就想看看,到时候,你还能不能像今天这么洒脱地甩甩头,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无邪将脸转到一旁,装作对花若的话充耳不闻,心中却是有那么一丝隐隐的东西在翻动着,尤其是花若补充道的那句话“毫无疑问,我们都迟早是要分开的……”,如同一根银针,在他心头轻轻扎了一下。

第67章 失察民苦,少年英雄难掩羞愧(上)

    举国上下庆贺胜利,长安君、花若和无邪在本次御敌之战中表现出的沉稳、机智与勇敢,被传为佳话,百姓更是将三人视为拯救家国的少年英雄。

    三人走在大街上,人人见到都要驻足称赞或鼓掌;三人一路向路旁聚集的百姓点头微笑,对百姓的喜爱表示感谢。

    就在三人从人群中翩翩而过之时,远远的,前方走来了一位六十余岁的老人,老人背着一捆摞得比他身高还高的木柴与树枝,摇摇晃晃、步履艰难地在街上行走着;泪水从额头流进眼睛里,再颗颗滴落泥土,却无法腾出一只手来擦一擦。

    长安君一行三人见此等情形,不知不觉地都止住了脚步,长安君心中翻涌起一阵悲怆,羞愧难当地暗自想道:

    “到底是怎样疏忽大意的国家,对自己的子民不察到何种程度,才会让如此年迈的老人要独自为生计而负重前行?”

    心里正想着,脚下生风,长安君大步流星到老人跟前,一边帮老人托扶起他背上摇晃的木柴,一边向老人问道:

    “老人家,您这是要去哪里?”

    长安君在底下托扶着木柴;花若、无邪见状亦上前搭把手;瞬间老人背上的重量减轻了不少,他这才趁机一边伸手擦掉额头和掉入眼睛里的汗水。

    稍微喘了口气,这才向长安君、花若和无邪三人道谢道:

    “谢谢三位好心的公子了。这柴火是我从山上捡下来的,现在正要送到市集上去卖去!”

    “为什么不稍微少捡一点儿,这样,您背着就没那么吃力了。”花若好心建议道。

    老人家呵呵笑道:

    “知道,知道,我这个年纪的人本应当要悠着点儿的。平日里,我一般也不背这么多……只是,最近我家老婆子身体有恙,我必须得多干点儿活儿,好去给她买药去。”

    老人家的一番话听得长安君和花若眼圈微红,无邪虽看似面不改色,心中亦是替眼前这位六旬老人艰难的生存境地而心有不忍;长安君闻言,隧向老人说道:

    “正好,我们三人也要去市集。这柴火,不知可否让我们替您背一会儿呢?”

    “哦,不用不用!”老人闻言,连连摇头道,“这些柴火上都是泥灰、木刺什么的,三位公子这一身好衣裳可不能叫我老汉的这捆不值钱的柴火给弄脏划破了。”

    “没事!”三人异口同声道。

    “让我们帮你背吧,反正我们都是要去市集的。”花若一边说,一边上前去要替老人把背上柴火卸下来;长安君和无邪也齐齐上手帮忙。

    老人虽过意不去,却拗不过他们三人,急得直呼:“这这这……太麻烦三位公子了,使不得,使不得啊……”

    “使得!当然使得!”花若提老人背上柴火,笑嘻嘻向老人说道,“哎呀老人家,你就让我们三个身强力壮的人派上点儿用场吧,别再推辞了,您要是再推辞,倒是我们要觉得不好意思了。”

    “好好好,我不推辞了,那就多谢三位好心的公子了!”老人道谢道。

    “不用这么客气,反正是正好顺路。”长安君说着,四人徐徐向市集走去。只是这不长的一段路,长安君却走得十分的沉重:

    “一个好的国家,必不得使年迈之人靠出卖体力来挣得糊口乃至治病、保命之钱。待兄长归来,定要与他商讨出一个具体详尽之法,以使国中的老者,可以不必赌命求存。”

    路人见此四人款款而来,纷纷从街道上让开,在一片静默中,以注目礼的方式向三位胜而不骄、锄强扶弱的少年英雄表达自己心中不可言表的那份敬意。

    不知不觉,三人已经帮老人将柴火送到了市集上;花若将背上的柴火安放在老人所言之处;老人向三人又道谢又鞠躬,三人自觉陈受不起,忙不迭的还礼。

    待礼毕,长安君遂又问道:

    “老人家,您这柴火卖完可以得多少钱?”

    “哦,运气好的话,这一堆柴火整个卖完,我可以得五文钱。”老人嘿嘿笑道。

    “五文?……”花若失声喊道,心中瞬时充满了一股负罪感,心中暗想道:“唉,相比起眼前这位六旬老人的拮据生活,自己之前的生活真的是太铺张浪费了吧!以后一定要好好修习过俭朴、简单生活的智慧了。”

    不光花若如此想,听得老人的话,长安君和无邪心中几乎与花若想的一模一样。

    “五文钱,只够买两斗米吧,”长安君道,“夫人的药钱应该远不止五文吧。”

    “是!”老人嘿嘿憨笑着答道,“所以我得快快买完,而后再上山担次柴,两次若都买完了,十文正好就够了!”

    三人闻言,又再度陷入了沉默;都在想这一件事,那就是:

    “究竟要如何帮老人解这燃眉之急,而又不会显得对他太不尊重?”

    半晌后,一直盯着柴火目不转睛的花若忽然灵光乍现,只见他一个箭步冲到柴火旁,捏起一块形状奇异的树根。

    这树根苍老遒劲、枝干缠绕扭曲,远远望去,就如一个寥寥数笔画就的大肚弥勒佛,正倚坐在一截盘根错节的树根之上。

    花若提起此树根,用手托住上下仔细瞧着,自言自语嘟囔道:

    “珍品啊!真乃是以神造势的艺术珍品!”

    花若说着,将树根递到长安君面前道:“你上次不是说要谋一个书房的老树根摆件吗?喏!这不就是吗?”

    长安君从花若手中接过此树根,惊喜道:“还真是。”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花若嘻嘻笑道,“你可愿意为此人间独一无二的难得物价出多少银子啊?”

    长安君:“你说多少?”

    一旁的老人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禁有些愣了,这一听长安君问他要卖多少钱,连忙脱口说道:

    “啊,不要钱!既然公子喜欢,这个就送你了……”

    “唉,这可不行,什么都送,回头哪里来的钱治病?”花若拦住盛情的老人,向长安君道:

    “我看这样儿吧,一般市面上像这样的木质摆件,少说也得……一两、二两银子的吧?”

第68章 失察民苦,少年英雄难掩羞愧(下)

    “一……一两二两?!”老人一听,都快急了,正要拉着花若跟他说不用这么多,花若见状忙又道:

    “不过,那些摆件因为都是匠人精心雕琢制成的,再加上有些木质比较好、比较稀有,自然卖的价格不菲。”

    “对对对,那是自然。”老人闻此言,这才放下心来。

    “所以,依我看……我们就给老伯半两银子,然后把这树根买走吧!”

    “好啊!”长安君爽快道,又向老人问道,“可以吗?”

    老人已经彻底蒙了,怎么能想到这三位热心少年居然要花半两银子向他买这大山上捡来的一截树根。

    老人朴素善良的本质不允许他这么昧着良心对这刚刚热心帮助过自己的三位少年;于是,一面摇头,一面摆手道:

    “不不不……”

    “怎么?您是觉得半两太少了您不卖?那就一两吧,怎么样?”花若简直是瞬间化身为戏精。

    “不是不是……”老人口拙得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索性,一只手将树根牢牢按在长安君手中,另一只手向外摇着,意思还是让长安君拿了树根直接走。

    “哎,老伯,您这可不行,我们老师都说了,君子不夺人所爱,这树根,我们断断是不能白白拿走的,不然,回头这事要是传到老师耳朵里,还不定怎么罚我们三个人呢!”

    老汉闻言,愣愣地看着花若,按在树根上的手也慢慢缩了回来。

    花若见状欣喜道:“就是嘛!依我看,也别说一两半两了,就五百文整吧!我们立马把树根拿走,不再烦您了,您看怎么样?”

    老人这才恍然大悟,觉出这三少年是想帮助自己解这燃眉之急,而并非真的是要买什么树根摆件。

    悟出这个真相,老人不禁眼眶湿润;面对眼前这铁了心要帮助自己的三个少年,不禁有些哽咽道:

    “你们三位公子好心想要帮助我老汉解燃眉之急我知道,但是,我也不能这样白白的就因为一个从山上白捡来的树根就收你们这么多钱……”

    “那这样吧!”花若灵机一动,又想出一招,“反正长安君的书房大得很,总是在搜集这些造型奇特的树根摆件……”

    老人听见花若喊出长安君的名字,神情为之一震道:“啊……原来……原来您就是……就是大名鼎鼎的长安君啊……”

    “对对对,他就是,”花若一面抢着回答,一面脑海中却忍不住浮现一幅鲜活的画面:

    若干年后,这理乱堂已经被各种树根所霸占和盘踞,而就在这一屋子大大小小满墙满地的树根中间,长安君环顾着四周,对着一屋子树根,呆坐在一颗大树根上,叹气不已……

    想到此,花若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后带着几分心虚看了一眼长安君,继续向面前这位老人家说道:

    “啊,没事儿,没事了,我说说啊……这五百文钱就当是长安君付给你定金,拜托您在山上捡柴火半之时,顺便帮他物色各类好玩、形状奇特的树根,这样……您老看行不行?”

    老人显然还沉浸在亲见长安君的震惊当中,兀自喃喃道:“果然……果然是名不虚传,不仅这相貌若神似仙,这心,更是尤胜美玉啊……”

    “老伯,此事就拜托于您了,您可愿意?”长安君诚恳道。

    “好……好……”老人嗫嚅着回答道;花若接过长安君递过来的钱袋子,翻找了半天,抬头向老人一脸尴尬道:

    “啊!老伯!我们能不能……能不能提前拜托您两整年的时间?这里面……最少的就是一两纹银了……”

    老人正欲说什么;长安君上前一步恳求道:

    “提前预约您两年时间,拜托您帮我觅寻异根,您可愿意?”

    老人见如此尊贵且品行高洁的长安君居然向自己恳求,这方才正欲望拒绝的话,便硬生生地给吞了回去,转而答应了长安君的请求。

    终于,之前的尴尬与紧张气氛一扫而空,四人相视而笑。

    正是:虽然,这世间并非总是美好,但,每一时每一刻,都总会有美好的人,正在走进你的生命;有美好的事,正发生在你的身边。

    理乱堂中,三人又绕书桌而坐。

    长安君缓缓道:

    “怎样?先前那件事,你们可有了答案?”

    “你是指……”花若提示道,是否是心想事成之力一事。

    长安君心照不宣地点头称是:“嗯。”

    “这些天我倒是有想过……”花若幽幽道。

    “怎样?你觉得……我们三人……应当留下它吗?”长安君问道。

    “这个……”花若为难道,“我还真是没怎么想好……”花若吱唔道。

    长安君于是转而问无邪道;“无邪,你呢?”

    无邪深深看了一眼长安君,以一个问题来回答长安君的这个问题:

    “难道,这个业已获得法力……还是可以想不要就不要的?”

    “确实,”长安君谦谦道,“已经获得的法力,如何能突然消除?这,似乎是件比突然获得法力这件事,还要更加让人匪夷所思的……但……”

    长安君顿了顿,望着花若和无邪道:

    “既我们所获之法力是‘心想事成’……如若我们想不要这个法力……”

    “就依着这个法力的功效来消除它自身……”花若接话道。

    “嗯”,长安君点点头。

    “还真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花若挠挠头道。

    “因为,你不是长安君。”无邪讥讽道。

    “哎,你这个人,就知道说我!你自己不也没想到吗?还好意思说我呢这人,嗤。”花若嗤之以鼻道。

    “我说,你下回要是再……”花若不依不饶地继续叨叨,无邪却朗声抛出来一句话,让长安和花若愣怔了半晌。

    “消除吧。”无邪道。

    “消……消除?消除心想事成之力?这哪里是我平素认识的无邪说出的话,”花若睁大眼睛望着无邪,随后气鼓鼓道,“依我看,你就是仗着自己有了那条左右胜负的小白龙!所以才这么干脆爽快的吧?”

    “是,又怎样?”无邪不卑不亢道。

    “是?……哎,你这人真是,脸皮厚地连个遮掩都懒得打了是吧?”花若恨恨道。

    “对又怎样?这脸长在我自己身上,是厚是薄我自己自然清楚;岂可说旁人随随便便就可以说道和胡乱定论的?”无邪高冷道。

    “你!”说不过无邪,花若气得想跳脚。

    无邪也懒得理花若,转向长安君道:

    “所以,我的答案是消除。长安君……你,是如何想的?”无邪问道。

    长安君点点头,道:

    “自然是……同你一样的意见。”

    “啊?这……这好不容易从天上掉下来的神助力,这还没使几天你们就同意要消除它了?”花若嘟着嘴,一脸恋恋不舍道,“……一点好玩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做呢……”

    长安君、无邪闻言,齐刷刷地看着花若,目光不怒自威,花若只好忍痛割爱地妥协道:

    “唉……好吧好吧,既然你俩已经达成一致意见了,二比一,我的意见早就已经不重要了,那就消除、消除吧!”

    后,三人遂盘腿而坐,掌心相叠,一同许下了“消除次偶得之神力”的愿念。

    这正是:赤子心犹在,贪念意无踪;少年人不凡,意气泯神通。

第69章 未别心已泣,何堪复忧桑(上)

    数年后的今天;荒堂中。

    众人齐聚,为即将离开衔山动身回兰泽的、失忆的花若——曾经的“白山”——饯行。

    一席人听完长安君遥想“震慑三国三少年”当年之旧事,或感慨万千或荡气回肠;尤其是刚刚得知自己身份不久、尚且还对往事全无印象的花若,更是听得真切,双目有时炯炯,有时微红。是啊!彼时,那可不正是:少年意气风发,内安外攘,威名响彻三国内外吗!

    花若感慨万千道:

    “想不到啊……失意之后,我曾暗自庆幸自己丢掉了牵绊所有人的、叫做‘过往’的这个‘包袱’;却没想到,岁月待我不薄……在我的’过往’里,依然沉淀了无数的、无比璀璨珍贵的闪闪珍珠。”

    长安君闻言,默默望着花若,浅笑不语。

    夜微凉,乘着夜色轻薄的翼之光,众人又再相互伴随着,或欢言或安静地坐了许久后,方才依依不舍地道别散去。

    长安君、无邪、刘疏桐、刘清野等人与花若、静无风一一道别后,由静以望送出门去。

    屋内,喝得微醺的花若,笨手笨脚地同静无风一起收拾着碗筷;荒堂忽而变得静到让此二人可以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二人一言不发,便是这样沉默地收拾着,良久良久;一旁的花若,低着头,似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

    “此一别,不止何时能再见……”

    静无风闻言,沉默不语,只顾收拾着桌上的碗筷。

    天知道,花若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终于抬头向静无风道:

    “若……”

    或许是分别的这个特殊时刻,给了他特殊的勇气,或许是今晚长安君所述之过往,带给他太多的感慨;虽迟疑再三;最终,从花若嗫嚅的唇中,低低的、却是异常清晰的、一字一顿的说出来这么句深藏在他心底已经许久、许久的话语:

    “若……过了而立之年……你我……依旧没有婚娶……就携伴同游天下吧?”

    呵!这句连在梦中都五次三番地练习着要向静无风说出的话,终于说出口了!

    语毕,花若自感心中一阵狂跳,脸微红,一面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面手中收拾不停,一面间或抬头偷看静无风几眼。

    静无风正伸向一只茶碟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几秒,原本张开的手掌缓缓蜷起,然而也只仅仅数秒而已;数秒过后,静无风的手熟练抓起桌上的茶碟,头也不抬地说道:

    “别说这些没用的。”静无风手中忙活着,一副完全顾不上的模样道,“而立之年?……你我还不知将会身在何处。”

    “哎……”花若正欲再替自己争取一下,哪知静无风丢下这最后一句话,从花若身旁穿过,迅捷地转身出屋而去。

    这静无风刚抬脚,准备出荒堂,迎面竟撞见了送客归来的弟弟静以望;身后,刚刚举起手来欲挽留静无风的花若,望见静以望的脸,知道时机已过,只得气馁地放下了手臂,轻叹了口气。

    荒堂外,本已端着碗碟出屋的静亦尘,在脱离花若与静以望的视线之后,便骤然止步于廊外;几乎是与花若同时,静无风亦在夜色中长长吁了口气后方转身离去。

    方才在荒堂中,静无风虽一个字也没多说,但心中却早已经被花若的这句酒后的肺腑之言搅得波澜起伏,不知是当喜还是当忧。

    “我兄长怎么了?”静以望觉察到兄长脸上神色以及屋里气氛的异样,向花若问道。

    “还能怎么了?我又说错话惹他生气了呗。”花若自嘲道。

    “哎呀,你们俩怎么回事儿,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争来吵去的干嘛。”静以望上前揽住花若的肩膀,亲热道:

    “你的东西还没收拾好吧?走,我去帮你收拾去;这再过三日就要动身回兰泽国了,提前准备准备,免得临时仓促。”

    难得静以望第一次如此暖心细致,花若忍不住冲他甜甜一笑。

    花若卧房中。

    静以望正在帮他整理书案上的经书字画,突然在经书下面翻找出来一个纸盒,打开一看,里面存放着几幅看起来非常不错的古笺。

    静以望兴奋地冲花若道:

    “哎,你这个纸很不错呢!何不拿去让名人作上书画,以供赏玩?”

    花若凛然道:”你想毁我的纸吗?留着古笺!自然是应当请古人来画的!”

    “古……人,”静以望大脑卡顿了片刻道,“古人都死了,这纸还能找谁来画啊?”

    “所以啊,”花若慢条斯理道,“找不到就要留着呗!”

    静以望看向花若的眼神中渐渐透出一丝”阴冷的寒气“,这脸上的鼻子和嘴巴都恨不得要歪到一边去。

    忽而,从静以望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他遂笑吟吟向花若道:

    “唉,我说,某人!”

    花若不明所以道:“什么啊?”

    “把你藏的古笺分我一张吧!”静以望嘻嘻笑道。

    “我疯了?我干嘛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这可是异常珍贵、也是我自己异常珍爱的古笺!我是绝对、绝对不会随随便便就给人的!给你……那就更不会了!以免暴殄天物。”花若愤愤道。

    静以望不急不恼,胸有成竹一般徐徐道:

    “疯没疯……这个不好说,不过……我可是还记得……某人之前是不是曾经向我许诺过什么?”

    “许诺什么?”花若眨巴着眼睛,努力搜寻着自己的记忆。

    “许诺说……以后要无条件答应我提出的三件事情啊……”静以望一脸得意道。

    经静以望这一提醒,花若这才缓缓想起,当自己还是“白山”的时候,曾与静以望之间的一段对话……

    “难不成你要跟着他一辈子?你不婚娶,你兄长还得娶妻生子呢!难不成到时候你还像个拖油瓶一样赖在你兄长家不走?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白山讥笑道。

    “我赖我兄长家,碍你什么事?难不成你也想赖我兄长家?”静以望急中生智,即刻反唇相讥道。

    当时的白山,闻此言一脸惊慌失措,好似做贼之人被当场抓获一般,脸红到了耳根子后头。

    “哈哈哈哈,是不是啊?被我说中了吗?哎呀,我说白山啊,白山,”静以望一脸得意地凑到白山跟前,问道:

    “哎,我说,你之前说的,那个让你心生疑惑的对象,不会是……”

第70章 未别心已泣,何堪复忧桑(下)

    “哎,我警告你啊静以望,你可不要乱说,什么这个、那个乱七八糟的,你脑子到底都在想些什么?”白山有些心慌意乱,假装生气,向静以望凶道。

    “哎,好了好了,我吃饱了!”白山把碗一推,就要离桌。

    “慢着!你这一大碗米饭是要如何?等兄长回来,我可是要如实禀告的。”

    “哎,别啊,我……这实在吃不下了……要不然我再倒回去?”白山试探性地问道。

    “你敢!倒回去?一锅米饭都被你毁了。”静以望怒目圆睁。

    “那那……那你说怎么办?”白山一脸期期艾艾道。

    “嘿嘿嘿,”静以望一阵坏笑,“不如这样,你呢,以后要无条件答应我提出的三件事情。如何?”

    “啊?太过分了吧?乘人之危,非真君子。”白山气鼓鼓道。

    “不要搞人身攻击,你就说答不答应吧!”静以望吃准了白山,一副稳坐钓鱼船的模样。

    无奈之下,白山只好同意了静以望的霸王条款,静以望这才息事宁人的把白山的一碗白米饭扣到了自己的碗中,一个人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当前,荒堂中的花若思及此一段回忆,才终于明白静以望的言下之意了;花若一脸不乐意道:

    “所以……你是说,你现在就想找我兑现你的第一个要求?”

    “嗯!”静以望得意地点点头。

    花若没想到自己临行前,还被这隔壁屋的好兄弟给“趁火打劫”;一时间咬牙闭眼,一脸不舍地扼腕叹息道:

    “罢罢罢,你拿去便是!”

    静以望计谋得逞,想着这么容易就涮了花若一把,心下十分得意,开心地拿出一张古笺,小心翼翼地收卷起来,放入自己的衣袖之中;而后,又继续帮花若收拾着衣物。

    静以望埋头收捡了半天,忽而拿起一件衣服,捏着袖子向花若伸过去道:

    “唉!你这件衣服的袖子怎么破成这样了。”

    花若抬头一看,正是那次为救静无风所穿的衣服,于是呵呵打趣道:

    “哦!那件啊,不光袖子,后背穿起来也是相当的凉爽呢!”

    静以望翻过衣服后背来,只见正当中横着一个大裂口,遂冲花若翻了个白眼儿道:

    “这衣服还能穿吗?都破成这样了?扔了算了吧!

    我说,你可不能穿着这件破衣裳出门到处转悠去!你这不是害我们吗!

    这要是被你们兰泽百姓看到了……或者,被你父王、母后看到了……这还不得以为……这一直以来,我兄长和我都怎么虐待你呢!不仅连一件儿像样儿的衣服都没有,居然还让你穿着件儿破衣裳回去见他们!这哪儿成!”

    静以望话音刚落,这刚刚折返回荒堂的静无风早已将此言听得个真切。

    花若闻言反应激烈,一把从静以望手中夺过衣服道:

    “不扔!我的衣服,怎么你说扔就扔了!其他的……什么衣裳你都可以随便扔……唯独这件……”花若宝贝一样地上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自己那件破衣裳,一面以少有的、郑重其事的语气向静以望正色道:“这件,我可是要留着的!”

    静以望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道:

    “唉……你可是堂堂兰泽国的王子,这件破衣服都舍不得扔了?还要留着?还真有你的。见过惜物的,没见过你这么惜物的;要不,我自己花钱给你重新买件儿新的去得了!”

    “不要!我就要这件!”花若宝贝似的抱着那件破衣裳,一幅生怕被人抢走了似的神情。

    正此时,静无风悄无声息地进得荒堂来,向花若一伸手,柔声道:

    “给我吧。”

    花若闻言,圆瞪双眼,抱着衣裳目瞪口呆地愣怔在原地。

    静无风头也不抬,只继续伸着手,向花若道:“缝好了再给你。”

    花若依旧毫无反应,一脸诧异地呆呆望着面前的静无风,不相信自己耳朵似的拼命眨巴着眼睛。

    如此过了半晌,花若这才回过神来;再看静无风,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伸出的手静静定在空中,这才知道自己没有听错,也不是自己的幻觉,连忙一把将怀里的宝贝破衣服小心翼翼递给了静无风,声若蚊蝇道:

    “那……那就……辛苦无风兄了……”

    静无风从花若手中接过衣裳来,转身回自己的卧房寻针找线而去。

    或因分离,或因不舍,这一宿,大家过得分外安静。

    第二日,静无风一早便将已经补好的衣服拿给花若。

    花若拿到衣裳后前前后后地仔细看了又看,衣服袖头和背后的破口处竟是被静无风修补得宛若天衣无缝一般,若不细瞧,几乎看不到缝补过的痕迹!

    花若拿着这件被静无风静心缝补好的衣裳,既惊喜,又激动,连夸赞带道谢道:

    “呵!无风兄……你真的是……真人不露相啊!这针法,也是世间一绝了吧!这都几乎看不出来是缝补过的,不仔细看,连先前的破损之处都很难找到了!这真真是配得上那句‘天衣无缝’了!”

    “这叫’织补’!什么天衣无缝!”静以望一面白了花若一眼,一面看着兄长熬得通红的双眼,心疼道,“织布可是最费心神的一件事情!要一根纱、一根线的挑接,费心更费眼。

    兄长昨夜一宿估计都没睡!把眼睛都熬红了,就为了给你缝补那件儿宝贝衣裳。”

    花若顺着静以望的视线望去,果然,静无风的一双眸子,早已红若兔眼;花若心中泛起一阵愧疚,忙向静无风歉意万分道:

    “对不起啊!无风兄。若早知道缝补这件破衣裳这么费心费力,我……我昨天就不应当把这衣服给你的……结果害你熬了一晚上,真心对不住了……”

    静无风摇摇头,表示无碍。

    花若心中既感激,又心疼;低下头,万分珍惜地抱紧了手中的衣裳。

    这世间,若问何物最可贵,答案可能有万千种;这世间,若问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所做的事当中有什么是最可贵的,那温柔耐心与花费时间,恐怕得排进前一、二罢。

    花若心中了知此理,因此才觉得手中的这件衣裳分外宝贵和可珍惜;念及此,花若眼圈微红,感激地默默看了静无风一眼,心中默念道:

    “或许,在此分别之际,这件衣裳,便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纪念吧。都说:相遇之人总会再相遇,我一定会好好保管这件衣裳,直至下一次你我的再见。”

第71章 新仇与旧恨,只作露电观(上)

    刘家中。

    刘疏桐与弟弟刘清野在堂屋内落座。

    左思右想不得解的刘清野,不禁跟姐姐提及了方才在荒堂中遇见无邪一事:

    “姐……刚刚在荒堂所见的那位韩公子,韩无邪。”

    “怎么?”刘疏桐问道。

    “他……他就是当日救我出来的那人,我的救命恩人!”刘清野目光灼灼道。

    刘疏桐闻此言,万分惊讶道:

    “那……”

    刘清野读懂姐姐话语中的意思,莞尔一笑道:

    “我是想认他来着,向他道谢;但当时,他冲我摇头,做了个止语的表情,所以,我就顺着他的意思,没有上前去认他了。”

    “可……这又是为何呢?”刘疏桐奇怪道。

    “这个……我也不知,心中也觉得很是奇怪。或许……可能是,他另有隐情吧。”刘清野思绪万千地怅然道,脑中一而再再而三地闪过自己先前遭遇之种种,心中顿生一股凉意,不禁打了个哆嗦。

    而回到家中的无邪,思及与刘清野此次的不期相遇,亦是心绪不平。

    实在没想到,自己从弟弟韩亦儒手中救出之人,有朝日一居然又重新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竟然是刘医官——这位为长安君所信任之人的弟弟,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无邪在此一不可思议的重逢中,亦翩然回顾起,数年前自己救刘清野那一夜的种种……

    数年前的一天,正是夜深人静之时。

    一个黑影悄然而至,打破了暗夜中的宁静;只见此黑影轻手轻脚打开一扇紧紧关闭的房门,随着“咯吱”一声轻响,房门豁然大开,皎洁月光瞬间照亮了原本漆黑一片的屋内。

    屋门口,一道黑影越拉越长,一阵风过,一袭夜蓝色长袍之人便立身于刑架前,

    洁白月光照着的刑架上,正绑着一个虽瘦弱不堪却面容姣好的少年,此少年,正是刘清野;此黑衣人,乃无邪是也!

    但见进得屋内之人虽身着夜蓝色夜行衣,却并未蒙面,刘清野心中十分忐忑,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对于自己又有何图。

    正当刘清野惶惶之时,从无邪手中陡然飞出利刃四把。

    暗夜中,只听得“哐当”四声响,那锁住刘清野双臂与双足的链子便通通被斩断开来,刘清野一面诧异,一面托起被铁镣铐勒得血肉模糊的腕部,忍不住轻声呻吟。

    被从刑架上解救出来的刘清野不明所以,呆呆地看着面前这位夜蓝色长袍的十八九岁的美艳男子。

    “快走吧,出门后一直朝西,西门一路暂无人看守。”

    刘清野连声拜谢:

    “多谢救命之恩,敢问义士,如何称呼?”

    无邪:“举手而为,不必挂齿。”

    “可……”刘清野本想再问恩人姓名,以便日后好报答恩情;无邪却并不以为意,反催促道:

    “抓紧时间,趁现在,赶紧走!”

    “那……好吧,既然恩人不便透露名姓,那刘清野就在此叩谢义士救命之恩了,他日若有机缘再见,定当报答义士的恩德。”

    无邪一手扶住正欲跪下的刘清野,一面警觉地看向门外,一面正色道:“无需多礼,马上走,趁现在!”

    被无邪扶住的刘清野双眼含泪,只好退后一步作礼辞别恩人后,步履蹒跚着朝西门逃去。

    原来,无邪之弟韩亦儒,其貌虽不扬,其性却尤为残忍,为人冷酷无情不说,且自幼年就不学好,虽非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但专司各种破坏,小奸小恶从未断过;而这其中,又以伤害各类小动物和比他更为年幼或瘦弱的男孩为突出。

    每每被无邪看到弟弟此种毫无目的的、为了残忍而残忍的行为时,都会忍不住喝斥一二,然而,每次,韩亦儒都以自己太喜爱为由作为辩护。

    “兄长,我只是太喜爱他们而已,所以跟他们逗着玩儿。”

    “太喜爱?既喜爱为何要伤害?”无邪蹙眉道。

    “唯有这样,才能知道喜爱到切肤之痛的程度啊!”这话从小无邪三岁的韩亦儒口中说出来,有种少年天真的残忍,“你看看父王,不正是因为他爱护我们,对我们有很高的期望,才严苛地对待我们的吗?所以啊……爱之深,责之切也……”

    每每听到弟弟如此的歪理,无邪总是一肚子火,然而竟然却找不到任何话语来辩驳,只因事实确实如此,西风王待他们兄弟二人可谓是严苛至极,三国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无邪对于弟弟此异于常人之“虐”好,虽极为厌恶,却也奈他不何;毕竟自己也不可能天天跟在韩亦儒屁股后面转悠,所以,只要不太过分,无邪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然而,自从弟弟不知从何处抓来这个新的少年为家奴之后,事态的发展就开始慢慢变得不一样了。

    韩亦儒乖张的程度,因无人约束而越发肆无忌惮地膨胀、升级。之前的小打小闹与他现在的行径相比,只是小巫见大巫;被他“喜欢”或“看上”的人或东西,下场绝对不是一个惨字可以描述的。

    也正因此,这韩亦儒对这个名叫刘清野的少年家奴在精神与身体上的双重折磨也是前所未有的——韩亦儒基本上将这个新回来的家奴完全不当人。

    最终,韩亦儒的残暴行为被韩无邪撞见几次后,无邪大为震惊;不曾想,就在自己居住的屋檐底下,有人在承受弟弟韩亦儒如此非人之折磨;更不曾想,自己的这个弟弟怎能如此这般的心狠手辣,不,这可能心狠手辣都不足以形容,或者,用丧心病狂倒还更贴切些。

    因为深知弟弟的为人,对于自己喜欢的人与物,从来狠毒异常。自幼时起,虐死猫狗,在韩亦儒哪里都是小事;然而,之前的宠物、玩物也罢,终究不是人。但此次却不一样,弟弟在这个少年面前展现出一种近乎疯狂的控制,一心只想用虐待的方式,来实现对这个少年从精神到身体的完全、彻底的控制。

    “这样下去,恐怕会出大事。”无邪心中十分担忧,既是为那个新家奴,更是为自己的弟弟韩亦儒。

    最终,这才有了那次月夜救人之举。

    然而事实上,无邪可能还是有些误会了自己的弟弟韩亦儒。

第72章 新仇与旧恨,只作露电观(中)

    韩亦儒诚然不是个善类,不过就凭他自己,他其实也没有恶毒到如此“极品的程度”,而他之所以有此“极品恶毒”之举,某种程度上是拜韩亦儒所供养的谬影道人所赐。

    话说,这谬影道人又为何许人也?

    谬影道人,乃静无风师傅玄知真人之师弟;这谬影道人与其师兄玄知真人一开始也是关系不错的师兄弟,只是,这谬影道人在急于求成,一心想在得道成仙这条路上遥遥领先于众人,结果,这仙没有修成,这心性却大变,最终于师傅和师兄弟们关系彻底决裂,从此走上了一条貌似“成仙”,实为“成魔”的“不归路”。

    韩亦儒在偶然见过身为家奴的刘清野一面之后,便始终不能忘怀;于是千方百计,不惜代价的对刘清野的富商主人投其所好,最终,这富商经不过韩亦儒的软磨硬泡,想想也不过是一个家奴而已,便最终同意将刘清野转卖于韩亦儒。

    于是,刘清野就在这“一眼之祸”中,被从卑微之地卷入了悲惨之境。

    在将刘清野带回的第二天,韩亦儒便匆忙赶去见了自己供养的这位“仙道”——谬影道人,并向道人求赐法御人心之法术。

    “敢问道长,这世间可有永得一人心,使之忠贞不二之法?”韩亦儒问道。

    谬影道人邪邪一笑道:

    “想必小主是遇到了钟意之人了。”

    “对对,正是正是!”韩亦儒闻言连连称是。

    谬影道人来回踱着步子,一面向韩亦儒讲授道:

    “这驾御人心之法,世上倒是有许多种,各有利弊,或许假以时日方可见效,或效果了了,未能如愿……”谬影道人说道此处,顿了顿,转过头来看着韩亦儒继续说道:

    “依我对小主的了解,这些尘世俗法恐怕并不适合小主。小主今日特地拿了此事来问老道,想必是……希望获得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牢牢控制住人心之法……”

    “对对对!”韩亦儒点头如捣蒜道,“道长果然是高人,我什么都没说,您看一眼就知道我心中所想了!实在是佩服!”

    谬影道人拈须得意洋洋地笑了笑,心想:“哼!我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若是连你这小毛孩挂在脸上的这么一点儿心思都看不透,那岂不是白活了。”

    韩亦儒急急追问道:

    “所以,道长,此事可有法?”

    谬影道人笑道:

    “有!怎么没有。万事皆有相应之法。这世间,最难的从来不是寻到某一法,而是,无论如何也难寻到一个完全之法罢了……”

    谬影道人这话,韩亦儒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听这前半句的意思是有戏,忙欣喜道:

    “那……就有劳道长告知此御心法术之详情罢。”

    谬影道人点点头,遂一五一十将他方才所言之“御心之法”悉数传授给了韩亦儒。

    韩亦儒回去之后,便照着谬影道人所教授的法术,将其所指示的内容与步骤原原本本地用到了刘清野身上。

    话说,这谬影道人到底“教授”给韩亦儒何种“御心”之妙法了呢?其实,说白了,谬影道人教给韩亦儒的,乃是一种极其残忍的精神控制术。

    此术建立在极端打压和践踏对方人性与尊严的基础之上,通过身体与语言的残忍与暴戾言行,将对方心灵深处之黑暗、恐惧唤醒,使之彻底丧失作为一个独立健康之人所必须的自信、尊严乃至健康,由此,对方便只能依赖和依靠这个践踏自己,将自己视为泥土的“主人”。

    以主人之意愿与喜好,作为自己之意愿与喜好;以主人之是非判断,作为自己之是非判断;以主人之褒贬言辞,作为自己价值之高低的唯一标准……

    也正因此,一心听从谬影道人的“高见与高招”,便有了韩亦儒对刘清野身心的双重非人之打压与折磨。

    但,这一切确实是残忍至极;若是有人将韩亦儒如此言行之初心讲出去,如此南辕北辙之“法术”,恐怕是会惊骇到许多人的;毕竟,此法若用一句话概括便是:

    若想叫人永远忠心于己,只需将对方狠狠踩到泥土里,并让对方真心以为自己贱若泥土便是了。

    话说,无邪因为看不下去,怕弟弟惹出更大的麻烦,便将刘清野放走了;这第二日,弟弟韩亦儒来找自己“心爱的”刘清野,竟然只见空屋一间,屋内之人,却早已逃之夭夭不见了。

    韩亦儒后颈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难以置信地望着空空的刑架和地上碎裂的铁锁,爆怒之下,徒手将刑架砸了个稀烂。

    闻声赶来的奴仆们见状个个瑟瑟发抖,站在门外不敢越雷池一步。

    “人呢?人跑哪儿去了?你们一个个杵在那里跟柱子一样干嘛!还不赶快去把人给我找回来!快去啊!找不到你们就都别回来了!”吼完这番话显然还远远不够解气,韩亦儒从地上操起一块刑架上的碎木块,猛地朝门外这群奴仆们抡过去。

    奴仆们眼见木块疾飞而来,却一个个都直愣愣地站着,任谁也不敢有丝毫的躲闪;只听得一声闷哼,从韩亦儒手中飞出的木块,尖头直直地刺在了其中一个奴仆的手背上,鲜血“蹭”地就冒了出来,此人却连捂都不敢伸手去捂,任由血滴湿了衣裳。

    众人听得韩亦儒之命,哆哆嗦嗦地齐声答道:

    “是!我们这就去找!”

    说完这句话,奴仆们这才纷纷作鸟兽散地寻刘清野的踪迹而去。

    最后,这人当然是没有找到;为此,韩亦儒将奴仆们挨个儿抽了个遍,鞭子都不知道抽断了几根;有个家仆没来得及转身,眼睛上吃了一鞭子,这其中一只眼睛就彻底失明了。

    这古往今来,正是唯有在去医馆看某个重大疾患之时才知自己的命“贵”如此;而也唯有在权与势之下,才知一个人的命有时却是如此“贱”似草芥。

    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这人若不仁,却是能对待同胞连一只刍狗都不如啊。

第73章 新仇与旧恨,只作露电观(下)

    这场惨剧和闹剧,让韩无邪坐不住了,去找了弟弟韩亦儒,讲事情缘由说了个清清楚楚。

    “人是我放的,跟那些仆人无关,你不要再拿他们撒气了,这两天闹得里外鸡飞狗跳,还不够吗?”韩无邪不怒自威道。

    “你?是你?人是你放走的?”韩亦儒又气又急,却在哥哥面前又不敢发作,急得举起双手,作挠头状;半晌,韩亦儒压制着怒气,口中带着哭腔道:

    “为什么?!他是我带回来的人!是我的人!……你怎么……连声招呼也不打就私自将他放走了……”

    无邪奇怪地看了韩亦儒一眼,冷冷道:

    “没什么为什么,人放也放了,我只是过来告诉你一声,人是我放的,不要再搅扰下人了。”

    韩亦儒气得满脸通红,憋成内伤,把自己的手当成哥哥韩无邪,恨不得当场给拧断了去。

    无邪见状,又有几分不忍,心想:“这个弟弟,白白痴长了这十几岁,这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还是完完全全的一个小孩啊!做小孩做的蠢事,发小孩发的暴脾气。”

    正欲离开之时,无邪丢下一句话,算是给弟弟一个解释或交代:

    “人我必须放走……趁尚未闹出人命之前。”

    韩亦儒:“我并没有真心想杀他之意!”

    韩不识奇怪地看了弟弟一眼:“你这话说的,也就是我是你哥,要是别人我早就一个耳刮子打过去了,人,都被你整成那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儿了?你说你没有想杀他之心?那你究竟是想干嘛?“

    韩亦儒百口莫辩。

    他确实是没有杀害刘清野之心。当初,他见了刘清野之后,只是自私地希望此人能一心一意永远跟在自己左右就行,但这谬影道人的“御心之法”太过激进,遇见这么一个不学好,又急于求成的韩亦儒,才让悲剧自此展开。

    最终,此事在韩无邪向韩亦儒承认自己亲手放走了刘清野之后,才算是逐渐平息下来;无邪对于弟弟言行的即时转变十分的满意,然而,无邪所不知的是,在韩亦儒的心里,“找刘清野”这个念头从他得知刘清野人消失那一刻起,就一直没有消散过。

    不过话说回来,这刘清野究竟又为何沦落至此,身不由己地被卖为奴呢?

    原来,大约在七年之前,在刘清野10岁左右之时,自行医的爹爹去世后几月,母亲亦跟随父亲而去。

    刘氏家宅遗产遂被舅舅悉数霸占,狠心的舅舅更是将刘疏桐卖到了花院,而弟弟刘清野则被卖到一位富商家做了家奴。

    做家奴本已经是日子不好过,哪知,数年后,更是被这西风国质子韩无邪之弟韩亦儒看中,以家仆的身份买回去,实则是做了他的**。

    这之后,刘清野经常会犯病,自伤自残是小事,有一次甚至企图自杀,被韩亦儒发现之后,自此便用铁索链锁住他,如同家犬一般豢养着;直至被韩无邪所救。

    从这栋被建筑得奢华精致的府中逃出之后,刘清野借着月亮辨别方向,一路向东而去,虽光光的脚掌被石砾抵磨得血肉模糊,却依然一刻也不敢停下脚步,他就这样一路向东,一直走,一直走,直到天微微亮时,终于体力不支,倒在一户人家柴门前。

    幸而这家好心人,将他收治回去,他在人家里养了两天之后,便谢过恩人,前往都城唯一的花院寻姐姐刘疏桐而去。

    刘清野到花院,终于找到姐姐刘疏桐。

    数年未见的姐弟俩,都没想到在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得以再见,二人遂紧紧抱了,刘疏桐在弟弟怀中痛哭流涕,哭得不能自已,为自己更为弟弟身不由己的境遇伤心难过不已。

    “清野,这些年来,姐姐攒了一些钱,一直想着在适当的时候可以为自己赎身。此时你来了,我想也许就是时候了。”刘疏桐擦干泪向弟弟说道。

    “这些年,姐姐受苦了。”刘清野眼圈微红。

    “姐姐不苦,倒是苦了你了。”刘疏桐拿起袖子轻拭弟弟额头鞭打的伤痕,又捧起弟弟满是血痕的手腕,眼泪止不住地簌簌往下掉。

    “姐姐对不起你,爹娘去世以后就没能将你照顾好。姐姐对天发誓,从今往后,我定尽我之全力不让你再受到这般无妄之伤害。”刘疏桐哽咽道。

    “姐……”刘清野这数年来可谓尝尽了人间冷暖,只怕来再多的冷酷也不能让他更为悲伤或者难过分毫,只是,这出自姐姐肺腑的暖言暖语,却让他那颗冰封的心再也招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回想当年,姐姐尚身不由己地置身花院,自己亦过得生不如死的时候,如若不是韩无邪相救,他刘清野可能早已经不堪折磨,一命归西了。

    然而方才在荒堂之中有幸再见到大恩人,却被恩人拒识,思及此,刘清野不禁一阵怅然。

    无邪寝房内,虽人早早在床榻上躺下了,心却纷纷然地依旧凌乱,想起方才荒堂当中刘清野欲拜认自己一事,无邪心中不禁泛起无数的羞耻,心中暗自想到:

    “幸而……长安君并不知此事……若是让他如知道了,真是太过尴尬了……

    不过好在亦儒与长安君一行人只是个脸熟,平日里交往并不多,更无太多的交集,不然,若是哪天亦儒和刘清野在众人面前再碰面,这其中的尴尬先不说,倘若若是亦儒再犯起牛脾气来,恐怕是连我都管他不住,到那时,才是真正让人棘手了。”

    确实,无邪的担忧不无道理;这刘清野和韩亦儒若是在众人面前再碰面,这刘清野会如何反应?再经过刘清野的指认之后,刘疏桐将会如何反应?若刘疏桐转而向长安君、花若求助,他们二人又该如何行事?最重要的是,若真到了那个时刻,他韩无邪该如何行事?

    帮亲不帮友?帮友不帮亲?哪一样做出来恐怕都不太好看。

    正是,人生如梦如幻,如露亦如电,本应作如是观,却偏偏也难作如是观。

第74章 惜荒堂,依依别儿郎(上)

    花若回国在即,荒堂被一股离愁别绪笼罩着,气氛微妙又有些敏感;这股惜别之情中,既有花若的不舍离去,亦有静无风与静以望的不舍与君别。

    晚饭后,花若正在荒堂内闷闷地一个人擦着桌子,心里心外都是即将别离的伤感。

    “桌子啊桌子,虽然今天不会是最后一次擦你,但是,恐怕,不知道下一次擦你要到什么时候了……”

    花若正想着,静以望慌张地从门外进来,一面向花若高声喊道:

    “唉,你知不知道我的那条银色束带放什么地方去了?”

    “在院子的桂花上晾着呢!”花若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还有……”

    “还有,你的银色外褂在后院里晾着呢!”花若继续头也不抬地答道。

    “哎……”静以望嘻嘻一笑道,“神啦?我还什么都没说,你都能猜到我要问什么。”

    “这还用猜吗?嗤!”花若不屑一顾道,“这个放在哪儿了……那个又放在何处了……这不是你每日必问我的几个问题之一吗?……唉,你说说,这要没有我,你可怎么办?……生活……还能自理嘛?”

    “怎么办?什么怎么办?”静以望奇怪道,“能不能自理都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情了。你回去兰泽了,天又不会塌下来,怎么我还不能继续过我之前那样的安心日子了?”

    “能吗?”花若质问道。

    “不能吗?”静以望反唇相讥道。

    “那……就比如说吧,这灶台,我走了以后,要由谁来擦?”见静以望有些发愣,花若趁机将话题一转,试探性地问道,“要不……实在不行的话,我就暂时委屈一下先别回去了,等……”

    静以望一听,忙制止道:

    “别啊!这可不能委屈!你这一回失踪,离家、别国一年多,总得回去跟家人见见面,报报平安,絮絮家常吧!这擦灶台啊!其实……不瞒你说……我啊!早就已经学到了你的窍门了!……只是,一直没声张……”

    静以望嬉皮笑脸地继续说道,“嘻嘻……不过,想必你也不会介意的对吧?……不过啊,这次你真的是完全不需要担心了,你回国以后啊,我会勇挑重担,圆满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的!”

    望着眼前这永远憨直,偶尔滑头的老伙计,花若在心里呐喊道:

    “老伙计啊!我真是被你的不解风情给打败了。你就不会顺着我的话,刻意挽留一下?表达一下不舍之情吗?回答得这么干脆利落!好像巴不得我现在立即原地消失一样!唉!交友不慎呐!”

    花若轻叹一声,面作无可奈何状;静以望不明所以道:

    “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吧?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千真万确!肺腑之言!呃……”

    “好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肺腑之言嘛,了解!”花若打哈哈地止住静以望的滔滔不绝,转念一想,决定还是要“拯救”一下这位老伙计的“情商”,于是,花若又尝试着循循善诱道:

    “灶台这事儿是不用操心了,可……下一次你再有心事的话……恐怕就少了一人陪你喝酒闲聊,述说衷肠了吧!”

    “不会啊!怎么会呢?我当然是第一时间去找长安君了!我可是在见他第一次的时候就已经把他视为毕生的最大知己了!”静以望兴冲冲道,忽而话锋一转,又道:

    “当然……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花若一听,赶紧接茬儿道:

    “对吧?我就是嘛!我这么个好朋友、好知己、好酒友,忽然说走就走了,你当然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觉得不习惯、不适应,会时常挂念我在时候的种种好处……”

    “不是,你误会了,”静以望一听话锋不对,完全不是自己想表达的意思,于是连忙纠正道,“我的意思是啊……你知道长安君时常会很忙的嘛,有一个皇帝哥哥,虽然很多时候有些特权和便利,可总归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一件事,所以啊,我可能会找他不到……不过……如果真这样的话,你也完全不用担心的!我可以去找刘清野啊!你说对不对?所以说啊,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儿的!”

    花若闻言,沉默不语;半晌,才不甘心似的又继续问道:

    “那下棋没人陪呢?也不要紧吗?”

    “下棋?这个完全可以去找刘清野啊!想找点儿刺激的,就去约韩无邪,虽然跟他下一定是输,不过跟高手过招,输也输得畅快啊!另外,咱这路口的大爷,他的棋下得……也是非常好呢!上次得着个机会跟他老人家下了一盘,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眼见面前花若的眼神越来越暗淡下去,说得眉飞色舞的静以望这才感觉有什么不对劲,说着说着,自己便停了下来;转而呆呆地看着神色不对的花若,迟疑道:

    “……怎……怎么了……我……又说错什么了嘛……”

    “没有。”花若眉毛一挑,悻悻道,“倒也是,你倒是很快就交上了一众新朋友,挺好。”

    “嘿嘿,谁让我天生就是一个招人喜欢的人呢?走到哪里,最不愁没有的就是朋友。”静以望洋洋得意道。

    “是啊,”花若叹了口气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哎,对对对!是是是!这就是我的真实写照啊!”静以望顺杆儿爬,飘飘然道。

    两人正说着,静无风悄无声息地进了荒堂来,径直走到花若跟前,将一张纸放到花若手中。

    “这是什么?”花若捏着折得整整齐齐的一纸张,疑惑地问道。

    静无风头也不抬的答道:“醒脑汤的药方。”

    花若闻言挠着头嘻嘻一笑道:“呵呵,这个呀……这个就不用了吧?”花若一面将手中的药方放到桌上,一面继续说道:

    “毕竟……这不是无风兄你亲手熬的汤药,还怎么能称为醒脑汤啊?都喝了一年多了,我现在啊,就只认无风兄所熬制的汤药了。”

    静无风沉默不语,只以不易让人察觉的声响,低低地轻叹了一口气。

    “东西……以望你都帮花若收拾好了?”静无风问弟弟道。

    “嗯!早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兄长不必挂心!”静以望干脆地回答道。

    静无风点点头,余光有意无意地扫了花若一眼后,便徐徐离去。

    尽管是千不舍万不愿,离别的这天还是终于来了。

    临行前的一晚,花若独自一人在荒堂和院子中站了许久许久,似乎在等候着什么,又似乎是在缅怀着什么。

第75章 惜荒堂,依依别儿郎(中)

    花若缓缓移步到荒堂内,借着月光走到瓷盆前,将桌上的饵料拿了起来,轻轻掰碎,喂给瓷盆中的河豚。

    “这大概是……近期……最后一次喂你们了。这之后……大概会很久不能再见了……”花若对着瓷盆中的两只快活地游来游去的小河豚喃喃低语道。

    喂完小河豚,花若踱步回寝房,路过静无风的房前时,花若不禁停住了脚步,心中想敲门进去向静无风话别,但行动上却有所迟疑,花若暗想道:

    ”进去跟他告别吗?……别傻了,这么点儿小事用得着这么郑重其事吗?况且,这都大半夜了,打扰人家休息!“

    沉默地站在静无风面前良久,花若屏气凝神,终于,始终也未能伸手去敲开自己面前的这扇门;反而是继续前行,回了自己的寝房和衣躺下。

    这人虽是躺着,这颗心却是迟迟不愿睡去,这一宿,对明日即将动身回国的花若来说,又是一个不眠夜。

    但,这夜的不眠人,又何止是他花若一人呢?

    静无风的寝房中,床榻上的人,亦是双目圆睁;尤其是听到花若的脚步停住在自己的屋前,这屋内的静无风可能比屋外的花若还要紧张!

    这人虽躺着,听着止住的脚步之后,静无风的手却不知不觉地握起拳头,而随着花若在门前停住的时间越长,静无风的手也越攥越紧,直至四个手指间都紧紧地掐进了掌心中。

    索性,花若在静无风房门前并没有停驻太长时间,片刻之后,静无风听见花若缓缓离去的脚步声,这才将一颗悬置良久的心安放了下来,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怅然若失。

    待听见花若回房的关门声,屋内的静无风也开始思绪万千:

    ”我在担心什么?……担心他敲门要进来?……还是……”静无风不敢再往下多想,翻了个身,换个舒适一点的姿势,期望自己能快快睡去。

    然而,脑海中却不停地翻滚起之前与花若相关的种种细节与片段……

    想起自己在天神山上初见“白山”,想起“白山”醒来的第一个眼神的对视;想起与“白山”壁祸山洞之中的种种“不合规矩”;想起如此这般,林林总总,竟也是让静无风一夜无眠。

    此正是:忆相逢,初遇未明月老意;伤别离,再会可期相知否?

    第二日清晨,三人不约而同地早早起身。

    寝房内,花若背起桌上早已整理好的包袱,正要转身出门的瞬间,又忍不住回头,转身环顾了这个自己住了一载之余的地方,这个曾经包容了自己的欢笑、嬉闹、困惑与疑虑的点点滴滴之所,就在这个瞬间,花若鼻头一酸,这才恍然明了:

    “原来,人心安家之所,并不需要尘世安家的那一套;豪华也好,简陋也罢,只要能让心在烦乱之时能找到自己片刻的安定与富足即是家之所在之处。”

    花若伫立在寝房中,静待片刻之后,依依不舍地缓缓转身离开。

    花若刚走到荒堂门口,闻见了一阵扑鼻的香味;这诱人的香味瞬间勾起人的食欲,花若的肚子适时地“咕噜”叫了一声,提醒主人,它饿了。

    花若一捂肚子,视线落定在桌上的三碗热气腾腾的鸡丝香葱馄饨上,一时间鼻子有一阵酸意,为怕眼泪果真要流出来,只好连忙仰头看向屋顶,兀自笑了笑;正此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花若正要回头,身后已经传来静以望的声音:

    “干嘛呢?看什么呢?聚精会神的?”静以望一脸费解地跟着花若看向屋顶,发现屋顶上什么都没有之后,又奇怪地看看花若。

    “哦,那儿!就在那儿?”花若一时玩心大发,又故意捉弄起静以望来,指着空无一物的屋顶,向静以望一脸认真道,“你看到了吗?”

    静以望仰着脖子瞪着眼睛看了半天,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不禁咕哝道:“什么啊?我什么也没看见啊!”

    “唉,你要这样看,这样……”花若干脆亲自上手,一把按住静以望的脑袋向后,努力使之与脊椎平行,形成九十度角;花若一边用力,一边暗自忍不住笑,却又担心静以望看出端倪,便一本正经问道:

    “怎么样?这下看到了吗?”

    随着花若手一使劲,静以望这才回神,反手一把抓住花若的手,“哎哟、哎哟”地喊叫起来:

    “疼!疼!快放手!”

    花若这才将手放下,静以望一手摸着脖子,气鼓鼓地转向花若道:

    “那么用力干嘛?你这是想趁你走之前弄死我还是怎的!”

    “哪有!不是你想看上面有什么的吗?我不过是帮忙而已……“花若忍住笑,假装无辜地正色道。

    ”那你告诉不完了!干嘛非得揪着我的脖子让我看!”静以望气还未消,不过又确实很好奇花若到底在自家屋顶上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便又低声问道:

    “不过,你到底看到什么啊?”

    花若一个转身,在桌子旁的长凳上坐下了,卖关子道:“嘿嘿,我先不告诉你……不然……等下次你自己看到的时候……岂不是就没有惊喜了!”

    静以望憨憨的挠挠头,一面喃喃道:“说的也是。”一面又恋恋不舍地朝屋顶看了看,这才挨着花若,在他旁边的长凳上坐下来。

    正此时,静无风端着一盘煎鸡蛋和辣萝卜条地屋来;三人几乎是在沉默当中吃完了这“最后一次的早餐”;然而,虽少有人语,这期间,偶尔有意无意的眼神来去,其携带的内容和信息却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丰富得多了多了。

    堤岸上,前来为花若送行的众人缓缓止步。

    静以望上前,塞给花若一个轴形的包裹,嘱咐道:

    “回兰泽再打开。”

    花若拿着包裹奇怪道:“这是什么啊?”

    静以望笑道:“等到兰泽,你打开就知道了!”

    静以望拍了拍花若的肩膀,继续道:“保重!后会有期!”

    身后的刘疏桐、刘清野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向花若道:“保重!后会有期!”

    无邪则随着刘氏姐弟二人向花若作礼,算作道别;一旁的静无风却是既不言语,也不行礼,一幅看起来若无其事,实则是魂不守舍地呆立在原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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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梦思无邪介绍:
试问,一人的一颗心,到底能载动多少的遗憾误解,悲伤与欢愁呢?
少年时,贵有你相伴;
吾辈之情谊,天真亦无憾;只是,
热烈的,是否能依旧热烈?
深情的,是否可深情永远?
一叹息:
再无见,一生一世,何日君少年;
难止意,一觞一咏,此生思无邪……
本文讲述了一群懵懂顽皮的少年,或皇家贵族或庶民白衣;在历经家国灾难与战争的洗礼、世事人情的岁月磨砺之后,如何通过不懈的积极自我探索,消除自我怀疑,最终以各自的方式过完自己一生……少年梦思无邪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少年梦思无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少年梦思无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